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人民幣的市場邏輯

徐長軍 王曉華

摘要：本文從數字人民幣的定義、特性、宏觀布局入手，對數字人民幣的發展現狀、各地試點落地情況進行梳理，并根據對蘇州市試點情況的調查，圍繞“機會”“威脅”兩個關鍵詞，剖析中小型銀行在數字人民幣推廣過程中的角色、職責及潛在價值，同時結合無錫成為試點城市的機會，客觀探討中小型銀行在推廣數字人民幣過程中存在的阻點、痛點，為江蘇銀行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關鍵詞：數字人民幣；中小銀行；策略制定

DOI：10.12433/zgkjtz.20233635

一、數字人民幣本質、體系構架及發展沿革

（一）數字人民幣的本質

數字人民幣（e-CNY，以下簡稱“數幣”）是由中國人民銀行發行的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由指定的運營機構參與并向公眾兌換，以廣義賬戶體系為基礎，支持銀行賬戶松耦合的功能，與紙鈔、硬幣等價，具有價值特征和法償性，支持可控并匿名。

（二）數幣與其他貨幣比較

就終端消費者體驗感而言，數幣一般通過“掃一掃”實現支付功能，目前體驗感與微信、支付寶看似差別不大，但有四項核心差異：

1.無限法償

數幣具有無限法償性，即任何單位不得拒收數幣，而微信、支付寶無此特權。

2.離線支付

未來數幣可實行雙離線支付，即商戶、消費者在均無網絡、無信號的場景下，運用近場支付技術（NFC），雙方手機碰一碰，即可完成支付。這有利于惠及信息基礎設施的貧困地區，縮小數字鴻溝。

3.交易成本低

微信、支付寶支付通道，商家需承擔千分之二及以上的手續費成本，而數幣交易無手續費。

4.不生息

數幣本質是現金，類似于錢包里的現金，正如錢包里的現金不產生利息，電子錢包內的數幣也不生息，而微信、支付寶可通過“零錢通”等衍生配套服務，產生相應的利息。數字人民幣與微信、支付寶中的貨幣的異同點，如表1所示。

（三）數幣的體系架構

從頂層架構來看，數幣采用兩層架構，由中國人民銀行發行并管理，并且指定相關運營機構負責提供數幣的兌換流通服務。通俗來講，即央行不直接向公眾兌換和發行數幣，而是將數幣兌換給指定的銀行及機構，然后由這些指定銀行及機構面向民眾兌換。在此之前，運營機構按1∶1兌換，須向人行繳納100%的準備金。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列入指定運營機構較少，僅為國有大行和大型股份制商業銀行，涵蓋工、農、中、建、交、招行、郵儲等10家，此類行總資產規模突破10萬億元，故目前尚無任何一家城市商業銀行或中小型銀行入圍。

從具體運作流程來講，用戶下載數字人民幣App，在這10家運營銀行開設數幣錢包后，通過充值業務將銀行活期存款１∶１轉換為數幣，此轉換一經生效，即表示運營銀行已發行相應金額的數幣，消費者可以轉賬、消費，對方收到的也為數幣。

（四）數幣的發展沿革

自推動數字貨幣改革，數字貨幣發展循序漸進。自從2019年開始，數幣業務進入發展快車道，尤其是在2019年6月Libra白皮書發布后，數幣業務進入實質性推動階段，在多個試點城市進行全方位測試。截至2021年12月31日，全國數幣試點場景已超過809萬個，累計開立個人錢包2.61億個，交易金額達876億元。2020年4月，數幣在深圳市、蘇州市、成都市、雄安新區等四個城市及地區，以及北京冬奧會場景進行內部封閉測試。同年10月，新增上海市、海南省、長沙市、西安市、青島市、大連市等六個試點省市。2022年3月，數幣推廣進入第三階段，增加北京市、張家口市、天津市、重慶市、廣州市、福州市、廈門市七個城市以及浙江省承辦亞運會賽事的6個城市為試點地區。2022年末，江蘇省內開放試點城市，省內各地級市均可參與數幣發行。

具體用戶操作來看，分為三個步驟：第一，客戶下載數字貨幣App，開通他行電子錢包（僅限10家運營銀行）；第二，綁定本行或他行借記卡，將賬戶內活期存款，圈存進電子錢包，即數幣；第三，數幣可作消費、轉賬或兌回等操作，操作方式為“上滑付款、下滑收款”。如需兌回銀行賬戶存款，客戶可自由操作按原路徑返還、抑或其他行借記卡。

二、數幣推行對銀行的影響

（一）對銀行業普適性影響

1.對活期存款產生“擠出效應”

數幣實為數字化紙鈔，劃歸M0范疇，如大批量推廣，其需求量必不斷增加，致使M1、M2 開始不斷轉化為M0，銀行存款也隨之下降，存款開始逐步轉移到數幣電子錢包內，進而使得銀行開始逐步流失掉低成本的資金來源，在數幣運營環節中，銀行只能將此項工作記為托管業務。由于數幣對銀行存款增長的消極影響，銀行貸款增長也會受到抑制。

2.重構移動支付市場格局

隨著數幣試點范圍的不斷擴展，數幣將對個人、企業支付行為產生顯著影響。第一，與微信、支付寶相比，數幣具有刷單免手續費，用戶數幣錢包兌出免費等優勢，一些主流互聯網企業與部分國有銀行試點了數幣支付貸款業務。第二，數幣具有“支付即結算”的特點，與企業采購過程中的自動化手續相吻合，在訂單核銷以及資金往來方面做到實時高效。第三，目前移動支付普遍存在賬期問題，如微信或支付寶，一般商戶收單資金到賬需“T+1”日，而使用數幣收單可實現實時到賬，省略其中的收單清算過程，實現實時交割。

3.降低業務經營成本

數幣的發行，將減少紙幣流通過程中給商業銀行帶來的額外成本如動用人力物力進行大量紙幣的清點，殘損幣假幣帶來的額外風險，必然帶來銀行經營機構的精簡，從而降低因網點經營而帶來的大量人力和物力成本。

4.擴大金融數字場景的應用

隨著數幣的進一步推廣，數幣在商務、政務、醫務等場景的運用也逐步落地，在繳稅繳費、補貼發放等方面。按照現有傳統模式，以上資金的發放需要工作人員手動介入，而數幣發放可實現設置相應條件的自動化發放，減少工作量及出錯率，并可設置個性化觸發條件。做到資金逐筆可追溯，款項使用情況透明。數幣亦可接入工資發放、黨費繳納、行政收費、醫院收費、社保繳納等生活業務場景，定制個性化產品與通道，發掘業務場景和機會，深化政銀合作關系。從蘇州地區應用的場景來看，在代發工資、政府獎補資金的發放、貸款發放、黨費繳納等領域均有涉足。

（二）對中小型銀行的影響

1.資質牌照的限制

央行官方指定10家運營銀行，基本集中在國有銀行和大型股份制商業銀行。中小型銀行尚不具備數幣 直接投放的資質，目前僅能以代理行的身份以間接方式參與數幣的投放。間接方式意味著，代理行需要先向運營銀行購買數字貨幣的額度，方可取得一定數字貨幣發行權，如海南銀行、上海銀行與交行合作開展數幣投放。簡單類比，10家運營銀行類似于數幣的一級經銷商，可直接向源頭（央行）購買額度，而其他銀行類似于二級經銷商，如需發行，則需向一級經銷商購買一定額度的數幣。

2.額度層面的掣肘

（1）總額度的限制。對于代理行而言，需向10家大型銀行購買數幣，額度上受制于人。大型銀行可利用其牌照優勢，可對代理的中小銀行實行一系列“降維打擊”操作。

（2）單筆交易的限制。在單筆限額方面，大型銀行對中小型銀行也實行各種限制措施。以蘇州地區試點為例，零售客戶在中小銀行開立電子錢包，入金限額

5萬元，出金限額2萬元，公司類單筆轉賬上限僅為200萬元，而客戶直接在國有銀行辦理數幣均無此限制。如需提高額度，客戶需要到運營銀行柜面辦理，暫不談客戶體驗感、便利度和接受度如何，中小型銀行是否愿意犧牲自身客源，為大型銀行創造客戶觸達的機會值得深思。

3.資金回流的不確定性

目前，數幣無生息等配套服務，因此，客戶為了追求資金收益，通常會將電子錢包內的數幣兌回，轉化為賬戶資金，即回流。從蘇州市調研來看，中小型銀行在數幣限額上存在的不利因素，造成客戶體驗感不佳，資金再返回中小銀行賬戶的，效果勢必將大打折扣，所以資金閉環運作是中小型銀行最大的難點、痛點。

三、中小銀行參與數幣推廣中的運作策略

在數幣的潮流中，中小型銀行要辯證地看待數幣的“勢”和“態”，既不能高估數幣的戰略屬性，武斷地認為數幣將對現有貨幣格局產生顛覆性影響，從而自亂手腳，更不能因循守舊，遲滯不前，保守地認為數幣終歸曇花一現。要客觀、清醒地認識到，隨著數幣的試點范圍不斷擴大，數幣落地和應用正迎來加速期，在當前各家銀行均積極試水探索的形勢下，若中小型銀行冷眼做旁觀者，未來一旦央行降低準入門檻、牌照放開，數幣成為市場主流的貨幣形式，中小銀行屆時再補課，就會發現自己在渠道、機制、科研等各項基礎工作已全面滯后，市場份額早已瓜分完畢，勢必悔之晚矣。

（一）積極布局金融科技，與數幣發展勢態同步

數幣會對銀行賬戶體系、業務模式、跨境結算、反洗錢工作等方面產生重大影響，因此在數幣領域提前布局，完成科技賦能和業務轉型，將對銀行在新一輪業務競爭中占據主導地位。中小型銀行布局數幣領域，最終目標是完成科技銀行轉型，構建網絡金融業務和實體金融業務之間的搭配，提升整體運營效率。

第一，利用金融科技與現有業務相融合，推動銀行數字化轉型。數幣的優勢之一在于對數據收集的實時性、真實性和不可篡改性。數幣時代，銀行交易管理系統升級成為成長驅動點。通過技術研發，升級數據處理系統，加強信用管理體系，實現數幣包含的信息與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相結合，做到數據的實時更新，進一步實現對數據的高頻處理和自動判斷。借力金融科技，在業務前端為客戶提供更為精準、快捷的服務，在業務中后端對運營管理、風控水平產生積極影響。

第二，業務格局調整，固定的柜臺業務移至云端，提高金融服務實體能力。中小型銀行注重搭建“一站式”線上業務辦理體系，將線下網點向智能化、自助化模式發展，將定時定點的網點業務向線上全時段業務辦理轉型。通過業務格局調整，整合存款、理財、基金等多項金融服務，打造全時段金融服務機構。

（二）完善基礎設施，夯實數幣業務發展的根基

數幣基礎設施包括數幣的應用場景和終端市場，部分銀行，尤其是國有銀行均已嵌入數幣基礎設施場景建設，并在一定區域內進行試點，逐步積累經驗。中小型銀行也需總結國有銀行經驗，在數幣投放，流通，管理等環節做好相關業務的測試；要利用信息化、智能化等科技手段實時跟蹤數幣的交易，流通信息；要做好數幣場景應用的各項軟硬件改造，改進數據庫，改造網點智能終端，升級網銀手機銀行等線上平臺，對接數幣交易系統，全方位、多平臺、跨領域地構建數幣金融基礎設施；要持續運用大數據平臺等技術手段，強化數據收集及分析能力，提升客戶營銷，服務及風險防控的能力。將數據流量轉化為客戶引流的能力，切實帶動零售業務獲客，活客能力，讓躺著不動的數據活起來。

（三）揚長避短，選擇性地介入細分領域

不可否認，中小型銀行參與數幣發行存在著諸多基因缺陷，因此，中小型銀行應立足揚長避短、攻守兼備的打法，策略性地選擇適合自身的領域，逐步推進數幣業務。尤其對于所在地級市占據頭部的中小型銀行，推進數幣更需關注政府政策、銀行同業動向，審時度勢，相機而動。對于此類銀行，要聚焦政銀合作關系，放大市場首單效應，但對于已占據絕對優勢的細分領域（如公務員代發工資、學校繳費等），實行“有的放矢”的推進策略，切不可盲目遍地開花，否則將落得“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境地。對于不占據優勢的領域，尤其是過去打不進、更無法滲透介入的領域，中小型銀行要積極以數幣作敲門磚，并輔以“政策風口、政府渠道”等契機和手段，順勢而為，逐步滲透，最終贏得市場機會和自身的業務份額。

（四）搶抓機遇，打造數幣支付新生態

場景生態已成為商業銀行和其他互聯網企業獲客的利器。在這新一輪的數幣變革中，對于中小型銀行來講既是挑戰又是機遇，不僅要提供數幣賬戶管理的服務，還要注重數幣場景的應用，做到用新場景來帶動現有業務，發掘新的業務，構建數字貨幣生態圈，在這一輪數幣支付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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