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幣危機加速秦朝滅亡

講秦朝滅亡與貨幣相關的故事之前，我們先要知道一個關于貨幣和經濟發展的底層邏輯：貨幣的數量決定社會分工水平。

乍一聽，邏輯很跳躍。經濟增長可以等同為社會分工的進步，分工水平越高，意味著經濟越發達，和貨幣數量之間并無關聯。但仔細想想，就會發現社會分工通過市場交換實現，而市場交換必須依靠貨幣實現。貨幣之于市場，就像水之于農田。貨幣匱缺，就是市場的旱災，很多商品生產就無法進入市場交換體系，社會分工就會倒退，經濟發展水平就會下降，甚至引發蕭條。

秦朝滅亡之前，整個社會就處于貨幣極度匱缺的狀態。統一六國后，始皇帝很快開始了對貨幣的強力統一進程，將鑄幣權收歸國家，廢除原來六國使用的各種貨幣，還規定了貨幣的種類、尺寸、樣式等。

這個過程并不容易。戰國時期的金屬開采、冶煉技術不夠發達，各國都允許民間鑄幣，讓市場力量調節貨幣發行數量。盡管市場上的貨幣五花八門，但貨幣數量充足，市場交換和社會分工也在快速進步。秦統一六國之后，市場規模擴大，對貨幣的需求也快速上升，所以必須加大貨幣供應量，否則就容易發生“錢荒”。作為一個傳統的農耕軍事國家，秦朝的金屬開采冶煉水平不太行，官方鑄幣不可能滿足市場需求。始皇帝不明白這個道理，對“大一統”的迷戀讓他大手一揮，決定以官辦的“秦半兩”作為唯一法定貨幣，并毫不留情地禁止各國民間鑄幣。

最終，秦朝一方面貨幣需求量大增，另一方面貨幣供給量大減。這就像要灌溉的農田多了，水閘卻被調到最小檔，結果是莊稼得不到灌溉。沒有貨幣，很多商品只能退出市場交換體系，百姓可買的商品越來越少，收入越來越少，陷入“通貨緊縮”循環。老百姓沒錢了，政府也收不到稅，支出卻一天天更加龐大。怎么辦？只能絞盡腦汁征苛捐雜稅，征徭役修長城、阿房宮，于是，經濟問題很快轉化成社會問題。秦王朝的暴政，終于引發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結束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封建王朝。

用現代金融學術語來說，秦朝覆滅的根本原因在于嚴重的通貨緊縮導致了經濟危機，又觸發了社會危機。在貴金屬時代，誰占有最多數量的貴金屬（尤其是黃金），誰就站在世界經濟發展的金字塔尖。自大航海時代以來，西班牙、葡萄牙、荷蘭，然后是英國，接著是美國，不管是通過戰爭、殖民、金融市場還是其他方式，大家的“霸主之路”都差不多，都是占有更多數量的黃金。如19世紀英國擁有全球30%以上的黃金，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美國更是擁有全球近一半的黃金儲備。這個歷史趨勢，本質上就是因為貨幣數量對社會分工、經濟增長具有決定性作用。

楚羽凡//摘自《金錢永不眠Ⅱ》，中信出版社，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