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郎靜山和安德烈·柯特茲作為同一時代的攝影大師,其人體攝影在攝影史上產生了深遠影響。兩位大師的人體攝影創作代表了各自的藝術觀念,使其作品呈現出不同的攝影藝術觀念。如果說郎靜山的人體攝影注重畫面整體意蘊的營造,塑造人體模特的神韻,從而表現女性的柔美及其精神美,那么,安德烈·柯特茲則是利用相機以外的特效設備(如變形鏡)實現了對人體的無限接近,而這種接近使我們日常視覺所見到的鮮活人體變成了一個個幾何式的或變形抽象的構圖,使其具有形式美。在中國藝術觀念的影響下,郎靜山的人體攝影意在營造意境,以“真”為本,以“美”取勝,傳達出中國傳統藝術觀念中的神韻。西方藝術則注重直接表現,安德烈·柯特茲的人體攝影采用“直接攝影”的方式呈現,對身體進行特寫、變形、抽象等處理,意在構建場景。郎靜山人體攝影與安德烈·柯特茲的差異在于前者是隱喻式表現,后者是敞露式呈現。
關鍵詞:人體攝影;郎靜山;安德烈·柯特茲;中西藝術觀念;形式美
攝影對人身體的關注,從攝影的誕生時期就已經開始了。人體攝影的發展幾乎和攝影術的歷史一樣悠久,在攝影中對身體的關注以及作為藝術探索中的身體,呈現出豐富的格局。廣義的人體攝影目的是展現人體美,關注身體的曲線、動作、膚質以及攝影用光技術等方面的展現,是對人體外部審美狀態的表現;而另一種層次的人體攝影則是通過對身體狀態的關注,揭示身體自身所隱含的意義和人類的精神思想。孫慨在《人體攝影的藝術界定》中對人體攝影是這樣劃分的:“只有那些包涵事實信息和社會與時代的氣息、思想觀念的作品,才能夠稱之為屬于藝術的人體攝影。”[1]人體攝影同時又有別于人像攝影,在充分利用光影形色對人體進行審美的基礎上,充分揭示基于人的本質屬性的攝影創作過程。
一、郎靜山與安德烈·柯特茲的人體攝影觀念闡釋
郎靜山(1892-1995)原籍浙江蘭溪,1892年出生于江蘇淮陰,在父親的影響下,從小受中國傳統藝術的熏陶,跟著國畫老師李靖蘭學習,在老師的指導下,郎靜山正式開始了攝影的實踐。郎靜山作為中華民族第一代攝影家,在中國攝影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郎氏風格形成于20世紀30年代,他的攝影作品對20世紀前50年的中國攝影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郎靜山的人體題材的攝影作品,在郎氏全部作品中占有相當比例。郎靜山認為其創作出發點為:“(1)練習用光和構圖;(2)模仿西洋繪畫的造型效果;(3)吸收探索國外的攝影品種,郎靜山認為:‘裸體以優美的曲線和線科,能表現出純真、純善、純美的意境。’”[2]在中國藝術觀念的影響下,郎靜山的人體攝影意在營造意境,以“真”為本,以“美”取勝,從而傳達中國傳統藝術觀念中的神韻。
安德烈·柯特茲(Ander Kertesz,1894-1985)出生于匈牙利布達佩斯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孩提時代,他在鄉下親戚閣樓里收藏的許多畫報的精美插圖中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圖像啟蒙。安德烈·柯特茲于1912年開始涉足攝影,1925年前往巴黎從事攝影,蒙馬特爾地區風景迷人,鵝卵石街路與梯形起伏的地形,具有強烈的形式感,這與他后來的攝影創作有著密切的聯系。
安德烈·柯特茲是較早嘗試影像變形的攝影家,他創作的人體攝影頗具超現實主義神韻。1933年,安德烈·柯特茲以曲面鏡拍攝的畸變人體攝影名作《變形》問世,柯特茲在一個特殊的房間里使用一面扭曲的鏡子,伸展、壓縮了女性的身體——整個構成就像阿米巴變形蟲,令人著迷,他的攝影風格影響了現代攝影。他的畫面追求趣味性和幾何結構,使其與內容處于同樣重要的地位。他擅長利用造型和空間,并且以平面和線條為其影像構圖,以敏銳的眼光,觀察到每個意外的生動細節并將其組合成精彩的畫面。
二、隱喻與敞露
郎靜山和安德烈·柯特茲作為同一時代的攝影師,在人體攝影創作中呈現出中西藝術觀念上的差異。雖然人體攝影是對人體本身的直接刻畫,并且進行深入人的本質狀態的過程,在創作時可以利用各種環境和條件揭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等復雜關系,同時也可以選擇不同性別、不同年齡的模特兒為拍攝對象,選擇任何一種拍攝技法(包括后期的暗房技術)或寫實、或抽象、或變形,將人體樣式藝術審美化或觀念化。郎靜山和安德烈·柯特茲用各自擅長的攝影創作方式,將中西不同的藝術觀念運用于人體攝影的表現上,進行不同的嘗試和創新。
(一)郎靜山隱喻式的表現
郎靜山以其獨特的視角將鏡頭對準女性人體,一方面注重人體在攝影畫面中的體積和結構形態,另一方面則注重畫面中含蓄內斂的表達方式。郎靜山認為:“由于人體有著優美與柔和的線條,在光與影的千變萬化中,能表現出純真純美純善的意境。”[3]中國藝術美學中的“尚文”思想在女性那里得到了封閉式的靜止保存。在郎靜山的人體攝影作品中,女性顯得尤為害羞,或是低頭,或是看向其他方向,回避了臉部直接面對鏡頭的情況,與中國古詩“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有異曲同工之妙。郎靜山的人體攝影作品中女性人體模特看上去有一種若有所思的感覺,意在營造一種具有中國韻味的古典唯美的女性人體形象,以人體在畫面上的體積和結構形態為審美空間,用相機在人體表現中傳達出中國畫的神韻。
在郎靜山的人體攝影中,女性模特的姿態和動態都較為優雅和低調,畫面中會盡量設法使用道具,如吉他、薄紗等物品進行適當的“遮蔽”,或利用光線的特點制造朦朧的效果,避免了女性模特正面面對鏡頭的狀況。其一,模特本人不太會拋頭露面,即使是在進行藝術創作;其二,通過朦朧和唯美的畫面,使觀看者看不清畫面中人體模特的面部,從而減少一些引誘性的意味。因此,郎靜山以一種隱喻式的人體攝影拍攝方法進行創作,以其主觀視角對女性人體模特進行構思和拍照,從而以完美的光線、影調和色彩,通過模特兒經典的完整造型,結合唯美的背景和道具,構成具有畫意色彩的人體攝影作品,營造古典意境,因而區別于西方風格的人體攝影。
(二)安德烈·柯特茲敞露式的呈現
安德烈·柯特茲的人體攝影以探索的方式來呈現,畫面中以對人體的變形效果來探索另一種人體攝影表現的可能性。人體攝影師在觀察身體時,并不是完全以固定不變的視角來記錄,攝影師可以不同的方式探索和表現身體,即使是用某種單一的方式,攝影師也可從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關注焦點對身體進行“掃描”和審視,以攝影的方式進行拍攝和記錄。安德烈·柯特茲作為西方較早探索人體攝影的大師,其西方藝術觀念在攝影作品中進行了闡釋。安德烈·柯特茲的《變形》這組人體攝影并非怪誕的表現,而是具有嘗試性質的,不僅是對人體變形的探索,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人體空間”的探索。
安德烈·柯特茲的變形人體攝影在處理手法上和形式感的表現上,已經顯現出多樣化,同時具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柯特茲開始從人體攝影對人的身體表面描述、淺層次的審美狀態的表現,轉向通過人的身體形態,揭示人類心靈狀態的復雜層面。
三、精神美與形式美
女性既是美麗的化身,也是母性的象征,自然成為藝術攝影師共同關注的一個創作題材。世界各地的藝術攝影師大都喜愛拍攝優雅而又具有神秘感的女性人體,畫面柔和浪漫,具有一種迷人的氣質,可以不突出性格特征,但都會具有唯美主義的特點。以此,女性人體開始成為藝術創作的主題,攝影師將女性人體塑造成經典的女人形象,但隨著觀念意識的發展和開放程度,攝影師逐漸擺脫了攝影畫面中的遮掩。由此可以認為,女性身體本身就有著與生俱來的美感。實際上亦是如此,當攝影展作品掙脫了描述人體的束縛之外,它作為藝術的角色才真正被重視。郎靜山和安德烈·柯特茲作為同世紀的攝影大師,都將鏡頭對準女性人體,采用不同的表達方式呈現人體攝影中的美感和觀念性。
(一)郎靜山人體攝影中的精神美
東方的人體造型藝術更多體現出的是人物神態和風度氣韻之美。中國古代美學追求“以形寫神”“形神兼備”“傳神阿堵”等藝術美的境界,“傳神”成為中國人像藝術的重要因素。郎靜山的人體攝影注重畫面整體意蘊的營造,塑造人體模特的內美和神韻,從而展現女性的柔美,體現出人體攝影中的精神美。
畫面中的女性以其面部造型和整體特征,以隱喻的方式完美地表現整體。郎靜山在拍攝女性人體時,基本上避免了對人物面部的正面拍攝,采用側臉或低頭的方式進行刻畫,或將頭發以及其他道具進行遮蔽,表現獨特的古典氣質。例如,在1928年的攝影作品《靜默有憂思》中女性模特的眼睛不直接看向鏡頭,而處在另一種狀態之中,因為眼睛和手在人體中是一種特例,手和人物的性格及個性有著奇妙的關聯,并且在大多數的拍攝中都和身體的構成有聯系。因此,郎靜山的人體攝影回避了身體中的個性和矛盾性的存在,他的人體攝影意在表現中國傳統藝術觀念,攝影師與人體保持一定的距離,注重營造整體的氛圍,使畫面顯示出浪漫的中國傳統美學氣質,強調畫面中人與自然的和諧,意在表現人體攝影的精神美。
“身體,比如某種姿勢,同樣已經成為一種‘間接的語言’以及表達的基礎:‘人對身體的任何一種運用都已經是最初的表達’。”[4]郎靜山的人體攝影作品中注重對于模特身體姿勢的呈現,例如在1933年《報翁凝思》中,女性模特以報翁的姿勢出現在畫面中,采用全身人體攝影,使模特與周圍的環境構成有機的聯系,便于營造畫面的情調與氣氛。畫面中的陶罐以及《靜默有憂思》中對于薄紗等物品的使用,以及他的其他人體攝影中將女性人體模特置于自然山水環境之中,表現出郎靜山對中國人體攝影的最初嘗試。他以中國傳統的藝術觀念為出發點,以畫面的整體意境效果為創作的前提和基礎,利用光線對攝影畫面的影響,來嘗試更多的表現可能性,透露出女性人體精神美的主題,顯示出自然的親切感。
郎靜山的人體攝影具有一定的主觀傾向性,在主題明確的創作前提下,最終攝影畫面的呈現效果會因為攝影師本人的主觀傾向而變得更為突出。郎靜山一生酷愛中國傳統藝術,他下功夫研究中國歷史畫論,如山水畫、花鳥畫、人物畫等,并且與文學造詣相聯系,讀遍唐詩、宋詞、元曲,努力將詩情畫意中的文化精髓融入攝影藝術作品中。郎靜山注意整體氛圍的營造,而不會對人體局部進行刻畫,這是區別于西方探索式的人體攝影表現方式。郎靜山以帶有現場環境的人體攝影照片,表現其關注人類的生存狀態和整個社會的發展,結合中國傳統藝術的表現方式,使他的人體攝影作品具有一定的人文背景,顯示出其所處時代的生存環境、性格特點、情緒特征,以生活化的場景貼近生活,注重身體在精神層面上的呈現。
(二)安德烈·柯特茲人體攝影中的形式美
安德烈·柯特茲的人體攝影創作將照相機靠近身體,利用相機以外的特效設備(如變形鏡)實現了對人的身體的無限接近,而這種接近使我們日常視覺所見到的鮮活人體變成了一個個幾何式的或變形抽象的構圖,使其具有形式美。在他的作品中,模特兒的身體是兩個頭或三只腳,或者多張笑臉疊合在一起,所有的創造都是通過鏡面和暗房的技巧完成的。安德烈·柯特茲的《變形》攝影作品成為其人體攝影的代表作,他受西方藝術觀念的影響,在人體攝影的創作之中,進行了最初的變形人體攝影的嘗試,這便是西方人體美學的明顯體現。
安德烈·柯特茲的照片不管呈現出一種怎樣的真實,都會涉及一個問題,包括引人注目的比例、畫面的剪裁,以及從三維的空間變成二維空間的壓縮,從本質意義上都已經是一種變形,這種變形在攝影師安德烈·柯特茲這里得到了重要的發揮。安德烈·柯特茲在特殊的房間里使用一面扭曲的鏡子,伸展、壓縮了女性的身體。在畫面中人體被無限地夸大,四肢和身體的其他部位也較為夸張地呈現在畫面中。西方藝術家以這種方式來呈現畫面的視覺沖擊力,從而避免了畫面的平淡。西方的人體攝影通過光學和化學的操作走向了一種屬于西方藝術發展的模式,使那些具有生命力的人體轉化成為新一代的“維納斯女神”。
“鏡子”作為創作的主要道具或者主要表現手段之一,對安德烈·柯特茲的人體攝影產生決定性的意義,因此具有較強的形式感。現代西方藝術的表現方式通常認為,“現實世界中的空間是沒有形狀的。即使在科學上,空間也只有‘邏輯形式’而沒有實際形狀;只存在著空間的關系,不存在具體的空間整體。空間本身在我們現實生活中是無形的東西,對它的認識完全是科學思維的抽象。”[5]而“鏡子”在此強調了一種心理上的感受,是一種望眼欲穿卻無法接近的惆悵。攝影師利用鏡子進行創作,找到一個恰當的距離,這種距離把觀看者置于一種無法排遣的惆悵之中。畫面中的空間意識是一種客觀物化靜止的空間意識,攝影師重現一個現實的空間,從一個二維平面的畫面上呈現出一個三維立體的幻想,探索一個具有深度幻覺的空間,并且將這一瞬間的場景表現出來,產生一個以假亂真的空間效果。從構圖上來看,鏡子從視覺上擴大了畫面的空間,拓寬了觀看者的視覺思維和想象力,同時又增加了攝影畫面的戲劇性,使觀眾能夠多角度地觀察到人體攝影的不同空間。安德烈·柯特茲利用鏡子的變形和扭曲,使拍攝出的人體產生變形或扭曲的視覺效果,強調線條、形狀、體積、抽象,使身體成為一種幾何學的構成材料,從而展現人體攝影中的形式美。
四、營造意境和構建場景
中西方不同的文化、藝術傳統造成了各自獨特的文化和藝術品性。東方人體審美帶有濃厚的自然審美色彩,即把人體當作自然事物,當做自然天成的東西進行審美,因此,性吸引力和生命力之美在東方人體審美觀念中就有較重的成分。郎靜山的人體攝影作品強調人體在自然環境之中的呈現,表現出人與自然環境的融合,從而體現出中國傳統的“天人合一”觀念。
中國藝術的精神概括為:敬道親仁、師天得意、法古通變、樂生重氣。中國傳統文化既關注生命,又關注精神。重生命以樂,懷精神以氣,氣發展成為氣韻,成為中國藝術哲學中特別重要的范疇。中國的藝術“一是講‘和’,二是寫意,結果便構成中國藝術的審美特色,即對藝術的‘韻味’追求”[6]233。在郎靜山的人體攝影畫面中,這些女性人體模特或是以庭院山石為背景,或是以中國傳統的建筑作為陪襯,豐富了視覺創造效果,以多樣化的創作方式來表現女性人體,令人目不暇接。“中國藝術的價值表現是‘和’,它的藝術手法是寫意式的,它最得意的藝術風格不是陽剛之美,而是‘韻味’之美。”[6]233郎靜山注重畫面中整體氛圍的營造,講究攝影畫面中的“和”,意在營造攝影畫面的意境之美。
西方的人體美學則是進行科學性的、分析性的實驗和研究,西方的人體審美帶有鮮明的人工性和科學性。西方藝術注重直接表現,在人體攝影中采用“直接攝影”的方式進行呈現,包括對身體的直接表現,以及身體的特寫、變形、抽象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認為構成形式幾乎能夠表現一切可能,意在表現一個軀體,亦或是其他事物。這是區別于中國藝術創作的觀念,安德烈·柯特茲的《變形》人體攝影作品意在構建畫面中的場景,注重空間關系的營造,“場景效果穿行在標指符間,特別是攝影標志符。在照片中,光與影的斑點、充盈與空缺的小塊面、混亂與有序的轉化”[7],通過前期的特殊拍攝手段,或是后期的制作技法,將人體正常的形態進行抽象和變形,從而構成新的“身體空間”,以陌生的人體視覺形象出現在大眾視野中,以陌生化的方式構建抽象變形的人體攝影作品。
郎靜山奠定了中國人體攝影的基調,對后來中國的攝影師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作為享譽世界的中國攝影師,其成就與中國傳統的藝術觀念密不可分。郎靜山與安德烈·柯特茲作為同一時代攝影界大師級的攝影師,由于各自藝術觀念的差異,從而表現出不同的攝影創作風格。攝影師通過對身體的關注,在人類精神的終結之處,找到肉體與靈魂緩和的方式,這也就是人體攝影對于身體的探索和表現,同時多元化的人體攝影創作方式還將拓展和延伸人類對身體的探究和思考,無以窮盡。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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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王天平,丁彬萱.上海攝影史[M].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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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利耶.攝影哲學[M].應愛萍,薛墨,譯.北京:中國攝影出版社,2016:41.
作者簡介:張潔,博士,上海立達學院傳媒學院講師。研究方向:藝術學理論、攝影理論與實務。
編輯:姜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