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 藝,張 磊
(重慶工商大學 法學與社會學學院,重慶 400067)
心理健康是影響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公共衛生問題和社會問題。早期關注心理健康組織影響因素的研究工作,圍繞著工作任務、工作環境、組織文化、同事關系、領導風格等因素對員工心理產生的積極或消極的影響進行假設和驗證,期望為恰當的心理健康服務提供理論依據。最近,在積極心理學的影響下,工作意義感成為一個研究熱點。工作意義感對員工的心理健康具有積極效應。提升員工的工作意義感是一條心理健康服務路徑[1-7],但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之間的相關系數差異較大[6-7]。提升工作意義感到底是不是恰當的心理健康服務路徑,迫切需要更準確且更有普遍意義的支持證據。
本研究采用元分析方法,整合早期研究證據,探究工作意義感與員工心理健康消極指標(抑郁、焦慮、壓力和倦怠)之間真實的關系狀態。另外,根據Cuijpers制定的心理健康元分析指南[8],測量工具、地區文化和調查對象的差異可能會對工作意義感和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產生影響,所以本研究還將使用元分析方法檢驗它們的調節效應。
1.1 文獻檢索 本研究納入文獻來源于清華同方期刊全文數據庫等7個中文數據庫和Web of Science等14個英文數據庫,以及百鏈搜索平臺查缺補漏。中文文獻檢索式為:(工作意義感/職業意義/有意義的工作)&(心理健康/精神健康/心理衛生/精神衛生/員工健康/職業健康/情緒健康)&(焦慮/抑郁/壓力/倦怠);英文文獻檢索式為:(work meaning /meaningful work /meaningfulness of work /meaning in work) &(mental health / ill health / mental wellbeing /mental and physical health /psychological wellbeing /psychological health/employee health /worker health/occupational health /emotional health )&(anxiety /depression /stress /burnout)。不同的數據庫檢索式略有不同,檢索時間不限定開始年份,結束日期為2021年6月20日。
1.2 文獻篩選標準 ①研究內容:檢驗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的關系,心理健康的指標限定于消極指標,抑郁、焦慮、壓力和倦怠。②研究對象:職業、種族和國籍不限,年齡在法定工作年齡范圍內。③研究類型:橫斷面調查實證研究,明確報告樣本量以及工作意義感和心理健康之間的相關系數(r)。④文獻來源:中文期刊為核心期刊;英文期刊為同行評議期刊;中英文博士和碩士論文。⑤文獻語言:限定為中文和英文。依據上述標準,按照制定的心理健康元分析指南規定的文獻篩選流程[8],詳見圖1。

圖1 文獻篩選流程圖 Figure 1 The literature screening flow chart
1.3 文獻編碼 最終納入元分析文獻24篇,中文0篇,英文24篇,樣本量69~638,樣本總量7 774。調查樣本包括護士、醫生、心理學家和社會工作者等不同職業的群體,分別來自南非、新加坡和美國等13個國家。精讀納入文獻后按照如下順序進行編碼:第一作者(出版時間),出版類型(期刊論文,博士/碩士論文),地區、樣本/樣本量,工作意義感測量工具,心理健康測量工具,效應值(r),詳見表1。每個獨立樣本編碼一個效應值,如果一篇文獻中存在多個獨立樣本,則進行分別編碼。為保障編碼的一致性,先由兩名研究者進行單獨編碼和核查,再核查雙方文獻保留與剔除數據,核查結果顯示編碼一致性為97.05%。
1.4 文獻質量評價 采用橫斷面研究評價工具Combie量表[30]對納入文獻進行質量評價。Combie量表包括7個評價指標:①設計科學;②數據收集策略合理;③報道含有樣本應答率;④樣本對總體的代表性好;⑤研究目的和方法合理;⑥報告檢驗效能;⑦統計方法合理。7個指標以“是”=1,“否”=0歸類記分,總分為7.0分,6.0~7.0分為質量A級,4.0~5.5分為質量B級,小于4.0分為質量C級。納入文獻中20篇得分為7分,4篇得分為6分,24篇納入文獻評價質量均為A級。
1.5 統計學分析 采用CMA 2.0(Comprehensive Meta-analysis 2.0)軟件進行元分析。分析過程如下:① 初始效應值的提取與計算。如表1所示即為初始效應值(r),是納入文獻中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的單個相關系數或是經過處理的平均相關系數,平均相關系數依據Hunter和Schmidt提出的組合效應值計算公式計算得來[31]。②發表偏差檢驗。采用Egger’s線性回歸法、Begg’s秩相關法、失安全系數和剪補法進一步檢驗發表偏差。③異質性檢驗。如果數據呈現異質性,元分析選擇隨機效應模型,反之選擇固定效應模型。異質性檢驗采用Q檢驗和I2檢驗。Q檢驗結果,P<0.05,則表明納入文獻具有異質性;I2檢驗結果,分界點 25%、50%、75%分別代表低、中、高異質程度。④依據選定模型進行主效應檢驗和調節變量檢驗。根據Cohen設立的標準:效應值小于0.1,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的關系強度比較小;效應值0.1~0.3,關系強度為中等;效應值大于0.3,關系強度較大。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發表偏差檢驗 根據Egger’s線性回歸和Begg’s秩相關法的數據,以及失安全系數大于145,按照“5k+10”的標準,均說明發表偏差問題不嚴重;剪補法中,沒有研究被剪掉,使用剪補法前后的固定效應結果與隨機效應結果都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同樣說明發表偏差問題不嚴重。詳見表2。

表2 發表偏差檢驗結果Table 2 The test results of publish deviation
2.2 異質性檢驗和敏感性分析 異質性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抑郁、壓力和倦怠的Q值有統計學意義(P<0.05);I2為73%~98%,各效應值均存在較大的異質性。焦慮的Q值無統計學意義(P>0.05),I2為0.00。根據異質性檢驗結果,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抑郁、壓力和倦怠的主效應檢驗采用隨機效應模型,而焦慮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另外,為了避免極端值和異常值變量對整體的影響,本研究同時進行敏感性分析,結果顯示,剔除任何1篇文獻以后,其效應值為-0.305~-0.155,效應值的穩健性較好。

表3 效應值異質性檢驗結果 Table 3 The test results of effect value heterogeneity
2.3 主效應檢驗 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抑郁、焦慮、壓力、倦怠關系的主效應檢驗結果顯示: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顯著中度負相關(P<0.05),其中,與抑郁、壓力和倦怠顯著高度負相關(均P<0.001),與焦慮的關系效應值無統計學意義(P>0.05)。另外,組間異質性分析結果顯示,工作意義感與不同心理健康指標的相關程度有顯著差異(QB=33.52,P<0.001)。見表4。

表4 主效應檢驗結果 Table 4 The test results for main effect
2.4 調節效應檢驗 采用隨機效應模型進一步檢驗工作意義感測量工具、調查地區文化和調查對象職業類型在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關系之間的調節效應。工作意義感測量工具重新編碼,分為WAMI(work as meaning inventory)和其他量表兩類;調查地區文化重新編碼,分為個人主義文化和集體主義文化兩類;調查對象職業類型重新編碼,分為情緒勞動類型和其他勞動類型。調節效應檢驗結果見表5,不同的工作意義感測量工具對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的關系的調節作用顯著(Q=4.45,P<0.05);使用WAMI量表測量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的相關關系(r=0.30,P<0.05)遠高于使用其他量表(r=0.03,P>0.05);不同的調查地區文化類型對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關系的調節作用不顯著(Q=0.91,P>0.05);不同的調查對象職業類型對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關系的調節作用不顯著(Q=2.84,P>0.05)。

表5 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Table 5 The test results of moderating effect
研究發現,支持工作特征理論[2]、工作要求與資源理論[3]及工作重塑理論[4]關于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之間關系的推論為:工作意義感對心理健康具有積極影響,能夠緩解甚至療愈工作本身及其環境給員工帶來的抑郁、壓力和職業倦怠等不良心理狀態。所以,構建、保護和提升員工的工作意義感是一條為員工提供心理健康服務的便捷路徑。如何構建、保護和提升員工的工作意義感呢?工作特征理論建議組織在進行工作設計時,盡可能讓員工在工作的時候能夠使用或學習多樣化的工作技能;讓員工能夠從事一個完整的工作,而不是其中一個單一的環節;讓員工感知所做的工作對組織和對自己都非常重要;讓員工對自己的工作有一定的自主性;對員工的工作成績及時給予反饋和提出建設性意見[3]。工作要求與資源理論建議組織減少工作要求和增加工作資源雙管齊下,減少工作要求,比如減少不合理的工作任務,減少員工的角色沖突,減少員工的工作不安全感;增加工作資源,比如給予社會支持,給予工作自主性,給予積極反饋和建設性意見[3]。工作重塑理論建議組織推動和個人主動進行任務重塑,讓工作更加符合自己的興趣愛好和知識技能;進行認知重塑,將自己的人生價值和工作的使命貢獻成為一體;進行關系重塑,在良好的人際環境中順利工作并獲得積極的他人評價[4]。另外,早期的研究指出工作意義感不僅受到個體自身的價值觀、信念、動機的影響,還受到同事、領導、團隊、家庭,以及工作設計、組織使命、經濟狀況、社會文化等外部因素的影響,所以構建工作意義感需要社會、組織、家庭和個人共同努力[32]。
本研究對國內外關注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關系的橫斷面實證研究結果進行元分析。主效應檢驗結果顯示,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消極指標總和)中度負相關,其中與抑郁、壓力、倦怠高度負相關,與焦慮的關系不顯著。工作意義感與焦慮關系不顯著的可能原因是納入研究太少,k=2。調節效應的檢驗結果顯示:工作意義感測量工具的調節作用顯著,使用WAMI量表測量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的相關關系為強相關,而使用其他量表的相關關系為弱相關。出現這個結果的原因不難理解,WAMI是當下應用最為廣泛的工作意義感測量工具,經過不同文化和不同行業的檢驗,量表信度和效度都令人非常滿意[1,33]。但是,納入研究中的其他量表,有的來源于測量其他概念多維量表中的一個維度,還有的本意就不是測量工作意義感[2,8],其內容效度本身就可疑。所以,WAMI量表能夠較為準確地測量工作意義感,而且能夠較好地反映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之間的關系。
調節效應的檢驗結果還顯示:調查地區文化類型對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相關關系的調節作用不顯著。最可能的原因是受到納入研究所在地區幾乎為個人主義文化國家的局限。調查地區文化類型分為集體主義文化和個人主義文化,27個效應值中21個是個人主義文化。而且,劃分為集體主義文化的6個國家之中,有些國家集體主義文化特征也不太典型,比如土耳其和南非。另外,調查對象職業類型的調節作用不顯著,說明無論情緒勞動還是其他勞動,工作意義感對于心理健康的積極影響都是同等重要的。所以,以保護員工心理健康為目的的工作意義感干預工作,沒有職業類型差異,各行各業都迫切需要。
本研究尚有欠缺:首先,文獻檢索受到語言和檢索工具的限制,難免會有所遺漏;其次,效應分析忽略了樣本的人口學特征以及研究設計等因素也可能會產生的調節作用;最后,由于早期關注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的干預研究數量有限,本研究只納入橫斷面調查研究,效應值為工作意義感與心理健康之間的相關系數,所以因果論斷受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