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夢雅
[摘?要]?人物塑造是歌劇創作的核心,歌劇中人物形象的分析對把握作品核心具有重要意義。本文以威爾第歌劇《命運之力》中女主人公萊奧諾萊為對象,以作曲家在音樂中對人物形象的塑造為主體,在對音樂本體探尋的基礎上,進一步從社會意識的角度,對19世紀歐洲社會中女性的社會角色表現進行討論,目的在于探尋該人物形象的音樂意義及社會意義。
[關鍵詞]?人物塑造;威爾第;萊奧諾拉;悲劇性;《命運之力》
[中圖分類號]J65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23)12-0124-04
歌劇《命運之力》是19世紀意大利作曲家朱塞佩·威爾第成熟時期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該作品以人性沖突為題材,在19世紀女性順從、奉獻的鮮明特征下,對女主人公萊奧諾拉進行形象塑造。歌劇中,威爾第將音樂與劇情相互推動、相互融合,成功塑造出萊奧諾拉悲劇性的形象。萊奧諾拉可以說是全劇中最矛盾、最痛苦、最悲慘的人物,從在家庭與愛情間猶豫不決到對悲慘命運的痛苦呻吟,最后用生命償還了對家族的背叛,隨戲劇的發展人物形象逐漸沉重。
本文從與萊奧諾拉息息相關的戲劇場景入手,分析威爾第對萊奧諾拉悲劇性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呈現,繼而探尋19世紀歐洲社會中女性的社會角色表現,并對19世紀浪漫主義歌劇有更多的積累和更深刻的認識。
一、從音樂本體看萊奧諾拉
音樂作為歌劇的中心藝術媒介,在歌劇創作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作曲家如何通過音樂的表現力來塑造萊奧諾拉悲劇性的人物形象是本部分分析的關鍵。《命運之力》中,萊奧諾拉在威爾第筆下呈現出順從、彷徨及悲痛的人物形象,筆者在此將對其呈現作逐一分析。
(一)順從與奉獻
19世紀女性所共有的順從、奉獻的形象在萊奧諾拉身上極為明顯。首先,第一幕第二場萊奧諾萊浪漫曲為其悲劇性形象進行了鋪墊性呈現。該浪漫曲為行板,歌唱旋律以長時值音符為主,伴奏中多次出現分解琶音,呈抒情風格。?唱詞中的“成為孤兒”“離開我的故鄉去漂泊”呈現出在萊奧諾拉的觀念中,違背父親意愿的愛情是應該受到懲罰的,表現出其順從、奉獻的人物形象。在調性從F大調轉至f小調時,浪漫曲進入萊奧諾拉自我憐憫的部分,唱詞中“陰郁的幻象,正被悔恨撕裂,我這個可憐人的心,注定了要我哭泣到永遠”反復兩次。第一次弦樂器以同音反復的方式逐漸上行,和聲中頻繁出現離調和弦,表現出萊奧諾拉內心的焦灼;第二次音樂在配器上更加豐富,使用木管、銅管以及弦樂器,和聲低音進行屬持續,人聲部分相同形態的旋律反復四次,將情緒層層推進,表現現實不可回避的殘忍與萊奧諾拉在痛苦中煎熬的對比。相同音樂形態反復的處理方式準確對唱詞進行了強調,同時將人物形象更鮮明地呈現,該手法在第四幕第六場中萊奧諾拉呼喊三次“悲慘的命運!”以及三次呼喊“詛咒他!”時也被使用,對人物情感的表現起到了烘托助力的作用。
其次,第一幕第三場萊奧諾拉與阿瓦羅的二重唱中也深刻呈現其順從的形象。重唱是呈現人物在戲劇中情感糾葛發展的重要手段,19世紀意大利歌劇中的二重唱有一定的“慣用模式”,一般分為沖突部、柔板部、中間部和卡巴萊塔。這里作曲家基于“慣用模式”,依照戲劇發展進行創作,將矛盾的產生、激化、解決一一呈現。一開始,阿瓦羅伴隨著一連串的急促音階流動出場,旋律聲部使用堅定的大附點節奏,呈現出該人物堅定明朗的態度和形象。而無法承受對家族背叛的萊奧諾拉內心卻是痛苦與煎熬的,其獨唱中調性變化頻繁,樂隊配器呈遞進形式加入,音樂所營造出來的氛圍表現出人物情感變化的過程,對戲劇發展起到了帶動作用。值得注意的是,當萊奧諾拉唱到“你一定會的,因為你愛我,你會為我做這些的,你知道我是多么愛你,我是如此幸福,我的心中充滿了喜悅”。如此充滿喜悅的唱詞,但音樂及演員的演繹均表現出截然相反的狀態。音樂上,萊奧諾拉的歌唱旋律使用八分音符并以較快的速度行進,樂隊中出現大量的頓音和短小節奏及在調性的頻繁變化,以上均表現出萊奧諾拉內心的煎熬與不安。表演上,飾演萊奧諾拉的演員在這一段的呈現中面色痛苦。例如,1984年大都會歌劇院版中萊奧諾拉伏在阿瓦羅的背后,眉頭緊鎖,作哭泣狀,抑或2007年佛羅倫薩市立劇院版中,萊奧諾拉背對著阿瓦羅扶墻作哭泣狀。因此,縱使萊奧諾拉唱著“如此幸福”“充滿喜悅”,但從音樂和表演上都表現出了強烈的焦灼感。萊奧諾拉的訴說并未得到阿瓦羅的理解,在阿瓦羅冷漠絕情的言語中萊奧諾拉開始近乎崩潰地迫切證明自己對愛情的堅定,因此在緊隨其后的卡巴萊塔段落中,萊奧諾拉轉向對阿瓦羅的表白。這時的音樂開始流動起來,萊奧諾拉也做出了決定和退讓。音樂織體以八分音符為主平穩行進,對立局面開始化解,劇情得以繼續。伴隨著樂隊的木管、銅管以及弦樂齊上陣,萊奧諾拉唱著“我愿隨你去,趕快離去。命運也不能使我們分離”營造出極其輝煌的氛圍。萊奧諾拉的猶豫不決在阿瓦羅的質疑中以自證的方式做出退讓,這表現出萊奧諾拉對愛人的屈從,也呈現出其順從、奉獻的人物形象。
(二)彷徨與辛酸
彷徨與辛酸同樣在萊奧諾拉身上有明顯的表現,作品中威爾第通過詠嘆調將人物在特定情境中對內心情感進行集中抒發,是人物自我表達最直接的方式。例如,詠嘆調《仁慈的圣母》中作曲家通過萊奧諾拉呈現的?“訴說—祈求—惶恐—祈求”的四個階段將其情感的張力與波動展現得淋漓盡致。“訴說”中,音樂以#c小調奏出代表萊奧諾拉悲劇性形象的音樂主題,該音樂主題在歌劇中出現多次,如歌劇序曲、第二幕第六場與第七場的連接處以及第四幕第六場中萊奧諾拉的詠嘆調《賜給我安寧》等。其中的弱起節奏展現了音樂的動力性,也表現出萊奧諾拉內心不安、彷徨的狀態。在萊奧諾拉呼喊出“天哪!”時,弦樂器組以f的力度奏出離調和弦,小提琴和中提琴進行一連串的下行旋律,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則保持在d音上,音樂表達著萊奧諾拉悲痛的狀態,這聲呼喊包含著種種沉痛的回憶——父親的死亡、愛人的離散、哥哥的追殺。“祈求”中,調性轉入b小調,作曲家首先將伴奏部分的旋律樂句進行四次反復,由長笛和單簧管奏出,弦樂器組的小提琴和中提琴以十六分音符的節奏型進行分解琶音的反復,表現萊奧諾拉內心的焦灼不安,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以八分音符穩定低音進行代表不可抗拒的命運之力。音樂的情緒隨萊奧諾拉的祈求也逐漸高漲。而其后的和聲進行雖在主音持續上,但是出現了三個離調和弦,也呈現著萊奧諾拉情緒的波動。?“惶恐”中,萊奧諾拉擔憂自己無法得到最后的避難所。歌唱旋律通過同音反復模式的不斷上行表現人物情緒的逐漸強烈。隨后歌唱旋律聲部在#f2上作自由延長,表現萊奧諾拉對內心痛苦的呼喊,呈現出極其辛酸的形象。最后的?“祈求”部分,音樂上對萊奧諾拉之前的祈禱段落進行變化重復,從唱詞“不要離開我,仁慈的主,求您憐憫!”也可以看出萊奧諾拉對這最后的避難所的渴求。合唱在這一段中較少,并且管風琴也不再出現,樂隊中樂器的使用為木管組、銅管組、打擊組和弦樂組,弦樂器以震音為主烘托劇情。當萊奧諾拉第二次唱到“不要離開我,仁慈的主,求您憐憫!”時,木管樂器加入主旋律,將人物的情緒再次向上推。萊奧諾拉再次祈求“主啊,求您憐憫!”,樂隊僅剩弦樂,和聲以主屬交替為主,低音在B大調上作主音持續,人物情緒逐漸回落。通過作曲家在配器上表現萊奧諾拉三次祈求中情緒的起伏,充分發揮了樂隊的作用,同時也展現出人物的悲痛形象。
第二幕第七場為萊奧諾拉演唱的卡瓦蒂那。樂隊在#c小調上再次奏起代表萊奧諾拉的音樂主題,調性也隨之轉為B大調。動力性的音樂主題代表著萊奧諾拉內心的彷徨不安,例如在萊奧諾拉父親出現時、萊奧諾拉擔憂自己能否留在修道院時以及詠嘆調《賜給我安寧》中。這里是萊奧諾拉在等待梅里敦回復時所表現出的內心的擔憂和對主的祈求。在萊奧諾拉唱到“假如我被拒絕怎么辦?”之后,弦樂器以十六分音符向下級進,表現出萊奧諾拉內心的不安。隨之萊奧諾拉唱出“他將會保護我,圣母瑪利亞,請幫助我!”,弦樂器開始演奏震音,但保持著pp的力度,震音所帶來的音響效果與祈求的平和相矛盾,所以這里弦樂呈現出萊奧諾拉內心的惶恐。而單簧管奏起了萊奧諾拉在第二幕第五場中向主祈求時的音樂材料,同樣在B大調上,但和聲以屬和弦與重屬和弦的交替為主,呈現不穩定的和聲進行,也表現出萊奧諾拉在等待宣判的復雜心情。
隨著卡瓦蒂那的進行,萊奧諾拉的音樂與情感表達達到了一個高潮。舞臺上的燈光暗下,聚焦在她身上,使觀眾更加沉浸在她的情感世界中。她的聲音逐漸增強,而樂隊也與之相應地加大了音量,在這個關鍵時刻,一個新的音樂主題在樂隊中出現,預示著即將發生的劇情轉折。這一主題由低音提琴和大提琴引入,其沉重和緩慢的旋律與之前的音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不僅僅暗示了萊奧諾拉的內心世界正在經歷巨大的變革,也意味著劇情將向一個全新的方向發展。與此同時,舞臺背景開始變化,預示著新的場景的到來。這種音樂與舞臺設計的緊密結合使得整個場次的情感深度和戲劇張力達到了頂峰。萊奧諾拉的內心斗爭與樂隊中的音樂互動,成了這一場次的亮點,也為后續的劇情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三)凄涼與悲痛
隨著劇情的發展,萊奧諾拉悲劇性形象愈加厚重,作曲家通過將不同的音樂形式與戲劇發展相結合,來不斷塑造萊奧諾拉最核心的“悲劇性”形象。
第四幕第六場的詠嘆調《賜給我安寧》是萊奧諾拉悲劇性人物形象展現最為重要的一首詠嘆調。其中包含萊奧諾拉對痛苦的訴說和對安寧的祈求,也是整部歌劇中悲劇性色彩最強的一段自我表達,調性以降b小調和降B大調為主,經過了“引入—訴說—捍衛”三個表達階段。“引入”部分,樂隊奏出代表萊奧諾拉人物形象的音樂主題,調性在降b小調上。該主題在這首詠嘆調中共出現兩次,是對萊奧諾拉人物形象中悲劇性核心性質的展現進行呼應,強調了整部歌劇的陰暗色調。“訴說”中,作曲家對樂隊的配器設計非常精簡,以豎琴均勻的三連音為主,通過音色和節奏呈現平靜氛圍,貫穿萊奧諾拉對悲苦生活的回溯。弦樂器的使用大大減少,基本只保留大提琴,木管偶爾加入,樂隊在音樂上的讓位更突出了人物的自我表達,也表現著萊奧諾拉隱居生活的清苦。當萊奧諾拉唱到“噢,上帝!讓我去死吧!只有死亡能給我平靜……”時,樂隊開始豐富,音樂主題的緊張感與人物的唱詞契合,準確展現出萊奧諾拉內心的不安定。隱居多年的她早已絕望,失去親人和愛人后她的生命似乎也失去意義,內心終日不得安寧,其訴說包含多次對安寧的祈求和內心悲痛的呼喊。唱詞“安寧!安寧,安寧,上帝啊!”奠定整首詠嘆調中萊奧諾拉祈求安寧的姿態,該旋律在詠嘆調中共出現四次,均在降B大調上,分別由人聲和木管樂器呈現。此外,萊奧諾拉三次淋漓盡致地對悲慘命運的呼喊也呈現出情緒的爆發,作曲家在這里使用具有悲情色彩的c小調及八度音程的大距離跳躍,來表現萊奧諾拉隱藏在內心中多年的痛苦與折磨,而這三次呼喊所使用的“f-p-ppp”力度層次也表現出萊奧諾拉心理上的憤恨和絕望。“捍衛”部分,在萊奧諾拉唱到“悲慘的食物,只是讓我更加絕望”時豎琴停止使用,長笛和第一小提琴奏主旋律,弦樂組與之呼應,以頓音演奏技法營造緊張氛圍。最后,萊奧諾拉反復唱了四次“詛咒他!”,前三次高音出現為“e2-e2”,最后一次為“f2-bb2”,表現情緒的爆發。結合唱詞與音樂,萊奧諾拉在這一部分表現出猶如驚弓之鳥,可以看出她在隱居生活中依舊承受著煎熬,這里是對萊奧諾拉悲劇性人物形象的進一步強調。
“順從與奉獻”“彷徨與辛酸”“凄涼與悲痛”——作曲家在對萊奧諾拉悲劇性人物形象塑造的過程中呈現出了愈加沉重的步調,其悲劇性形象的塑造也是成功的。而從以上這三個層面中,我們也可以繼續對19世紀社會中女性生存的困境、自我意識的缺失以及話語權的被剝奪進行剖析,同時這種悲劇性形象的呈現也需要進一步從社會意識來思考。
二、從社會意識看萊奧諾拉
19世紀40年代萌發對自由主義的追求,而威爾第作品中自由主義的體現大致經歷了四個階段——強烈、冷淡、再度顯現、幻滅。歌劇中對萊奧諾拉角色的塑造也包含著作曲家對自由的追求。例如,萊奧諾拉拋棄家族與阿瓦羅私奔這一舉動表現出對家庭的反抗及對自由的追求,而從表達的方式和表達的強烈程度上,也可以看出萊奧諾拉愈發明顯的反抗意識,作曲家通過悲慘命運對萊奧諾拉的步步緊逼使人物的自我意識逐漸顯現。同時,萊奧諾拉對安寧的向往也說明了她對自由的追求,當然,其根深蒂固的對父親的順從和對家族的奉獻使其必須祈求家族的認可和愛情的完美,應該為家族榮耀做出犧牲,但萊奧諾拉愛情至上的選擇使她必須承受悲慘命運所帶來的痛苦,這是對自由的選擇,是為自由作出的犧牲。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威爾第對萊奧諾拉人物形象的塑造體現出其創作中對自由主義的追求。
萊奧諾拉作為一個悲劇性的人物,她的煎熬和痛苦均來自社會角色對她的束縛。首先,從人物形象塑造來看,萊奧諾拉人物形象的悲劇性色彩建立在順從、奉獻的女性特征之上,她在面對家庭及愛情的兩難抉擇時所產生的巨大的痛苦也表明這種順從、奉獻的觀念是深植于她的意識之中的。“順從、奉獻、退讓、犧牲”是當時的社會對女性角色的定位,女性更多地承擔著扮演男性生活中女兒、妻子等角色的責任。回到歌劇當中,在第一幕的第一場萊奧諾拉與父親的對話中,她不敢告訴父親自己還與阿瓦羅在一起,因為這樣就沒有扮演好一個順從父親的乖女兒。在第一幕第三場中,面對阿瓦羅的質疑,萊奧諾拉迫切地證明自己對愛情的堅定,因為她的猶豫會使她不能扮演好一個順從、奉獻的愛人。其次,從戲劇發展來看,第一幕第三場的二重唱中,阿瓦羅面對萊奧諾拉的猶豫表現出冷漠絕情的指責,第一幕第四場中她的父親在臨死前對她進行詛咒以及第四幕第八場中唐卡洛(哥哥)對她的殘殺,似乎所有的悲劇都需要萊奧諾拉一人來承擔,而那些與她緊密相關的男性角色對她的態度和要求不免過于殘忍。萊奧諾拉如何承受和面對自己的親人被自己愛人所殺帶來的巨大痛苦?在整場悲劇中似乎沒有人關心她的感受。所以,從這個角度看,筆者認為當時女性的感受在社會中是被置后考慮,甚至是未被考慮的,這也是女性失語狀態的展現。再次,從作曲家創作視角來看。威爾第在1869年對《命運之力》的改寫中,將阿瓦羅的結局做了改動,使其最后仍然活著。縱觀改版后的結局,萊奧諾拉被哥哥殺死,她的死背負著父親、哥哥對她的仇恨,而真正的兇手阿瓦羅卻活了下來。這樣的結局更凸顯了19世紀歐洲社會中責任歸因對女性的傾向性,然而這種責任歸因的傾向性是極其不公平的,它忽視了女性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對生離死別產生的感受,這也展現出對女性感受的忽視。
19世紀,女性的意識更多地依附于男性,并未表現出過多獨立的自我意識,而這種獨立意識的缺乏從萊奧諾拉在劇中與其他人物的交流以及她自己的自我表達中也可以看出。首先,第一幕第二場萊奧諾拉在浪漫曲中進行的自我否定,表現出她默認為自己沒有選擇愛情的權利,若她做出了選擇就是忤逆的行為。因此,她的自我否定反映出了其女性獨立意識的缺乏。其次,在第一幕第三場萊奧諾拉與阿瓦羅的二重唱中,二人矛盾解決的方式和結果也表現出了女性對男性的依附與追隨,即萊奧諾拉認為,成為一個完美的愛人是要被優先考慮的,而自己的感受是應該犧牲和隱忍的,這也是女性獨立意識缺乏的體現。最后,萊奧諾拉臨死前唱道“我很高興能在你(阿瓦羅)之前達到天堂……我在天堂等待你,再見吧”。阿瓦羅殺死了她的父親和哥哥,而她對阿瓦羅仍舊表現出如此柔和的態度。哥哥對她的殘殺被她認為是對家族的償還,她對自己即將死去的事實也認為是在天堂中對阿瓦羅的另一種等待,這在我們現在看來似乎是不可理解的。除去其中夸大的戲劇成分,在結局中萊奧諾拉女性形象雖然已經展現出強烈的悲劇性色彩,但是其中依舊存在順從與奉獻的基調。因此,筆者認為從女性意識來看,萊奧諾拉缺少女性獨立的自我意識,而更多地依從于當時社會中對女性所設定的“奉獻、順從、退讓、犧牲”的社會角色。
通過以上從社會意識的角度對萊奧諾拉的悲劇性人物形象進行解讀,探尋19世紀社會中人們對自由的向往、對女性的社會角色定位以及當時女性因缺乏獨立的自我意識而更多地依賴于扮演男性生活中的角色,論證萊奧諾拉悲劇性角色的塑造在當時的社會意識下也是成立的。
結?語
歌劇《命運之力》作為威爾第成熟時期的作品,作曲家將線索性角色萊奧諾拉的悲劇性形象有層次、有過程地呈現出來,并與整部歌劇的陰暗色調相一致。這既是威爾第作為歌劇大師對人物塑造的把控力和感知力,同時也傳遞出作曲家對殘酷命運中人性表現的感悟。威爾第在《命運之力》中對萊奧諾拉人物形象的設計傳達出其政治意識、男性意識以及19世紀歐洲社會對女性社會角色的定位。因此,筆者從歌劇中萊奧諾拉與重要角色的互動以及她的自我表達入手,結合戲劇發展,以音樂本體和社會意識兩個角度對萊奧諾拉的悲劇性形象進行解讀,從而深入了解威爾第在歌劇創作中如何用音樂推動戲劇發展來塑造人物,又如何利用所塑造的鮮明的人物形象來傳遞歌劇的內涵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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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馮津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