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克誠在《“工筆”源流探究》一文中說:“早期的工筆畫并沒有一個完整的概念界定,歷代畫論中所出現的關于工筆畫的描述一般沿用‘細畫’‘密體’等名詞的區分,但大部分還是用形容詞來界定的:如‘謹細’‘精微’‘筆跡周密’等,真正出現工筆一詞的描述,是在清代才出現的,據史料記載,雍正十三年,也就是1735年,由張庚所撰寫的《國朝畫征錄》中,就已經出現了‘工筆’和‘率筆’的概念對舉。發展到乾隆時期,邵梅臣在《畫耕偶錄》中曾多次用‘工筆’與‘寫意’的概念對舉。可以說,此時的‘工筆’和‘寫意’是從一個描述性的詞匯演變為一對繪畫種類的概念判定的準確用語。”(牛克誠《“工筆”源流探究》,《美術》2013年第12期,108頁。)
20世紀80年代,中國工筆人物畫這一古老畫種又在新的時期煥發出新的生命活力,它就像是被塵封已久的陽光,突然之間被解除封鎖,以前所未有的燦爛步伐迎來了新的發展契機,以不可阻擋之勢迅速繁榮,而這種繁榮背后不僅僅是一種繪畫語言的承續和豐富,更是在當代審美共同觀照下的傳統價值的重新認定、人文思想的深度思索、中西文化的有效對撞、社會形態的有機轉型、文化價值的有效介入等等因素表征下的對于傳統與現代繪畫圖像背后的有力的“人”的圖像的深層思考。

向秀,郭象《莊子注》中有曰:“當古之事,已滅于古矣,雖或傳之,豈能使古在今哉!古不在今,今事已變,故絕學任性,與時變化而后至焉。”我們理解這段話的意思:古代的事已經不復存在,雖然載入了史籍,卻不能使他們在今日再現。古今不同,今世已變,只能拋棄戀古、仿古的念頭,按照人的本性,與時代同變,才能臻于完善。萬物都流動,人們每天都遇到新問題、新情況,感到新需要,對付新情況、新問題和新需要,要采取新方法。即使在同一個時候,不同人的處境、情況和問題也有所不同,解決問題的方法也不可能盡同,各種變數應運而生是自然的事情。藝術也無出其右,因此在中國工筆人物畫形神之美的理解方面,必會因時代的嬗變而產生與之相適應的變化,在追溯傳統工筆人物畫形神之美的問題上,歷經幾千年的歷史流變,每個時期都具有不同的理解與表達。而每個時段所代表的也正是這個時代所崇尚的審美范式和思想意志。畫家是個體的,同時也是與這個社會同體的,人無法真空的獨自活在這個復雜的世界上,人與人的相互關系組織成具有共同理想的價值團體,一而再地重新分化,合而為復雜多變的社會,圣人賢哲的思想貫穿在每一個階段的開始,也伴隨著每一個階段的結束,每一個階段的發展又必然伴隨著文明的進化與補充,從而涌現出更多的值得我們永遠記憶的文明成果,周而復始、生生不息。正是從這些動態的演繹中,讓我們正視當代工筆人物畫中形神問題的再討論和發展,我們現在面對的不再是前人留下的那份沉重的遺產了,我們面對的是整個世界。歷史發展到今天,中華民族已經重新崛起,并在世界的舞臺上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就如同古代東方大地上崛起的大唐盛世一樣,這是歷史的選擇和時代發展的召喚,中國繪畫以民族形象為表達主旨,精神意蘊為哲學思考的人物造型藝術,面臨再一次復興和大發展的機遇,在這樣的新時代里怎樣才能展繪出能體現這個時代精神和面貌的新的審美范式,是我們今天中國工筆人物畫面臨的最大的問題。我們對自我內心關照的不足,缺少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認識,是期待補充的地方。
一方面每個時代都應該有自己時代的新作,誠如時代所呈現的,盡管是歷史巨著,也不能代替今天的作品。藝術只有這樣才能流成變異而多彩的巨川。而從另一方面,這里反而產生繼承性、同一性的問題。李澤厚說:“心理結構創造藝術的永恒,永恒的藝術也創造、體現人類流傳下來的社會性的共同心理結構。可以說心理結構是濃縮了的歷史文明,藝術作品則正是打開了時代靈魂的心理學!”(李澤厚《美的歷程》,安徽文藝出版社,1994年,203頁)工筆人物畫正是這歷史洪流中的一線飛瀑,雜著無數的晶瑩水滴從思想之源上飛瀉而下,變化為娟娟小溪,越過高山和平原,穿過沙漠和沼澤,和著叮叮咚咚的歡唱,透著深深的青翠逸香,流淌入現代之河中。


本專題責任 編輯:石俊玲

袁玲玲 中央美術學院碩士,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學博士,中國國家畫院美術學博士后。現為首師范大學教師,國家一級美術師,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工筆畫學會理事、人物畫藝術委員會委員。作品參加第十一、十二、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北京國際美術雙年展,全國青年美展等各類國家級大型學術展覽活動,并獲金、銀、銅、優秀等各種獎項。多幅作品被中國美術館、中央美術學院、中國藝術研究院、美國馬歇爾大學、中國工筆畫學會等機構收藏。出版專著《工筆新經典·袁玲玲·似水流年》《唯美新視界·袁玲玲·工筆人物畫精品集》《中國畫名家年鑒·2007·袁玲玲》等5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