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音樂研究綜述

蘇北抗日根據地的建設始于1940年，1945年全面抗戰勝利。五年間的新四軍文藝活動，促進華中敵后戰場的思想解放，實則不是一蹴而就的。其中，根據地的新四軍音樂研究，是基于蘇北抗日根據地文藝建設之上的。籌備建立戰地服務團、魯藝華中分院、軍、師魯工團、農村劇團等，形成蘇北音樂工作者、各部隊、各地方、各群眾團體的密切聯系。一時間，“星星之火”般迅速發展起來，成為僅次于延安根據地的重要文藝建設陣地。

當然，革命文藝的作用和推力是毋庸置疑的。1942年，毛澤東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之后，蘇北抗日根據地進一步吸取延安經驗。尤其在音樂創作上，真實記錄當時的革命歷史和戰斗生活。這無疑是新四軍開展的有組織、有規模、有成果、有影響的音樂運動，更是中國近現代音樂史亟待梳理的珍貴史料。

目前，學術界對于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音樂研究，呈現出重“宏觀”，輕“微觀”的散點研究態勢。因此，主要從以下兩個角度展開論述。

一、宏觀視角

（一）抗日戰爭史、新四軍史研究

這部分代表性研究成果有《中國抗日戰爭史》（《中國抗日戰爭史》編寫組，人民出版社，2011年）、《抗日戰爭文化史（1939-1945）》（主編肖效欽、鐘興錦，中共黨史出版社，1992年）、《新四軍史話》（余茂笈、呂勝堂、蔣曉鐘、張玉屏著，解放軍出版社，1985年）、《華中抗日根據地史論》（主編馬洪武，革命根據地叢書，1991年）等。這類研究以專著為主，是對黨史的記載與梳理，集中于“新四軍發展華中敵后戰場”“華中抗戰根據地的文化運動”“開辟蘇北”“華中根據地建設”等史實記述，對于全面厘清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音樂形成、建設、發展具有重大理論意義，是研究蘇北抗日根據地的基礎核心素材。由此看來，這一論域的研究是從最遠處，也是從最根源處對這段音樂史的觀照。

（二）抗戰藝術專題研究

其中代表性的研究成果有為紀念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所作的“石頭說話叢書”（劉增杰，河南大學出版社2005年），該叢書由《抗戰時評》《抗戰詩歌》《抗戰戲劇》《抗戰電影》《抗戰海報》《抗戰照片》六部分組成，《重拾歷史的碎片：中國藝術界抗戰備忘錄（1931-1945）》（陳潔，陳天白著，江蘇美術出版社，2015年）等。此類研究廣泛收錄藝術界抗戰歷史事件及人物，分別從音樂、舞蹈、戲曲、戲劇、美術、電影等多維度全面看待抗戰藝術問題，是從藝術學角度進行梳理的關鍵史料。

（三）蘇北抗戰文藝活動紀實與匯編

《江蘇革命根據地文藝資料匯編》（江蘇省文聯資料室，1983年）、《華中抗日根據地文化工作大事記》（上海市文化局黨史辦公室，1996年）、《新四軍的藝術搖籃》（朱澤等著，江蘇文藝出版社，1992年）、《新四軍音樂文化圖譜》（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15年）等，此類著作真實反映華中敵后抗戰、蘇北抗戰核心戰區音樂活動開展情況。其中，尤其是《新四軍音樂文化圖譜》中，記載了抗戰時期新四軍的重要音樂文化活動，以及與新四軍音樂有關的重要人物。其中，還包括代表性的《新四軍軍歌》，以及35首中國抗戰音樂歌曲，并附有譜例。

綜上所述，宏觀視角是從抗戰史、新四軍史、文藝史的基礎研究出發，整體觀照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音樂發展。因此，必然要將這段音樂史放置于特定的歷史語境中考量，充分理解戰略部署、音樂（文藝）觀念、方針。綜合蘇北抗日根據地音樂實錄，梳理新四軍文化運動全面部署下的音樂表象，以便于從微觀視角進一步深描音樂表象背后的內涵。

二、微觀視角

（一）核心陣地：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

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以下簡稱“華中魯藝”）的創辦，是“為開展蘇北抗日民主根據地的文化運動而斗爭”的重大決策和部署，是吸引文藝專家、培養文藝干部，傳播新文化新思想、團結群眾抗戰的核心陣地。學界對于華中魯藝的研究集中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代表性成果有：吳岫明《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史略》（南京藝術學院學報，1988年第4期）、劉則先《魯藝華中分院創建的緣由和功績》（鹽城師專學報，1998年第1期）、顧耿中《蘇北抗日根據地的音樂與音樂生活》（黃鐘，1999年第4期）等。《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史略》一文，梳理了華中魯藝籌建的過程，學校領導和組織情況、系科設置與課程建設。師生們在艱難困苦的條件下，一邊積極投身抗戰宣傳，一邊面臨敵人不間斷地掃蕩、襲擊而被迫縮編為軍、師魯工團。集中辦學模式雖被打破，但革命文藝的發展必將持續。劉則先在《魯藝華中分院創建的緣由和功績》一文中，明確新四軍領導人的正確決策，并進一步肯定華中魯藝在蘇北革命根據地迅速辦學的重要性。與此同時，他還進一步羅列華中魯藝的顯著功績，并肯定其重大歷史意義。顧耿中在《蘇北抗日根據地的音樂與音樂生活》一文中，則是忠實記述華中魯藝籌備初期的辦學宗旨、課程與專業設置、學制設置、師資力量、社團建設、教材編寫等，并介紹音樂專業的師生們圍繞教學、創作、研究展開的系列活動。

從已有代表性研究成果看來，在蘇北抗日根據地建立的這所學校，無疑在當時推動了蘇北抗日根據地的文藝建設與發展。作為新四軍領導人直接領導的藝術院校，華中魯藝不僅為軍隊和地方培養了文藝工作者，更是直接推動了我國近現代音樂創作與發展，其影響力可謂深遠。

（二）音樂家群體與新四軍歌曲創作

這一類研究成果比較豐碩，專著有：《民族歌魂：中國抗日戰爭救亡歌曲精選集（1931—1945）》（主編陳潔，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2014年）、《鐵軍戰歌：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詩詞集》（中國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研究會，2018年）、《鹽阜區新四軍抗戰歌曲選》（曹晉杰、陰曙吾著，鹽城新四軍軍部原址紀念館籌備處，1981年）、《鹽阜民歌選（注音本）》（皋古華著，鹽城專區人民出版社，1960年）等。歌謠，是新四軍和華中敵后抗日軍民戰斗史的真實寫照，愛國熱情高漲的音樂家們以極大的熱情投入音樂創作，并由此推進根據地的新音樂活動。在蘇北抗日根據地文化生活中，最簡便易行，最大眾化，最為群眾喜聞樂見，也最有戰斗力的，就是抗日歌曲。

抗戰歌曲的創作與流行，首先，得益于在蘇北有一批著名音樂家，如賀綠汀（魯藝音樂系教授、新四軍魯工團教授）、何士德（魯藝音樂系主任、新四軍魯工團團長）、孟波（魯藝教務科長）、章枚（魯藝音樂系教授、新四軍三師魯工團教授）等以及張天虹，呂岡之，劉亞、馮智、陳明、王洛夫等一批音樂工作者；其次，章枚《在魯藝前后的音樂創作》（收錄在《新四軍的藝術搖籃》一書）一文中也指出，新四軍領導人積極投身音樂創作，為歌曲《保衛郭村》和《黃橋的新生》作詞，并邀請章枚譜曲。由此可見，即使在當時那么特殊且復雜的環境中，音樂創作也未曾停擺，且自始至終都得到了華中局、新四軍，以及根據地各級黨委和政府的大力支持；最后，縱觀華中魯藝的生存與發展歷程可知，蘇北戰爭環境極其險惡，許多作品創作之后便廣泛傳唱開來，成為鼓舞軍民士氣的有力武器。

代表研究成果有：顧耿中的兩篇文章，分別是《蘇北抗日根據地的音樂與音樂生活》和《華中抗日根據地救亡歌曲綜論》，都對歌曲做了搜集、整理、分類的工作。在第一篇《蘇北抗日根據地的音樂與音樂生活》中，他認為蘇北抗日根據地歌曲題材廣泛，內容豐富。作者列舉蘇北鹽阜地區代表性的新四軍歌曲：《黃橋燒餅歌》《不學胡老漢》《反投降小調》《白菜心》《我們是戰無不勝的鐵軍》《反掃蕩》《別處哪兒有》等。第二篇文章，顧耿中在原有研究基礎上搜集了更多的歌曲作品。面對抗戰期間新四軍七個師的五百余首歌曲作品，作者列舉其中代表性的70首歌曲，并將其分為四類，分別是：1.歌頌新四軍光輝業績；2.描寫新四軍英勇善戰；3.歌頌抗日民主根據地的新氣象、新生活；4.民族解放、努力奮斗。曹建林在《蘇北根據地抗戰文藝研究》（2012年，蘭州大學博士論文）中述及蘇北根據地音樂活動。其中“音樂創作”尤以聲樂類作品為主，作者依據歌曲的創作目的與意義，將其分為三類，分別是：1.揭露和打擊敵人的歌曲；2.歌頌共產黨、新四軍，展示軍威的歌曲；3.反映抗日根據地建設的歌曲。游馳飛《賀綠汀在蘇北抗日根據地的音樂活動》（鹽城師范學院學報，2018年第5期）一文，記述了音樂家賀綠汀的音樂創作活動、音樂文藝活動、音樂人才培養展開研究。其中，歌曲是音樂創作活動中的核心，文中列舉了《一九四二前奏曲》等代表作品。

（三）音樂組織與團體研究

抗日戰爭期間文藝界通過文化藝術創作展現了民族精神和抗戰意志，文藝組織與團體發揮著中流砥柱和主力軍的強大作用，而各地不同類型的音樂組織和社團群體在文藝陣地組成建設中同樣占據了重要地位。主要有戰地服務團、新安旅行團、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魯迅藝術工作團、蘇北歌詠協會等。音樂學界對于蘇北抗日根據地音樂組織與團體的研究，依據組織構成、專業設置、職能規劃的不同，大體可以分為：專業型音樂組織和群眾性音樂團體兩大類。音樂組織面向群體不同，設置分工也會有所區別。

1.專業型音樂組織：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魯迅藝術工作團

《蘇北抗日根據地的音樂與音樂生活》一文中指出，以華中魯藝為代表專業音樂組織群體逐步細化專業，分科分類進行系統專業教學，設置專業課程，提高演藝水平和創作能力。《蘇北根據地抗戰文藝研究》中指出魯迅藝術學院更加注重培育大批文化藝術人才，為推動根據地文藝運動工作源源不斷地輸入優秀人才和新鮮血液。在課程設置上，施行分科設置系統課程，音樂系有“聲樂”“樂理”“作曲”“指揮”“名曲賞析”等；在教學活動上，音樂系培育組織建設業務水平、專業素養完備的合唱隊配合政治任務宣傳工作，成功排演《黃河大合唱》《怒吼吧，長江》《勇敢隊》等優秀作品。

相較于華中魯藝，魯迅藝術工作團（下文簡稱“魯工團”）則更加面向部隊、面向群眾，深入基層，實現打開藝術貼近生活、實踐與文藝創作相結合的新局面。在專業教學上，由于敵后環境窘迫，以賀綠汀為代表的音樂家們親自編寫視唱、作曲、和聲等教材；在音樂創作實踐上，主要體現在歌曲創作和歌劇排演。魯工團開展大量的音樂創作，在教學之余，文學組和音樂組一起開展創作活動，代表作品《輕騎隊》《一九四二前奏曲》等廣為流傳。此外，還排演了大量的歌劇作品。

2.群眾性音樂團體：戰地服務團、新安旅行團、蘇北歌詠協會

群眾性音樂團體，主要由各連隊及農村本土優秀藝術人才組織而成，創作作品種類豐富、體裁新穎，著重于演出，有著良好的藝術表演基礎和較為成熟的表演體系，是為抗日救國服務的文藝宣傳大軍。

戰地服務團，作為蘇北抗戰文藝團體初創階段的主要構成元素，承擔向民眾進行抗日宣傳演出的重要作用。章枚曾回憶“戰地服務團除了劇團之外，還有一個民運隊，每到一個地方，都聯系群眾，教兒童歌唱。”并指出，當時最流行群眾歌曲是《亡國奴當不得》。新安旅行團，則是一支少兒革命文藝團體，面向人民群眾和兒童廣泛開展戲劇活動和歌曲表演。蘇北歌詠協會，更是代表性的地方群眾文藝協會。在此基礎上，開辦歌詠培訓班、理論研討（主要圍繞新音樂及新音樂運動等問題）。

由此可見，雖然在蘇北抗日根據地中演出群體龐大，音樂組織也層出不窮，但在專業音樂家以及藝術工作者的帶領下逐漸形成了音樂教育——音樂實踐——音樂表演相結合的傳送帶，真正做到了抗日根據地的音樂宣傳工作有組織、有紀律、有規劃地開展。

結語

綜上所述，目前從宏觀視角而言，這一論題需緊密聯系抗戰史、新四軍史、文藝史、音樂史。在此基礎上，尚且缺乏綜合考察與梳理蘇北抗戰根據地新四軍音樂文化樣貌，完善文藝陣地建設（音樂機構、團體等）與音樂事象之間的系統研究；從微觀視角而言，對于“華中魯藝”、“音樂家群體與新四軍歌曲創作”“音樂組織及社團研究”的研究已經展開，也積累了豐富的音樂史料。但目前出版相關著作在記載蘇北抗戰根據地情況時，或是只關注到了廣義的文藝活動，或是聚焦于某一地域抗戰藝術事項，或是僅以歌曲作為研究對象。綜合兩個視角考量，蘇北抗日根據地整體戰略部署和新四軍音樂實踐之間的關聯性，以及，新四軍文藝陣地建設之間的層級與演變關系，直面音樂本體的考察，還原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音樂文化樣貌，才應該是深描的最終方向。

本文系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蘇北抗日根據地新四軍音樂史料輯錄與研究”（2021SJA2414）

的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1]朱澤：《新四軍的藝術搖籃——華中魯藝生活紀實》江蘇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

汪茹婷 江蘇師范大學科文學院講師

（責任編輯 李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