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距離（組詩）

從水路尋找一生歸宿

今夜，我有滿天閃爍的藍寶石

我有清風搖曳的紫鳳冠

竹嶼港，如滔滔流去的玉帶板——

今晚，我沒帶爐火走入大山

隨身攜帶的只有一雙草鞋和一顆被風

嘲弄的心。月色翻檢先賢的足跡

今晚，我挪動星星的棋子，掐算

自己的命途。我是個潦倒的

天選之人，誰提前偷換了我的奶酪

今晚，天空有不祥的預感

停泊的船只，都悄悄從月亮灣駛離

風拉起隊伍，正醞釀一次騷動

今晚，我從島嶼的夜空飛過

星星的棋局已擺放在海面上

我從水路，尋找這一生的歸宿

內心的距離

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流

將馬路那邊車水馬龍的喧囂

匆匆帶出城去

而另一邊的那條弄堂

寂靜、安詳，像遲緩了光陰的腳步

我從白天轉身，走入狹長的寂寥

抬頭望見一個背影

正好與我保持一段距離

這段陌生的距離，讓我感到愉悅

此刻，背影將與我同路

正如我與夜色同路

背影身形清瘦，踽踽獨行

我何必要趕上背影，看清它的面目

我想不徐不疾，保持距離

這個距離，正好填滿我的想象

弄堂有點悠長，又有點灰暗

背影未曾回頭，似乎從未憂慮身后的事情

流水依然淙淙，人影穿越燈光

盡管我們最終都將走入那個拐角

但背影給了我從容的經驗

我還是感受到了內心的距離

黑夜讓我的心跳更接近真實

宇宙中閃亮的圖騰，布滿秘密的啟示

風暴從地球的腹部誕生，旋轉的

舞姿掠過海面，有神秘的手指在撥弄地球

我如此沉迷于這樣的深夜

空曠、狂野、欲言又止

月光下，云與霧絲綢般的分離與交融

黑暗里，世界是多么公平

寧靜與動蕩，點與線

如此分明，又如此坦然，似乎失去真實

我在夢游中進入一則童話

世人的足跡消失了，只有浮動的仙山

沒有話語，不需要光線，聽不到風

我對自己說，我來自明亮的地方

而黑夜讓我的心跳更接近真實

晴朗的天空

我們習慣于陰沉的或是破碎的

天空下生活

如果有一天，天空突然晴朗

就像內心被突然掏空

平時設置的布景，都搬離了舞臺

顯出一種深不見底的天藍

我們失去了日常的參照之物

失去了可以抓住的東西，比如門把

我們好像馬上要從天藍色溜冰場

滑向虛無的宇宙一樣令人驚恐

吽唬沙灘

一幅弧形的金沙，比地毯還要柔軟

捧起沙子，卻讓比喻遁形

堅硬、光澤或者苦難

都被磨成了顆粒

這些毫無關聯又聚在一起的顆粒

海被切割或者濃縮，包含身世

更多的沙子沉入海底

而虎口余生的沙子，如海的珍寶

在陽光下，閃爍金光

海灘上的腳印，或深或淺

孩子們還在沙灘寫字，筑起城堡

塑造時光中的身影

波浪一推，沙灘的皮膚光潔如初

又漲潮了，一陣陣海浪涌上來

清洗沙子的疼痛，清洗往事

也清洗胸中的塊壘

海風拂面而來，又一個清爽的早晨

厲敏，浙江舟山人。浙江省作協會員。有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安徽文學》《時代文學》《江南詩》等，著有詩文集《飄蕩的情懷》《時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