歐美銀行“閃崩”凸顯金融監管失位

陳思進

3月以來，歐美銀行一直處于全球金融風暴眼。美國前20大銀行之一，擁有資產2000多億美元的硅谷銀行（下稱“SVB”）和簽字銀行倒閉，美國第14大銀行第一共和銀行在生死邊緣苦苦掙扎。而另一家擁有166年歷史的老牌銀行瑞士信貸集團（下稱“瑞信”），不得不被瑞士銀行（下稱“瑞銀”）低價收購。

SVB的崩塌，被認為是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最大的銀行倒閉事件。整個轟然倒塌的過程，僅僅發生在48小時之內。美西方國家銀行業相繼爆雷，使得銀行業危機苗頭凸顯，加之美西方股市、債市暴跌，美西方金融業進入調整震蕩期。

爆雷引發金融海嘯？

SVB在3月9日公告虧損拋售股票，引發擠兌危機，3月10日即宣告破產。3月12日，美聯儲、美國財政部及存款保險機構聲明提供擔保。SVB“地震”波及了美國股市，道指隨即下跌345.22點，標普500指數下跌56.73點，科技股指納斯達克指數下跌199.46。該破產關閉涉及存款高達1.2萬億人民幣，大量儲戶提前“逃跑”，沒跑掉的急瘋，有的儲戶存款額高達好幾億美元。歐洲和亞洲股市也是“在劫難逃”，穩定幣USDC和美元幾乎脫鉤。

瑞信危機于3月19日引爆，瑞士政府出手快，危機尚未開始發酵，3月23日即促成了瑞銀對瑞信的收購。兩次監管機構出手，都圖一個字：快。

3月15日，瑞信在最新財報中自曝其內部控制發現重大缺陷。此次曝出重大缺陷之前，瑞信早已面臨流動性風險。

引起市場熱議的是，瑞士金融市場監管局（FINMA）宣布：“為了增強核心資本，政府特別支持觸發所有的瑞信Additional Tier 1債券（下稱‘AT1債券）的名義價值完全被減記。”這意味著，面值約160億瑞郎（約172億美元）將被永久減記，債權人顆粒無收。瑞信170多億美元AT1債券遭減記，成為債券市場有史以來最大規模減記。

隨著銀行爆雷引發的不安情緒，國際能源價格集體暴跌，紐約輕質原油期貨價格下跌6%，報每桶67.05美元，為2021年12月以來最低水平。同時PPI和零售銷售均超預期回落，美聯儲加息壓力明顯下降。業內人士認為，歐美銀行倒閉事件似乎重蹈類似2008年金融危機覆轍。

筆者認為，目前多家銀行爆雷甚至倒閉，并非類似2008年全球經濟危機前奏，而是銀行風險管理不善所致。與2008年導火索雷曼兄弟不同，兩者風險外部性與傳遞機制完全不同。雖然可能還有更多銀行倒閉，但整個金融行業和經濟威脅整體可控。不過，SVB與瑞信事件引發的金融風險與波動并沒有結束。

暴露金融監管漏洞

兩家銀行相繼出現問題，改變了行業心態，歐美金融部門面臨的壓力普遍增加。顯然，銀行將著手進行大規模信貸延期收縮，將更多關注鞏固資產負債表，而不是專注于放貸。筆者認為，這是對市場資產負債表的反思，銀行可能被迫通過發行股票融資。

SVB爆雷敲響了警鐘。一年前，以美聯儲主席鮑威爾為首的鷹派占了上風，為抑制通脹和長遠利益對市場保持“殘酷無情”繼續加息，直到確認通脹控制在“瓶子”（2%上下）里。但SVB的“受害者”缺乏對宏觀經濟和美聯儲的認知，無風控意識。

美聯儲主要負責金融監管業務的副主席邁克爾·巴爾（Michael Barr）在反思SVB倒閉時認為，其破產主要源于管理不善以及儲戶爆發性意外擠兌。他指出，美聯儲對銀行監管和監督或需要加強。目前，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和美聯儲正在考慮創建一只基金，允許監管機構對在SVB倒閉后陷入困境的銀行提供更多存款防護。希望通過建立一個工具安撫儲戶，并幫助遏制恐慌。

實際上，按照巴塞爾監管標準，SVB是一家非常保守穩健型銀行，在2022年底超過2000億美元資產中只有不足0.5%的部分屬于高風險投資連帶貸款，其余貸款均有大型投資機構托底保護或較高資產抵押率，歷史上幾乎沒有違約損失。同時，SVB一級資本充足率達到13.9%，總資本充足率為14.7%，處于較高水平。SVB連續5年登上福布斯美國年度最佳銀行榜。顯然，SVB迅速倒閉的主要問題是流動性問題。根源主要不在其資產端，而是擠兌迫使SVB不得不提前處置資產。

瑞銀與瑞信的快速合并被媒體戲稱為“血腥婚禮”。瑞信的百年老牌銀行和全球金融名譽暫時保住，歐洲銀行業風險有所遏制。但有金融評論認為，兩者“閃婚”彰顯了歐洲銀行業風險、歐洲金融監管漏洞以及2008年之后金融監管是如何失敗的。

2022年年末，瑞信資本充足率為14.1%，流動性覆蓋率144%，均遠超巴塞爾協議Ⅲ的最低要求。瑞信的倒下，離不開其自身經營惡化的原因，也與全球緊縮周期的醞釀和當下波動的銀行風暴有關。

警惕金融虛擬泡沫

華爾街曾有一種聲音，將SVB破產怪罪于美聯儲加息。筆者認為，此事阻止不了美聯儲繼續加息（加縮表）。原因在于，已宣布破產的加密貨幣貸款商BlockFi在SVB賬戶存有約2.27億美元。這家銀行居民儲戶僅占2 .7%，大額儲戶多半是硅谷高科技公司，包括中國美團等。受牽連的企業多數為美國高科技公司，其中有些公司正在裁員整頓。可以說，SVB破產對涉案企業雪上加霜。

從2021年11月開始，美聯儲收縮每月購債規模，2022年3月開始大幅加息，推動主要以美元標價的加密虛擬幣受到越來越大沖擊。比特幣價格在2022年年底達到15558美元，比最高價位69185美元跌近78%，由此造成很多加密貨幣或穩定幣發行商、貸款機構、投資機構和交易平臺等陷入流動性困境。自2022年5月開始，越來越多此類機構宣布破產倒閉，給風投機構帶來巨大沖擊，高科技公司股價大跌，普遍遭遇融資困境，出現大量倒閉和裁員潮，推動SVB存款大量流出。也就是說，SVB的倒閉，表面上看是因為資產長短期錯配，而實質上更深層原因是亡于比特幣等虛擬幣價格的劇烈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