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派制下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特征及其影響研究

【摘要】本文通過搜集委派制下黨委書記的群體特征數據，對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的效果、影響因素進行實證分析，研究發現黨委書記的年齡、學歷、任期對履職成效有著顯著的影響。研究結論對完善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委派制 民辦高校 黨委書記 群體特征

【中圖分類號】G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0-9889（2023）30-0008-05

為了促進民辦高校規范辦學、健康發展，2006 年12月21日，中共中央組織部、教育部黨組制定并頒布了《關于加強民辦高校黨的建設工作的若干意見》（教黨〔2006〕31號），文件規定：“根據工作需要，黨委教育工作部門可選派德才兼備、熟悉教育工作的黨員，到民辦高校擔任黨組織負責人，也可選派退休干部中的黨員到民辦高校黨組織任職。”這一文件的出臺標志著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正式誕生。隨后，江西省（2007年）在全國率先向省內10所民辦高校委派了黨委書記，且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兼任政府派駐學校的督導專員。接著，湖南省（2007年）、陜西省（2007年）、湖北省（2012年）、山東省（2016年）、山西省（2017年）等各個省份相繼出臺了向省內民辦高校委派黨委書記的政策，并在后期實踐中不斷摸索與改進。2018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要加快推進民辦學校黨的組織和黨的工作全覆蓋，確保黨的教育方針在民辦學校得到貫徹。”截至2020年，已有廣東、吉林、湖北、湖南、山東等多個省份實現了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全覆蓋，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得到重視與推廣。在此背景下，需要對高等教育的這一重要政策進行科學的評價、深入的研討與系統的總結，特別是評估黨委書記委派制的推行對我國民辦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效果。

一、制度背景與文獻述評

2006年中組部聯合教育部頒布了《關于加強民辦高校黨的建設工作的若干意見》，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正式誕生，黨委書記委派制逐漸替代了督導專員制。董圣足與李蔚（2008）認為，黨中央和國務院出臺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是為了解決民辦高校存在的辦學理念有偏差、黨的組織不健全、教師權益無保障、學校發展沒后勁等問題。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的推進初衷就是為了提高辦學質量和水平。

高校黨委書記委派是一種典型的委托代理制度，“政府教育部門—黨委書記—民辦高校”三者構成基本的委托代理關系，由此委托代理的問題也會不可避免地存在。由于信息不對稱現象的存在以及效用函數的不兼容，委托代理問題應運而生，當代理人的利益與委托人的利益相沖突時，代理人往往會產生“道德風險”行為，即擁有信息優勢的一方（代理人），可能會利用信息優勢損害信息劣勢一方（委托人）的利益，這時就需要引入監督機制。委派制作為一種有效的監督機制在我國多個領域被采用。為了解決國有企業的低效率問題，國資委曾經實施過國有企業會計委派制或者財務總監委派制等。一方面，會計委派制能夠從源頭上制止鋪張浪費、貪污腐敗和官僚主義，有利于推動黨風廉政建設，強化會計監督，提高會計信息質量，促進會計工作的規范化和制度化等。另一方面，會計委派制在推行中面臨很多挑戰：委派會計的權益不能得到保障；會計委派人員在企業中的地位不高；委派會計對企業的了解不深，無法進行全面的預估和監督等（余劍、楊珊華，2022）。

目前，在民辦高校推行的黨委書記委派制其實也是針對委托代理關系設計并實施的一種典型的監督機制。董圣足與李蔚（2008）認為，黨中央和國務院出臺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是為了解決民辦高校存在的辦學理念有偏差、黨的組織不健全、教師權益無保障、學校發展沒后勁等問題。尤網（2018）認為在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中，選派程序不透明、角色沖突、激勵與約束機制不完善。

如何科學解決委托代理制度中的主要問題？關鍵是要設計科學合理的組織機制，如通過激勵機制和績效考核制度等解決代理問題，提高委托代理的有效性。因此，通過設計合理的激勵機制和績效考核制度應該也能有效地解決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存在的問題。而針對黨委書記選派制度的具體改進措施，常紅（2012）提出的建議有：轉變觀念，提高認識；合理放寬任期年齡段，加強培訓；健全民辦高校的教育立法和督導機制；完善政府督導評估制度。尤網（2018）提出相關建議：推動選派程序透明化，引導相關利益主體參與；明確治理角色，構建并完善激勵與約束機制。

民辦高校委派的黨委書記個人特征和產生渠道或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其履職成效。王一濤與王華（2018）認為，在個人特征方面，應當建立黨委書記的任職資格準入制度，委派的黨委書記年齡不宜過大，至少具備碩士學位或副高級以上專業技術職務；在產生渠道方面，應當完善黨委書記的選聘制度，選派程序可采取自薦報名的形式，選派人員可以從教育行政部門、公辦學校在職或退休的黨員干部中或者其他機關和企事業單位熟悉教育工作的黨員干部中產生；選派的黨委書記應當全職在民辦高校工作，但其人事關系應隸屬于原單位或選派單位。只有建立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任職資格準入制度，完善黨委書記的選聘制度，對角色進行準確定位，正確處理其與舉辦者和校長的關系，才能更好地發揮其身為領導者、參與者、監督者和協調者的作用。

科學規范民辦高校委派的黨委書記的職責至關重要，選派的黨組織負責人兼督導專員有助于推動民辦高校的黨建工作，在實際工作中，黨組織負責人兼督導專員要處理好政府監督與學校自主辦學的關系、督學與督政的關系等。王子猷（2010）認為黨組織負責人兼督導專員要做好一身兼三職的工作，要處理好三個角色的轉換和承擔三個角色的職責，領導、監督、協調是其最基本的工作要求。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黨委書記委派制有助于高校把黨建工作作為辦學治校的重要內容，發揮黨組織的作用，加強黨員隊伍建設。高校在抓好學生德育工作、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的同時，要對高校教師進行紅色教育，把弘揚革命傳統、傳承紅色基因融入學校文化和教育，充分發揮黨組織的領導作用。另一方面，黨委書記通過督導督學等工作監督高校辦學行為，推動民辦高校教育教學工作的開展，解決民辦高校存在的辦學理念有偏差、教師權益無保障、學校發展沒后勁等問題。

黨委書記委派制作為典型的委托代理制度，由政府教育部門、黨委書記和民辦高校三方構成基本的委托代理關系。黨委書記的個體差異性特征，如性別、年齡、學歷等對其工作的效果顯然也會有影響。

年齡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個人面對風險的傾向性和關系資源的積累程度。隨著年齡增長，個體決策類型容易轉變為風險規避型，變通能力也可能逐漸減弱。沈承誠（2020）認為年齡大的管理人員行為更加保守，容易傾向單一、穩定的選擇，這會導致多元化程度不足。劉柏與郭書妍（2017）發現高層管理人員的年齡與管理績效呈現正相關關系，原因是年長的管理人員所掌握的社會關系資源更加豐富，其戰略選擇的能動性和有效性更強。在推進民辦高校黨組織建設和教學發展時，年長的黨委書記所掌握的豐富的社會資本和指導經驗能夠更有效地發揮作用，從而有利于平衡各方利益訴求，有效發揮對教學的監督作用。筆者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假設：

H1：黨委書記的年齡與其履職成效正相關

學歷背景對個體的影響通常具體表現在價值觀及認知偏好、知識與技能、社會關系交往的頻率以及層次這三個具體方面。因此學歷高的個體在行為上更加多元化且具有包容性，他們會具備更寬廣的視野和更強的能力應對復雜的決策情境，積累的社會關系資本也更為豐富。劉柏與郭書妍（2017）認為學歷教育對個人專業素質、技能和思維都具有良好的塑造作用。更高的學歷有助于管理層履行監督和重大決策職能，提高治理水平，進而正向影響績效。由此提出假設：

H2：黨委書記的學歷與其履職成效正相關

在官員治理體系中，任期限制作為重要的治理手段，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官員的行為選擇。黨委書記的任期限制通常為3～4年，受任期限制的影響，黨委書記在治理時的行為表現存在差異，這些差異會直接體現在履職成效上。在任職初期，個體在面對陌生環境時做出的決策更為謹慎。尤其是缺乏經驗或者不熟悉的情況時，黨委書記容易決策失誤。而在任期后期，當黨委書記知道自己將會晉升時，其為了維持現有的發展成果可能傾向于采取保守選擇。如果黨委書記對自己晉升的預期不高，則可能降低工作積極性。由此提出假設：

H3：黨委書記的任期與履職成效呈“∩”形關系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與變量

本研究以山西、安徽、河南、湖南、湖北、江西等6個省份的民辦高校為樣本，不包括獨立學院。團隊通過查閱官方網站、新聞報道和出版論文等方式，搜集152所民辦高校建設情況以及黨委書記的群體特征信息。為了對黨委書記的履職成效進行量化與實證分析，本文將履職成效作為因變量，用民辦高校辦學規模（即在校學生總人數）衡量黨委書記委派制的成效。變量的具體定義如表1所示。

（二）模型設計

借鑒教育計量學和大學治理理論，構建委派制效果與群體特征的多回歸分析模型。其中pchar表示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群體特征，如性別、年齡、學歷、是否為（理）董事會成員和任期，為解釋變量；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履職成效用辦學規模衡量，為被解釋變量y。

四、數據分析與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

在六省的152所民辦高校中，有71所高校辦學層次為本科，占比46.71%；81所辦學層次為專科，占比53.29%。本研究團隊共搜集到其中137所高校的辦學規模數據，如表2所示，學院在校生人數最少為809人，最多為42 237人，平均在校生人數為12 261人。獲取的133所民辦高校畢業生就業率的平均值為90.51%，民辦高校畢業生就業率整體水平較高。

（二）回歸分析

筆者將性別、年齡、學歷、是否為（理）董事會成員、任期、任期二次項作為自變量，畢業生就業率、辦學層次和地區作為控制變量，辦學規模作為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從下頁表3可以看出，模型R方值為0.604 7，這意味著性別、年齡、學歷等自變量可以解釋辦學規模60.47%的變化原因。對模型進行F檢驗時發現模型通過F檢驗（F=8，82，p=0.000＜0.05），這說明性別、年齡、學歷等自變量中至少有一項會對在校生總人數產生影響關系。

性別的回歸系數值為-478.656（t=-0.21，p=0.833＞0.10），這意味著性別并不會對辦學規模產生影響。年齡的回歸系數值為303.336 1（t=2.41，p=0.018＜0.05），這意味著年齡會對辦學規模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學歷的回歸系數值為-1 712.095（t=-1.74，p=0.085＜0.10），這意味著學歷與辦學規模具有顯著的負向關系。是否為（理）董事會成員的回歸系數值為3 736.496（t=1.81，p=0.074＜0.10），這意味著黨委書記為（理）董事會成員會與辦學規模具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任期的回歸系數值為2 320.31（t=1.40，p=0.165＞0.10），任期二次項的回歸系數值為-560.911 6（t=-2.00，p=0.049＜0.05），這意味著黨委書記的任期與辦學規模呈“∩”形關系。

總體而言，黨委書記的年齡、是否為（理）董事會成員會對辦學規模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關系；黨委書記的學歷會對辦學規模產生顯著的負向影響關系，即黨委書記的學歷越高，辦學規模就越小，這可能是因為黨委書記的學歷越高，對教育高質量的理解越深刻，避免民辦學校低質量的規模擴張，從而限制招生人數擴張；黨委書記的任期與辦學規模呈“∩”形關系。黨委書記的性別并不會對在校生總人數產生影響關系。假設H1、H2、H3得到驗證。

五、建議

首先，建立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任職資格準入制度。黨委書記作為民辦高校的重要領導者，其個體特征對履職成效有顯著影響，應建立完善的任職資格準入制度。《民辦高等學校辦學管理若干規定》提出，督導專員需“具有從事高等教育管理工作經歷，熟悉高等學校情況，具有較強的貫徹國家法律法規和政策的能力，年齡不超過70歲”。同時，還應對其學歷層次和學術水平進行具體要求。要按照政治素質過硬、熟悉黨建工作、懂教育管理、有奉獻精神的要求，選優配強民辦高校黨委書記。落實黨委書記第一責任人的責任，落實舉辦者的黨建工作責任，加強督導考核，凝聚加強民辦高校黨建工作的合力。按照“政治強、業務精、紀律嚴、作風正”的標準，堅持“地域相鄰、專業特色相似、辦學方向相近”的原則，在人選上注重“精準匹配”。

其次，完善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選派制度。民辦高校在建立黨委書記任職資格準入制度的同時，可依據民辦高校的自身特征，由地方政府制定選聘制度。在選派方面，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督導專員）可從黨委教育工作部門、教育行政部門、其他機關、企事業單位中符合條件的優秀黨員干部中選派。上級向民辦高校委派黨委書記時，也應賦予民辦高校一定的自主權，保證委派的黨委書記在教育理念等方面與民辦高校不存在重大的沖突，從而共同加強學校管理，促進學校發展。在管理考核方面，應建立良好的考核機制，由上級黨組織按期對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隊伍建設及履職情況進行專題分析研判。在激勵約束方面，應明確民辦高校黨委書記除必要工作經費外，不得在民辦高校獲取薪酬和其他額外利益；對在履行學校管理職責、承擔重要專項工作、應對重大突發事件等方面表現突出的，按照有關規定給予表彰獎勵，并作為干部選拔任用的重要參考；對不適宜擔任現職的，根據有關規定進行調整。

最后，正確處理民辦高校委派的黨委書記與舉辦者、校長的關系。民辦高校委派的黨委書記作為上級部門委派的學校重要領導者，應正確處理好自身與民辦高校舉辦者及校長之間的關系。部分民辦高校舉辦者權力高度集中，校長權力弱化，導致師生權益無所保障，黨委書記應充分發揮督導、督學和督查的職責，制衡、規范民辦高校舉辦者的權力，建立舉辦者和校長間的調停機制，促進民辦高校內部管理朝著科學、有效、規范的方向發展，從而更好地保障師生權益，提高民辦高校自我治理水平及辦學水平。同時，民辦高校委派的黨委書記還應積極向上級部門反映舉辦者的合理訴求，充分發揮作用。

由于民辦高校信息公開程度有限，本次調查研究所搜集的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個人特征及反映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的成效等指標數據較少，研究還不夠深入。隨著民辦高校黨委書記“雙向進入、交叉任職”的深入推進，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影響力與作用將會更大，效果也會更好，未來將進一步進行深入研究。

參考文獻

［1］董圣足，李蔚.民辦高校督導制度的建立與完善［J］.教育發展研究，2008（2）.

［2］余劍，楊珊華.財務總監委派制在國藥集團的探索與實踐［J］.財務與會計，2022（17）.

［3］尤網.治理背景下民辦高校黨組織書記的選派［J］.浙江樹人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2018（6）.

［4］常紅.遼寧省民辦高校選派黨組織負責人兼督導專員制度改進研究［D］.沈陽：東北大學，2012.

［5］王一濤，王華.民辦高校黨委書記的群體特征、產生渠道及政策建議［J］.復旦教育論壇，2018（1）.

［6］王子猷.民辦高校選派黨組織負責人兼督導專員制度的思考［J］.江西教育，2010（7）.

［7］沈承誠.全國省級主政官員個體特征的治理效能表現研究：基于高階理論的面板數據分析［J］.中共天津市委黨校學報，2020（5）.

［8］劉柏，郭書妍.董事會人力資本及其異質性與公司績效［J］.管理科學，2017（3）.

注：本文系江西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1年度課題“我國民辦高校黨委書記委派制的效果、機理與優化研究”（21YB002）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王加燦（1973— ），湖北黃梅人，博士，南昌大學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會計、公司治理與大學治理。

（責編 秦越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