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價值取向、實踐困境與推進路徑

李雪嬋 賀憲春

（廣東開放大學，廣東廣州，510091）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教育數字化，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1]。教育數字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深刻改變著人類的學習方式、教育方式、思維方式和生活方式[2]4。在此背景下，終身學習電子檔案作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和學習型社會建設的一項基礎性、戰略性任務，更應努力開辟和發展新領域新賽道，賦能學習型社會建設。

傳統的學習檔案是學習者的學習成果記錄，一般包括學習成長檔案和職業生涯規劃發展檔案。其中學習成長檔案主要是為了給學校的教學管理和學生管理工作提供依據，基本等同于學生檔案，即學生自入學起至畢業離校時在校期間的考試成績、授位情況等原始記錄[3]70，主要包括個人信息、成績表、學籍表、學籍變更、獎勵、處分等各種歷史記錄材料。職業生涯規劃發展檔案是將學生職業發展過程中有價值的資料如實踐活動、實習經歷等進行記錄與儲存，為指導或評價學生職業能力與職業素養提供依據[4]。然而，傳統檔案管理模式下學習檔案管理工作效率較低，檔案來源渠道繁雜，認證方式繁瑣，用戶體驗差，難以體現以學習者為中心的服務理念，學習檔案并不能夠發揮出應有的作用[5]。另外，以上兩種學習檔案局限于學校正規學習的學生學習活動記錄。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海量在線學習資源的出現，終身學習理念和實踐發生了根本性的變革，人們的學習從學校的正規學習擴展到學校以外的非正規學習和非正式學習。因此，秉持價值取向、破解實踐困境和創新推進路徑成為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在創造數字化新領域新賽道進程中的新議題。

一、終身學習電子檔案的概念內涵

海倫·巴雷特（Helen Barrett）是發展電子檔案的先驅者之一。1994年她提出電子檔案分為“從建構主義角度記錄學生進步的工作檔案”和“從基于能力的角度展示學生取得成就的正式檔案”兩種類型。1996年沃特金斯（Watkins）進一步發展了電子檔案作為超文本的理念。他認為電子檔案既是個人的，也是公開的，電子檔案是為學生、為某些特定的群體以及檔案評價者創建和存放在萬維網上的超鏈接電子文本[6]。之后，電子檔案在英美等國家得到廣泛應用，用途進一步擴大，它不僅記錄常規的學習活動，而且也用于記錄學生的志愿活動、社團活動、體育活動、職業活動等。我國王佑鎂等對電子檔案相關理論和應用也開展了系統研究，他認為電子檔案是運用信息手段表現和展示學習者在學習過程中的學習活動、學習成果、學習業績、學業進步的一種集合體[7]。

隨著終身學習理念的傳播和推廣，電子檔案在終身學習中的應用開始受到重視，內涵不斷豐富。2002年歐洲e-Learning 聯盟、美國明尼蘇達州等先后發起普及終身學習電子檔案活動，不僅支持記錄正規學習成果，還鼓勵用戶記錄他們在工作、家庭和社區中開展的非正規非正式的學習成果[8]。在我國，隨著學分銀行建設的興起、人才觀的變化、技術與教育的融合，終身學習電子檔案的應用也日漸升溫，范圍遍及中小學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和繼續教育[9]。2016年，《教育部關于辦好開放大學的意見》《教育信息化2.0行動計劃》等政策文本明確終身學習電子檔案一人一檔、終身有效，經授權后可供用人單位、教育機構查詢使用。它存儲個人信息、學習經歷、學習成果及轉換記錄等信息，涵蓋學習者不同階段的正規教育、非正規和非正式教育的學習成果。

基于上述研究，結合我國實際，筆者認為，終身學習電子檔案是社會成員在終身學習活動中產生的檔案，具體是指運用數字化技術手段記錄學生在正規教育、非正規和非正式教育中的學習成果，包括學生的基本情況、學習經歷、學習過程、能力成就、職業技能、職業素養、學習成果及轉換記錄等方面的信息，是學習者終身學習的記憶圖譜，是學習者升學、求職等關鍵人生節點不可替代的工具和憑證，是新時代連接學習者、教育培訓機構、用人單位等組織的橋梁和紐帶。

二、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的價值取向

（一）服務人的全面發展

“營造人人努力成才、人人皆可成才、人人盡展其才的良好社會氛圍”是新時代的新任務，這也為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提供了根本遵循，促進其在服務人人全面發展的終身學習氛圍方面精準發力。如應用智能信息技術匯聚資源，融通數據，創新應用，挖掘數據背后隱藏的學習行為、學習特征、學習能力及成長規律，為學習者持續終身學習、職業發展、升學就業等提供方向與動力，切實增強學習者的職業發展力、學歷提升力、社會上升力，更公平、更多元、更個性化地服務學習者的成長成才和盡展其才。

（二）構建權威可信的終身學習憑證

學習者在不同階段的學習成果存在多樣性和復雜性，目前缺乏對終身學習檔案的有效管理手段和查證方式[3]69，從而導致很多學歷造假、履歷信息失真等亂象，增加了社會運行成本。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可從管理和技術層面實現權威性和公信力。管理層面是指終身學習電子檔案中的學歷、職業技能方面的數據通過對接國務院相關部委、各省相關廳委局等官方渠道獲取，其他數據需要第三方評審機構根據質量標準進行評審。技術層面是指利用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時序數據、不可篡改、可追溯等特征為終身學習電子檔案保駕護航。

（三）賦能人力資源建設

終身學習電子檔案沉淀的是海量數據寶藏，有了數字技術的加持，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在賦能人力資源的開發、優化人力資源配置、助力技能型人才建設等方面也將發揮重要作用。包括：為政府部門提供人力資源情況、人力資源建設標準、人力資源建設結構等核心內容，建立規則引導學習者根據社會發展需要成長，推行以能力和業績為導向的人才評價制度拓寬技術技能人才成長通道等。

三、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的實踐困境

上海市、重慶市、廣東省、江蘇省等地先后建立了數量龐大的終身學習電子檔案，但從實施的情況來看，大部分賬戶處于凍結或封存狀態，正面臨著“無人想用”“無處可用”的現實困境[10]85，究其原因，一是缺乏頂層設計，建設邏輯混亂。終身學習電子檔案是引領學習型社會建設的基礎性工作，是全民終身學習的新起點，教育數字化下的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更應具有前瞻性和想象力，需要面向未來，進行系統思考、頂層設計。因我國還沒有建立國家層面的資歷框架，各地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沒有統一標準，各地基本上就是學籍數據的選擇性導入，沒有要素重組，沒有流程再造，沒有價值重塑，沒有場景創新，“人們往往習慣于把先進的技術納入舊有的軌道為已有的教育教學場景服務”[11]，因而導致各地絕大部分的終身學習檔案建設僅僅是學籍數據靜態的、無序的大量堆積，毫無應用價值可言。二是重技術應用，輕人的發展。終身學習檔案以服務人的全面發展為目的，而人的發展要通過內因起作用。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如果僅僅是學習成果的聯結，不能與人的思想情感聯系起來，不能激活人的主觀能動性和人的潛能，其作用是非常有限的。對于數據的管理，人們較多關注便捷性、高效性和易用性，但對于從數據治理的角度挖掘數據的價值、開發人的潛能鮮有提及。上世紀90年代中期設計師唐納德·諾曼（Donald Norman）提出，“一個良好的產品能同時增強心靈和思想的感受，使用戶擁有愉悅的感覺去欣賞、使用和擁有它”。唐納德·諾曼認為要從人的思維和心靈層面來考慮改變“技術主導人”的現狀，回歸以人為本，立足如何開發人的潛能[12]。三是應用場景和價值場景少，用戶黏度低。如前所述，目前終身學習電子檔案絕大多數是一個靜態的數據倉庫，而我們知道，數據本身是沒有價值的，數據和數據只有連起來、串起來、和價值場景融合起來才會有價值，才會有吸引力。當代生態思想家張榮寰提出“全生態連接一切，賦能于人，形成生命共同體”的觀點，他認為應“以開放、包容、共享建平臺;以生態、聯動、賦能建系統”[13]，同理，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只有連接、開放、共享、賦能，應用場景和價值場景才能不斷地拓寬和豐富，終身學習也才能更具吸引力。

四、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的推進路徑

（一）設計與分析

1.以資歷框架為內在邏輯

根據國際經濟合作組織（OECD）的觀點，資歷框架是根據知識、技能和能力的要求，構建成一個連續的、可被認可的資歷階梯。資歷框架表明了資歷的不同級別和不同資歷的可比性[14]。資歷框架一般由資歷類型、資歷等級和等級描述三部分組成，資歷類型是指資歷框架中覆蓋的教育類型，一般包括普通教育、職業教育、培訓及業績。資歷等級一般包括小學、初中、高中、大專、本科、碩士和博士7個等級，等級描述采用知識、技能、能力三個描述維度，是為了保證各類學習成果的可比性和可轉換性。終身學習電子檔案建設作為學分銀行的基礎建設，作為服務學習者成長的工具，應有共同的標準參照，應遵循資歷框架的內在邏輯和核心理念，以資歷等級的形式反映不同類型的學習成果在知識、技能和能力方面的深度和復雜度，為后續各類智能化服務和資歷認證奠定基礎。

2.以質量有保證為內在要求

質量保證是終身學習檔案獲社會認同和具有公信力的關鍵，所以必須按照資歷框架質量保證要求，制訂終身學習檔案建設標準，進一步明確什么類型的學習成果、經過什么程序、符合什么標準才能進入終身學習檔案庫。

3.以全納為建設宗旨

終身教育是貫穿人的一生的教育，即包括從出生到老年的所有正規、非正規和正式、非正式的教育。終身學習檔案應覆蓋所有人群，涵蓋所有的教育類型，基礎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繼續教育、社區（老年）教育，以及國家職業資格證書、職業技能等級證書、職業培訓、創新創業、科學研究、社會服務、企業認證證書、文化傳承、職業經歷、專利版權等體現學習者能力業績類的學習成果都應全部納入終身學習電子檔案的建設范圍。

（二）對接與匯聚

終身學習檔案是個人終身學習經歷與學習成果的匯聚地，其數據的獲取主要有三種方式，一是對接存入。對接存入的學習成果是有質量保證的，根據國家共享清單內容，與國家部委、各省廳委局等相關政府管理部門有關官方渠道對接獲取。對接存入的學習成果類型包括：各級學歷教育學業證書（含全日制及非全日制，包括成人教育、網絡教育、開放教育、自學考試），技能（培訓）類學習成果如國家職業資格證書、職業技能等級證書、企業認證證書、技能競賽獲獎證書等。二是批量存入。批量存入主要指各類院校的學歷課程（該部分有質量保證），以及通過質量評審的各類院校非學歷教育課程、培訓機構課程等學習成果的存入。三是學習者個人自主存入，學習者可以申請存入反映個人特色和能力水平的其他學習成果，如學術論文、科研項目、發明專利、工作經驗、職業培訓、文化傳承等，該部分成果需要經過質量評審。

（三）融通與應用

終身學習檔案與學科專業、職業分類、就業網、招聘網等進一步對接可獲取學習成果所屬學科、專業、職業、崗位及能力要求、人才政策等信息，如加以深度挖掘，學習者的學習意愿、學習方向、學習目標、學習能力、學習特點、職業發展等都將實現顯性化，應用場景和價值場景也將會有創新性突破，用戶黏度將會逐漸增強，終身學習檔案將發展成為支撐學習者升學、就業、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成為推動教育數字化、學習型社會建設的重要力量。終身學習檔案的應用場景和價值場景主要包括：

1.展示廳。學習成果展示廳是以圖表的形式展示學習者的知識、技能和能力三個維度的成果，提供學習者不斷進步的證據，證明學習者的核心能力，用人單位、有關院校可以全面、系統地了解學習者的能力水平、特色特長、核心價值觀等，這是終身學習檔案最簡單的展示形式。

2.資歷畫像。資歷畫像是以知識圖譜的方式更直觀展示學習者在知識、技能和能力三維度達到的能力水平，并提供學習者在全民終身學習中的綜合排名。其中知識圖譜反映學習者在學術方面的專業特長和專業水平，技能圖譜則集中反映學習者在繼續教育層面的職業技能和職業能力，能力圖譜反映學習者在實踐層面即在具體的行業崗位上積累的經驗和能力。通過多維度的資歷畫像，可以了解學習者的學習軌跡、能力特點、知識結構和能力結構及綜合排名，它以更新穎、更靈動的表達形式展現終身學習的價值和魅力，引導學習者不斷進行自我評估，激勵學習者分享終身學習正能量并保持持續成長的動力。

3.學分地圖。學分地圖采用“旭日圖”等形式呈現學習者終身學習獲得的學分分布，設計游戲化的通關模式和積分規則，賦予終身學習更多的趣味性、更多的滿足感和更多的驚喜與動力，從而激勵學習者主動學習、持續學習，與時代同向同行。另外學分地圖要逐步建立學習地圖功能，引導學習者學習當下熱門或當下緊缺的職業技能，引導學習者關注當下國家重點發展的鄉村振興、老年教育、社區教育等領域，并為其匹配最優質學習資源，著力營造“人人時時處處”可學的終身學習氛圍。

4.學業或職業發展建議。一是研究產業戰略升級、產業轉型升級、新興產業（行業、職業）與人力資源發展之間的關系，運用大數據技術，制訂人才需求圖譜和教育知識圖譜，設計目標達成點亮機制，點亮學習者符合圖譜要求的學習成果，激勵或引導他們向社會發展和產業發展需要的方向成長，推動人力資源建設與社會發展相融合、相促進。二是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算法進行更深度的開發和設計，運用海量數據形成學習者畫像，對行業各類職業崗位招聘信息進行內容理解、語義分析，計算生成崗位畫像，智能理解企業崗位能力要求、人才政策等信息內容，形成企業畫像。然后利用知識圖譜和語義分析等智能算法建立智能撮合系統，對學習者畫像、崗位畫像、企業畫像進行疊加分析計算，得出學習者與企業崗位的匹配度，從而提出職業發展建議或崗位推薦。

5.資歷認證平臺。新《職業教育法》提出“國家實行學歷證書及其他學業證書、培訓證書、職業資格證書和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制度”，同時強調，學業證書、培訓證書、職業資格證書和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按照國家有關規定，作為受教育者從業的憑證。新《職業教育法》為開展基于終身學習電子檔案的資歷認證提供了法律基礎。根據資歷框架及其標準體系，由政府認可的第三方評審機構就學習者學習成果所代表的能力和水平進行資歷認證并頒發資歷證明書，在國家政策的推引下，資歷證明書將可作為受教育者就業和升學的憑證，受教育者可憑業績和能力提高待遇。隨著教育數字化的不斷推進，數字徽章、微認證、微課程證書、虛擬認證，虛擬文憑等正在悄然興起，給人類文憑制度帶來全新沖擊的同時，也給人類帶來新的數字化紅利。基于終身學習電子檔案所反映的能力和水平，我們可以為學習者的發展提供更多的研究和支持，如研究建立融合創新的終身學習數字化認證體系，推出虛擬認證、虛擬文憑等相關認證服務，利用學分銀行制度打通實體世界的管理與虛擬世界的治理問題，激活教育數字化的創新能量，構建面向未來、以人為發展中心的教育新生態，助力終身學習和學習型社會建設。

6.領導駕駛艙。領導駕駛艙指的是，通過大數據分析和人工智能算法，基于海量的數據，從學歷、專業、行業、職業、戰略性新興產業等多維度可形象化、直觀化、具體化、智能化地反映人力資源、教育、就業及學分銀行等核心指標的相關情況，從數字化視角為政府部門提供決策支持。領導駕駛艙可追根溯源、可發現問題、可關聯分析和預測分析等。

（四）評價與激勵

終身學習評價與激勵機制是調動學習主體終身學習積極性的工作機制，它充分地調動學習者的積極性與主動性的同時，還能促進形成終身學習的長效動力[10]92。雖然在資歷畫像、學分地圖、職業規劃等應用場景和價值場景中已植入評價與激勵的種子，如終身學習綜合排名機制、資歷認證服務、虛擬認證、點亮學習者學習成果機制、游戲化的通關模式和積分規則等，但要評價與激勵機制落地開花，仍然需要出臺體系化的制度，需要建設政府主導、社會組織和市場共同參與的治理體制和多元保障機制，需要建立符合各類人群特點的實施規則，只有這樣才能持續激發學習者的學習熱情與學習動力，促使全民持續終身學習生態的形成。

五、結語

數字化是引領未來的新浪潮，教育與數字的碰撞，將奏出人類文明教育更優美的樂章[2]6。終身學習電子檔案作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和學習型社會建設的一項基礎性和戰略性任務，在學習者學業提升、職業晉升和社會上升等關鍵人生節點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數字化時代其作用和優勢尤為突顯。各地學分銀行應以此為發展契機，秉持服務學習者全面發展、賦能終身學習和新時代人力資源建設等價值取向，做好頂層設計，破解實踐面臨的瓶頸和困境，運用新理念新技術新場景，創新推進展示廳、資歷畫像、學分地圖、職業規劃、崗位推薦、資歷認證、領導駕駛艙等價值場景，豐富和提升終身教育體系在數字化時代的服務能力和社會價值，助推教育數字化、服務智能化、成長個性化、學習社會化和終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