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政璇, 柏宗春, 凌穎慧, 還紅華
(江蘇省農業科學院長三角鄉村振興智庫,江蘇南京 210000)
2000—2019年,以二氧化碳為主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增加了40%,農業活動中排放的溫室氣體是碳排放的主要來源。我國作為農業大國,2020年我國碳排放總量超過99億t,其中農業碳排放占總量的20%,減少農業碳排放總量是實現“雙碳目標”、助力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路徑。農業的多功能性賦予了其固碳的巨大潛力,在生態文明的指導思想下,發展低碳農業,推動“綠水青山”轉變為“金山銀山”已成趨勢,但我國農業發展產量優先的歷史淵源決定了農業生產呈現出“高投入、高產出、高污染、高排放”的粗放型增長趨勢,在保障供給水平和保護生態環境雙重約束下,如何實現低碳和發展的雙重目標是當今農業發展的重要挑戰[1-4]。
農業碳排放主要來源于化學品使用、機械燃油、灌溉耗電、有機碳流失等,那么減少農業碳排放就必然意味著經營主體減少生產要素的投入。然而,低碳生產行為伴隨著一定的風險,農戶對風險的厭惡不利于采取低碳生產行為。因此,提高農業經營主體風險保障水平是促進其改變要素投入和經營方式的重要手段。農業保險是風險保障體系的重要組成,也是對抗農業自然風險、市場風險的有力工具,對于農業保險的效應研究,較多學者從收入或減貧角度研究農業保險的經濟效益及作用機制,關于農業保險的環境效益,國內外從理論或微觀層面研究了農業保險對化學品投入的影響,但從以往研究來看,農業保險的環境效應一直以來未有一致的定論。隨著學界逐漸將環境效益的研究視角著眼于碳排放,學者們關注到了風險管理的碳減排作用,并從規模效應、種植結構和技術進步的角度對影響機制進行了探討。然而已有研究著眼于農業保險和碳排放之間關系的仍為少數,且或是以某一區域的微觀樣本為例,或在全國的宏觀層面進行研究,缺乏對不同地區差異的深入探討[5-13]。
本研究統計分析我國農業碳排放的時空演變特點,在理論分析風險保障對農業碳排放影響路徑的基礎上,實證檢驗農業保險對農業碳排放的影響,并進一步進行異質性分析,豐富了農業碳排放問題的相關研究。
農業碳排放的主要來源是農業生產中的化學品投入、機械燃油、灌溉耗電等,農業保險緩解環境污染的機制主要是改變了生產者的物化投入和生產行為,進而減輕碳排放。
農業保險對農業生產者經營行為的改變主要體現在3個方面:一是促進了農業生產規模化經營。農業保險分散了經營中的自然風險、價格風險,為經營主體生產提供了保障,提高了經營者的抗風險能力,因此能夠激勵經營主體擴大經營規模,隨著規模的擴大,化學品投入、機械耗油和灌溉耗電等均會由于規模效應而有所降低。二是改變了農業生產布局。由于保費補貼政策立足于糧食安全戰略,給予糧食作物較大程度的支持,推動了區域內糧食種植比重的提高。相對于其他農產品,糧食種植過程中的化學品投入更低、機械和灌溉效率更高,因此相應的碳排放水平也會隨糧食種植的比例增大而降低。三是推動了農業生產技術進步。農業保險對提高技術效率具有促進作用,提高農業抗風險能力有助于新技術的推廣,技術水平的提高帶來了生產效率的提升,這意味著資源配置的優化,同等產出下投入的降低,整體上能夠降低農業碳排放[14]。
基于此,本研究提出研究假設H1:農業保險的發展具有碳減排作用。
為驗證農業保險發展對碳排放的具體影響,本研究基于2012—2010年省級面板數據,構建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模型具體表達式為
Yit=z0+z1insuranceit+z2CVit+λi+εit。
(1)
式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Yit為第i省第t年的農業碳排放;insuranceit表示第i省第t年的農業保險發展水平;CVit表示其他控制變量,包含財政支農力度(CV1)、人口規模(CV2)、鄉村發展水平(CV3)、城鎮化率(CV4)、農業機械化水平(CV5)、種植結構(CV6);λi是省份固定效應,εit是隨機誤差項。根據之前理論分析,預計z1為負值,起正向的碳減排作用。
被解釋變量:農業碳排放總量。農業碳排放在狹義上主要是指農業生產過程中產生的6項排放活動,包括化肥、農藥、塑料薄膜3種化學制品的碳排放以及灌溉、使用機械2種方式引起的碳排放和翻耕過程中的碳排放流失。對于碳排放量的測算目前學界有3種方式進行,分別是實際測量法、投入產出法和排放系數法,在本研究中對于農業碳排放量的測算主要采用排放系數法,即用相應的碳排放源消耗量乘以相應的碳排放系數。因此將翻耕、農用化肥、農用柴油、農藥、塑料薄膜和灌溉這6項產生的農業碳進行加總,得到農業碳排放總量。公式如下:
(2)
式中:ki表示每一類碳排放源的排放系數;Xi表示每一類碳排放源的排放量;TCE是6項碳排放量的總和。ki的具體值如表1所示[15]。

表1 碳排放系數
測算各省2012—2020年碳排放量,從碳排放分布來看,山東省、河南省和河北省農業碳排放總量最高,安徽省、江蘇省次之。從變化趨勢來看,農業碳排放總體呈現縮減趨勢,尤其以山東省、河北省、湖北省、安徽省的碳排放量縮減為主(圖1)。
解釋變量:農業保險規模。農業保險規模具體指的是農業保險保費收入,在模型中取對數處理。
控制變量:影響碳排放的因素眾多,本研究借鑒已有研究成果,選取財政支農力度、人口規模、鄉村發展水平、城鎮化率、農業機械化水平、種植結構作為控制變量。其中,財政支農力度是指財政農林水事務支出占地方財政一般預算支出的比重,隨著我國越來越關注三農問題,政府在農業方面加大了政策傾斜,而農業政策具有一定的低碳導向,因此對農業碳排放具有一定的影響。人口規模指鄉村人口總數,取對數處理,鄉村人口規模越大,農業生產活動的規模越大,影響農業碳排放量。鄉村發展水平用農村人均農業產值的對數表示,發展水平越高,農業現代化程度越高,通過影響生產效率進而對碳排放產生影響。城鎮化率指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地區人口結構是影響碳排放的重要因素。農業機械化水平是人均農業機械總動力,農業機械的使用直接影響碳排放水平。種植結構用糧食作物播種面積占農作物總播種面積的比重衡量,種植不同作物所排放的碳數量有所區別。目前,農業作物生產系統在碳匯方面有著重要的意義,不同區域主要種植作物的不同,其農田土壤碳儲量也有所不同,因此排放碳的數量也有差異。

本研究選取31個省份2012—2020年的279個面板數據,所選變量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農村統計年鑒》,部分省份的缺失值通過平均值法進行補充。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解釋及描述性統計
分別按照隨機效應和固定效應進行回歸,由豪斯曼檢驗的結果可知,固定效應模型明顯優于隨機效應模型,應采用固定效應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固定效應模型的結果顯示,農業保險規模在5%水平下顯著負向影響農業碳排放量,基本驗證了假設1。
對時間固定效應和省份固定效應進行控制后,得到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農業保險規模對碳排放的影響依然為顯著負向,驗證了農業保險發展的碳減排作用。政府支持在5%水平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人口規模、鄉村發展水平、城鎮化率、農業機械化水平均在1%水平下通過了顯著性檢驗。政府支持與農業碳排放呈正相關關系,可能是由于政策支持農業生產,增加了農業生產活動的總量,進而產生更多的碳排放。鄉村人口規模越高,農業碳排放越高,這與前面的分析結論一致。鄉村發展水平與碳排放負相關,說明提高鄉村發展水平有助于減少農業碳排放。城鎮化率與農業碳排放正相關,可能的原因是城鎮化率水平的提高意味著更多農業勞動力向城市的流動,農業生產老齡化趨勢加重,在生產過程中通過過多的化學品投入代替了勞動力投入,從而加重了農業碳排放。農業機械化水平越高,碳排放量越高,這與農業機械使用中的燃油消耗有關。

表3 固定效應檢驗結果

表4 基準回歸模型
以往研究中往往以糧食主產省為樣本進行農業碳排放的相關研究,但由于糧食主產省與非糧食主產省農業生產結構的差異,農業保險的作用未必完全一致。為探究農業保險的碳減排作用是否在糧食主產省與非糧食主產省之間存在差異,本研究分樣本進行回歸,表5的結果顯示,盡管農業保險規模對二者之間均存在負向影響,但影響程度有所不同。農業保險的碳減排作用在非主產省中更為明顯,可能是由于糧食主產區的政策推動了趨糧化,使得農作物結構調整和生產規模的調整2條影響路徑發揮的作用受限,因此,農業保險發展在非糧食主產區呈現出更可觀的碳減排效果。

表5 基于主產省與非主產省的差異分析
本研究通過構建基于省級面板數據的固定效應模型,從碳排放的角度分析了農業保險發展的環境效應,得出以下結論:(1)農業保險規模的擴大顯著負向影響農業碳排放,說明農業保險發展具有碳減排的作用;(2)通過糧食主產區和非糧食主產區的分樣本回歸的結果對比發現,農業保險發展的碳減排作用在非糧食主產區的效果優于糧食主產區;(3)政策支持、鄉村發展、農業機械化也是影響農業碳排放的重要因素。基于本研究的結論,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農業保險的發展在發揮農業保險化解農業經營風險和保障農戶收入的同時具有一定的環境優化作用,因此,應進一步完善農業風險保障體系,推動農業保險在全產業鏈多環節的全面覆蓋,鼓勵新險種的開發,提高農業保險覆蓋率,從而降低農業碳排放。
發揮農業保險碳減排功能,不僅要擴面,還要有一定的綠色導向,引導和支持綠色農業產業、低碳農業、綠色生產技術等相關農業保險險種的開發與推廣,積極發揮農業保險的碳減排作用。
通過財政補貼等方式推廣綠色農險,尤其是在糧食主產區中,通過“風險保障+綠色技術”的組合方式,引導農業經營者采用環保友好型、低碳型的生產技術,提高農業保險的碳減排效果。
積極推動農業科技創新,通過科技與農業、科技與農業保險的結合,開發低碳生產技術,通過技術替代化學品及能源投入,提高農業現代化水平,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從源頭上減少農業碳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