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亨利·摩爾雕塑藝術中的莊子美學

摘要：中西傳統美學思想都強調人與自然、人與宇宙的緊密聯系，以及內外之間的和諧統一關系。文章通過分析亨利·摩爾的雕塑作品，以及對于中國傳統美學中莊子美學思想的概念闡釋，指出他的藝術風格融合了東方美學的內省性和西方的形式實驗性，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天人合一”審美觀，旨在理解其雕塑藝術背后的莊子思想和哲學觀點，以期為跨文化藝術交流提供新的視角和啟示。

關鍵詞：亨利·摩爾；莊子美學；雕塑藝術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文化的發展，不同地區和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藝術理念逐漸形成并相互交融。其中，中西方文化交流和碰撞在塑造藝術審美觀念方面具有重要意義。東西方的美學精神長久以來都有著巨大的差異，但當西方藝術步入現當代階段以來，東西方美學的差異似乎在逐漸縮小，東西方美學觀念相互作用、相互影響[1]。在藝術領域，審美思想一直是一個引人深思的話題。在中國傳統文化體系中，莊子美學思想作為一種重要的美學觀念，涵蓋了對自然、人類和宇宙之間關系的探索。其中，“天人合一”的概念源于道家和儒家的思想體系，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以及人類與宇宙的相互聯系。而在西方哲學中，類似的思想在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等思想家的著作中也有所涉及，尤其是在美學領域。本文通過對亨利·摩爾雕塑藝術和莊子美學的綜合分析，希望能夠為莊子美學在現代藝術中的應用提供一個有意義的例證。

一、關于亨利·摩爾

亨利·摩爾（1898—1986）是英國著名的雕塑家，被譽為20世紀最重要的雕塑家之一。他的作品以簡約、抽象和自然主義風格而聞名，并深受中西方藝術家和學者的贊譽。亨利·摩爾的雕塑作品涉及多種主題，其中一個重要的主題便是對人體形態的探索。他通過對人體的簡化和抽象，追求一種普遍性的人類形象，超越特定的文化和時代，展現了人體的動態和流動性，呈現出一種宏大的意象，使觀者能夠與作品產生共鳴。

（一）亨利·摩爾的雕塑風格

亨利·摩爾的雕塑作品展現了他對自然界的觀察和對人體形態的重塑，以簡約和幾何形態為特征，強調線條和形狀的流動性，從而營造出一種動態和有機的感覺。這種風格體現了西方美學中對于幾何形態和對稱性的追求，同時也呈現出一種與自然界相融合的精神。

（二）亨利·摩爾雕塑藝術中的西方美學思想

亨利·摩爾的雕塑作品，在形式和觀念上與西方美學思想緊密相關。他的作品常常以幾何形狀為基礎，如球體、錐體和立方體等，通過精確的比例和對稱的布局呈現出一種簡潔而有力的美感。這種對形式的精準追求以及對幾何比例的敏感性，與西方美學中的形式主義和理性主義思想相呼應。因此，他很快便找到自己余生專注鉆研的主題——結合基督教意象與非洲藝術人文特質的《母與子》（圖1）。《母與子》是亨利·摩爾雕塑藝術創作的經典題材，通過雕塑形象的抽象化來傳達母愛和家庭關系，這也是一個永恒的主題。

亨利·摩爾擅于簡化和減少細節，去除作品的具象元素，使觀者專注于形態和空間的感知。《母與子》通過對線條和曲面的流動性運用，創造出一種動態的視覺效果，使觀者能夠在作品中自由地聯想和感受。曲線的流動性和連續性傳遞了母愛的溫暖和保護性。他曾說，藝術有兩種重要品質，一種是“美”，一種是“生命力”。對他來說，“生命力”更為重要。在《母與子》的創作中，打磨光滑的大理石材質賦予了作品一種永恒和古典的感覺，并傳達出一種柔和與堅實并存的感覺。在亨利·摩爾的雕塑生涯中，他做了種種的嘗試和探索，其采用過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以至抽象等方法。對此，他說：“總要表現出人性和人性的溫暖。”

二、關于莊子美學

道家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的一個重要流派，主要代表人物有老子和莊子，在后來的發展中形成了獨特的理論體系和美學觀念。其中，莊子美學強調“道”的概念，認為宇宙萬物都是由“道”構成的，而“道”是無形無象的，美并非外在形式的表現，而是內在的真實和自然的體現。本文分析亨利·摩爾雕塑藝術中的莊子美學思想，主要從“天人合一”與“見虛見實”兩個切入點著手。

（一）天人合一

宋代張載曾說：“儒者則因明致誠，因誠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學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遺人”，正式提出了“天人合一”一詞[2]。他認為自然是最高的存在和權威，人應當尊重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人與自然是一個整體，只有與自然融合，才能達到真正的自由和幸福。莊子美學強調人的本性是善良和正直的，但在社會和功利的壓力下，人們容易迷失自己。通過與自然的融合，人們可以回歸本真，找到內心的平靜和自由。

（二）虛實相間

虛與實的問題是我國古已有之的哲學宇宙觀問題。先秦哲學家在《樂論》中說道：“不全不粹不足謂之美”，就是說要“虛”與“實”相結合，才能真正達到藝術美[3]。“虛實相間”意味著在審美體驗中存在著虛與實之間的對立關系，虛指的是無形、無物質的狀態，而實則指的是有形、有物質的存在。但莊子美學認為，虛實并非完全對立，而是相互補充和平衡的關系，它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和諧的狀態，相互依存、相互滲透。自然的景觀和變化中蘊含著虛實對立的美學原則，觀察自然可以幫助人們領悟虛實相間的真諦，通過創造虛幻和實在的元素，營造出觀者心靈的空間，從而引發內心深層的共鳴和思考。

莊子美學對后世的影響廣泛而深遠，對中國古代文化、藝術和哲學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其核心觀點和價值觀念為人們提供了一種超越物欲的生活方式，倡導內心的自由和平靜以及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三、從亨利·摩爾雕塑藝術看莊子美學思想

16世紀后，東西方交流逐漸增多，東方的藝術作品傳入西方，對西方的傳統藝術觀念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一）見虛見實

在莊子美學中，存在著“虛”和“實”的對立，強調相對而非絕對，認為事物的本質不可捉摸，而真實的形態在于虛無之中。亨利·摩爾的雕塑作品便展現了這種見虛見實的美學觀念。

亨利·摩爾的作品通常以人體為主題，但并不追求逼真地再現。他將人體形態簡化為基本的幾何形狀，使雕塑形象充滿了虛無與無限的可能性。在他的雕塑作品《斜躺人像》（圖2）中可看到對于“虛”的追求，他在雕塑中留下空洞的部分，刻意營造出一種內外結合的效果。這些空洞的存在給人以虛幻和無限的感覺，使得雕塑不僅僅是有形的實體，更像是在表現一種虛無縹緲的存在。中國國畫尤其是山水畫講求“意境皆從虛處出”，這種“空白”蘊含更豐富、更深層次的含義，給觀者以想象、玩味的空間，也使實處更具韻味[4]。因此，觀者在欣賞這些雕塑作品時會被帶入一種超越現實的境界，感受到一種神秘而深沉的存在，并且亨利·摩爾的作品也展現了對于“實”的追求。通過將虛與實的元素結合，他的作品達到了一種自然而和諧的境界，使觀者在欣賞中感受到一種內在的平衡與美感，這就是其作品中展現出來的“見虛見實”。

除了“見虛見實”這一特征，《斜躺人像》的材質為拋光青銅，利用光影使得雕塑的表面呈現出真實而有質感的觸覺。這些細膩而豐富的紋理和形態給人以一種實在感，讓人覺得雕塑的存在是真切而有力的，展現出了“渾然天成”的特點。亨利·摩爾在材料上不做過多的人工加工，而是將材料的自然屬性與雕塑的形態融為一體，使作品具有一種自然而生動的氣息。觀者在面對這些作品時，往往會感受到其與自然融為一體，仿佛這些雕塑是自然界中生長出來的一部分。

亨利·摩爾通過雕塑形態的簡化和抽象化，表達他對于虛無和無限的追求，同時通過材料的運用和自然屬性的保留，展現對于真實和自然的追求。這些特點使他的作品在呈現自然與抽象的平衡之美的同時，也讓觀者在欣賞中感受到一種超越現實的寧靜與深刻。

（二）天人合一

莊子認為，要使“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由此他主張“物化”，即“去我”而“與物同一”“與天為一”[5]。“天人合一”是人類追求的最高境界，它意味著個體與整體的統一、人與自然的和諧、身心的和合。

《著衣母嬰臥像》（圖3）的形態仿佛是人體與自然元素的融合，雕塑的整體形態是流線形的，呈現出柔和而有機的曲線。母親和嬰兒的形象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緊密的結合。母親的背部和腹部輕微凹陷，為嬰兒提供了一個安全而溫暖的空間。雕塑的表面光滑而豐滿，營造出一種觸感和觀感上的舒適感，彎曲和流線形使人們聯想到大自然中的山川河流，同時融入母嬰元素，形成了一種既有動態又有靜態的平衡。這種融合傳達出一種人與自然融洽共存的觀念，讓觀者感受到人與自然之間的緊密聯系和相互依存的關系，展現出母愛的溫情與無疆。

這正如莊子所強調的“天人合一”，人應當順應自然的道、與自然和諧相處，而不是與之對抗或改變。這種目的與規律的高度統一，在亨利·摩爾的作品中得到體現，深刻表達了“天人合一”的美學理念，并且他的雕塑作品常常以大型龐然的形態呈現，有時甚至超越人體的尺度，這種宏大的形象給人一種超越個體的感受。觀者在面對這些龐大作品時，往往會產生一種自我消解的感覺，仿佛個體的界限在作品面前變得模糊起來，人逐漸渺小到與作品融為一體，這種感受引發了人們對于自我與整體的關系的思考。亨利·摩爾通過雕塑藝術展現了莊子美學的精髓，為我們提供了一種與自然和諧共存的思考路徑。

四、結語

通過研究亨利·摩爾的雕塑藝術和莊子美學思想，可以發現中西美學思想之間的交流和共通之處。他的作品體現了人類情感、自然觀念以及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學價值，與莊子美學中的理念相契合，這就進一步證明了美學的普世性和跨文化的意義。學習莊子“天人合一”的美學思想，能夠為藝術家提供一條以人為本的設計思路，使得藝術家創作時能夠更深入地探索和理解美學的普遍性，并在跨文化交流中促進不同美學思想之間的對話與融合。

參考文獻：

[1]姚丹.談亨利·摩爾雕塑藝術中的東方對偶精神[J].藝術與設計（理論），2009，2（06）：256-258.

[2]朱志榮.中國美學的“天人合一”觀[J].西北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02）：17-20.

[3]宗白華.美學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4]李焱.見虛見實，渾然天成——小議亨利·摩爾的雕塑藝術[J].青年文學家，2011（15）：127.

[5]李硯祖.“以天合天”：莊子的設計思想評析[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版），2009（01）：15-20.

作者簡介：

林李微（1999—），女，漢族，江蘇鎮江人。天津美術學院藝術設計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藝術設計學專業，研究方向：藝術設計發展及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