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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的父親

2023-04-29 00:00:00阮王春
青年作家 2023年4期

手機響鈴,是表弟打來的微信視頻。朱智永心里一慌,洶涌的壓力讓他喘不上氣來。他不想接聽,把手機設成靜音放回褲兜。于他此時的處境、表弟打電話的時機和方式,即便沒有主觀惡意,也讓他痛苦不堪。

他們幾乎不怎么聯系,不打電話,不聊微信,他不擔心表弟的質問,只是不得不和他周旋,他不愿意和表弟周旋,他太脆弱,勝算不多。

進地鐵站,表弟的視頻請求還在持續,朱智永接了起來,表弟的表情讓他十分不爽,盡管他無論何時看到表弟都有一兩分不爽。朱智永感到肋間神經隱隱作痛,他想到了反擊的辦法,一擊致命,從此絕交,兩人老死不相往來。

地鐵站的嘈雜給了他喘息的機會,他聽不到表弟在說什么,他對著屏幕連說三次“這里太吵,我一會兒打給你”,迅速掛斷視頻。

仇恨從心里騰起,他感覺到更大的壓力向他襲來,他也準備好了回復表弟的話,“他去牌桌上打牌的時候,你怎么不去把他叫回來?”“一年365個夜晚,他在牌桌度過了300個,他每天夜里凌晨回家,中午起床,有誰過問?”還有更狠的,但這句話,他不敢想自己真能說出口。

當然,這是最壞的結果,他希望表弟在剛才短暫的十幾秒視頻里,看出他已經離開了東縣,離開了他舅舅的病床,他可以抓住他們再次通話前的機會冷靜地思考要不要管別人家的閑事。他對表弟看出他回到藍城感到憤怒,他也有辦法讓表弟識趣識相,不至于自取其辱,兩敗俱傷。

地鐵到了紅星站,朱智永出站,走在夏夜涼涼的雨絲里,他猶豫要不要給表弟回個電話。

為什么不呢?有什么怕的呢?他撥了語音電話,并打算承認自己已經回到藍城。

“舅舅咋樣?”

“醫生說可能是肺結核,大概率,等著核磁共振的結果,預約了明天下午6點,應該問題不大。可能就是去老年協會找那些老年人玩牌感染的。肺結核在老年人群體里發病較多,有些可能因肺結核死了也不知道是肺結核。嗨,他從三十歲就是老年協會的常客了。核磁共振的目的是要檢測結核菌絲有沒有侵入大腦。百分之八十可能是肺結核。等醫生會診,傳染科醫生會參與,會診后可能轉傳染科或者隔離治療。有傳染性,也告訴我媽了,戴好口罩,餐具分開。不用擔心,問題不大。我還沒吃,我剛下車,我已經回到藍城了。是的,我已經回到藍城了。我回來找點錢,看看住房公積金是否能提取一點,用租房的名義。是的,回到藍城了。我先去吃點東西。我媽在醫院呢!不會太嚴重,核磁共振預約了明天下午6點。你舅媽能找到的。我告訴她了,就在醫院進門右后邊的臺階進去。不認字就問問醫生和保安。問題不大,藥房拿藥也沒問題。好好好,我先去吃點東西,餓壞了。”

表弟的口氣出乎他的意料,當然他也沒去在意他是怎樣的口氣,語音電話避免了他們看到彼此表情的尷尬,他說得比表弟多,也間接亮出了態度,幾乎沒讓表弟發表什么意見。假如他對表哥說的,舅舅是去老年協會染上肺結核的觀點稍做聯想,他就該明白,他的表哥不可能做一個孝順兒子,他根本不想在病房里和拋家棄子、打牌賭博的舅舅待在一起。假如要他的表哥拿出大額的治療費和陪護舅舅做選擇,這個表哥既不情愿借貸纏身,也不愿意待在舅舅身邊。表弟愛他的舅舅,表哥可不愛他的父親。表弟知道他的舅舅愛煙酒愛吹牛打牌,一生渾渾噩噩,不值得同情,但他還是想做個孝順的外甥。

朱智永回藍城是表弟沒想到的。

早在上周,朱智永知道父親打嗝不止。打嗝之前是發燒,在村里的醫院打點滴。燒退了開始打嗝,越打越嚴重。村醫沒辦法,建議到縣城去看。父親一人到了縣城一家公辦合資醫院開了中藥,沒吃兩服,母親又帶他去縣醫院看,醫生做了診斷,建議住院檢查。因為沒有病床,醫生讓第二天來辦住院手續。父親和母親出了醫院,在縣醫院門口遇到好心人介紹了偏方。拿了偏方藥,吃了兩三天,等到周五他和妻子回去的時候,父親果然不打嗝了,看上去精神不錯,誰也沒再提他的病。

周五晚上,他和母親聊了聊,都覺得父親的病好轉了。

周六起床,他給妻子洗衣服。看父親出去,沒問他病情。臨近中午,他看到父親在院子里曬太陽,精神委頓,于是隨口問了一句,好點了嗎?父親說沒話。他默然,進了廚房做飯,看父親騎上電單車出去,他想他去街上或者老年協會打牌去了吧。

他周五睡得太晚,精神不好,才胡亂做了幾樣菜,父親又回來了,好像買了點東西。他又問好點沒有?父親說頭疼。他頭腦混沌,以為父親煙不離手、酒不斷頓,加之長年累月熬夜打牌,老年病來了,又曬了暴太陽,頭疼不奇怪。吃過中午飯,母親準備去割草,他無所事事,想跟母親出去走走。隨后聽說姑姑和表弟也去割草,要來磨鐮刀。

太陽正暴,母親在陰涼處洗衣服等姑姑。姑姑來了坐在廊檐下磨鐮刀,說起父親的病,一說頭疼,都有點緊張。姑父是腦癌去世的,一經檢查就是晚期。一開始姑父輕微頭疼嗜睡,表弟以為他是犯懶病,不給好臉色。姑父沒有積蓄,不敢,也舍不得花錢去看,一直忍著,等到頭疼難忍,病情嚴重,在縣城進行了潦草的關懷治療后去世。表弟勸舅舅去醫院的時候,反復說:“讓智永哥哥請兩天假陪你好好看看。別像我,后悔莫及!”他從父親的沉默中知道父親真的扛不住了,他敏感地覺察到父親的病不輕,他只是羞于開口,或者不敢開口。他在等兒子說話。

表弟和姑姑一遍又一遍地敦促他明天一定帶父親去醫院住院。他心里煩惱,第二天妻子預約了產檢,如果父親要住院……

朱智永低著頭說:“明早上帶我爸去看病,我媽也去吧,下午我們要去西城產檢。”

“為什么要去西城?”

“早期的檢查是在市婦幼做的。你嫂子爸媽也在西城,方便照顧。”

表弟不再說話。

事情陷入困頓。他知道理想的辦法是他陪著父親看病,父母都不認字,找醫生,做檢查,看單子,對于他們二老都是困難重重的事情。

他正犯難,妻子說要去趟城里,她們同事聚會。

于是他決定一道送父親去醫院,這樣即便明天下午去產檢,也多爭取一些給父親辦住院的時間。他看了看時間,下午3點,不知道這會兒去了還能不能看上病,還能不能做檢查,但別無辦法。

表弟和姑姑堅持第二天再去,表弟說,萬事宜早不宜晚。

他說,今天再晚也是早,要去就是現在去。

父親默然。眾人默然。

開著車,他想父親是真的病了。但愿他好了以后離牌桌遠一點,不要再熬夜,但愿他煙不離手、酒不斷頓的惡習和胡吹的德行改一改,如不能改,倒不如一病死了好。

他不認為他的想法惡毒。他們沒有感情基礎,彼此心知肚明。一個常年混跡于牌桌和酒桌上的人怎么會和孩子培養出感情呢?從世俗人情上說,父親對他沒有天然的撫養義務,從法律上說,父親對他也沒有法律規定的撫養義務,他不可能對后座的男人提出控訴,就像過去,他的童年和少年不能對他提出撫養的要求;反之則不然,他被逼著要做個大孝子,哪怕是個做給人看的假孝子。生父死后,父親只身一人,隱瞞債務來到家里,然后和母親,也和他們兄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妻子下車去聚會。他帶父親和母親去醫院。到了醫院,醫生安排住院。住院手續復雜,他慶幸自己來了,否則母親根本處理不了這些,他們很可能覺得煩瑣無助再次放棄住院。

安頓父親住了院,忙著做了幾項常規檢查。周日上午又做了幾項檢查。潦草吃點東西,他讓母親先回去找人幫忙照看一下牲口,備好喂牲口的料,第二天下午再來。其余的預約項目都在次日下午,他管不了了。

他先陪著妻子去了西城,到了妻子娘家,自己又轉火車去了藍城,爭吵總是難免,當然也不會觸及父親住院的話題,盡管父親住院本就是題中之意。照常是因為臨走前要打掃衛生(他們在縣城有一套按揭房),罵他動作慢、沒計劃、偷懶,她自己則躺在床上裝作睡覺。等到要出發,母親來了電話,說父親在醫院的情況很不好,發燒,醫生打電話給她,她這會兒還在地里。他知道她要生氣發火,但他也豁出去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名存實亡,不過是婚姻和孩子維系著,就像他主管的教導,人生總有過不去的坎,過不去了就過不去了。他丟下拖把,要去給父親拿藥。她告訴他不許開車。他把車鑰匙掏出來放在沙發上出去了。出了小區,共享單車的幾個停車點一輛車也沒有。路上沒有共享單車,她又在微信上臭罵他,他也不想爭辯,任由她罵。他知道這件事給了他壓力,何嘗又沒給她壓力呢?房貸、債務、孩子上學、養車……父親幫不上什么忙就算了,但一旦病了,要牽扯他們的精力,要耗費母親的勞力,要他原本上交給她的錢,要害他們稍有不慎就會落下忤逆、冷漠、不孝順的指指點點。她狂怒不休,他無言以對。事實上,父親的病沒花他一分錢,估計以后也不會花到他的錢。他對她的感情早已煙消火滅、死寂無聲,任由她謾罵而不為所動。

他想留下照顧父親,也后悔早上給母親出的主意,說父親不是外傷,手腳靈便,自己能走動,不需要人照顧。他沒想到父親下午就發熱了,更沒想到醫院的規定,病人用藥必須家屬去藥房取。他心中抱怨,打車趕到醫院,問了醫生,拿了藥。

她不確定妻子是否還在等她,他和母親聯系,讓她盡早到城里來。母親已經從地里出來,站在路邊等過路車。母親告訴他,她已經找到進城的過路車后,他說他該走了。他在醫院猶豫不決,走在路上一步三挪,走走停停,他希望妻子開車走了,把他棄下。

她還在等他,越等越生氣。

都怪他三心二意,在路上磨蹭。他任憑妻子咒罵,把她送到西城。他再從西城趕回藍城,準備第二天上班。

掛了表弟的電話,他想到了痛苦的童年、少年,甚至當下的痛苦生活,雨絲涼涼地落在他的臉上。

表弟沒惹他,他很慶幸。

回到藍城第三天,父親病勢沉重,全天打針,母親照顧多有不便。朱智永又請了假回來護理父親。在客車上,他讓母親趁著父親打完針,天色還早,還有車回村,先回去,他一會兒就到。

他趕到醫院時,夜幕降臨,窗外漆黑,臨時過渡病房里冷冷清清。他待了幾分鐘就開始煩躁,感覺置身于一種巨大的荒誕中——此為何處?他毫不避諱地把這種感覺告訴父親,這個世界太荒誕了。

父親不知道荒誕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他的態度。

父親想問話,想知道他說了什么,想知道荒誕的意思,但他沒問。

他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告訴他:“這樣的夜晚,你居然不是在牌桌上,而是在這里躺著,這不夠荒誕?”不明白荒誕,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父親笑了笑,但看不出他臉上的表情所對應的心情。他們各想心事。

對于父親來說,即便兒子對他不敬,他也不能拿他怎樣。惹惱了他,丟下自己不管,或者變本加厲地羞辱自己也未可知。

他在病中,兒子當然不至于暴怒,如不在病中,一切則不可預料。

父親識趣地閉上了嘴、閉上了眼,他們不像別的父子有感情的困惑、有情感的糾葛,他們沒有任何事情困惑彼此,他們心里明白如鏡,自己是誰,對方是誰,他們彼此品行如何。他們只是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父親不會去想自己在牌桌上度過的那些夜晚對于他們母子來說意味著什么。他則不明白,他為何要對一個于自己沒有天然撫養義務的男人有怨言和仇恨?反之,父親只會去想為什么自己不能在晚上去牌桌上休閑?他的想法則是,在一個21世紀的中國家庭,一個和母親有著事實婚姻的男人為什么沒有對孩子負責的觀念,盡管那的確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那的確只是繼子繼女。

他對心理學、社會學有著濃厚的興趣,在他對心理讀物的閱讀和對心理學知識的學習過程中加深了對父親的仇恨,他生活在21世紀信息化的時代,他知道妹妹陷入嚴重的心理障礙,和父親的心態、行為不無關系,和這種嚴重有問題的組合家庭有很大關系,但父親不可能有這樣的認識,他只知道他的繼女成了一個廢人,他的繼女陷入瘋狂,坑害了他……但這些已是陳年往事,無論誰也改變不了的。他們都將在痛苦中度過余生。

他與父親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打牌,從事著一份看上去很體面的職業。

盡管具體的工作毫無意義,公司的運營又陷入困境,但眼下,這份工作仍還是他的飯碗。他比父親有理智,更能忍受。

朱智永和父親都保持著起碼的克制。但父親顯然有些不高興了,他并不需要兒子出現在這里,他可以去玩,去別處待著。他們現在顛倒了,就像兒子不會跟他提要求,他現在也不會。他只想清靜。

事實上,父親知道朱智永的生活也一團糟,他的老婆是一個嫉妒心極強的女人,他們兩口子都不大樂意在家里消耗精力,他來醫院照顧他,也費了些心力。總之,父親不想為難兒子,也希望兒子在別處待著。

父親來住院的時候,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到今天已經穿了五天,每天發熱發汗,污痕遍布。他問父親要不要換?父親說不用。他再問要不要買一件?父親也說不用。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去給他拿衣服。這會兒還不算太晚。他發消息跟住在城里的朋友借車,又跟父親說:“晚上不打針了你好好待著,我去給你拿幾件衣服,再不換明天醫生要罵了。”

他說完就出了病房門,掃了共享單車找到朋友,寒暄幾句,開車上路。

他設法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不再想和父親有關的事情。

車子駛出城區,進入鄉村道路,四周暗下來,他一路開著,猛然看見前面一個小孩在路上走著,走走停停,似乎在哭泣,又試圖用手避著強光回頭看車。他嚇了一跳,被恐懼攫住,慢慢減速。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和家人失去聯系的孩子,理性的判斷壓制住心頭的恐懼,這只是一個走失的孩子,他想附近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都是山野土地,這個孩子一個人在路上做什么,他怎么看得清腳下的路?他稍提了速度開過去,似乎看到孩子追趕的身影,他根據孩子的身量判斷,有七八歲。

他不想惹事,恢復了車速,很快到家,讓媽媽收了父親的衣服放在車上。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起床,去看著父親打針。路上,他留意看那個孩子還在不在。但是一直沒看到孩子。

父親打上針,他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

隔壁病床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婦人,一個叫小趙的男人給她打來電話,她用的是老年機,聲音大,她又不敢掛斷,朱智永聽到了她和小趙將近三個小時不間斷的對話。

男生叫她阿姨,問她是否需要他請假或者辭了工回來照顧她。

她說自己不嚴重,能照顧自己,不必辭工,也不要請假,“從廣東回來要一大筆花費,我的醫藥費還用不了這么多。”她大聲說。

男孩問醫藥費夠嗎?生活費夠嗎?

她說她有建檔立卡,花不了多少。

一番客套后,男生問她知不知道她女兒下班后又去哪兒兼職?

她提高嗓音,幾乎像叫了出來:“哎喲!她在哪兒兼職我當媽的會不知道嗎?”

“那您知道嗎?”

“我知道。”

“您有何看法?”

“我沒有什么看法。”

“我以前說過,也一直在說,不要讓她兼職,白天的班也不要去上了。讓她就在家里帶帶孩子。我在廣東一個月雖說掙得不多,一個月六七千元養他們母子沒問題。”

“你別聽人瞎說。”

“我知道,阿姨。其實她做什么工作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給人洗腳按摩,我也沒多想,也不是反對她上班,我只是讓她不要喝酒,不要吃辣的,她從來不聽。她昨天又跟幾個男的去喝酒。本來腸胃就不好,喝得上吐下瀉,她的身體不好你也知道的,這樣下去能扛得住嗎?”

“小趙,你別多心,她出去喝酒的事我一定問她。”

“您也別問她了,她出去喝酒也不是第一次,我就想不明白她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她跟我好,又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酒。她還沒吃夠苦,還嫌吃虧不夠嗎?真的。阿姨,您平心而論,我對她夠好了,也足夠包容了。她這些年來遭遇的男人有誰對她是真心的?我敢說,她談過的,除了我,沒一個是真心的。您也別打電話問了,如果問她,她知道我給您打過電話更恨我了。”

“小趙你別多心。”

“我不多心,也不想多心了。您大概也知道了,我們分手了。”

“哎呀,你這個孩子也是急躁。”

“阿姨您知道我跟她分手了嗎?”

“知道,她昨天,應該是前天,也跟我說了。”

“阿姨,我真的不知道她每天在想些什么,她到底想干嘛呀?”

“小趙,她的事你也知道,我們也都原原本本告訴過你,她就是16歲時吃了虧。”

“阿姨,她16歲那年究竟經歷了什么,已無關緊要了。她現在已經26了呀。她16歲的那些事情,包括后來的事情都不重要了,我也不在乎,誰又能永遠活在16歲?”

“小趙,她16歲那年的事情,哎,她是吃了虧,但不是那些碎嘴雜種說的那樣不知道小誠誠的爸爸是誰。那個男的我們知道,就是小北山的,我們后來去找他家,被他家誣賴,說誠誠媽還有別的男朋友,怎么就賴孩子是他家的。小趙,過去的事不提了。小誠誠沒有爸爸我都養到八歲了,我能把他養活大。”

“我不在乎這些,我要在乎這些我能跟她好一年嗎?人都會栽跟頭,都會吃苦。但是人要從苦頭里吸取教訓,就像她喝酒,喝完了鬧肚子,上吐下瀉,你又喝它干嘛呢?不能吃辣,吃了胃痛,那你吃清淡一點又會怎樣?”

“小趙啊,我說的話你要聽,她不會跟別的男人去喝酒的,就是喝酒吧,依我想她也不會……你等她回來我問她。”

“阿姨,這不是她會不會的問題,沒有人帶著主觀惡意去生活,也沒有人會像牲口那樣……但人畢竟也是動物,男女在一起,三次兩次地出去喝酒,說沒有事誰也不會信。阿姨,她不能這樣啊,她16歲的事情是誰愿意的嗎?我想那個男生也不愿意是這樣的結果,可是16歲的陰霾還沒散去……她現在還是出去瞎玩。”

“小趙啊,你不要想太多啊,我知道你是真心對她好,可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事,你們既然分了,就都好好想想,就像以前你要我表態,我能表什么態,我同意她嫁給你,也得她先愿意不是?我當然是喜歡你的。我也沒辦法了。”

“阿姨,她喝酒你一定要制止她,你想你們家是建檔立卡貧困戶,她老在外面花天酒地,吃沒吃點好的,喝沒喝點好的,還讓人說閑話。”

“小趙啊,建檔立卡貧困戶也不是拿誰的用誰的,除了生病住院能減免多一點,啥都沒有。以前的低保好歹有錢拿。誰愛說誰說去吧。”

“你想想你們的低保為什么被取消了,不就是她成天吃喝玩樂惹的嗎?我倒不是說低保有什么好。哎呀,這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人遭遇厄運,身處惡劣的環境都沒什么可怕的,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阿姨,你們眼下的這些事真的不算什么,她安安心心跟我過,我一個月掙的也夠她花,你們掙的,哥哥掙的,自己存起來,她也該為哥哥想想,哥哥35了,怎么著也要找個媳婦的,他掙得也不算少,都貼補你們了。你想想他16歲出門,在軋鋼廠干了19年,雖是苦活累活,也拿六七千工資,可他現在連媳婦也找不到。你想想,愛云出嫁了,減了你們的負擔,也減了哥哥的負擔,也擋了些流言蜚語。在軋鋼廠拿六七千工資的男人會找不到媳婦嗎?”

“小趙啊,你的口才實在好,我也佩服你的口才,你別多想,等我具體問問她。”

“阿姨,不是我怨你,你知道我的心,也知道我的為人。去年你就不該把她嫁給啞巴,我比啞巴少說強一百倍。你看她在啞巴家的日子,有些事真真氣死我。哪有30歲了,拿了工錢還要交給父母的?”

“啞巴,哎,不說啞巴了。你快去吃飯,我也要吃飯了。”

兩人足足兩個小時的通話中不過是把這些事反反復復說著。小趙曾經是她的準女婿,和她女兒剛分手。他猜她是沒勇氣打電話給女兒的。如他所料,她沒有打電話給女兒,只是和病房里的人絮絮叨叨說了些事情,女兒的16歲,孫子的撫養官司,那個讓她的16歲女兒生下孩子的男孩。

病房里29床是和她同村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男子問她,愛云在哪上班?她笑了,說她在哪上班我能說嗎?聽話聽音,她說的我能說嗎?也可以理解為我能告訴你嗎?他們是同村人,平時聊得挺熟,但女兒工作的事情,他不該問。

兩人聊著,老婦人接了兒子打來的電話,她讓兒子帶衣服,說拿給XX帶,XX就是29床的男人。“XX和我同住一間病房。XX就是你常德大爹家的二老表,你瘋……就是村西頭你姑奶奶家,知道嘛,姑奶奶家孫子,劉峰家隔壁啊,找不到,哎喲!”29床男人聽得著急,說,“小龍長年在外打工,回了家也從不走門串戶,他哪里知道劉峰家?”

電話那頭一個男子叫了起來,“誰,瘋姑奶奶家的二孫子?”

“哎喲,他就在旁邊,就是你那個有病的姑奶奶家的二孫子。”

“哦,就是常德大爹家二老表媳婦嘛。”

一個病房的人都笑了,老婦人也笑得撫手頓足,說:“不是他媳婦,就是他本人住院。”

男子看上去也是愛湊熱鬧的人,離著老遠說,你二老表啊。老婦人接著說:“他姑爺下午送他回去,明早才來。你晚上把衣服帶到他家。”說完掛了。

窗外陽光燦爛,白云悠閑,老婦人坐立不安,喋喋不休地說起女兒的事情來。她大概想到病房里的人都聽明白了她的身世、家世及她女兒的事,她也不作避諱,獨自嘮叨。

她的女兒16歲生下一子,孩子的爸爸是女兒的初中同學,盡管對方并未承認,但事實無誤,一個15歲的女孩偷吃禁果,懷孕了也不知道,父母也沒發覺,直到生下孩子。

老婦人自己則是在22歲時嫁給了一個49歲的男人。

——1987年,她22歲,一個嫁到她們村的本縣大龍潭鎮的女人給她介紹了一門親事。憑女人一張嘴,她還沒見過男方,家里就催著去看家門。她和母親、舅媽、長嫂、姐姐一起去的。到了大龍潭鎮吳家村,到了男方家認認地方,雙方長輩問問年庚,她就給吳家男人當老婆了。

“拐賣的?”29床的男人問。

“不是拐賣,都怪我那個白虱子老娘,才說來看看家門,吃完飯她就讓我先不要回去了,讓男方給買點布啊、毛線啊、鞋底啊,好嘛,著了他們的道了,拿了人家針頭線腦,就等于是答應了親事,老娘像潑水一樣把我潑了出去。”

“兩個人好就行。”29床的男人安慰她。

“哎,誰知道他有那么老呢?”

“他大你很多嗎?”

“羞死人,后來我才知道他大我二十九歲,我二十二,他五十一了,比我爹還大。”

“哎。”

“我倒認了栽,兩個小孩吃了虧,正要讀書花錢的時候,他的老相出來了,這時候我才知道他大我整整二十九歲,隔了一輩人。”

“那他前面娶過了?”

“娶過不止一回吧,沒追究過。”

被吵了一早上,朱智永腦瓜子生疼,就出去走廊里轉了轉。趁他出去,父親加快了滴速,等他回來去看父親手上的吊瓶才發現針水已經滴完,滴管里回了鮮紅的血。他叫了護士來處理,換了一套滴管接著輸。盡管父親不承認,他還是告訴他不要加大滴速。說著他拿了父親的飯盒去食堂打飯。

看著父親吃飯,又聽病房里的閑聊,29號病床的男人聊到老婦人的丈夫,那個洋洋自得說沒有他的勸誡,女人早就死了的老頭子,他昨天還帶著小孫子來過。

正聊著,老婦人又接到一個電話,又是他兒子打來的。電話里氣急敗壞埋怨了一陣,說屋里亂七八糟,沒人收拾。又問,愛云回來了?

老婦人說:“沒有啊!我上午還在給她打電話,她沒接。”

她兒子問:“小誠誠去哪了?”

“他跑哪玩去了吧?”

“跑哪兒玩能玩到晌午不回家?”

“你問問你爸爸。”

“問了,他也說去哪玩去了。”

“再找找。”

“你們見鬼了。老頭子這會兒說,小誠誠昨晚就不見了。我夜班回來也沒注意,睡到這會兒,叫小誠誠吃飯,才發現找不到了。”

老婦人掛了電話,著急起來。朱智永在旁邊聽得明明白白,想說他昨晚開車回家遇到了一個孩子,又想哪有這樣巧合的事情,他回家的路和她們到縣城的路是反方向的,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哪里能走這么遠?

沒一會兒,她兒子趕來,說小誠誠一夜沒回家。他問清楚了,老頭子昨天帶著小誠誠來看老婦人,看完帶著他回去,老頭子腦子壞了,小誠誠根本沒跟他回去。她兒子又說是開車的張順告訴他的,老頭子回去的時候,一個人坐的車。

老婦人失聲哭了起來,說不能啊,你爹腦子沒壞到這一步啊!

“他不會把小誠誠賣了吧?”

“這不會,他沒這么混賬。”

“我報警了。等警察的消息。”

朱智永心里一咯噔,如果那個叫小誠誠的孩子是在城里走丟的,一個人迷了路,完全有可能走到黃家洼的,但是,沒有這么巧吧。他給父親洗著碗,他想該把昨天看到孩子的事告訴他們,讓他們趕快去找找。還沒來得及說,老婦人拔了針頭跟著兒子出去了。

朱智永拿出手機看了會兒電影,媽媽打電話來問父親的病情,朱智永問媽媽有沒有聽到什么新聞?黃家洼是他們村里的土地,如果有什么事情,很快就會在村里傳開的。媽媽說沒有。

下午,他騎共享單車回到城里的住處,給父親做飯,心里隱隱不安。

做好飯帶去病房,把飯遞給父親,一個原本蹲在病房角落、年齡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起身朝他靠近幾步,跟他打了招呼,說他姓趙。小趙出現了。他是從廣東趕來的,實際上,他早上打電話的時候,高鐵差不多就要到縣城了。朱智永告訴小趙,說你的阿姨,還有個哥哥,下午出去了,找孩子,不知道回沒回來過。

小趙說,我知道,我們通過電話了。

父親的病時輕時重,頭疼輕了又開始持續低熱,那個孩子的事讓他徒增郁悶。他想起他的表哥,他生父的姐姐的兒子。姑父和姑媽離婚后,姑媽另嫁,表哥無人照管,來找姑媽迷了路,在玉米地里啃生玉米棒子活了半個月。就是這個流浪兒表哥,現在成了遠近聞名的大老板。他想,他昨夜看到的那個孩子,也許定會成為第二個流浪兒大老板。

他和小趙搭訕,想打探他愛的那個女人的事情,那個16歲生孩子的女人有何秘密,那個小孩找到沒有?

小趙告訴他,老婦人的孫子、那個叫做小誠誠的孩子的遺體在一個灌溉水池里發現了。那是鄉村振興工程專項資金修建的水池,種烤煙的季節,上游水庫放水或者雨天的雨水就收集在這些大大小小的池子里。淹死小誠誠的那個水池,就在他昨晚回老家的鄉村公路的路邊,就在他看到那個孩子地方的不遠處。

【作者簡介】阮王春,1990年生;作品發表于《青年作家》《滇池》《邊疆文學》《野草》《小說林》《紅豆》《南方文學》等刊;曾獲滇東文學獎、昆明作家協會年會獎等,著有中短篇小說集《北站》;現居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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