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發展、產業結構高度化與就業質量

摘"要：本文選取2013—2020年中國31個省（市）的面板數據，通過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并運用多重計量模型系統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中國就業質量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發展顯著提高了就業質量；產業結構高度化是數字經濟促進就業質量提升的重要中介機制；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就業質量增長具有對數型的非線性特征；數字經濟對不同地區就業質量的影響存在異質性，這一影響在西部和中部地區更加顯著，而在東部和東北部地區卻不顯著；數字經濟發展對于城市相鄰地區的負向空間溢出效應也具有顯著性。因此，應加快數字經濟發展，持續推動產業結構高度化，以數字經濟為抓手提升就業質量需遵從“適度”原則，對不同地區制定差異化舉措，抑制數字經濟壟斷，以便實現就業質量的提升。

關鍵詞：數字經濟；產業結構高度化；就業質量

中圖分類號：F062.9；F243.2""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148X（2023）06-0030-10

收稿日期：2023-05-18

作者簡介：韓平（1969-），男，湖北黃岡人，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產業經濟理論與政策；宋韓琪（1998-），女，黑龍江哈爾濱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產業經濟理論與政策。

基金項目：中央支持地方高校改革發展資金高水平人才項目“數字技術賦能黑龍江省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研究”；黑龍江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規劃項目，項目編號：22JYC333；黑龍江省經濟社會發展重點研究課題，項目編號：22102；黑龍江省高等教育教學改革項目，項目編號：SJGZ20190025。

一、引"言

就業是民生之本，就業優先政策是我國經濟社會體制人民性的集中體現。國務院在《“十四五”就業促進規劃》中進一步對就業發展目標進行細化，提出提高勞動者就業質量不僅要保證勞動報酬與生產率同步增長，還要加強勞動權益保障。數字經濟是繼農業經濟和工業經濟之后的主要經濟形態，其作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動力已滲透進社會各個領域，引領著社會生產力的飛躍提升，蘊含著提高就業質量的巨大潛力。2022年中國數字經濟規模已達到45.5萬億元，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為39.8%，數字經濟通過催生新產業、新模式和新業態，創造出大量新的就業崗位，預計到2025年，將會帶動我國3.79億人就業。數字經濟發展促使勞動生產率較高的第三產業份額占比不斷增加，從而提升產業結構的高度化程度，合理配置要素資源，帶來人力資本和就業環境的改善，進而提高勞動者的薪酬水平和勞動保障。同時，就業信息數據平臺能夠加快公共服務數據共享，提升對各類就業形態的數字監管能力，加強勞動權益的保障。“十四五”時期以來，國內外經濟形勢發生重大變化，就業市場面臨諸多不利因素，利用數字經濟發展保障和提升就業質量刻不容緩。

本文選取2013—2020年中國31個省（市）的面板數據，通過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并運用多重計量模型系統探討數字經濟發展對中國就業質量的影響及作用機制。邊際貢獻如下：第一，從多視角考察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并探討其作用機制，實證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多維度影響；第二，理論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就業質量的作用機制，選取產業結構高度化作為中介變量，通過中介效應證實數字經濟通過產業結構高度化進而促進了就業質量的提升；第三，進一步分析數字經濟與就業質量之間存在的非線性關系，通過實證證實二者遵循邊際效用遞減規律。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根據羅斯托的經濟成長理論，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經歷了傳統社會階段、準備起飛階段，目前正處于起飛階段，發展尚未成熟，變革的不確定性、政策的時滯性等問題導致其對經濟總體及就業質量的短期波動和長期影響尚不確定，需要進行更深入的檢驗。總體來講，現有研究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對數字經濟與就業質量進行探討。

（一）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作用機制

相關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可有效促進就業質量提升，其中就業質量為綜合性概念，所以數字經濟發展對其影響的渠道也是多維度的。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成為直接促進就業質量的新動能。主要通過影響就業者的就業能力進而拉高工資水平。數字技術進步會使生產力水平提升，同時增加具備直覺、創造力和說服力的技術密集型職業與具備視覺語言識別以及人際互動的服務型、體力型職業，最終導致勞動力市場上高學歷、高報酬的工作，與低學歷、低報酬的工作同時增長［1］。這種“工作兩極化”的現象并不會始終持續下去，未來技術能力相對較低的就業者即便被人工智能所替代，也可以通過不斷的學習提高自身技能，"在被替代環節的上下游找到產生出的新職位，配合人工智能提高工作效率和勞動報酬［2］。除此之外數字經濟發展還會對生產效率和就業環境產生影響。數字技術進步通過更低成本的資本替代勞動力保證生產率的提升和經濟的增長，改善整體的就業環境［3］，數字經濟時代更加自主靈活的新就業形態使得就業者能夠更好地平衡工作與生活，顯著增加了就業滿意度，新型的勞動關系和勞動保障也提升了就業質量［4］。所以數字經濟發展有助于提高就業者的勞動報酬和勞動保障，當前電商直播等各類新業態的發展極大地拓寬了就業者的可選范圍，靈活就業的新就業模式也有利于提高居民收入水平，這種新就業形態改變了傳統的雇傭關系，衍生了大量的新型社會分工方式，勞動關系的多元化倒逼勞動保障的提升，做到兼顧就業靈活和權益保護。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推動產業結構高度化，進而促進就業質量提升，主要通過三個方面：（1）“數實融合”促進產業結構升級。由于科技的進步，新興產業正在快速興起，它們不僅有可能替代傳統產業成為新的主導產業，還有可能通過產業關聯效應帶動傳統產業升級，最終形成產業結構不斷高級化的趨勢。數字經濟作為新一代核心信息技術，與傳統產業的融合極大程度地改變了信息獲取和傳遞的方式，對傳統的生產要素實施快速的重組和轉化，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實現成本節約與規模經濟，改變需求與供給的匹配模式產生精準配置效應，重構產業生態規則［5］。借助數字技術賦能傳統生產要素改造，優化生產要素配置效率，變革生產方式，優化產業部門間協調程度，提升生產效率。（2）新興數字產業提升產業結構高度化程度。根據“配第—克拉克定理”可知，隨著經濟發展和人均國民收入水平的提高，勞動力首先由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轉移，然后再向第三產業轉移。數字技術的進步和數字產業化持續推動第三產業份額提升，第一、第二產業份額緩慢下降，2022年三次產業占GDP比重分別為7.3%、39.9%和52.8%。總結來講，數字經濟發展促使產業結構逐漸向第三產業轉移，產業結構升級平衡了勞動力在各產業之間的流動，第三產業就業比重逐步提高，數字技術的創新應用產生出較高水平的創新成果轉化，從而提升產業結構的高度化程度［6］。（3）信息對稱優化產業間協調程度。數字經濟能夠打破信息壁壘、提高信息對稱性并合理配置要素資源，增強各個產業間的粘合度，平衡勞動力在各產業之間的流動，優化產業間協調程度［7］。產業結構升級能夠帶來就業保障的改善，還會直接提高勞動者的薪酬水平，因此產業結構的優化會對就業質量的改善產生積極地影響。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1：數字經濟發展通過產業結構高度化對就業質量產生正向作用。

（二）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非線性影響作用

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提升作用已十分明顯，但是也有學者悲觀的看待數字經濟的興起，認為人工智能會對人類造成極大地威脅。使用數字技術機械化的生產提高勞動效率的同時也會減少對簡單重復性勞動力的需求，低技能勞動者由于知識水平底下且技能單一，極其容易被智能技術替代，在人才競爭中常常處于劣勢，工資水平較低。靈活就業方式雖然造就了各類自由工作者，他們在選擇工作時更具有主動性，選擇工作周期時也更任意自由，但是相較于傳統雇傭關系不確定性更高，往往缺乏一定的勞動保障與之配套［8］。雖然創造效應與沖擊效應的對抗結果還存在爭議，但這兩種效應交互融合也許會產生不確定的新影響方式。中國企業使用人工智能代替勞動力已成為大勢所趨，但高自愿周轉率以及缺乏強大而獨立的工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勞動者對機器人使用的不滿程度，人機協調的“智能資本+活勞動”工作方式使勞動者與智能資本共存成為可能［9］，在二者達到平衡后，如果人工智能技術繼續發展直到發生重大突破時，其對生產率的提升幅度很大，對勞動力的需求效應會大于人工智能技術的替代效應，"人工智能技術將會提升就業質量［10］。數字時代，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已無法評定為簡單的正向或負向，而是往往存在著“曲線”上升的情況，數字經濟發展驅動就業質量提升的理論機制如圖1所示，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2：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存在非線性的影響。

圖1"數字經濟發展驅動就業質量提升的理論機制

（三）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就業質量的空間差別

由于人工智能類技術密集型行業主要集中在經濟較發達的一線城市，勞動力轉移，導致與數字技術關聯較少的傳統農業、輕工業及制造業發展滯后，造成區域不平衡及產業結構失衡的情況［11］。數字經濟對東部地區的非正規就業有著顯著的提高，但對中部地區的影響則為負，說明區域間可能存在的“數字經濟鴻溝”并不利于落后地區勞動力的非正規就業［12］。數字經濟所帶來的信息透明優勢伴隨著如今政策上的區域一體化，已經讓其影響范圍變得廣泛且深遠，使用傳統的回歸分析研究二者的復雜關系，忽視區域間的關聯性，與數字經濟所倡導的“消除信息不對稱，打破信息壁壘”理念背道而馳，所以僅研究區域整體或區域內部的非中性沖擊已十分局限，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3：數字經濟發展因區域不同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存在差異。

H4：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具有空間溢出效應。

三、變量體系構建與測度

（一）核心解釋變量

構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評價體系。目前國際上對于數字經濟發展評價標準尚未統一，在借鑒已有成果的基礎上［13］，充分考慮數字經濟的起步年限、數據的可得性等客觀要求，研究從數字環境發展、數字基礎設施發展以及數字交易發展三個維度中選取12個二級指標，構建中國省級層面數字經濟發展評價體系。構建出的數字經濟發展評價體系見表1，其中數字環境發展包括Ramp;D人員、Ramp;D內部支出、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申請數及高等教育每十萬在校生數；數字基礎設施發展包括移動電話普及率、信息化從業人員占比、光纜線路長度及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數字交易發展包括企業擁有網站數、電子商務企業占比、電子商務銷售額及軟件業務收入。運用主成分分析法［14］對2013—2020年中國31個省（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降維處理，最終得到數字經濟的綜合發展指數（DIG）。

（二）被解釋變量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強化就業優先政策，健全就業促進機制，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全面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確保就業大局穩定，既關系到千家萬戶的美好生活，又能為經濟運行提供人力供給。所以本文選擇就業質量作為被解釋變量。就業質量在學界也未被統一規定，主要包括兩個層面，宏觀層面的就業質量包括合同、保險等整體就業狀況，微觀層面的就業質量包括工資、環境等個體就業狀況。結合目前中國社會與經濟情況，發現就業質量高低主要取決于工資報酬與社會保障，因此用其作為衡量就業質量的指標，并參考楊海波和王軍（2018）［15］的研究對指標進行賦權，具體的計算方法為：

就業質量（EMP）=（農民人均工資性收入*0.4+城鎮職工平均工資*0.6）*0.6+財政支出中社會保障和就業支出*0.4

（三）中介變量

本研究重點之一是數字經濟如何通過產業結構對就業質量產生影響。相關理論與發達國家的實踐經驗表明產業結構的轉型升級不斷推動就業質量的提高，而產業結構升級主要表現在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度化兩方面，隨著中國數字技術的廣泛應用，生產方式與要素稟賦的轉變，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主導產業的更迭替換，第三產業產值不斷攀升，經由最初的“第一產業—第二產業—第三產業”，而后的“第二產業—第一產業—第三產業”，形成了目前的“第三產業—第二產業—第一產業”格局，考慮目前產業結構升級所具備的服務化特征，將產業結構高度化作為衡量產業結構的重要指標。在參考相關研究成果［16］后，發現第一產業產值較為穩定且所占比重較低，所以采用第三產業與第二產業之比來衡量產業結構高度化（HIG）。

（四）控制變量

為更加精確估計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減少由于遺漏變量所造成的估計誤差，在實證檢驗時控制其他相關變量，具體設置如下：（1）經濟發展程度（PGDP）使用人均GDP表示；（2）金融發展水平（FIR）使用機構年末存貸款余額/GDP表示；（3）城鎮化率（POP）使用城鎮人口/總人口表示，城鎮化率越高，各類就業機會越多；（4）政府干預（GOV）使用政府支出/GDP，政府支出越多，就業環境與保障越好；（5）教育水平（EDU）使用教育經費支出表示，教育水平越高，人力資本投入越高，進而影響就業質量。

（五）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中國31個省（市）2013—2020年的數據，主要來源《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及中經網、國泰安數據庫等，并在實證檢驗前統一進行標準化處理。

四、實證分析

為研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本文構建基準回歸模型如下：

EMPit=α0+α1DIGit+α2Xit+λi+ηt+εit（1）

式中EMPit為被解釋變量，即就業質量；DIGit為解釋變量，即數字經濟發展程度；Xit為各相關控制變量；αi為常數項；λi為個體固定效應；ηt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實證結果如表2所示，表2第（1）—（3）列代表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果，第（1）列是只包括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的基準回歸結果，第（2）列是對個體與年份都加入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目的是為了解決不隨時間變化且無法觀測的內生性問題，第（3）列是加入可能影響就業質量的相關控制變量。根據回歸結果可得，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程度越高，就業質量越高。第（2）列中，加入個體與年份的固定效應結果仍顯示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有正向的影響。第（3）列是在上兩步的基礎上加入控制變量，得到相同的結果，數字經濟發展可以促進就業質量的增長，實證結果均表明研究的估計結果可靠。

（一）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上述實證研究的嚴謹性和結果的可靠性，使研究結果不因更改數據等原因而改變，接下來進行穩健性檢驗，詳見表3。

1.更換核心解釋變量衡量方式

除上文利用主成分分析法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外，還可以利用北京大學發表的“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DFI）”"［17］代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回歸結果如表3第（1）列所示，核心解釋變量DFI的系數仍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有正向的促進作用，同時表明研究的實證結果是穩健的。

2.更換被解釋變量衡量方式

除上文利用工資報酬和社會保障衡量被解釋變量外，還可以利用各省市人均工資水平來衡量就業質量，在控制個體固定、時間固定和一系列相關的控制變量后，回歸結果如表3第（2）列所示，核心解釋變量DIG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促進就業質量的提升，本研究的基準回歸結果具有一定的可靠性。

3.縮短時間窗口

由于部分數字經濟相關政策可能存在時滯性，為減少政策時滯性影響，選取2014—2018年5年的短面板數據重新進行回歸，回歸結果如表3第（3）列所示，核心解釋變量DIG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存在正向的影響，進一步表明基準回歸結果存在穩健性。

（二）中介效應檢驗

為探究中介效應，建立相應模型如下：

EMPit=α0+α1DIGit+α2Xit+λi+ηt+εit（2）

HIGit=α3+α4DIGit+α5Xit+λi+ηt+εit（3）

EMPit=α6+α7DIGit+α8HIG+α9Xit+λi+ηt+εit（4）

各變量參數的含義與上文設定的基準回歸方程中保持一致，HIG為中間機制變量。

表4主要闡述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通過產業結構高度化影響就業質量的線性估計結果。在第（1）列中，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顯著促進就業質量的提升。列（2）顯示數字經濟發展能促進產業結構的高度化，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可有效促進產業結構高度化。本研究為探討“數字經濟發展—產業結構高度化—就業質量”的傳導機制，將產業結構高度化作為中介變量加入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回歸方程中，列（3）中產業結構高度化對就業質量影響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并且模型已通過Sobel檢驗（0.082）和Bootstrap檢驗（間接效應0.082和直接效應0.282），根據系數判定產業結構高度化的中介效應存在。Preacher和Hayes（2008）、Zhao（2010）等學者表示應將所有中介效應都歸為部分中介效應，取締完全中介的概念，只報告間接與直接效應的顯著性，不再計算中介效應占比。根據以上觀點認為該模型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即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會通過產業結構高度化帶動就業質量的提高，這與研究假設H1相吻合。數字經濟以各類數字技術為載體，推動物質資本、人力資本等各種要素在不同產業之間進行配置，提高產業結構的高度化，優化就業質量。

（三）門檻效應檢驗

為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非線性影響，建立相應的門檻模型如下：

EMPit=α0+α1DIGitI（qitγ）+α2DIGitI（qitgt;γ）+α3Xit+εit（5）

各變量參數的含義與上文設定的基準回歸方程保持一致，qit表示門檻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回歸結果如表5列（1）—（3）所示，其中列（1）表示在基準回歸模型中僅加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二次項，二次項系數顯著為負，初步考慮數字經濟發展在影響就業質量時可能存在非線性關系。但是僅加入二次項還不能保證模型的穩健，所以利用門檻回歸進行穩健性檢驗。本研究對模型進行雙重門檻和單一門檻的檢驗，使用Bootstrap抽樣500次，結果顯示只通過了單一門檻檢驗。列（2）未加入控制變量，回歸模型的門檻效應在10%顯著水平下顯著，門檻值為2.318。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低于門檻值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1.323）在1%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會促進就業質量提升；而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突破門檻值時，雖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1.096）在1%顯著水平下為正，與門檻前變量的系數方向和顯著性水平相同，但是影響程度明顯降低。列（3）在上述基礎上再次加入相關的控制變量，門檻值（1.273）在5%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低于門檻值時回歸系數（0.411）在5%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突破門檻值時，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0.165）不顯著，考慮是因為加入了控制變量導致門檻值、回歸系數及顯著性降低。總體來講，門檻效應的回歸結果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就業質量之間存在對數增長的非線性關系，遵循邊際效應遞減規律，這與上文分析的研究假設H2相符，隨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上升，對就業質量的正向影響表現出逐步減弱的特點，促進作用趨弱。可能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主要是：新型數字技術的出現會帶動新興的產業和崗位需求、催生大量就業崗位、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提高勞動生產率、提供更高報酬和更完善保障，從而達到提升就業質量的目的。但隨著數字經濟不斷發展，其帶來的“紅利”不斷減弱，以互聯網為首的第三產業需求趨于飽和，崗位競爭愈發激烈，勞動力供求失衡，內卷現象嚴重，勞動報酬和保障無法跟上，就會出現增速放緩的現象。數字經濟時代下解決就業質量問題的關鍵在于對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把握程度，根據實際情況發展數字經濟，抓住數字經濟技術為就業帶來的機遇，實現就業質量的提升。

（四）異質性分析

上述基準回歸、穩健性檢驗、中介模型和門檻回歸研究已經證實數字經濟發展顯著地提升了就業質量，但是均是在平均意義上考察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對就業質量的影響，下面進一步從四個地區來考察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異質性影響。由于各個地區資源稟賦不盡相同，城市發展階段不同，導致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可能在省市級別存在異質性，因此研究數字經濟對不同地區就業質量的影響意義重大。基于此，本研究將中國31省（市）劃分為東北地區、東部地區、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四類，分別進行估計。對四個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如表6。結果如下：第一，不論是均值還是中位數，四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明顯差距。東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最好，西部地區發展最差，可見目前數字經濟發展較好的地區還是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的。第二，東北地區、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就業質量較好且差距不大，西部地區與其他地區呈現出明顯的差距，質量較差。總結來講，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在不同地域中體現不同優劣勢。上述描述性統計也為下文檢驗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就業質量的區域異質性奠定基礎。

回歸結果如表7中列（1）—（4）所示。結果顯示，西部地區和中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西部地區：0.53和中部地區：0.443）顯著為正，但是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回歸系數均不顯著。綜上，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促進作用受到區域因素的影響，研究假設H3得到支持，原因可能是西部地區大部分省（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還未到達拐點，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大幅度提高就業的質量；東部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已經基本處于拐點的右側，數字經濟的發展可能無法顯著的加速就業質量的提升速率；中部地區數字經濟的發展水平可能正好處于拐點附近，所以較高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提升了就業質量。上述異質性檢驗驗證了數字經濟發展與就業質量存在對數增長的非線性關系，控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范圍，將其控制在拐點附近，有利于就業質量的優化提升。

（五）空間計量檢驗

本研究為避免數據被平均化，所以研究引入空間計量模型的實證方法。Anselin（1988）"將空間計量經濟學定義為："“在區域科學模型的統計分析中，研究由空間引起的各種特性的一系列方法。”他認為一個地區的經濟現象與相鄰地區的屬性值相關，這種空間依賴性打破了許多經典統計分析中相互獨立的假設，充分考慮其相關性，保證研究結果和推論完整科學。

1.空間自相關檢驗

在構建空間計量模型前，進行全局Moran’s"I的計算，這里使用鄰接矩陣對被解釋變量就業質量與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進行空間自相關檢驗，計算公式如下：

I=n∑ni∑njWij（xi－）（xj－）∑ni∑njWij∑ni（xi－）2（6）

其中n代表地區總數，Wij代表鄰接空間權重矩陣，xi、xj代表觀測值，代表平均值。

表8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的莫蘭指數均在1%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由此看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均存在空間自相關性，各個地區之間存在高—高聚集和低—低聚集的情況。繪制Moran’s"I散點圖如圖2所示，第一象限為高—高聚集區，高值地區臨近高值地區，第三象限為低—低聚集區，低值地區臨近低值地區。

圖2—圖5顯示，2013年浙江、江蘇、北京和廣東及其鄰域等地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高，西藏、甘肅、黑龍江和寧夏及其鄰域等地發展水平低，上海、安徽及其鄰域等地區就業質量高，新疆、青海及其鄰域等地區就業質量低，2020年數字經濟發展水平高—高聚集區新增加陜西、湖南等地，低—低聚集區減少貴州等地，就業質量高—高聚集區減少上海等地，低—低聚集區基本沒有變化，說明中國大部分省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與就業質量均存在空間聚集的特征，如果忽略空間因素可能會導致研究結論產生系統性誤差。

2.空間計量模型

莫蘭指數表明數字經濟與就業質量均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所以需要考慮空間依賴性來建立模型，空間計量模型包括SAR、SEM和SDM，模型的具體選擇還需要通過更準確地定量檢驗來完成，首先需要進行LM檢驗判斷選擇OLS模型還是空間計量模型，模型存在空間誤差和空間滯后效應，所以選擇SDM模型，進一步通過Wald和LR檢驗確定SDM模型不能簡化為SAR模型或SEM模型，得到表9。

回歸結果如表10，得到時間固定、個體固定和雙固定效應模型。由于個體固定效應擬合度最高，所以重點分析個體固定效應模型，由表10個體固定SDM模型的估計結果可知，核心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在1%顯著水平下為正，說明數字經濟發展能夠促進就業質量提升。數字經濟發展的空間滯后項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為負，說明該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具有虹吸作用，研究假設H4得到支持。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本地區就業質量逐步提升，形成壟斷趨勢，對鄰域就業產生抑制作用。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顯示城鎮化率（POP）、政府干預程度（GOV）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在1%顯著水平下顯著為正，教育水平（EDU）在1%顯著水平下顯著為負，經濟發展水平（PGDP）和金融發展水平（FIR）的影響并不顯著。這反映出地區就業質量主要會受到城鎮化率和政府干預度的驅動，教育水平會制約地區就業質量的提升。

進一步將其分解為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表11為SDM模型基于鄰接矩陣的空間效應分解結果，數字經濟發展的直接效應系數顯著為正，代表數字經濟發展可以帶動本地區就業質量，具體而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每提高1%，本地區就業質量相應提高0.252%。間接效應代表數字經濟發展對其鄰域就業質量的影響，說明數字經濟對其鄰域的就業質量發揮著顯著的抑制作用，可能的解釋為數字經濟發展更發達的地區，其邊際成本低，數據融合聚集程度較高，形成與一般性的正向溢出效應相反的壟斷效應。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2013—2020年中國31省（市）的數據，探究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影響，研究結論如下：（1）數字經濟會顯著提升就業質量。產業結構高度化在二者之間起中介效應，數字經濟加速產業結構高度化，推動產業間要素合理配置，有助于優化就業質量。（2）根據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形成的門檻效應，發現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呈現出對數增長的非線性特征，邊際效應遞減，增長速率由快變慢，突破拐點后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正向影響程度減少。（3）根據異質性分析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對于不同區域的就業質量影響程度也不盡相同，西部地區和中部地區呈現出正向的作用，東部地區和東北地區不顯著，考慮是可能已經跨過拐點的原因。（4）基于鄰接矩陣進行空間自相關檢驗，發現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就業質量均存在正向的空間自相關性，在進行數字經濟政策的制定時要充分考慮要素聚集的情況以及區域差異問題。構建空間杜賓模型發現數字經濟發展對本地就業質量的提升具有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是數字經濟發展的空間滯后項對就業質量存在負向影響，表明會對其鄰域產生抑制作用。

數字經濟作為新一輪科技革命的產物，對就業質量的提升具有重要意義，本研究得到以下政策啟示：

第一，為持續推進數字經濟發展對就業質量的積極影響，仍需加強數字經濟新型制度供給、數字技術資本投入、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復合型人才培養、該領域的創新研究、創新成果轉化落地，保證數字經濟健康發展，有效發揮數字經濟帶動就業質量的升級效應。實現數字經濟與就業質量的提升不能僅考慮二者的“同頻共振”，更應該考慮二者的“互惠共生”，所以還應該打造開放包容的就業環境、公平競爭的市場營商環境，深化產學研合作，保證勞動者平穩進入工作崗位。

第二，利用數字經濟技術推進產業結構高度化進而影響就業質量。加速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不斷優化各省（市）間產業結構的互補，加速勞動力的高效流動。大力促進產業結構向高端、知識、服務型方向轉變，如強化金融數據治理與平臺建設，推動金融產業與數字經濟不斷融合。不斷提升產業高度化，切實促進就業質量提升；數字經濟與服務業的融合帶動新產業和行業，擴大數字化運營師、互聯網在線教育培訓師、密室設計師、收納師等數量，加強新行業的制度保障，提升就業質量。

第三，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的推動作用已十分明顯，但是當數字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可能反而會導致就業質量提升速度放緩，存在“弱化加速”的情況。所以應適當控制數字經濟的發展方向、速度、程度，使數字經濟發展處于最優點，以保證最大程度的提升就業質量。對于后期產生的替代效應，也不能輕視，建立數字經濟替代勞動力的行業預警機制，在替代與擠出之前給出提示，在替代與擠出之后加大離崗人員的培訓力度，開展各種形式的轉崗技能培訓，保證勞動力的有效流轉，控制較小波動范圍，鼓勵創新創業，給予政策、稅收、技術、資金等支持，以此應對“機器換人”的巨大挑戰。

第四，充分考慮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影響的異質性，甄別導致這一現象的具體原因，解決發展桎梏，對整體發展目標和階段發展目標進行因地制宜的研判，根據各區域資源配置情況和發展階段有差別地進行政策制定，推進發展緩慢地區的數字經濟發展，實現數字經濟驅動就業質量提升的區域均衡。

第五，數字經濟與就業質量均存在顯著的空間聚集性，對于低—低聚集區的省（市）應當充分剖析制約二者協調發展的原因，著力補齊發展短板，加強數據要素在區域間的流動，對于高—高聚集區的省（市）應加快推進相鄰區域的合作，強化政策、資源互聯互通，充分發揮中心輻射溢出作用，打造數字經濟發展和就業高質量集群，共建共享。本地區數字經濟對就業質量雖然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但是會對鄰近地區的就業質量產生抑制作用，因此需要抑制數字經濟的壟斷，降低過度聚集導致的約束情況，將負向空間溢出效應扭轉為正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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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gital"Economy"Development，"Industrial"Structure"Upgrading"and"Employment"Quality

HAN"Ping，"SONG"Hanqi

（School"of"Economics，Harbin"University"of"Commerce，Harbin"150028，China）

Abstract："This"paper"selects"the"panel"data"of"31"provinces"（cities）"in"China"from"2013"to"2020，"measures"the"level"of"digital"economy"development"and"employment"quality，"and"applies"multiple"econometric"models"to"systematically"explore"the"impacts"and"mechanisms"of"digital"economy"development"on"employment"quality"in"China."The"study"finds"that"the"development"of"the"digital"economy"significantly"improves"the"quality"ofnbsp;employment;"the"industrial"structural"sophistication"is"an"important"intermediary"mechanism"for"the"digital"economy"to"promote"the"improvement"of"employment"quality;"the"growth"of"employment"quality"influenced"by"the"development"of"the"digital"economy"has"a"logarithmic"nonlinear"characteristic;"and"there"is"a"heterogeneity"in"the"impact"of"the"digital"economy"on"the"quality"of"employment"in"different"regions，"which"is"more"pronounced"in"the"west"and"the"centralnbsp;region，"but"less"pronounced"in"the"eastern"and"northeastern"regions;"The"negative"spatial"spillover"effect"of"digital"economy"development"on"neighboring"urban"areas"is"also"significant."Therefore，"the"development"of"digital"economy"should"be"accelerated，"the"heightening"of"industrial"structure"should"be"continuously"promoted，"and"the"principle"of"“moderation”"should"be"followed"in"order"to"improve"the"quality"of"employment"by"means"of"digital"economy，"and"differentiated"measures"should"be"formulated"for"different"regions，"and"the"monopoly"of"digital"economy"should"be"suppressed，"so"as"to"realize"the"improvement"of"the"quality"of"employment.

Key"words：digital"economy;industrial"structure"upgrading;employment"quality"

（責任編輯：鄒學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