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書法之尚“變”

摘 要：書法在數千年的發展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當代書法創作也歷經了百年的發展，所以求新求變已經成了繞不開的話題，以一個“變”字來概括當今書法的崇尚也較為合適。但隨著發展的過程中，文化底蘊較為薄弱、跟風現象明顯等問題的出現，也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和思考。在書法的學習與創新過程中，要注意提升自身的文化修養，加強理論的學習與技法的練習；要理性創新，不可用一些怪異創新的方式來引人目光；要降低作品的功利性，注重情感的表達與自身精神面貌的傳遞。

關鍵詞：當代書法；變；存在問題；反思

中圖分類號：J2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05（2023）27-0-03

董其昌在《容臺集（論書）》中說：“晉人書取韻，唐人書取法，宋人書取意。”[1]梁巘在《評書帖》中也提到：“晉尚韻，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態。”[1]筆者一直在思考，究竟用哪一個字概括我們當代書法的崇尚最為合適呢？我們現當代的書法追求與之前也不甚相同，文字的出現，最開始是出于實用的目的，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有了審美的功能，不同的時期也有著屬于他們自己的風格特點，發展到現在，手機、電腦等工具的出現，使我們傳遞信息的方式變得更加快捷，連鉛筆、鋼筆等書寫工具的使用率都在下降，所以書法在實用方面的作用也在不斷被削弱，更多的是以一種藝術性的形式出現在大眾的眼前，但書法作為一門傳承上千年的文化，發展到現在免不了要追求新變，所以，筆者認為以“變”字來概括我們當代書法的追求更為妥帖。但因每個人對書法的理解不同，審美眼光的不一致等因素，對于書法“變”與“不變”存在著許多不同的聲音，所以此文僅代表筆者的一些淺薄的看法與理解。

一、當代書法之“變”

人們對美的品位與審美的境界都在不斷地提高，隨著書法的延續與發展，為了追求書法藝術中的美，力求個性風格的突出，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當代書法家開始追求新變，變化更是被視為書法家個性的體現。

（一）形式之“變”

在當代書法中，有一種形式上的變化讓筆者覺得很突出，就是在書法創作的過程中，部分書家會選擇以單字組合為創作的要素，對其進行夸張放大，進而來表現自己的書法風格，他們在創作的形式上打破了原有的樣式，對空間布局進行重構，不僅在法度上突破前人，使整幅作品更加有張力，視覺沖擊力也極大增強，而且在創作的過程中也更加注重寫意性的表達。例如，王冬齡先生的一幅書法作品令筆者印象深刻，這幅作品的中間只有一個大大的“墨”字，四周有一圈小字草書，看到這幅作品的第一眼，一股厚重之氣撲面而來，不失古拙卻又充滿新意，借助草書的書體形式，以豪邁的線條為草書的氣勢進行了更有力的詮釋，這種寫意性的表達，把書家的個性與風格體現得淋漓盡致，這種夸張的寫法，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就是對個性的強調與展示[4]。

（二）技法之“變”

筆法、章法、形式等，是書法創作過程中技法變化的體現。筆法主要指執筆與運筆的方法，蘇軾曾說過：“執筆無定法”，因當今時代桌子的高度、書寫環境的不同等因素，使我們不再局限于約定俗成的五指法、三指法，而更多了些隨性，自己握著舒服即可；在運筆方面，運筆的輕重快慢也變得更加肆意，大膽地使用漲墨、飛白，多了些灑脫，雖然有部分作品會顯得有些刻意，但也是探索創新過程中的一種進步。在結構方面，為了追求新變也做了一些創新，在正斜平橫、縮放迎讓、疏密勻稱等方面正在不斷地嘗試探索，如在創作的過程中，對合體字的排布，改變其字內筆畫的傾斜角度，或放大縮小某側的偏旁筆畫，對字內筆畫、空間進行了細心的安排，使作品通篇變化豐富，少有雷同。

章法主要是指在作品之中，字與字間、行與行間交相呼應，相互映帶的聯系。如筆畫之間的連帶關系、上下字之間的關系處理、怎么使作品的氣息流暢等，在一幅成功的書法作品中，應皆有體現。以楊維楨為例，他獨創的用筆方法與字勢結體的運用，十分自然地形成了與眾不同的章法效果。他的書法作品疏密有致，用疏松的大空間與緊密的小空間形成視覺上的強烈對比，行距小于字距，中宮收緊，而字外空間相對較大，別有一番趣味；且作品氣息流暢，極具氣勢，正如蔡邕《九勢》中所說：“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唯筆軟則奇怪生焉。”[2]因字勢的需要而形成字形的變化，參差錯落，對比鮮明，氣脈貫通且變化豐富。在《夢游海棠詩卷》中，楊維楨幾乎忽略了字距與行距，通篇之間幾乎融合為一個整體，加之章草粗重的筆畫穿插其中，形成了此作奇崛的風格，并且通過楊維楨遒勁的線條，使得此作在奇崛的同時又不失典雅的趣味。除了較為緊密的章法，楊維楨也采用了疏朗的形式，以《真鏡庵募緣疏卷》為例，他通過某些字的大開大合來打破章法布局中的平正，增強疏密的對比和空間層次的反差感，用夸張的手法來表現主筆，使得作品看起來更加的生動有趣。

在形式方面，除了常見的長卷、冊頁、扇面、屏條等形式，受現代環境的影響，拼幅在現在的作品中也是一種非常常見的形式，拼幅作品，有制作精良的標簽，和諧卻又不統一的底色搭配，拼接的形式更是多種多樣，既有新意，也合理美觀[5]。

二、當代書法之“變”的問題

當代書法創作在創新變化與不斷的發展中，逐漸形成了百花齊放的風格特征，但在發展中存在的問題也很值得我們去關注。

（一）文化修養，亟待提高

書法創作要有一定的文化內涵作為支撐，古人在寫一幅書法作品的時候，內容多為自己創作的文章，文章的內容與創作的風格高度一致，相得益彰，不僅書法造詣極高，且文學功底深厚，許多有名的書法家同時也是出色的文學家，相比之下，在文化修養方面，當代人就顯得略輸一籌，大多數人在創作的過程中，都會選擇一篇古人的詩詞文章進行創作，在書寫的過程中甚至還會出現丟字、錯字的現象，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使用自己的原創文章進行書法創作，書法創作的創新不能僅僅停留在對技法、章法等表面形式的創變，而是應通過長期的積累，多讀書，提高自己的文化修養并豐富精神內涵。

揚雄作為漢代著名的文字學家、哲學家以及辭賦家，在《法言·問神》中曾說：“故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君子小人見矣。”[3]他認為，人們的心靈可以通過“言”和“書”表現出來，是人們交流思想、表達內心情感、記載事物以及連通古今的重要方式，真實地反映了人們思想水平的高低，品德素質的優劣，故揚雄說：“君子小人見矣”。所以，我們若是想在藝術上有更深厚的造詣，有更高的藝術水平，那么就一定要注重提高自己的文化修養，這也是衡量書法品第的重要標準之一。

（二）追逐流行，忽略內涵

在當代，各種各樣的展覽應接不暇，追逐流行書風的現象也是此起彼伏，好像是否能入展也成了評判一位書家好壞的標準，為此有些人為了能夠入展，會去研究評委喜歡什么樣的風格并專門去進行練習，以此來達到入展的目的，或研究已經入展的作品多是什么風格，甚至不惜以改變自身特色為代價只為入展。在創作的時候，也會選擇用各種軟件進行集字創作，只是單純地拼湊、模仿，缺少了自己的想法與創新，從筆法、章法等方面更是缺乏新意，甚至在創作的時候完全生搬硬套古人的墨色變化、對單字的大小變化的處理等，即在創作的時候，把古人的作品與將要創作的內容放在一起，在古人的作品中這個字怎么寫，在創作中相同位置的字則完全照搬古人作品中對字的大小、墨色的濃淡處理，沒有進行思考，沒有融入自己的風格與感情，只是為了創作而創作，為了入展或其他什么別的目的而創作，而不是把這件作品當作對自己的詮釋與表達，只當作品是一件能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使作品失去了它的靈魂與感情；與此同時，也有一些所謂的國展集訓班開始走入大眾的視野，此類學習機構并不以學到多少與書法相關的知識為目的，只是為了應對一系列的展覽而衍生，這樣一味地追求所謂的流行書風，注重表象，過于在風格、形式上做文章，注重表象而忽略內涵，只會陷入形式主義的困境，從而制約自身的發展[6-7]。

三、對當代書法之“變”的反思

（一）提升修養，加強理論與技法的學習

書法理論與書法技法是不能分割的兩部分，兩者相輔相成。學習書法理論，多閱讀是必不可少的，但不僅僅限于書法方面的書籍，文學、哲學、史學等方面均可以有所涉獵。書法歷經數千年的發展，受政治、人文、社會等各種因素的影響，最終形成了如今我們看到的如此多變的風格，我們只有對書法的發展、形成等有一個更為全面系統的了解，在以后的學習中我們才能不斷地提高自身的審美眼光，在面對一件件作品時才會對它們有客觀清晰的認知，在評價一幅作品時會用發展的眼光全面地看待它，而不是僅憑自己一時的喜惡；在臨摹學習的過程中也能取諸家之長，以此來提高自己的書寫水平與審美眼光。對于技法的學習，要找到自己喜歡且適合自己的風格，不能看一家學一家，不停地搖擺不定，在找到適合自己的方向后，要堅定地向前走，不要過于受外界流行因素的影響；但也不要過于死板，過于注重形式上的像與不像，只一味地低頭臨習，對于書法的學習，是一個不斷汲取的過程，切忌閉門造車。通過不斷的臨摹學習，能夠消化吸收某一家的特點，并且能夠靈活地運用到自己的創作當中，與自己的風格融為一體，形成自己獨有的特點，創作出能代表自己內心及精神風貌的作品，這才是我們在學習書法的過程中應該不斷追求的。同時，對于古帖的臨習，并不是簡單地追求形似，而要充分了解書法家的創作背景、學書經歷等，探索作品更深層次的精神內涵[8-9]。

（二）進行理性的創新

石濤曾說過：“筆墨當隨時代”，自然書法也就需要創新，若一味地因循守舊，書法只會逐漸失去光彩，喪失它的生命力。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創新的過程中不可以架空傳統，我們要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進行創新，是在吸收前人的優點后，加入自己的思考與想法，而并非隨心所欲地胡寫亂畫；同時，在創新的過程中，可以求奇、求變，但不能求怪，在創作中，會出現改變字勢或為了通篇作品的豐富性而做出變化的情況，寫出來的作品也會別有一番風味，但這都是在一定的法度規范下做出的變化，不能僅僅為了追求變化就進行怪異的創新，如爭議很大的用頭發沾墨倒立著書寫、四肢健全的人非要用嘴咬著毛筆去書寫、用拖布書寫等，這些用怪異方法來進行書法創作的方式筆者認為是非常不可取的。書法作為一門古老的傳統藝術，雖然不應該把它過于神化，但最起碼要對它保留一絲基本的敬畏之心，而不是把它當作噱頭，當作引人注目的一種手段[10-11]。

（三）注重真實情感的表達

書法是具有抒情性的藝術，情感作為書法的源泉，為歷代書家所重視，我們看到的每一幅作品都是書家情感、意志、審美理念等的表達，也是書家情緒變化的一個過程，一幅作品情感的體現越充分，其作品感染力越強，作品有了情感就有了靈魂，書家的情感寓于筆墨之間，通過濃淡枯濕的對比與章法的變化等表達出來，也包含在學養之中，所以情感在書法創作的過程中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若在創作中一味地只顧書寫整齊而不傾注于感情，使得作品排布平正，字與字間距相等、大小相等，最后的作品則會趨于平淡和呆板。因此，在創作的時候要盡量脫離集字軟件等一些外力的輔助，將自己內心豐富的情感，通過手的傳遞躍然紙上，這并非通過集字后再去刻意地做作表現。情感的表達，是書者對筆墨的運用，是寓于章法中的格調體現，是對審美的認知，因而在追求情感自然的表達之前，應該先扎實自己的基本功，豐富自己的文化底蘊，應該有“我書意造本無法”的灑脫自然，以深厚的功底為基礎，加以創新，注入自己的風格，融入自己的情感，有取法，有新變，通過自己的作品來表達出自己獨一無二的內心情感世界[12]。

書法是一門傳統的古老藝術，傳統與創變相輔相成，互相促進，但對它的創變應該是理性的，是以傳承為基礎，我們不能架空傳統而憑空創造，也不能因循守舊不求創新，但需要注意的是，我們在求變的過程中，不能只注重技法改變的表象，更應該注重精神及內涵，由內而外全方位地創新求變[13]。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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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劉淮.論書法創作中的情感表達[J].藝術評鑒，2020（10）：40-42.

作者簡介：張嬡林（1999-），女，河北唐山人，碩士研究生，書法專業，從事美術領域書法方向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