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循環”背景下企業海外關聯行為與綠色技術創新

關鍵詞 海外關聯行為；綠色技術創新；雙循環；高質量發展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要“加快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建設美麗中國”，并明確要求“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這是中國首次就具體的技術創新領域提出創新體系建設要求。正如習近平在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上指出：“生態文明發展面臨日益嚴峻的環境污染，需要依靠更多更好的科技創新建設天藍、地綠、水清的美麗中國”。建立綠色技術創新體系、推動“更多更好”的高質量綠色技術創新是推進中國綠色轉型、建設生態文明強國的必由之路。而綠色技術創新體系的建設離不開社會各主體的努力，相對大學和科研機構來說，企業更是重要的綠色技術創新主體［1］。同時，隨著企業生產經營規模的擴大，“走出去”成為許多企業自發的戰略選擇，海外關聯行為是企業持續性獲得海外資源、開拓國際市場的主要方式。研究企業能否通過海外關聯行為，獲取綠色技術創新所需的資源，實現高質量的綠色技術創新，對于打破國內綠色技術創新瓶頸、探索企業自發式的綠色技術創新行為模式，進而構建新發展格局下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具有重要意義。此外，伴隨著國內經濟轉型和國際形勢日益復雜等因素的疊加，中國經濟發展對于立足內需的要求越來越迫切，以國內市場為主體、充分利用國外市場的“雙循環”模式成為了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選擇。企業“走出去”是“外循環”的重要部分，在“雙循環”背景之下，企業如何在海外關聯行為中充分利用“外循環”帶來的外源性創新優勢，同時立足于國內市場，推動綠色技術創新“增量提質”，不僅是企業響應時代浪潮、建立可持續性競爭優勢的戰略機遇，也是“雙循環”背景下踐行新發展理念的應有之義。

1 文獻綜述

與該研究密切的相關文獻主要有兩類：一類是企業海外關聯行為的相關研究；另一類則是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相關研究。企業海外關聯行為是指企業在國外設立子公司、聯營公司等行為，是企業持續性獲得海外資源、開拓國際市場的主要方式。現有關于企業海外關聯行為研究主要集中于海外關聯行為帶來的企業績效和技術水平的影響。王卉喬等［2］發現，企業海外關聯行為將會使得企業出現利潤轉移的現象。Li等［3］則發現企業海外并購能夠幫助其股東產生更大的價值，該效應對于規模更大和更有海外經營經驗的公司來說更加明顯。而相對于企業績效，更多的學者將目光投向企業海外關聯行為對技術水平的影響。Neary［4］構建了兩國寡頭壟斷模型，從理論分析的角度指出企業具有海外關聯行為對于提高企業生產技術水平、優化資源配置具有重要作用。也有一部分學者使用實證數據對海外關聯與技術水平的關系進行探究，發現海外關聯行為確實對企業技術水平的提升有著正向影響［5-6］。

在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相關研究中，與該研究最為密切的是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驅動因素研究。與傳統的技術創新相比，綠色技術創新更具風險和不確定性，而企業是以經濟利益最大化為目標的經濟組織，這也使得企業本身的綠色技術創新意愿較為缺乏［7］。因此，環境規制、媒體關注等外部因素一直以來都是驅動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研究熱點［8］。Cai等［9］利用中國重污染上市公司數據發現環境規制強度對于其綠色技術創新數量具有顯著性的促進作用。張玉明等［10］發現，媒體關注能夠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績效的提升。然而，越來越多的學者指出，外部因素無法形成長效的企業綠色技術創新驅動機制，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最終還是需要依靠企業自身的主動行為，以此形成企業可持續競爭優勢［11-12］。由此，學術界逐漸轉向從企業內部自身的視角來探討如何推動綠色技術創新，如有學者從企業內部的高管相關特征來探討其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行為的影響［13］。但目前從企業自身行為出發，探討其綠色技術創新的驅動研究依舊較少，相關因素考慮不足，從而難以對構建企業自發型綠色技術創新行為模式形成有效的理論與實證支撐。

從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與海外關聯行為的相關文獻中可以發現，一方面，海外關聯行為作為企業“走出去”的重要標志，學術界主要關注其對于傳統技術創新的影響，忽略了技術創新的方向，沒有進一步區分“污染”創新和“綠色”創新。在目前中國生態文明建設不斷趨嚴的背景下，企業能否通過“走出去”行為，獲取綠色技術創新的相關資源，對于打破國內企業綠色創新瓶頸，提升綠色技術創新質量有重要意義。另一方面，在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研究中，對于海外關聯這一企業自發的戰略行為關注較少，而探索企業能否在“走出去”的過程中進而實現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也是構建企業自發型綠色技術創新行為模式、拓展企業內部行為視角的關鍵嘗試。

鑒于此，以中國A 股重污染行業上市公司2006—2019年的數據為樣本，根據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中IPC分類號提供的專利化創新活動技術信息，經過整理計算衡量上市公司綠色技術創新的數量與質量，探究海外關聯行為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與渠道機制。該研究的貢獻體現在如下兩個方面：①聚焦綠色技術創新，從企業自發性戰略視角切入，考察企業海外關聯行為對綠色技術創新數量和質量的影響，并深入探討其作用機制，拓展了當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問題的研究視角與內容。②在“雙循環”背景下，嘗試對企業如何在海外關聯行為中充分利用“外循環”帶來的外源性創新優勢，同時立足于國內市場，推動綠色技術創新“增量提質”的可行性路徑進行理論和實證考察，為企業把握新一輪戰略機遇、融入雙循環發展新格局進而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決策參考。

2 理論機理與特征性事實

2. 1 理論機理

中國企業通過海外關聯行為實施“走出去”戰略，是為了通過開拓海外市場，提高企業競爭力［14］。然而作為外來者，中國企業早期在東道國會受到市場的排外影響，同時還要適應發達國家更加嚴格的環境標準［15-16］。顯然，環境保護意識和環境責任履行水平更高的企業會受到國際市場的青睞［17］。同時，企業海外關聯行為能夠促進企業對外交流合作，學習國外先進的綠色生產經營理念，提高生產經營模式的可持續性，因此，海外關聯行為能夠提高企業的環境責任意識。而積極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則是企業履行環境責任的關鍵部分［18］，隨著環保意識的提高，企業會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增加相關綠色專利技術的產出。此時，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數量將會增加。此外，當企業具有海外關聯行為時，能夠通過整合原有海外企業的資源與創新基礎，或者通過海外市場獲得所需要的產品創新資源和學習新型技術來實現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從而提高上市企業的整體技術水平［19-21］。技術水平作為綠色技術創新的技術基礎，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高低有著關鍵的影響［22］。當企業由于海外關聯行為而具備更高的環境責任意識和技術水平時，綠色技術創新活動不僅數量會增加，其質量也會提高，從而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據此，提出如下理論假設。

假設1：企業海外關聯行為能夠通過提高企業環境責任意識和技術水平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提質”。

由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需要的投入大、周期長，不確定性較高，因此企業在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過程中存在著實質性創新與策略性創新的現象［23］。策略性綠色技術創新是指企業為了迎合外部環境的變化，專門進行難度低、產出快的綠色技術創新。實質性綠色技術創新是指企業以推動綠色技術進步和獲取綠色領域競爭優勢為目的創新模式。當企業具有海外關聯行為時，由于對外交流合作的加強，能夠了解并學習國外先進綠色生產經營理念，不僅對于綠色技術創新的重視程度得到提高，對綠色技術創新所蘊含的價值認識也會更加深化。此時企業從長期發展戰略的角度出發，會采取實質性創新策略，充分挖掘綠色技術創新所蘊含的內在價值和創新優勢，通過推動綠色技術創新的進步獲得企業長期價值的提高［24］。此外，中國金融市場并非完全基于商業規則，由于國有企業的特殊性質，金融機構更傾向于向國有企業提供資金，國有企業的資金來源比非國有企業更加寬裕［25］，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對資金的要求較高。同時，國有企業由于其社會政治地位，不僅被賦予了更多履行環境責任的期待，也需要服務于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因此，相比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更有動力和資金優勢來充分利用海外關聯行為帶來的技術逆向溢出效應，把握技術創新機遇，更好地實現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據此，提出如下理論假設。

假設2：海外關聯行為能夠促進企業進行實質性綠色技術創新活動。

假設3：相比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海外關聯行為對綠色技術創新“增量提質”的效果更明顯。

“立足于國內市場，充分利用國外市場”是在當前“雙循環”背景下，企業通過海外關聯行為實現綠色技術創新能力水平“增量提質”時需要把握的科學原則和行動指南。一方面，國外市場是企業外源性技術創新的重要來源，能夠幫助企業打破創新瓶頸、降低耗費成本，實現技術逆向溢出效應，是企業提升創新質量的重要方式［26］。當企業有意識地進行與技術創新有關的海外關聯時，會有針對性地整合創新資源，夯實技術基礎，最大化“外循環”為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升帶來的創新優勢［27］。另一方面，中國具有超大規模市場的潛力和優勢，具有全球最完整、規模最大的工業體系、強大的生產能力、完善的配套能力，以及回旋空間大的特點。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力度前所未有，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受到空前重視。當企業立足于國內市場，提高國內市場參與率，就能夠充分享受在順應國家重大戰略導向中獲得的資源、政策傾斜優勢，并以綠色技術市場需求為導向，將海外關聯行為帶來的創新優勢轉化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據此，提出如下理論假設。

假設4：在“雙循環”背景下，若企業以技術創新為目的設立技術獲取型海外關聯公司，同時提高國內市場參與率，能夠增強海外關聯行為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提質”的效應。

2. 2 特征性事實

當企業在海外設立關聯公司時，企業能夠獲得逆向技術溢出效應，同時，企業由于受到更多的市場關注以及為了獲得東道國經營的合法性，將會積極履行環境責任，開展綠色技術創新活動。例如，海南海藥公司（股票代碼000566），在2006年到2011年間綠色專利申請量為0。然而，該公司在2012年設立海外關聯公司后，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從當年開始不斷增長，不僅綠色專利申請數量逐年增加，綠色專利申請質量的年度均值也從0. 11提高到了0. 69。無獨有偶，相似的情況還出現在吉林敖東公司（股票代碼000623），該公司在2006年至2015年間，綠色專利申請量也為0，而在2015年設立海外關聯公司后，綠色專利申請數量和質量也都得到明顯提高。這些零星個案的背后是否具有普遍性的規律？

該研究使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于2010年推出的“國際專利綠色分類清單”中的綠色專利IPC分類號，對從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SIPO）檢索得到的上市企業專利類型進行匹配，從而得出企業每年的綠色專利申請數量以及每個綠色專利的IPC分類號。進一步地，通過綠色專利的IPC分類號計算了企業層面的綠色專利知識寬度，以此衡量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質量，并根據企業在樣本期間是否具有海外關聯行為對綠色技術創新數量與質量指標進行分組描述性統計。從圖1中可以發現，就所有企業而言，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與質量指標隨著時間的推移大致呈現遞增的趨勢，這表明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能力呈現上升趨勢。與此同時，從圖1中還可以發現，具有海外關聯行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較不具有海外關聯行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增長趨勢更加迅速，兩組企業間數量與質量的差異都在不斷增大。

3 指標選擇與模型構建

3. 1 指標選擇

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指標（Quantity）：采取企業當年綠色專利申請量來衡量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數量維度。之所以選擇綠色專利申請量而非綠色專利授權量，是因為考慮到綠色專利授權往往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因此綠色專利申請量更能夠體現企業當年的綠色技術創新能力［28］。用國家知識產權局中企業當年綠色專利申請量加1后再取自然對數值作為最終的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指標，反映企業當年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數量維度。

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質量指標（Quality）：采取企業當年申請的平均綠色專利知識寬度來衡量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質量維度。之所以采取綠色專利知識寬度來衡量綠色技術創新活動質量，一是因為專利是創新知識的重要載體，所涉及的知識領域越廣，所蘊含的內在技術含量也越高，而技術含量越高的專利，其質量也普遍越高。二是因為專利的知識越復雜，就越難被其他企業所替代和超越，因此具有較高的市場經濟價值，而這正是專利質量的重要體現，專利知識寬度衡量專利價值的方式近幾年已被許多學者廣泛使用［29-30］。具體做法如下：首先，根據“國際專利綠色分類清單”中的綠色專利IPC分類號，與國家知識產權局獲得的重污染企業當年申請的所有專利進行匹配以此得到綠色專利IPC分類號。然后，借鑒陶鋒等［31］的做法計算每個綠色專利在大組層面的知識寬度。最后，通過均值的方式匯總成為每個重污染企業當年的綠色技術創新質量指標，反映企業當年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質量維度。為了檢驗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質量指標的穩健性，還采用了中位數方式匯總，以及使用國家知識產權局中企業當年綠色專利被引用數量來衡量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質量。

海外關聯（Ovse）：目前，企業海外關聯情況通過企業是否在海外具有子公司、聯營公司等關聯公司來衡量，擬借鑒此做法，采用虛擬變量來衡量企業海外關聯情況，若樣本期間企業首次具有海外關聯公司，則在此年之后該企業的海外關聯虛擬變量Ovse 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同時，剔除樣本期間第一年就具有海外關聯公司的企業。目前，在企業海外關聯有關的研究中，這種指標構建方式得到了廣泛的運用［32］。

為了保證結果的可靠性，該研究還參考了現有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研究成果［33-34］，在回歸模型加入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有影響的其他控制變量。控制變量有：企業規模（Size），表示企業的規模水平，用企業期末總資產的對數來衡量。企業年齡（Age），表示企業成立后的時間跨度，用企業的成立時間長度來衡量。資產負債率（Alr），表示企業資產負債水平，用負債與資產的比值來衡量。企業成長能力（Growth），表示企業經營成長水平，用營業收入增長率來衡量。資產收益率（Roa），用凈利潤和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機會成本（TobinQ），用企業市值與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反映企業的機會成本。企業現金流（Cash），用企業期末現金及其等價物與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獨董比例（Indirector），用獨立董事占董事會總人數的比例來衡量。是否兩職合一（Parttime），用虛擬變量表示，若總經理和董事長是同一人，則該值取1。高管激勵（Stimulate），用前三名高管薪酬總和的對數來表示。股權集中度（Centre），采用前五名股東的持股比例來衡量。利潤率（Profit），采用企業利潤總額與營業收入額的比值來衡量。固定資產比率（Far），采用固定資產與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融資約束（FC），參考鞠曉生等［35］的做法，計算SA指數來衡量企業融資約束，若SA指數小于其總體中位數，則認為該企業當年受到的融資約束較重，取值為1。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生態環境部發布的《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指南》和證監會2012版行業分類標準，該研究將采礦、紡織等11個重污染行業企業視為重污染上市企業，樣本期間為2006—2019年。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有關數據來自國家知識產權局，海外關聯數據來自國泰安數據庫（CSMAR）的關聯公司基本文件欄目，通過人工篩選獲得企業海外關聯有關情況。其余控制變量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CSMAR）以及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表1是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3. 2 模型構建

該研究旨在探究企業海外關聯行為能否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產生影響，而企業海外關聯行為可以用構建的指示變量來衡量，因此采用事件研究法能夠很好解決模型內生性的問題，其計量模型為：

其中：Yi，t 是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質量或者數量情況，Ovsei，t 是企業是否具有海外關聯狀態的虛擬變量，若在樣本期間，企業i 在t 年首次具有海外關聯公司，則該企業的Ovsei，t 變量在t 年后取值都為1，否則為0。Xi，t 是一系列控制變量，ui 為企業個體效應，vt 是時間效應，Pj 是企業本身所在省份的虛擬變量，εi，t 是隨機擾動項。β1 是主要關注的系數，若β1 顯著且大于0，則表示海外關聯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質量或數量。

為了探討企業海外關聯情況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可能的影響機制，擬采用目前廣泛使用的中介效應模型：

變量Zi，t 為可能的中介變量，當對式（2）和式（3）進行同時回歸時，若發現在式（2）中，系數α1 顯著，則表示海外關聯情況能夠對中介變量產生影響，進一步地，若在式（3）中系數λ 也顯著，則表明企業海外關聯確實能夠通過中介變量Z 進而影響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數量或質量，中介效應成立。模型其余變量含義與式（1）一致。

此外，為了探究企業不同特征對于企業海外關聯與綠色技術創新關系的異質性影響，還將使用三重差分模型（DDD）：

式（4）中：Ti 是企業的不同特征變量，τ 是主要關注的系數，可以預見的是，若系數τ 顯著，則企業海外關聯行為對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會隨著Ti 變量的不同而產生差異，其余變量的含義與也與式（1）保持一致。

4 實證回歸

4. 1 基準回歸

首先利用式（1）進行基準回歸，從基準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表2），海外關聯確實能夠提升企業的綠色技術創新能力，不僅表現為數量的增多，還表現為質量的提高，在同時控制個體、時間和省份效應后，其估計結果在5% 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這樣的結果表明，海外關聯行為作為企業自發性的經營戰略選擇，不僅能夠幫助企業開拓海外市場、獲取海外資源，而且還能夠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產生影響，助力企業實現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增量提質”。該回歸結果與現有文獻的研究結論一脈相承。如樊秀峰等［36］發現海外投資能夠顯著提高企業創新水平。而有所不同的是，該研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深化，在企業“走出去”行為的探究中，聚焦于綠色技術創新。

接下來采用事件分析法進行平行趨勢的有關檢驗，并以此進一步觀察海外關聯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影響的動態效應。在平行趨勢圖中（圖2），0表示樣本期間企業首次具有海外關聯公司的第一年，-1則表示企業在樣本期間首次具有海外關聯公司的前一年，其余含義以此類推。可以發現，在企業設立海外關聯公司前，實驗組與控制組之間綠色技術創新的數量和質量都沒有明顯的差別，但在企業設立海外關聯公司后，實驗組與控制組之間綠色技術創新的數量和質量都具有了顯著的區別。此外，還可以看出綠色技術創新的質量提高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在企業設立海外關聯公司的第一年和第二年其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并未有顯著提高，但隨著時間推移綠色技術創新質量逐漸提高，反觀綠色技術創新數量，雖然在企業設立海外關聯公司的當年就有所增加，但其上升趨勢在海外關聯公司設立的3年后有所減緩。這表明，與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有所不同，“提質”并非一蹴而就的過程，需要企業不斷夯實本身的技術基礎，從而實現“厚積薄發”。

4. 1 機制回歸

接下來分析海外關聯行為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機制，根據理論假設部分，海外關聯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機制可以從環境責任意識與企業技術水平兩個渠道來進行探索。由此構建兩個中介變量，一個是企業環境責任意識指標（Envres），用和訊網企業社會責任評分中每年的環境責任評分來衡量，該評分越高則表示企業的環境責任意識也越強。另一個是企業技術水平指標（Tlc），技術水平指標采用企業當年全要素生產率來衡量，當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越高，則表明企業的技術水平也越高。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見表3和表4，其中表3是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的影響機制回歸結果，表4是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質量的影響機制回歸結果。

首先，綜合表3和表4來看，海外關聯對于企業環境責任意識指標和企業技術水平指標的回歸系數都是顯著為正的，這表明，海外關聯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環境責任意識以及企業技術水平。此外，在同時引入海外關聯虛擬變量和中介變量后，企業環境責任意識以及企業技術水平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整體能力有著顯著的影響，其系數至少在5%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因此，海外關聯能夠通過提高企業環境責任意識以及企業技術水平的方式，進而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至此假設1成立。

此外，還可以發現海外關聯行為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和質量的影響機制有所差別。表3中，在同時引入海外關聯虛擬變量和中介變量后，發現企業環境責任意識的增強能夠顯著增加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然而企業技術水平的提高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數量的增加并不顯著。而反觀表4，在同時引入海外關聯虛擬變量和中介變量后，企業環境責任意識的增加和企業技術水平的提高對于綠色技術創新質量都有顯著的影響，其結果在5% 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與“提質”的難度和所需的技術基礎不同，從而使得海外關聯行為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和“提質”的具體實現機制途徑也有所差別。“增量”只要求企業關注自身環境行為，主動謀求更多減少環境污染的新型生產技術即可增加綠色技術創新的產出數量。因此，海外關聯行為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主要通過企業環境責任意識的提高；“增質”則需要企業在關注自身環境行為的同時，也要具備更加先進的技術創新能力，從而保證綠色技術創新蘊含更多的技術價值。因此，海外關聯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提質”需要企業同時具備較高的環境責任意識和雄厚的技術基礎。

5 進一步研究

5. 1 異質性回歸

5. 1. 1 實質性創新還是策略性創新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專利法，綠色技術專利主要分為兩個種類，一個是發明專利，另一個是實用新型專利。其中，發明指的是產品、方法或者其改進所提出的新的技術方案，而實用新型指的是產品的形狀、構造或者其結合所提出的適于實用的新的技術方案，相比于具有策略性創新傾向的實用新型專利，發明專利的難度相對更高，需要投入更多資源，但創新成果更具有“開創性”，是實質性創新［37］。為進一步探究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不同模式，該研究通過國家專利局進一步收集了不同綠色專利申請類型的分類號，并根據相同的方法獲得不同專利申請類型的數量和質量，考慮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模式的回歸結果見表5。從表5中可以看出，海外關聯行為能夠顯著提升企業綠色發明專利申請的數量和質量，其回歸結果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然而，企業海外關聯情況并沒有增加具有策略性創新傾向的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量。這表明，海外關聯行為對于企業實質性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效果更加明顯，假設2成立。

此外，綠色實用新型專利申請的質量也有所提高，可能的原因在于，在“走出去”的過程中，企業也會學習到更多先進理念，更加具備長期戰略眼光。因此，企業海外關聯行為能夠提高企業從長期戰略視角來挖掘綠色技術創新內在價值的意愿，扭轉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盲目“增量”的錯誤思想，從而以“增質”為導向，推動企業選擇實質性綠色技術創新模式。而在此模式下，企業則會更加理智地對待策略性創新傾向的實用新型專利的數量產出，不會盲目去追求數量的增多，而是會真正以實用為導向更加注重其產出的質量。這也更加印證了海外關聯行為更能夠推動企業實現實質性綠色技術創新“增量提質”的結論。

5. 1. 2 區分上市公司所有制形式

接下來運用式（4）中的三重差分法（DDD）探究企業所有制差異下海外關聯行為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影響的異質性。這里引入企業所有制（State）的虛擬變量，若企業屬于國有企業，則State 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企業所有制虛擬變量（State）與海外關聯指示變量（Ovse）生成交互項State_Ovse 后進行三重差分回歸。從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表6），在控制了企業個體效應、時間效應與省份效應后，不論被解釋變量為綠色技術創新質量還是數量，交互項State_Ovse 前的系數至少在都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海外關聯對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和數量的提升作用在國有企業中表現得更加明顯，假說3成立。

5. 2 基于雙循環視角的進一步探析

在雙循環的新發展格局之下，企業如何最大化海外關聯行為帶來的綠色技術創新能力提升效應？目前鮮有文獻對此分析。該研究基于雙循環視角進一步探索企業如何在參與“雙循環”過程中更好地實現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構造兩個變量Res 和Dome，Res 為虛擬變量，指代企業在樣本期內是否在具有與研發、科研業務有關的海外關聯公司，若企業在樣本期間具有該特征的海外關聯公司，則Res 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Dome 為企業國內市場參與率，利用企業國內營業收入與總營業收入比值來衡量，反映企業生產活動在國內的參與程度，其中，國內營業收入等于總營業收入減去海外營業收入。上述兩變量在與海外關聯指示變量（Ovse）生成交互項Res_Ovse 和Dome_Ovse 后分別進行回歸分析。從表7中可以發現，交互項Res_Ovse 在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和數量指標前的系數較為顯著，因此具有研發業務有關的海外關聯公司能夠更好地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同時，交互項Dome_Ovse 在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和數量指標前的系數也較為顯著，這表明積極參與國內市場對于最大化海外關聯行為對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效果有促進作用，假說4成立。

6 穩健性檢驗

6. 1 考慮自選擇偏誤

該研究進一步采用得分傾向匹配（PSM）來克服可能存在樣本自選擇偏誤。在進行得分傾向匹配后，根據得分傾向匹配得分，保存匹配成功樣本，利用式（1）對其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結果見表8。在進行得分傾向匹配且控制時間效應與省份效應后，海外關聯對綠色技術創新數量的影響結果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而海外關聯對綠色技術創新質量的影響結果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因此，海外關聯行為能夠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基準回歸結論是穩健的。

6. 2 更換綠色專利質量的衡量方式

考慮到目前學界對于創新質量衡量方式的不唯一性，該研究接下來更換綠色技術創新質量指標來檢驗海外關聯對于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影響的穩健性，將綠色專利分類號知識寬度中位數（Median）以及國家知識專利局中企業當年綠色專利被引次數（Quote）的有關數據作為綠色技術創新質量替代指標，利用式（1）進行回歸。從回歸結果中可以發現（表9），不論是以綠色專利知識寬度的中位數還是企業當年綠色專利被引次數來衡量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其回歸結果都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因此，海外關聯確實能夠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提質”。

6. 3 基于Tobit模型估計

考慮到被解釋變量數據的截斷特征，這里進一步用Tobit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表10），從表10中可以發現，面板Tobit的LR檢驗顯著拒絕“個體效應不存在”的原假設，因此面板Tobit估計結果有效。從回歸結果可知，在考慮左截斷特征與雙截斷特征之后，綠色技術創新質量和數量的估計結果依舊十分顯著，即海外關聯行為能夠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

7 結論與建議

該研究以海外關聯作為企業“走出去”的重要標志，利用A股重污染上市公司2006—2019年的數據，從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數量和質量兩個維度，全面考察了海外關聯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及其實現機制。同時，還嘗試以企業參與雙循環為視角，探討企業如何在參與雙循環中最大程度實現海外關聯行為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

研究發現：①海外關聯行為能夠通過增強企業環境責任意識及基礎技術水平的方式，助力企業實現綠色技術創新能力水平的“增量提質”。此外，綠色技術創新質量的提升具有相對延后性，但是“提質”效果相對于“增量”效果更加具有長期可持續性，體現出破除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瓶頸的優勢。②海外關聯行為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和“提質”的具體實現機制途徑有所差別。海外關聯行為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增量”主要通過企業環境責任意識的提高，而海外關聯行為實現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提質”不僅需要較高的環境責任意識，還需要更加雄厚的技術基礎。③企業海外關聯行為能夠提高企業挖掘綠色技術創新內在價值的意愿，推動企業選擇實質性綠色技術創新模式。此外，海外關聯行為對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增量提質”效果在國有企業中更加明顯。④當企業在參與“雙循環”過程中，樹立“立足國內市場，充分利用國外市場”的戰略理念，以實現逆向技術溢出效應為目的設立技術研發型海外關聯公司，同時立足于國內市場，提高國內市場的參與率時，能夠充分發揮并吸收“外循環”對綠色技術創新帶來的創新優勢，更好實現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推動形成企業可持續性競爭力。

為充分發揮海外關聯行為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的提升作用，該研究給出相關建議。①企業應當積極參與“外循環”，響應國家“走出去”的號召，有關部門也應當完善有關政策，對“走出去”的企業進行補助和獎勵。同時，企業在“走出去”時，需要以學習先進技術創新模式和理念為導向，為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提供技術基礎。②企業要樹立內循環為主的意識，立足于國內市場，提高國內市場參與率。企業在通過海外關聯行為實現逆向技術溢出效應的基礎上，更應該立足于國內綠色技術市場，以需求和消費為導向，推動綠色技術“增量提質”。此外，有關部門也要不斷優化營商環境水平，引導具備海外關聯行為的企業參與積極參與國內市場，讓企業成為暢通國內大循環的綠色助力。③要在增強企業環境責任意識的同時提高其技術水平，實現綠色技術創新的“增量提質”。一方面，要通過增加企業污染環境后的代價，倒逼其環境責任意識的提高。另一方面，要通過完善創新體系和政策，激發企業科研動力、提高技術水平，從而雙管齊下，全面提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能力。④要更加關注非國有企業在綠色技術創新中面臨的問題，進行針對性施策。一方面要更加關注非國有企業的污染監督問題，實現綠色技術創新意識領域的倒逼效應，另一方面，要在政策優惠、融資等方面主動解決非國有企業在參與內外循環中面臨的“痛點”與“難點”，助力實現綠色技術創新能力提升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