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帶你逛蘇州園林

楊振

園林是中國傳統文化特色建筑形式之一，也是中國人理想的居住模式。

中國古人受農耕文化和“天人合一”環境觀的影響，“縮千里江山于方寸”，把自然環境復制和微縮到園林中，從相地立基、疊山掇石、開河引水、架橋鋪路，到營造建筑、種植花木等，都講究天然得體而不事人工雕琢，以求營造富有詩情畫意的“方壺勝境”。

中國園林與中國詩詞、書畫、篆刻等藝術在思想境界上是相通的。唐代詩人王昌齡在《詩格》中提出詩有“三境”：物境、情境和意境，這同樣適合評價和鑒賞中國古典園林。很多人對中國園林的理解只停留在“物境”，沒感受到“情境”和“意境”的文化內涵，那么我們就以中國古典園林的典型代表蘇州園林來談談園林中的物境、情境和意境。

蘇州城始建于春秋末年，歷史上一直是江南一帶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在2500 多年的建城史中較少戰亂，長期保持繁榮富庶的狀態。因此歷代文人名士、富商巨賈以及隱退、貶謫的官吏都視蘇州為理想居住地，導致蘇州城中建宅造園需求經久不衰。清康熙年間進士沈朝初在《憶江南》一詞中就詠及“蘇州好，城里半園亭”。

蘇州園林中的名園數量居全國之首。全市至今保存完好的古典園林有60 多處，其中以拙政園、留園、網師園、獅子林、環秀山莊等為典型代表，它們宛如鑲嵌在這座城市中的一顆顆璀璨明珠。

蘇州園林的“物境”：雖由人作 宛自天開

蘇州園林中的“物境”指的是園林中的物質元素和環境要素，包括建筑主體、廊、橋、門窗、匾額、楹聯、鋪地、池水、山石、碑刻、花木、鳥獸魚蟲等以及它們組合后呈現出的空間和環境。“物境”是園林中的“宅”和“園”營建的物質基礎，通過工匠或園林主人的精心設計，營造出主從有序、開合有度、疏密相間、內外滲透、虛實相生、步移景異、層次豐富的園林景致。

造園是造景的藝術，“物境”的核心是園林之“景”。蘇州園林中的“景”包含山水之景、花木之景、天象自然之景和建筑、空間之景。因此，借景、配景、對景、敞景、分景、框景、漏景、夾景、步移景異等便成為園林造景的主要手法。

蘇州園林中的每個園林都會有諸多代表性的“師造化，奪天工”的經典景觀，形成一幅幅精美的立體畫卷。如中國四大古典名園（ 頤和園、避暑山莊、拙政園、留園）之一的拙政園，茂林曲池，名冠三吳，在明代就有若墅堂、倚玉軒、小飛虹、夢隱樓、繁香塢、小滄浪、芙蓉隈、桃花沜、意遠臺、聽松風處等31 處景觀。“明代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還曾依此繪成經典畫作《拙政園三十一景圖》，每個景圖配以詩詞。

天象自然之景一般和建筑、空間之景相融，如留園有亭名“佳晴喜雨快雪”，就是可以在亭中觀賞晴雨霜雪四時風景。此外，如藝圃的響月廊，耦園的受月池，網師園的月到風來亭、樵風徑、云崗，退思園的坐春望月樓、眠云亭、菰雨生涼，獅子林臥云室，留園的清風池館等，都是蘇州園林中經典的觀賞天象自然景觀之處。明代造園家計成在《園冶》一書中所說的“雖由人作，宛自天開”，便是對蘇州園林“物境”及其美學意蘊的精妙總結和評價。

蘇州園林的“情境”：外師造化 中得心源

園林中的“情境”是通過“物境”的組合和布局所表現出的一種情感表達。唐代畫家張璪曾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藝術創作理論，用這句話概括蘇州園林的“情境”也頗為合適。蘇州園林中經典景觀的營造，往往傾注了園主或造園者的思想感情和文化審美，景觀與情感的統一以及它所產生的想象力和情緒感染力，就是園林藝術所追求的“情境”。清代學者王夫之曾在《姜齋詩話》中說“景中生情，情中含景，故曰：景者情之景，情者景之情也”，指出“景”與“情”的統一性。

蘇州園林中的池泉山石、花木鳥禽、云霧霜雪、雨露煙霞，還有亭臺樓閣、曲徑小橋、詩詞匾額、花窗雕欄，這些有形之景結合聲、光、影、味等無形虛景，可以產生獨具情調和韻味的“情境”。如拙政園的與誰同坐軒，依水而筑，構作扇形，屋面、軒門、窗洞、石桌、石凳及軒頂、燈罩、墻上匾額等均呈扇面狀，給人一種小扇自生風的感覺。軒名出自蘇東坡的詞句“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當水映月影、清風徐來時，人在軒中坐，即可感受到以明月清風為知音的情感內涵。

蘇州園林的“意境”：得意忘象 神與物游

“意境”是中國美學的精髓和特有范疇，追求主觀精神和客觀對象的感悟性結合。蘇州園林的“意境”指的是園林所追求的深遠意義和所表達的精神內涵。游覽者可以借助聯想拓展“物境”的想象空間，產生詩意化的想象圖景和心靈上的共鳴。

由“物境”到“意境”的媒介可以是園林之“景”，也可以是點題之“文”，尤其是園林中的詩文楹聯、建筑匾額。如留園五峰仙館北廳的一副楹聯，堪稱以聯明志的佳作，提升了此處空間景致的文化格調。上聯為：讀書取正讀易取變讀騷取幽讀莊取達讀漢文取堅最有味卷中歲月，下聯是：與菊同野與梅同疏與蓮同潔與蘭同芳與海棠同韻定自稱花里神仙。上聯選了五部有代表性的中國傳統經典著作，作者以“正”“變”“幽”“達”“堅”五字概括了五書精髓，闡明讀書得法才能體味書中真理。下聯列舉五種高潔之花，借菊花、梅花、蓮花、蘭花、海棠來喻指園主人的品格高潔脫俗，心志不凡，同時也更能引發同樣志趣的觀賞者在精神層面的強烈共鳴，賦予五峰仙館和留園更深層次的藝術價值和文化內涵。

（作者單位： 北京建筑大學建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