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戴維·赫爾曼對敘事中的意向性問題進行過系統的探討,他一反過去敘事學研究中的反意向主義立場,認為故事根植于意向系統中,同時,意向系統也根植于故事講述實踐中,體現了赫爾曼在敘事學研究中明顯的意向主義傾向。馬可·卡拉喬洛對赫爾曼的觀點進行了回應與補充,首先肯定其有關意向性問題的探討,為理解作者與讀者間的敘事交流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支撐,同時在赫爾曼研究的基礎上,進一步考察敘事中意向性與體驗性的關系,并對敘事闡釋問題發表獨到的見解。毋庸置疑的是,卡拉喬洛在很大程度上發展了赫爾曼的意向性理論。通過這一場赫爾曼與卡拉喬洛隔空的學術“對話”,敘事學中諸如意向性、體驗性、敘事理解、敘事闡釋、敘事交流等議題得到更為深入的研究,有關作者與讀者問題的研究也得到較大的拓展。
關鍵詞:戴維·赫爾曼;意向性;馬可·卡拉喬洛;體驗性;闡釋
中圖分類號: I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335X(2023)02-0119-10
DOI:10.16497/j.cnki.1672-335X.202302012
戴維·赫爾曼(David Herman)是后經典敘事學的提倡者,同時也是認知敘事學這一后經典敘事學重要分支的領軍人物,為當代西方敘事學界最活躍的學者之一。赫爾曼推出的敘事學著作頗多,并提出了大量具有原創性的敘事理論,他的敘事學著作和敘事理論對認知敘事學,甚至是敘事學的發展都大有裨益,在國內外享有較高的關注度。但縱觀國內外針對赫爾曼的研究,可以發現,絕大部分還是針對其敘事學著作進行的研究。國內外相關學者都對赫爾曼的敘事學著作進行了評介,在此以赫爾曼獨立撰寫的5本敘事學專著——《普遍語法與敘事形式》(Universal Grammar and Narrative Form,1995)、《故事邏輯:敘事的問題與可能性》(Story Logic: Problems and Possibilities of Narrative,2002)、《敘事的基本要素》(Basic Elements of Narrative,2009)、《故事講述與心智科學》(Storytelling and the Sciences of Mind,2013)和《超人類敘事學:故事講述與動物生命》(Narratology beyond the Human: Storytelling and Animal Life,2018)為例,它們在國外均受到了較大的關注,眾多學者都以書評的形式對其進行了評介。其中,關于《普遍語法與敘事形式》一書的書評,可參見:Ryan, Marie-Laure. Book Review of Universal Grammar and Narrative Form[J]. Style, 1996, 30(3): 514-518. 關于《故事邏輯:敘事的問題與可能性》一書的書評,可參見:Nünning, Ansgar. Book Review of Story Logic: Problems and Possibilities of Narrative[J]. MFS: Modern Fiction Studies, 2003, 49(4): 882-885. 關于《敘事的基本要素》一書的書評,可參見:Kafalenos, Emma. Essential Elements of Story-Telling: An Interdisciplinary Perspective: Book Review of Basic Elements of Narrative[J]. Papers o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2010, 46(3): 347-352. 關于《故事講述與心智科學》一書的書評,可參見: Baetens, Jan. Book Review of Storytelling and the Sciences of Mind[J]. Leonardo, 2014, 47(5): 524-525. 關于《超人類敘事學:故事講述與動物生命》一書的書評,可參見:Alber, Jan. Book Review of Narratology beyond the Human: Storytelling and Animal Life[J]. Style, 2019, 53(2): 272-276. 筆者曾撰文梳理了這5本專著在國外學界引起的反響,可參見:宋杰. 國外戴維·赫爾曼認知敘事理論研究述評——以赫爾曼獨撰的5本專著為例[J]. 北京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38(3):290-302. 在這5本專著中,《敘事的基本要素》和《超人類敘事學:故事講述與動物生命》受到了國內學者的關注。其中,關于《敘事的基本要素》一書的書評,可參見:尚必武. 后經典語境下重構敘事學研究的基礎工程——論赫爾曼《敘事的基本要件》[J]. 外語與外語教學,2014(1):85-91. 關于《超人類敘事學:故事講述與動物生命》一書的書評,可參見:宋杰. 建構生物敘事學研究范式——評戴維·赫爾曼的《超人類敘事學:故事講述與動物生命》[J]. 外國文學動態研究,2021(5):143-151. 關于《超人類敘事學:故事講述與動物生命》一書的書評,亦可參見:Fang, Xiaoli. Toward a Bionarratology: A Review on Narratology beyond the Human—Storytelling and Animal Life[J/OL]. Social Semiotics, (2022-03-20)[2022-08-02], https://doi.org/10.1080/10350330.2022.2043724.毋庸置疑的是,這些書評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為學界了解赫爾曼敘事學著作的主要內容和學術價值提供有效的服務。但是,它們無法系統、全面和深入地對赫爾曼的學術思想,甚至是某一具體的理論進行論述,更無法揭示書評作者對赫爾曼敘事理論的深刻認知和獨到見解。正是因為絕大部分的國內外學者都以書評的形式呈現出他們對赫爾曼敘事理論的關注,因此,針對赫爾曼的學術思想,甚至是某一具體的理論進行的研究,則顯得尤為難能可貴。
2023年第2期宋 杰:馬可·卡拉喬洛對戴維·赫爾曼意向性理論的發展
中國海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年3月
赫爾曼曾發表《敘事理論與意向立場》(Narrative Theory and the Intentional Stance,2008)一文,對敘事中的“意向性”(intentionality)問題進行過探討,從而拓展和深化了有關敘事參與中“共同注意力”(joint attention)的研究。該文受到了國際知名敘事學研究者馬可·卡拉喬洛(Marco Caracciolo)的關注,卡拉喬洛撰寫《論故事的體驗性:跟進戴維·赫爾曼的〈敘事理論與意向立場〉一文》(On the Experientiality of Stories: A Follow-up on David Herman′s "Narrative Theory and the Intentional Stance",2012),對赫爾曼在其文中有關意向性問題的探討進行回應,并進一步聚焦到敘事體驗與敘事闡釋的問題上。卡拉喬洛一文不僅豐富了赫爾曼意向性理論的內涵,也極大地拓寬了敘事學在意向性、體驗性、敘事理解、敘事闡釋、敘事交流等方面的研究維度。值得一提的是,雖然這兩篇論文的發表間隔整整4年,但二者均發表于期刊《部分回應:文學與思想史學刊》(Partial Answers: Journal of Literature and the History of Ideas)上,這似乎是赫爾曼與卡拉喬洛在不同時間、同一空間中展開的一次學術“對話”。下文將首先簡述赫爾曼一文的核心內容,即赫爾曼建構意向性理論時所吸收的前人的思想與其本人提出的具體的理論建構策略,并概括卡拉喬洛對赫爾曼的研究的回應,即卡拉喬洛一文對赫爾曼一文精髓的歸納、卡拉喬洛一文的研究目的與研究思路以及卡拉喬洛于文中提出的兩個重要論點。在回顧完這兩篇論文,尤其是卡拉喬洛一文核心內容的基礎上,本文將從敘事交流中的體驗性與闡釋這兩個方面出發,重點梳理卡拉喬洛基于赫爾曼意向性理論的研究,對敘事中作者與讀者問題的思考,以此呈現其本人對赫爾曼的研究作出的有益補充,從而突出這一場隔空“對話”的精彩與魅力。總之,卡拉喬洛進一步發展了赫爾曼的意向性理論。
一、赫爾曼一文的核心內容與卡拉喬洛對該文的回應
赫爾曼在《敘事理論與意向立場》一文中,首先回顧敘事學研究中反意向主義的起源和表現,將其歸納為以下三類:第一,以威廉·K.維姆薩特(William K. Wimsatt, Jr.)與門羅·C.比厄斯利(Monroe C. Beardsley)為代表的英美新批評學派對“作者意圖”(author′s/authorial intention)的反對; 第二,結構主義敘事學家因依賴于弗迪南·德·索緒爾(Ferdinand de Saussure)開創的以代碼為核心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同時兼收羅曼·雅各布森(Roman Jakobson)等在內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家的觀點,從而忽視了語言使用者如何使用語言系統來指示交流意向,自然就否認意向立場的存在;第三,像包括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在內的后結構主義者與結構主義者一樣,堅持要將語言系統與交流或指涉意向相區分,其對反意向主義工程的建構更為激進。赫爾曼認為,英美新批評學派、結構主義者與后結構主義者的反意向主義思想為其本人探討意向性問題提供借鑒,同時更加堅定了其本人的意向主義立場和對意向性理論建構的決心。據此,赫爾曼采用一種雙向的研究策略,從兩個不同但相關的角度審視敘事與意向性的關系,以著手建構自己的意向性理論。一方面,赫爾曼認為,敘事文本的讀者將故事根植于意向系統中,即赫爾曼所謂的“故事的世界化”(worlding the story);另一方面,赫爾曼指出,敘事文本的讀者還會將意向系統根植于故事中,即赫爾曼所謂的“世界的故事化”(storying the world)。在探討完故事的世界化與世界的故事化問題后,赫爾曼還圍繞敘事語境中的意向性展開討論,涉及內心客體(inner mental objects)與會知結構(structures of know-how)問題。 總之,赫爾曼一文在充分回顧前人有關反意向主義的觀點后,深入地論述敘事交流過程中采取意向立場的重要性,并搭建意向性作為敘事學關鍵詞的理論基礎,為跨學科的敘事學研究提供了參考和借鑒。
針對赫爾曼的研究,卡拉喬洛認為其意向性理論的核心是“共同注意力”的概念,而他提出這一概念是基于美國心理學家邁克爾·托馬塞洛(Michael Tomasello)有關共同注意力與文化習得間關系的研究。[1](P56-93)根據托馬塞洛的觀點,兒童的自然語言習得與他們能否參與到共同注意力場景中有很強的相關性,因為兒童是通過逐步理解成年人的交流意向來學習新詞的,這通常是由成年人將兒童的注意力引導至一個物體上來實現新詞習得的。也就是說,語言習得與采取共享的焦點(point of focus),即共同注意力,是直接相關的。于是,赫爾曼將托馬塞洛的觀點類推到更大的范圍上,指出,“人們以不同的方式將自身定位至注意力的場景中,以重構交流意向”。[2](P252)正因如此,語言根植于意向系統中,語言的意義形成于說話者、聽者與世界這三者的交流互動中。同樣地,赫爾曼提出,敘事的意義生成于作者、讀者與敘事世界這三者的交流互動中。具體而言,作者將讀者邀請至故事世界中,讓他們處理特定的敘事特征,這個過程則需要共同注意力的參與。可以說,卡拉喬洛非常敏銳地捕捉到了赫爾曼一文以及其有關意向性理論研究的精髓,即成功達成敘事交流目的的關鍵在于敘事參與者之間存在共同注意力。當然,也正是對赫爾曼的觀點的認同,卡拉喬洛才會基于赫爾曼的研究,撰文繼續深入去探討敘事中作者與讀者的問題。
卡拉喬洛一文的研究目的在于,“通過考察意向性與體驗的關系,擴大赫爾曼有關敘事參與的共同注意力理論”。[3](P198)在卡拉喬洛看來,“赫爾曼共同注意力理論是否成立在于作者與讀者之間是否存在對話的可能性”,[3](P198) 而這自然會讓人聯想到米哈伊爾·M.巴赫金(Mikhail M. Bakhtin)的對話性理論。但是,卡拉喬洛認為,當赫爾曼的理論與巴赫金的理論相遇后,二者會擦出不一樣的火花,因為“‘共同注意力的概念可以讓我們從認知的視角重探巴赫金的理論,即讀者能進入到與作者的對話中,是因為他們加入到了作者處理虛構世界的行列中”。[3](P198)敘事學家歷來就重視對“虛構意識”(fictional consciousness)的探討,但卡拉喬洛指出,“讀者通過文學作品進行交流的唯一真正的意識,實則是作者的意識”。[3](P198)總之,卡拉喬洛肯定赫爾曼提出的共同注意力理論為研究作者與讀者的敘事交流提供了有效的借鑒。卡拉喬洛更是道出了他的研究思路,或是他的這篇論文是基于這樣一種觀點而成形的:“若讀者不承認作者對作品的體驗和作者對自身生活的體驗之間存在一個基本的相似點,那么,作者的心智和讀者的心智就不可能相會。”[3](P198)這正如格雷戈里·柯利(Gregory Currie)所言,若我們在文學閱讀時采用作者設置的闡釋框架,“我們則會感受到正與作者一起體驗著(被敘述的)事件以及一起對這些事件做出反應,最終產生一種對自身來說像是在被引導著的感覺”。[4](P106)卡拉喬洛所謂的作者與讀者能通過作品相互交流,并非是指作者的寫作體驗與讀者的閱讀體驗是一模一樣的,他的意思是“作者與讀者對故事的體驗方式本質上是類似的,而如果讀者沒有意識到這點,那么,作者與讀者間就不存在對話。而之所以是類似的,其根源在于,作者與讀者在身體構造、感知運動的可能性和看待(文化調停)問題的視野這幾個方面都相似”。[3](P198)
為了進一步拓展赫爾曼的意向性理論,卡拉喬洛在文中提出了兩個重要的論點。第一個涉及敘事體驗。具體而言,卡拉喬洛認為,“作者為了將讀者的注意力吸引至故事世界中,光是靠雙方都有意向朝著故事世界的方向走去,這是不夠的;他們同樣需要以大體相似的方式去故事世界里體驗一番”,[3](P198)這種對故事世界的體驗即是卡拉喬洛一文想要強調的、如該文主標題所示的“體驗性”。為了進一步說明作者創作故事與讀者閱讀故事時共享的體驗性特質,卡拉喬洛聚焦到以下兩種維度的體驗:一種是具身的、非概念化的體驗,另一種是以語言為媒介的、概念化的體驗。在處理前一種體驗上,丹尼爾·D.哈托(Daniel D. Hutto)的《超越物理主義》(Beyond Physicalism,2000)一書以及其有關“生成主義”的研究為卡拉喬洛提供了立論基礎。[5][6][7][8]在討論后一種體驗時,卡拉喬洛吸收了丹尼爾·C.丹尼特(Daniel C. Dennett)有關“意識”研究的觀點。[9]在丹尼特看來,意識是由敘事建構的(narratively constructed),在此觀點的指引下,卡拉喬洛探索了被語言和概念化模型影響的體驗。當然,提到體驗性,莫妮卡·弗盧德尼克(Monika Fludernik)的研究不容忽視,[10]卡拉喬洛也承認他確實受到了弗盧德尼克《走向“自然”敘事學》(Towards a ′Natural′ Narratology,1996)一書的啟發。但是,卡拉喬洛的觀點與弗盧德尼克的有些許不同,因為弗盧德尼克將體驗性定義為“對真實生活體驗的再現,這種再現是類似于模仿的(quasi-mimetic)”,[10](P12)而他的“關注點將不局限于探究故事是如何‘引起真實生活體驗,而是故事如何提供新的且富有想象力的體驗。體驗性由此變為了創作與閱讀故事時的‘感受(feel)”。[3](P199)
第二個論點關乎敘事闡釋。卡拉喬洛認為所謂的闡釋,可以視為“在談到文學作品的‘關涉性(aboutness)時所采用的視角”。[3](P199)同樣地,卡拉喬洛提出的這個論點也受到了他人的影響,主要是彼得·拉馬克(Peter Lamarque)有關“文學哲學”(philosophy of literature)的思想,尤其是他對說明(explication)、解讀(elucidation)和闡釋(interpretation)這三者的區分。[11][12]在此基礎上,卡拉喬洛指出,“敘事的意向主義理論無法詳盡地描述有關闡釋的問題。換句話說,作者將讀者的注意力吸引至故事世界的某些特征上,并將讀者牽引至與作者相似的體驗上。至此,閱讀敘事文本不可避免地需要追隨作者的腳步”,[3](P199)這也是建構敘事交流模式(communicative model of narrative)的基礎。卡拉喬洛在文中也指出,自己并不完全贊同赫爾曼堅持認為的“故事根植于意向系統中”這一觀點,因為作者與讀者在共享各自的體驗時,讀者并不一定要完全服從作者的指令。據此,卡拉喬洛提出,“(不管是作者還是讀者)參與到故事中這件事具有一種體驗性特質,它在意向層面(讀者追隨作者的腳步)和闡釋層面(讀者與作者似乎并肩而行)之間起到中心點的作用”。[3](P200)
二、卡拉喬洛的補充之一:敘事交流中的體驗性
卡拉喬洛認為,讀者之所以能理解作者的交流意向,繼而闡釋敘事文本,這得益于他們在敘事閱讀過程中產生的體驗性,這也是作者的意向立場能與讀者的闡釋意向相聯系的關鍵因素,而通過考察意向性與體驗或意識間的聯系,則會對體驗性有更為深入的理解。一方面,意向性可以被定義為“心智對其客體的指向性”,[3](P205)同樣地,根據G. E. M.安斯康姆(G. E. M. Anscombe)的觀點,心智就像一張弓,有其專門針對的目標物體,它直接指向一個具體的對象。[13]另一方面,在約翰·R.塞爾(John R. Searle)看來,意識可以被視為“一種內在的、第一人稱的、定性的現象”。[14](P5)那么,意識是否就可以等同于意向立場?哲學家對此莫衷一是。例如,邁克爾·泰爾(Michael Tye)與蒂姆·克萊恩(Tim Crane)堅持“強表征主義”(strong representationalism)和“強意向主義”(strong intentionalism)的觀點,認為意向與意識互為依存,即所有的意向狀態都是有意識的,所有的意識狀態都是有意向的。[15][16]與之相反的是戴維·J.查爾默斯(David J. Chalmers)的觀點,在他看來,意向性是意識的附帶產物。[17]以上兩種觀點似乎是兩個極端,塞爾與哈托則采取了更為中庸的立場。塞爾在一定程度上贊同泰爾與克萊恩的觀點,但他的主張更為溫和,他認為意向與意識是緊密相連的,但并非所有的意識狀態都是有意向的。[18]哈托的立場與查爾默斯的有點類似,他反對將意向性與有意識的體驗始終捆綁在一起加以探討,“正因如此,理解體驗的特質就不能單純地簡化為對意向指向性的理解”。[7](P143)但與查爾默斯不同的是,哈托承認意向性與體驗很容易被人聯系在一起,因為二者“通常被捆綁在一起”,[5](P70)這又讓他本人的觀點離塞爾更近了。哈托還進一步指出,共同注意力不僅涉及對世界同一特征的意向指向性,還包括能以相同的方式去體驗這一特征的能力,所以,“如果想要對共同注意力作出詳盡的描述,我們不能忽視它特殊的體驗性維度”。[8](P310)當然,并非任何情況下兩個主體都能將注意力轉移至同一個對象上,但“理論上而言,兩個有機體是可以有意向地指向同一個客體,而且他們可能對這一客體同種特征的信息很敏感”。[5](P34)另外,哈托也強調,體驗性在這兩個有機體與其指向的客體間形成聯系的過程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除非是這兩個有機體能以相同的方式體驗這一客體,否則他們無法以真實的感覺在他們二者與這一客體間形成必要的三角關聯。”[5](P34)
卡拉喬洛認為,上述觀點都對赫爾曼有關敘事參與的共同注意力理論的建構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因為“它們暗示,要想在作者與讀者間產生真實的‘心智相會,光靠作者與讀者(通過想象的意向形式)有意向地指向同一個故事世界是不夠的;他們還需要以本質上類似的方式在故事世界中體驗一番”。[3](P207-208)因此,卡拉喬洛覺得有必要將敘事參與中的意向性與體驗性相區分,從而突出體驗性的作用,也就是將“體驗融入敘事理解的意向主義描述中,而不是將二者合并在一起”。[3](P208)據此,卡拉喬洛探究了“體驗性的概念是如何暗示作者與讀者以本質上類似的方式在虛構世界中進行體驗的”。[3](P208)
上文提到,卡拉喬洛聚焦兩種維度的體驗,這兩種維度的體驗能解釋作者與讀者在故事世界中體驗的相似性。一方面,在具身的、非概念化的體驗上,卡拉喬洛力圖證明“這種體驗是如何在敘事文本中被‘指代(indexed)的,以及作者(敘事生產方)與讀者(敘事接受方)是如何以想象的方式感受這種體驗的”。[3](P208)另一方面,在以語言為媒介的、概念化的體驗上,卡拉喬洛旨在說明“作者與讀者過去的體驗是如何與他們創作故事、閱讀故事時感受到的體驗相互作用的”。[3](P208)關于前一種體驗,以哈托為代表的、持生成主義觀的哲學家強調,心智與具身體驗密不可分,這種體驗是積極探索世界的結果。因此,“生成主義者關注到了我們所追蹤的感覺運動模式,這種感覺運動模式形成于我們與世界進行有意義的、具身的交際中,他們還補充道,這些模式是非概念化的、前語言的(prelinguistic)”。[3](P209)但問題隨之而來,如果人類對世界的基本體驗是非概念化的,那么,我們如何描述這種體驗?這也引發了卡拉喬洛對后一種體驗進行的論述,因為其本人就重視作者與讀者“心智相會”背后的體驗性特質。在此,卡拉喬洛認為要想描述后一種體驗,要分兩個步驟:首先,將體驗“指代化”,因為所有人都會“以大致相同的方式去體驗世界”;[5](P30)接著,“當說話者將體驗‘指代化時,說話者會觸發聽者過去與世界進行交際時感覺運動的記憶,聽者會形成一種想法,這種想法(無論有多模糊)有關說話者在過去體驗事件時產生的‘像什么的感覺”。[3](P209)這種過往的記憶在心理語言學研究中,被稱之為“體驗性蹤跡”(experiential traces)。[19][20]卡拉喬洛指出,讀者在閱讀敘事作品時,不僅僅需要將自己的意識轉移到作者有意向地指向的那個虛構客體上,同樣地,作者與讀者的共同注意力的內涵也不僅僅包括形成相同的心理表征,更在于讀者應該去與作者共享過去的體驗,并利用這些過往的體驗、依靠想象力去模擬一次有知覺的體驗。雖然“這些體驗性蹤跡與我們能感知自己是人類直接相關”,[3](P210)但是,“敘事的體驗性超出了敘事所激活的體驗性蹤跡的范圍,因為敘事的體驗性包括了我們(不管是敘事生產方還是敘事接受方)想象故事世界時感受到的體驗”。[3](P210)卡拉喬洛也指出,創作敘事與閱讀敘事本質上都具有體驗性特質,但這不代表作者或讀者中的任意一方在過去也有過和敘事作品中人物一樣的經歷或體驗。這說明,“故事的體驗性并不等于它涉及到的所有體驗性蹤跡之和,這也是我們為何有時感覺參與到敘事中能擴大我們的世界”,[3](P210)因為當我們閱讀到敘事作品中人物做了某事時,雖然我們并未做過該事,但我們依然能通過想象假設自己曾做過。卡拉喬洛補充道,盡管他本人對上述兩種體驗作了區分,但事實上,二者緊密相關,像雷蒙德·W.吉布斯(Raymond W. Gibbs, Jr.)在內的認知科學家都已經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21]
為了更好地說明其有關敘事體驗性的觀點,卡拉喬洛援引丹尼特提出的“喬伊斯式的機器”(Joycean machine)的概念進行論述。[9](P275)卡拉喬洛認為,丹尼特不僅將體驗性簡化為意向性,他還更大膽地否認了體驗性的存在。在丹尼特看來,所謂的體驗性僅僅是隨著人類的進化和文化習得,大腦中衍生出來的“虛擬機器”(virtual machine)罷了。因此,他將意識直接等同于“可講述性”(reportability),即“將某物置于意識的中心,就是將它置于可被講述的位置”。[9](P336)但是,“將我們的意識狀態講述出來涉及到生產一系列語言符號,而我們大腦的認知結構是平行的”,[3](P211)這正如丹尼特所言,“所有類型的感知,事實上,所有類型的思維或心理活動,都在大腦中通過對感覺輸入的闡釋和詳細描述這一并行、多軌道的程序完成”,[9](P111)這個過程很大程度上是無意識的。至于意識是如何產生的,以及我們如何在大腦的多線程結構和意識的序列性本質之間達成平衡的問題上,卡拉喬洛認為,虛擬機器的概念可以對此加以解釋。虛擬機器能將眾多線中的一根拉出,然后將它牽引至一系列連貫的文字之間,丹尼特則將其戲稱為“喬伊斯式的機器”,因為在他看來,意識由一系列文字構成,這些文字組合在一起的方式就有點類似于詹姆斯·喬伊斯(James Joyce)慣用的“意識流”寫作技巧。但是,卡拉喬洛也指出,丹尼特有關意識的論述有局限性,因為他僅關注高層次的體驗,忽視了一些基本的或特殊的意識狀態,例如,動物或嬰兒體驗世界時的意識狀態。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讓具身體驗變成了一個僅能用語言來描述的虛構之物。卡拉喬洛認為,在關注高層次體驗的同時,完全可以不同于丹尼特那樣視具身體驗為虛構之物,而要想與丹尼特的做法不同,就需要將丹尼特的觀點嫁接到哈托的生成主義理論上。卡拉喬洛關注了敘事過程中高層次的體驗,其目的在于闡釋作者與讀者是否可以在這種高層次的維度上共享相似的體驗。卡拉喬洛以內聚焦的敘事文本為例,指出,作者在敘述完一個虛構的自我后,其結果是建構了一個新的自我,這個新的自我就是讀者進行敘事參與時的交流對象。卡拉喬洛并不否認作者與讀者的體驗存在大量的不同之處,但“二者都是想象出來的體驗,這足以為作者與讀者的心智相會提供條件,讓他們攜手進入同樣的場景中。他們的敘事參與不僅重新激活了過去的體驗性蹤跡,還將這些蹤跡轉變成新的體驗”。[3](P214)
三、卡拉喬洛的補充之二:敘事交流中的闡釋
拉馬克曾對審美的三個不同方面——說明、解讀和闡釋作了區分,認為它們是層層遞進的,可以用來區分讀者進行文學敘事交流的三個層次。卡拉喬洛指出,“說明、解讀和闡釋在閱讀過程中不可避免地會緊密聯系在一起。但是,從理論上對它們作出區分能解釋為何讀者參與到文學作品中既(在某個層面)受限,同時又(在另一層面)是自由的”。[3](P203)卡拉喬洛對此作出如下解釋:“讀者在拉馬克所謂的‘闡釋層次上,被賦予一定的自由,然而說明和解讀針對的是作者的交流意向,而為了參與到共同注意力場景中,讀者不得不去理解作者的交流意向。”[3](P203)托斯坦·彼得森(Torsten Pettersson)也關注到了讀者的這種“受限的自由”(constrained freedom),認為文學作品就是可塑的實體(pliable entities),因為“它們能以不同的形態呈現出來,而形態的數量無法言說,不過也僅限于它們結構的長度和持久性所設置的范圍內”。[22](P219-220)這些限制就類似于作者強加在讀者身上的指令一樣,正是如此,讀者無法改變敘事作品中的情節走向,但他們可以對相關情節作出完全不同的闡釋。
卡拉喬洛坦言自己“傾向于以意向主義者的立場去探討文本的語言意義以及由作者與讀者共同努力促成的故事世界的問題,但在有關闡釋的問題上,則不會采用意向主義者的立場”。[3](P204)即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會感到作者的在場,感覺自己的注意力受到了作者的控制,但卡拉喬洛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讀者也不必對敘事文本作出與作者相似的闡釋,因為“讀者主要對故事提供的體驗是如何與他們以前由敘事建構的體驗,以及一般的人類經驗相關聯的方式感興趣”。[3](P204)卡拉喬洛還指出闡釋在文學敘事和日常口頭敘事中的不同,認為與文學敘事相比,“日常敘事在‘可闡釋性(interpretability)的程度上略遜一籌,這就是我們傾向于聚焦說話者交流意向的原因。相比之下,其他類型的敘事(尤其是文學敘事)似乎更容易受到主題分析的影響,從而讓自身得到更多且通常是自相矛盾的闡釋”。[3](P204)與說明和解讀相比,闡釋的重要性在于,當讀者對敘事文本進行說明和解讀時,他們會較多關注作者的交流意向,盡力去跟隨作者的腳步,但當讀者對敘事文本進行闡釋時,他們則會與作者并肩同行,此時,“作者不再是文本背后的人物,而是與讀者處于文本同一側的人物”。[23](P131)
卡拉喬洛探討的兩個論點——敘事體驗與敘事闡釋并非毫無聯系,卡拉喬洛就指出,應將敘事體驗與敘事闡釋相整合。在他看來,敘事文本似乎是為人類身體量身定做的,這是因為在敘事參與的過程中,人們需要調動過去的具身體驗或是有關自身與周圍環境進行感覺運動交際的記憶。同樣地,我們也不用嚴格區分創作或閱讀敘事作品時的體驗和日常生活中的體驗。正是如此,敘事體驗與日常生活中的體驗都會涉及到斯坦恩·霍戈姆·奧爾森(Stein Haugom Olsen)所謂的“人類利益”(human interest)問題,這個問題牽涉到“普通人的生活(mortal life),即怎樣理解普通人的生活以及怎樣過好這種生活”。[24](P67)奧爾森認為,對敘事文本作出的闡釋可以將文本特征與人類利益關聯起來。受這一觀點的影響,卡拉喬洛將研究重心從文本特征轉移至敘事參與帶來的體驗上,因為在他看來,“人類利益問題并不是由文本本身引起的,而是由文本激發的體驗引起的”。[3](P215)具體而言,“敘事文本涉及人類利益,因為它們引發了一些超出其自身邊界的問題,讓我們在文本帶來的體驗和我們的日常體驗之間建立了聯系”。[3](P215)在卡拉喬洛看來,正是敘事體驗與日常體驗之間的聯系促成了敘事闡釋。
從這個角度看,敘事交流模式在闡釋層面是行不通的,因為“作者與讀者沒有區別”。[3](P215)卡拉喬洛認為,“若僅考慮語言意義,作者的意向似乎在我們的敘事參與中發揮了作用。假如讀者能正確理解文本的語言意義,他們的闡釋就與作者的一樣合理”。[3](P215)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曾通過“視域融合”(fusion of horizons)這一隱喻,論述日常體驗和審美體驗之間的相互作用。[25](P305)查爾斯·吉尼翁(Charles Guignon)總結伽達默爾的觀點,認為闡釋“讓文本視域進入闡釋者的指涉框架內,同時改變了闡釋者最初的理解視域,最終改變了闡釋者的立場”。[26](P278)卡拉喬洛以內聚焦的敘事文本為例,指出,在這種類型的敘事文本中,敘事體驗與日常體驗之間的矛盾和對立尤為明顯,因為讀者在閱讀這種敘事文本時,會想象出一個虛構的自我,讓真實的自我退居到意識的背后,而隨著閱讀進程的終止,真實的自我重新恢復了它的地位,讀者在故事世界中的體驗隨之煙消云散。沃爾夫岡·伊瑟爾(Wolfgang Iser)在閱讀行為的研究上,也持相似觀點,他采納了現象學中有關意識背景結構和前景結構的觀點。但是,他也堅持認為,在他所謂的“曝光”(spotlighting)過程中,讀者閱讀時采用的視角和隱藏在意識背后的視角是相互作用的,也就是說,讀者的閱讀進程并非一定是單向地向前發展,那些“被回憶起的片段也具有可被追溯的效力,即現在發生的事情會改變過去發生的事情”。[27](P115)因此,卡拉喬洛指出:“我們不應認為真實的自我和敘事交流時想象出的虛構的自我這二者是完全不受對方影響的。虛構的自我并不存在于文本內,它們是我們想象故事的媒介;嚴格來說,它們會被那些居于意識背后的、平日里的自我以體驗的方式滲透。這也是讀者能被不同的文本觸動,以及作者在創作時似乎會重復地使用同樣的主題的原因。反過來看,我們平日里的自我會因此變得充實,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它們能被我們進行敘事參與時的體驗塑造。”[3](P216)
丹尼特指出,敘事之于人類就像織網之于蜘蛛、筑壩之于河貍一樣,都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但是,人類“用于自我保護、自我操控和自我定義的基本策略并不是織網或筑壩,而是講故事,尤其是編造和操控那些我們講給別人以及自己聽的有關我們是誰的故事。就像蜘蛛不需要有意識地或故意地去思考如何織網,河貍不會像專業的人類工程師一樣有意識地或故意地去規劃設計建筑的結構,我們(不像專業的人類故事講述者)也不會有意識地或故意地去想要弄清敘事要講什么以及怎樣講述敘事”。[9](P418)可以說,“創作和閱讀敘事能讓我們實踐操作一些具有選擇性的技巧,它們可以用于編織我們自身的敘事網絡。這樣做會擴大我們的世界,就像人們所說的蜘蛛靠織網能擴大它的世界一樣,當然,有個例外值得注意,那就是,這樣做會讓我們有意識地去自省我們的故事講述實踐”。[3](P216)馬克·約翰森(Mark Johnson)認為,藝術促使我們去思考那些與我們日常生活中的體驗以及人類經驗不同的體驗,從而讓我們能超越藝術體驗的限制。[28](P281-283)基于此觀點,卡拉喬洛進一步指出:“作者與讀者通過文本共享的注意力場景而產生的體驗性特質似乎可以為闡釋鋪平道路,這涉及到去考察體驗和作為人類的我們面對著的難題之間的關系”。[3](P216)但是,我們面對的難題,或是涉及到人類利益的問題,往往都沒有絕對的答案可供參考,同樣的道理,“作者能闡釋他們感受到的體驗,他們甚至還會把自己的體驗提供給讀者,以供讀者考慮,但他們在針對其作品作出的闡釋上沒有最后的發言權。”[3](P216)
四、結語
作為當今敘事學界最令人矚目的敘事學家之一,赫爾曼在國內外學界都享有較高的知名度,但迄今為止,針對赫爾曼的研究絕大部分還是關于其本人敘事學著作的研究,缺乏深度的思考。而卡拉喬洛的研究則不然,他以赫爾曼針對敘事中意向性問題的研究為基礎,圍繞意向性與體驗性的關系,論述了敘事體驗與敘事闡釋這兩個敘事學研究中的重要議題,從而發展了赫爾曼的意向性理論,豐富了這一理論的內涵。
總體而言,卡拉喬洛聚焦敘事學研究中一直備受關注的敘事體驗這一問題,詳細論述閱讀敘事文本在何種意義和多大程度上能被視為讀者的敘事體驗。這個問題歷來就很棘手,但卡拉喬洛對人類基本的、具身的體驗和高層次的、以語言為媒介的體驗進行區分,從而對閱讀的體驗性問題有了更為深入的思考。通過研究,卡拉喬洛發現,“敘事調動了讀者過去與周圍環境的具身交際的記憶,從而為讀者提供了富有想象力的體驗”。[3](P217)因此,卡拉喬洛直言:“敘事文本是提供體驗的機器。”[3](P217)赫爾曼一文進一步發展了共同注意力理論,卡拉喬洛也承認其本人有關敘事體驗性的探討受到了赫爾曼一文的啟發,正是如此,卡拉喬洛重點關注的是作者與讀者共享體驗的方式,而非讀者本身的體驗。在有關敘事闡釋問題的探討上,卡拉喬洛一反眾多學者提倡的敘事交流模式中作者與讀者處于敘事交流不同階段和層次中的觀點,認為作者與讀者的立足點是一致的,他們在敘事交流時站在了同一邊,因為“作者是他們自己作品的闡釋者,讀者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作者的闡釋”。[3](P218)雖然針對某個特定文本,不同的讀者會作出不同的闡釋,但在卡拉喬洛看來,這是作者與讀者的敘事體驗與他們的體驗性背景(experiential background)相互作用后的結果。當然,卡拉喬洛也指出,他所論述的敘事體驗與敘事闡釋之間是存在關聯的:“敘事的體驗性或體驗性特質在連接以下兩個層面的過程中具有關鍵作用,一個是作者邀請讀者去處理故事世界的層面(如赫爾曼所論述的那樣,這在意向系統中有堅實的基礎),另一個是作者與讀者能不受限制地去將自己作出的闡釋置于自身體驗之上的層面。”[3](P218)簡言之,正是體驗性的存在,賦予了作者與讀者進行闡釋的自由,讓敘事闡釋變得更有廣度和深度。
正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卡拉喬洛一文才具有更高的學術價值。赫爾曼與卡拉喬洛間的這場隔空的“對話”有效地拓寬了敘事學研究中諸如意向性、體驗性、敘事理解、敘事闡釋、敘事交流等議題的維度,正是這種有益的學術爭鳴促使學術研究向著更為開放包容的姿態發展。當然,筆者也希望借本文,能讓更多的學者關注到赫爾曼及其敘事理論,從而推動赫爾曼敘事理論研究在未來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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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co Caracciolo′s Development of David Herman′s Theory of Intentionality
Abstract: David Herman once discussed the problem of intentionality in the contexts of narrative inquiry systematically. Totally different from anti-intentionalists, he insists that stories are grounded in intentional systems and intentional systems are also grounded in storytelling practices, which obviously manifests Herman′s intentionalism in narrative studies. Marco Caracciolo responds to and supplements Herman′s ideas. He speaks highly of Herman′s discussion on the problem of intentionality in that he believes Herman′s discussion provides powerful theoretical support for understanding the narrative communications between authors and readers. In addition, based on Herman′s research, Caracciolo further examin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ntentionality and experientiality in narratives and shares original views on the problem of narrative interpretation. Undoubtedly, Caracciolo develops Herman′s theory of intentionality to a great degree. Through the academic "dialogue" between Herman and Caracciolo, topics in narratology like intentionality, experientiality, narrative understanding, narrative interpretation, narrative communication and so on are studied more profoundly, and the scope of studies on authors and readers are also expanded.
Key words: David Herman; intentionality; Marco Caracciolo; experientiality; interpre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