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軍事情報領域的科學精神

摘要：以美國情報界代表性人物的代表作品為線索，從開啟情報科學大門的謝爾曼·肯特，到探索情報領域真理的羅伯塔·沃爾斯泰特，再到采用科學方法分析情報的小理查茲·霍耶爾。闡述了以美國為代表的現代軍事情報領域中體現出的科學精神，倡導科學地看待情報課題，履行使命任務。

關鍵詞：科學；情報；研究方法

所謂科學精神，是科學在其歷史發展中形成的思維方式、價值取向、行為規范和傳統的總和，是指人們在科學活動中具備的意識和態度，具體體現為求實理性、批判創新、民主協作等精神[1]。提到情報，尤其事關國家安全的軍事情報，很多人都會立刻聯想到諸如“007”、間諜、竊聽等秘密活動，一般不會把它和一門科學聯系起來。從事情報工作的人被稱作“搞情報的”，形象地說明了情報活動是從事一門技藝，好像身手敏捷，武功高強，精通武器，能瞞天過海，隱藏身份就能干好這份工作。而自從20世紀40年代以來，美國在軍事情報領域開展了數量眾多、領域廣泛的研究，成果豐碩，有力地推動了情報研究的發展。情報研究已經成為社會科學研究的一個組成部分。本文將從三個方面對情報領域的科學精神進行論述。

一、情報從技藝邁向科學的大門

1949年隨著美國學者謝爾曼·肯特的著作《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出版，把情報由一門技藝引入到了科學的大門里，在書中肯特首先破除了情報的神秘感，認為情報活動與人們日常的思維活動沒有本質區別，任何人在決定其行為時通常都從事著某種基本的情報工作。“情報工作本質上就是尋找唯一的最佳答案的過程”[2]。作者通過長期從事情報工作實踐，注重思考總結，系統地將情報劃分為三大部分：情報是知識、情報是組織、情報是活動。

具體來說，情報作為知識可以分為基本描述性、動態報告性、預測評估性三類，分別對應于過去、現在和未來的情況。指出在預測戰場態勢時依靠平時掌握的敵方國家靜態和動態的信息比依靠占卜測勝負要科學得多。情報作為組織必須具有巨大的包容性，里面必須有視研究和艱苦的思考為生命的人，他們可以有不合常理的思想，能為追求真理克服種種困難。在情報是行動里，肯特根據社會科學的研究方法提出了情報分析研究的七階段（提出問題→分析問題→搜集資料→根據資料做出初步評估→根據評估結果提出假設→進一步搜集資料→提交最終評估）構建了一個理想的完整情報體系。《戰略情報》是美國戰略情報和情報分析領域的開山之作。是美國情報分析人員必讀教材，肯特因而也被成為“美國戰略情報之父”“情報分析之父”。

把肯特的三句話綜合起來，即“情報是特殊的組織通過特殊的行動而追求的特定的知識”。這就能看出知識性是軍事情報的“自性”。古今中外一切圍繞軍事情報而展開的斗爭，都是為了穿透戰爭的“迷霧”而求知。就如中國古代軍事家孫武在《孫子兵法》里所說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而科學研究的過程就是一個不斷擺脫愚昧，洞悉真相的求知過程，兩者具有同一性。

二、情報領域堅持對科學真理的不懈追求

雖然綜合來看，情報本身不能單做一門科學，涉及到對手相互的欺騙拒止、隱真示假，需要依靠通曉歷史、經驗豐富的行家里手做出主觀和直覺上的判斷或假設。但對情報發現真相或者說“求真”的過程中與科學研究具有同質性[3]。情報試圖盡其所能來了解這個世界，它的目標也許正如美國中央情報局箴言中所說的那樣，“你們須知道真理，而真理必將使你們獲得自由”。

除了建設性、系統性提出自己的觀點外，在美國社會寬容自由、善于糾偏的文化底蘊下，一大批的情報界人士、學者、軍人開始從真實發生過的情報失誤案例中挖掘不足，總結經驗，著書立說，形成了蔚為壯觀的一系列著作報告。這些人既熟識歷史又長于思辨、既富實踐經驗又有深厚的理論功底，既致力于情報學，又精通政治學、國際關系學、心理學等相關學科。珍珠港事件、朝鮮戰爭、古巴導彈危機、春季攻勢、六日戰爭、伊朗政變、十月戰爭、石油價格飆升、馬島戰爭、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印度核試驗、9·11事件等成為反復研究的對象。

1941年12月7日發生的“珍珠港偷襲事件”讓美國蒙受巨大損失和恥辱，為什么作為一個情報大國卻沒有預測到日本要突襲的消息。12月22日，美國國會成立了專門的委員會對珍珠港事件進行調查。囊括了軍地、情報界、戰略學、國際政治學等諸多領域的專家學者、民間團體與智囊庫圍繞“突然襲擊”“判斷失誤”等話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在他們的努力下，產生了許多分析報告。其中最早也最著名的是羅伯塔·沃爾斯泰特于1962年完成的以情報失誤研究為主要內容的《珍珠港——警報與決策》。作者在查閱了長達四十卷的國會聽證檔案后認為，主要有三方面因素導致了情報失誤：信噪比（準確信息與干擾信息的相對關系）、分析人員的預期、識別并正確分析信號的有利和不利因素。其中的“信號與噪音”理論認為，情報人員之所以判斷失誤是因為手頭得到的資料中既包含了信號又包含了噪音，即噪音對情報人員的分析判斷造成了不利于得出正確結論的干擾。顯然，該理論部分解釋了當時美國情報界面臨的“窘境”，而且也適用于后來發生的“古巴導彈危機”情報分析失誤[4]。

對我們認為“就是那么回事”，看似普通的情況，美國學者們沒有輕易放過，深入鉆研，就某一塊內容吃透，挖掘出真相并上升到理論層面，不僅“意會”，更注重“言傳”，以文字圖表的形式清晰呈現出來。而在科學領域，正是這種勇于質疑、不斷探索、前仆后繼的精神使科技不斷進步，“理越辯越明”，一代代的研究人員會沿著前輩的足跡繼續前行，達到更高的高度。

三、借鑒最新的科學研究方法，提高情報分析質量

情報工作最重要最中心的環節就是情報分析，如果獲取了大量情報素材卻無法做出恰當和及時的分析，只能是對寶貴情報資源的一種浪費。因此，美國情報界的專家學者為了尋找能夠指導分析實踐工作、提高情報利用效果的科學方法，埋頭研究了半個多世紀，從鼓勵情報分析人員勇于進行自省到呼吁情報界的管理層營造良好的氛圍以提高情報分析水平，從加強對情報人員的思維培訓到倡導情報分析的新思維，可謂無所不至[5]。

目前應用在情報分析中的方法包括通用的邏輯思維方法諸如歸納演繹、綜合分析等，也有一些最新實用的研究方法，包括定量分析、群體分析、以政治為導向的分析、情報失誤的理論反思、可選擇性分析等，最典型的要屬小理查茲·霍耶爾在《情報分析心理學》中提出的競爭性假設分析法。

霍耶爾從認知心理學的視角來認識情報分析，認為“情報分析實質上是一種思維過程，但是長期以來人們對大腦的工作狀況缺乏了解，妨礙了我們對情報分析過程的理解和把握”。比如人們總喜歡基于一定的文化經驗背景來分析問題，就像透過攝像機的鏡頭來觀察外部發生的事件。這樣能給分析人員提供一種簡化了的觀察事物的“捷徑”，使其可以在事態尚未明了時就做出初步判斷；但同時，它們悄無聲息地在人的思維中形成“軌跡”，使分析人員對觀念和設想產生依賴，妨害了人們認識新情況。就是我們常說的思維定勢或者說認知偏見。

基于此，霍耶爾反對在情報搜集上大做文章，“情報界面臨的問題不再是信息不足，而是信息過剩”。更重要的是分析思維和方法。“競爭性假設分析法”吸收了科學方法、認知心理學和決策分析方法的優勢，能克服一些普遍的認知偏見，如鏡像思維、滿意策略、先入為主等。該方法要求情報分析人員窮盡所有合理的選擇，并在它們之間相互展開競爭性分析，分析員先將個人的主觀感知置于一邊，首先考慮證據與假設的不一致，從而發現推理過程的缺陷或識破敵方實施的故意欺騙，能夠促使分析員主動否證假設，而非直接進入結論，陷入思維定勢和認知偏見的陷阱，有助于對每個證據的充分評估，得出更合理的結論。

美國學者在情報研究領域自覺地使用各種研究方法這一特點本身就證明了情報研究的科學性。這些研究方法在提高情報分析質量的同時也很好地避免了情報被決策干擾。科學方法是進行情報分析不可或缺的工具。雖然有些變量無法完全掌握，但一些關鍵因素是可以確定并衡量的。分析人員的直覺是重要的，但僅憑直覺顯然無法解決情報分析的復雜性問題，而科學方法的使用則可在一定程度上彌補這一缺陷。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因為美國在軍事情報領域的研究一直保持前沿和領先的地位，近些年我們通過對美國情報界學習借鑒，一大批從事軍事情報的研究人員刻苦鉆研，積極探索，也有相當多情報領域的專著問世。面對復雜嚴峻的國際國內形勢，只有充分利用已有的研究成果，繼續開拓進取，走好情報跨學科研究的新路子，提高情報研究水平，才能更好地輔助決策，提高備戰打仗水平。

參考文獻

[1]蒲春生.科學精神與科學研究方法[M].青島：中國石油大學出版社，2018.

[2]謝爾曼·肯特.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

[3]張曉軍.美國軍事情報理論研究[M].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07.

[4]張長軍.美國情報失誤研究[M].北京：軍事科學出版社，2006.

[5]張曉軍.美國軍事情報理論著作評介[M].北京：時事出版社，2010.

（作者簡介：蔣飛，空軍工程大學基礎部教授，博士，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軍事情報理論；杜曉偉，空軍工程大學基礎部軍事指揮專業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情報研究；張靜（通訊作者），空軍工程大學基礎部教授，研究方向為軍事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