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我,一個資深四腳白被迫轉型的家里蹲,成功跑簡陽去了。
是《青年作家》發的英雄帖。說去年就要搞第二屆青年寫作營,沒搞成,今年繼續。接電話時我正在家附近吃湖南米粉,已經很久了,基本只敢在離家三公里內活動,打羽毛球,練瑜伽,在隔壁小區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想起十年前援疆,還獨自撒歡兒跑了三次南疆,恍如隔世。不過那個已然陌生的自己當時已認識了一萍兄,這次一見,笑起來還是老樣子嘛。但也還是有一點不同了: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群大哥里相對年輕的,現在則是一大群年輕人中相對老的。我自己也一樣。此情此景,除了高歌一曲《時間都去哪兒》了,還能說什么呢。
少不入蜀,老不出川。有朋友聽說我即日要離京并探知目的地后,既妒且恨,一針見血:你就是去吃火鍋的!看來他要么是海底撈資深排隊客,要么也看過那本著名的《海底撈你學不會》??烧l要學那么讓人社死的招數啊,吃就完了!
果然報到當天就上小火鍋,正是海底撈。我滿懷希望地問一萍兄:“是去總店嗎?”他說:“不是。但也是簡陽的嘛!”聽上去還是比外地正宗一點的樣子。這一行多數不太熟的小朋友里好在還有老朋友小驢。作為湖南老鄉,他在選鍋底環節和前一天還犯胃病的我一樣不顧一切選了牛油重辣鍋底,少頃,皺著眉小聲對我說:“一點都不辣嘛!都沒味道!”
好吧,實踐出真知:簡陽海底撈和全國其他地方的海底撈一樣過度健康,去油減辣。
之后幾天,差不多每天都是上午學習講座——有一天上課,還先安排了到附近的簡陽博物館參觀?;旧线€在最貪睡年紀的一群人,前一天夜里還玩游戲到三點,第二天一大早居然可以睡眼惺忪整整齊齊站在沐浴晨光的賓館大堂前,令人嘆為觀止。我猜也是大家太久沒出來了,十分珍惜每次出來的機會。博物館陳列的一只有船艙的小木船很好看,只是紅油漆顏色太新,換成了黑白模式拍,果然好看得多。原來簡陽古稱簡州,曾經劃歸內江,雖然現在行政區隸屬成都,還是位處東川,歷年常遭大旱,俗諺謂:“天府之國僅西川,四川中東不沾邊。西澤東旱數千年,窮富分明兩重天”,因此有一段時間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水庫。
第二天下午,我們在牛毛細雨里接連去了平武鎮尤安村和石鐘鎮前鋒村。一進尤安村,路邊都是第三方公司給村民蓋的一棟棟小洋樓,看上去完全就是高檔郊區別墅群——都建在村民自家宅基地上,基本都是自用。村民活動中心和商店都有很多書可以免費供村民取閱,仔細看了一下,名著不少,也有《新農人+新電商運營指南》《實用太陽能、沼氣利用技術常識》《農藥中毒防治》和《新編蘋果病蟲害防治技術》,病蟲害三個字加粗加黑,其他字在書脊上要仔細辨認才看得見。我比較感興趣的是二樓墻上的“尤安村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尤安村黨委下面直接領導“簡陽市平武鎮尤安村股份經濟合作聯合社”和“簡陽市尤安祥瑞土地合作股份社”,合作聯合社包括四川邁科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簡陽市百鳴灣酒店有限公司、簡陽市尤安勞務派遣有限公司、簡陽市尤安商貿有限公司、簡陽市匯優眾安企業經營管理有限公司,彼此之間是領辦和收益的關系。聯合社和合作社之間也同樣有領辦和收益的關系。也就是說,就在自己村里,就能解決一定比例的本地農民務工問題……但具體到多少我問負責講解的工作人員,并未得到準確比例。旁邊貼著最新版2022禁限用農藥清單和常用農藥使用安全間隔期。
我最高興的是,除了有婦女職業技能培訓教室外,還有專門的兒童安全教育講座。只是不知什么人來講、多少大人孩子肯來聽。
前鋒村有蜀繡工坊,定價偏貴,不知銷售渠道。還有農村酒店,比川西常見農家樂規模大,酒店外一大片有郊野濕地公園的模樣,步道邊滿載無數叫不出名字只能掏出識花APP的野花,讓人感慨畢竟回到了草木葳蕤的南方。還有裝修得很時髦的精品供銷社,可惜里面的土特產都是從四川其他地方進的。小驢在此貢獻了這一行第二個名場面:他先是極力慫恿我和他一起買當地特產的一種青花椒,我一看至少兩斤起賣,就算合買,沒吃麻習慣的人一輩子都造不完一斤,遂婉言謝絕,走開。兩分鐘后逛回貨架,驚見小驢神情大異,正痛苦萬狀按住胸口,還以為心梗發作,詢問半天才知道他剛扔了一把青麻椒進嘴,動機不明。順便還發現他手機屏幕亮著,剛百度過“人吃花椒會不會死”。
晚上就在前鋒村吃川菜,十個人圍坐一張小方桌,菜一道道上得有條不紊,一頓飯都吃完了人都走空了,服務員還在小心翼翼地見縫插盤。我一直疑心這方桌暗藏機關,可以把四邊收進去的半圓形啪地打開拼成一張大圓桌,結果等了一頓飯,并沒有。
第三天下午,我們去了張家巖水庫和三岔湖水庫。西澤東旱,便挖山引流,所有水庫都是在1949年后修的。國慶我也去了密云水庫,才發現原來水庫是城市隱藏最深的風景盲盒,且輕易不示人。三岔湖也是,水庫外重門深鎖,進去后才發現植被豐富,橋邊水聲潺潺,遍地都是碎金,富麗得像打翻油畫初學者的調色盤,連日漸沉穩的鄭在歡同學都表揚:這里不錯,來張作者照!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于是我就被偷拍了扎馬步奮力給他和小驢拍照的樣子。
當天的樂趣主要來自拍照。小驢和曉敏都帶了專業相機。我擺拍了幾張后,便樂得躲在船艙坐觀兩大攝影師在甲板上頂著大風輪流給諸位帥哥美女拍照,亮出神通各逞其技。這些年不太排斥照相了。反正今天的自己,永遠是此后余生里最年輕的。
意想不到的是,當晚在島上吃全魚宴,幾個人都喝醉了,其中還包括一位文靜的西安姑娘,三三臨危受命,一直扶著她下臺階上船,還因此暫時被迫拆散了和楊知寒的CP。那個下午在林間水邊的嬉游,也因為這不勝酒力,有了“興盡晚回舟,沉醉不知歸路”的尾聲。愉快的細節還包括和小驢歡歡還是坐來時同一輛小巴回市區,同車依舊是四川兩個朋友,小驢喝多睡了,其他人不知怎么說起車上自帶的歌不行,“放點帶勁的”。結果車載藍牙欺生,我和鄭在歡死活連不上,倆北漂被迫聽了一路土搖??斓胶嗞柺袇^才福至心靈:“可以放老歌嘛!”原來集體童年記憶才是最大的情感公約數,于是就在《千年等一回》《新鴛鴦蝴蝶夢》《笑紅塵》的熟悉節奏里搖搖晃晃地開進市區,動靜之大,甚至讓小驢夢中驚坐起,一車人又神經病發作笑了個人仰馬翻。
后來才知道只有我們一路唱歌,還吃光了中午在酒店門口買的一袋橘子——更像郊游了。
最后我猜很多人都會寫狼人殺。因為真的整整玩了三晚上,每個人都在無數個虛構的月黑風高夜死了無數次,包括三三、丁東亞和歡歡這樣的高手也多次死于亂刀。但本人人菜癮小,就不多談了。此外也不幸酒精過敏,趁機形容他人醉態也很不講武德,所以只說必須要說的一點:一萍兄還是很適合和年輕人一起耍??!雖然他也不咋會玩,而且酒也不咋喝了——為什么呢,因為他自帶邪魅狂狷的殺氣,莫名搞笑。此外,也很謝謝《青年作家》雜志給了大家一個在特殊時期相聚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