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本的情報觀念
間諜和情報貫穿了日本歷史。情報在日本是一門顯學,“情報立國”是日本的情報觀念。自豐臣秀吉時期,日本就開始真正重視并發展情報事業。到了明治時代,情報活動被渲染成一種高尚的愛國職責。1871年,日本巖倉親王率領使團出訪歐洲,在觀察對比英、法、俄、德等國軍工企業的生產模式與效率后,在考察報告中提出一個十分突出的建議,即應始終由國家來主導工業化的發展,所有可能與國家安全、軍事戰略有關的企業,都必須置于政府嚴格的控制之下。使團中有五十余名成員是日本政府在冊的情報人員,這個建議,就是由情報人員觀察分析而提出的,并且被日本政府很好的采納了。可以說日本獲取情報并指導行動的欲望十分強烈,無論是戰爭時期還是和平時期。
而在民間,日本人似乎天生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求知欲與窺探欲。為了搜集情報,日本人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在普通日本國民的生活中,搜集、整理信息是一種自發習慣,無論男女,搜集高質量的“信息”似乎成了他們生活的日常。可是這種習慣是從哪來的呢?從地理上看,由于日本作為島國遠離大陸,相對狹小,且完整地處于地震帶上,資源匱乏災禍不斷,民族心態中蘊藏著壓抑感、危機感和孤獨感。是否因為日本人為了防備不可預知的天災人禍,出于生存的本能,時刻在觀察在尋找,哪里有水、哪里有糧食,哪里安全,諸如此類。這些信息,也可以稱作個人“情報”。這種習慣延續下來,就造就了日本人這種搞情報的習慣。大部分日本人認為,有能力從事情報工作的都是國家精英,是英雄,他們充滿了冒險精神和超人的勇敢。戰國后,日本國內一經統一,日本人的這種習慣匯聚而成的力量,就正視被整合了起來,并且在日本的諸多大事中體現出了情報的效用。
二、日本“以民掩軍”情報活動的特點
一是基礎深厚。在國民基礎教育上,據《情報日本》一書中的數據及內容顯示,“明治末期日本全國學齡兒童入學率已超過了百分之九十,政府正式頒布‘開辦私立大學及高等中學’條例,全國全面開始普及中學與高等教育”。推行和普及教育,是日本廣泛開展情報活動邁出的重要一步。應用在情報活動上,無論是日本軍人還是民眾,其民族特性加上受教育背景,給了他們分析利用情報的知識基礎。在情報的搜集使用上,19世紀60年代開始的明治維新使日本迅速崛起,踏上了對內改革,對外擴張的道路,而日本開展的各項各類情報活動,則是它對外擴張的重要助力。大量資料表明,日本在明治維新后,曾派出大批間諜搜集有關國家軍事、政治、經濟以及文化風俗等方面情報。而這些舉動都是為日方發動戰爭服務的。
二是機構眾多。日本情報機構眾多,大致可分為民間和政府兩部分。并且,隨著時代背景的調整,比如戰爭的開始與結束,日本還會專門成立或者撤銷部分情報機構。二戰后,日本曾經銷聲匿跡的情報機關和間諜組織,在美國的扶植下死灰復燃,并且還建立起了一套相對獨立的情報體系和機構:內閣官房下屬的內閣情報調查室、法務省下屬的公安調查廳、警察廳下屬的警備局、外務省下屬的國際情報統括官組織、防衛省下屬的情報總部,以及財務省、經濟產業省、金融廳、海上保安廳等下屬的部分機構,這些行政機構共同構成了日本官方情報群。同時還有民間情報網絡,比如早期的玄洋社、樂善堂,侵華戰爭時期的黑龍會等秘密社團。這些機構和組織構成的龐大情報機構群,很有日本特色:以民掩軍,可以看做是日本在情報領域的“軍民融合”。
三是覆蓋面廣。日本情報機構和間諜對外開展情報活動的前后經過與相關報告,涉及到中、美、俄、英、法、德和朝鮮、菲律賓、越南等國家,對中美俄的情報調查活動更是重中之重,細之又細。最具有代表性的是19世紀90年代的日本駐德武官福島安正。他于1892年從德國出發,歷時488天,行程14000公里,抵達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一路上實地勘察、體驗并接觸了當地的各色人物。福島安正從政府官員、軍人乃至最普通的老百姓入手,獲取了有關當地風俗文化、軍備狀況的第一手資料,為日本政府和軍方日后制定對俄戰略與策略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正是具有如此的勇氣與能力,其工作為日本政府做出了相當的貢獻,福島安正成為日本情報部門里授予大將軍銜的第一人。
四是嗅覺靈敏。日本對別國的新鮮事物歷來興趣濃厚,十分重視技術的研發與引進。政府和民間高度關注世界各國有關經營管理、科學技術新發展、新動態的出版物,并從中分析、提取相關情報。日本的各行業都設立有專門為企業服務的情報所。20世紀70年代以來,但凡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在經濟、政治和軍事方面出現了新動向,或是在科學技術方面有某種新的發展和突破,幾乎隨即就會有日本人的身影出現。近年成立的日本“世界經濟情報服務中心”,2004年10月開始正式運作的“研究開發戰略中心”等機構,主要就是通過分析世界各國科學技術的發展狀況,搜集各國正在進行的科學研究項目、最新成果等,來分析日本需要重點發展的領域,以及應采取的措施等。
三、日本“以民掩軍”的情報活動開展
日本對中國覬覦已久,中國長期以來都是日本開展情報活動的重點對象,其情報活動范圍不可說不廣,其調查報告內容不可說不多不細,甚至到了讓人吃驚的程度。日本對外情報活動以時間為軸線,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一)明治時期
自1870年起,前往中國的日本明治政府軍政機構和個人逐漸增多,頻次越來越高,其目的也越來越明確:為了更深入了解中國,遍及社會、經濟、軍事、外交、地理、風土、人情等各個領域。甲午戰爭前,日本對中國的情報活動的開展光天化日,空前頻繁,但是當時的清政府幾乎毫無察覺,反而敞開大門,甚至由高官陪同日本情報人員參觀考察天津機器局、上海江南制造局、沿岸炮臺、港口等軍事要地。日本官方在中國有“青木機關”“明石機關”等情報機構,民間在中國開設了樂善堂、日清貿易研究所、東亞同文書院、黑龍會等機構從事情報活動,在搜集中國各類情報方面卓有成效。從浪人、商人、政府,到學生、學者、軍界,日本在甲午戰爭前,就已形成了深入的對華情報滲透。
(二)兩次世界大戰期間
日本人利用黃種人的特征,打著各種旗號,在東亞、東南亞成立情報機構,散布情報人員。比如偽裝成教育機構或學術團體的東亞同文書院。其曾接受日本政府大量財政資助,安排其學生一手握筆,以調查旅行為借口,行搜集情報之實,搜集對象國的各方面情報,且越往后調查活動越趨于專業化。東亞同文書院歷屆學生的調查報告都會送交日本外務省、農商務省及陸軍參謀本部參考。此外,該學院的學生又曾持槍,加入日軍侵略隊伍參與作戰。其搜集對象國各方面的情報為日本制定軍事侵略、經濟掠奪和文化顛覆提供了充分的依據。1931年“9·18事變”后,調查旅行被國民黨政府封殺。得益于明治時期的教育改革,侵華日軍里如東史郎、荻島靜夫等普通日本士兵,即可“能細致搜集描寫他在侵華戰爭中的所作所為、見聞和心理”“熟練地使用照相機,駕御全套暗房沖洗技術”,具備了從事情報活動的基本素質。土肥原賢二、川島芳子、中島成子等諜報人員,日軍參謀本部第二部、關東軍的情報部(特高課)、“梅蘭竹菊”等情報機關,都可以說是臭名昭著。
(三)二戰結束后
二戰結束后,日本情報機構活動依然頻繁,開展大量的竊密、破壞等情報活動。新中國成立早期,公安機關就破獲了由日本情報人員密謀的“炮轟天安門”案件。后來經改頭換面,日本情報人員又以報社記者、日企駐外工作人員、旅游團游客或留學生等身份,打著各種旗號在所在國從事情報搜集工作。有數據顯示,二戰以來日本從事情報搜集和研究的民間研究機構就有百余個。為世界所熟知的三井、三菱等公司和商社歷來將為國家提供情報視為其愛國的一種“義務”。較典型的例子比如中國著名的“照片泄密案”,該案就是由一大批關起門來對情報深度加工的日本民間情報研究機構,通過對新聞報道和圖片的分析所引發的。這也讓我們看到了日本情報機構,哪怕是所謂“二線部隊”,都如此細致、嚴謹和專業,這更需要引起我們相應的、嚴重的關注和警惕。
(作者簡介:程騰霄,戰略支援部隊信息工程大學研究生院研究生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