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草”，讓年味回歸

■紹興文理學院教師教育學院 陳奕可

家庭實驗室全國學校聯盟 陳 耀

傳說中，古時候有一種叫“年”的怪獸，頭長觸角，兇猛異常。“年”長年深居海底，每到除夕才爬上岸，吞食牲畜傷害人命。因此，除夕這天，村村戶戶的人們扶老攜幼逃往深山，以躲避“年”獸的傷害。后來人們發現了“年”獸最怕紅色、火光和炸響，從此每年除夕，家家貼紅對聯、燃放爆竹；戶戶燭火通明、守更待歲。甚至在大年初一一大早，還要走親串友道喜問好。這風俗越傳越廣，成了中國民間最隆重的傳統節日。這便是我們記憶中的“年”。

可這些年，我們逐漸發覺過年的時候年味缺失了，過去那種充滿著熱鬧、喜慶氣氛的年味也不復從前。哪怕是除夕夜，城市的某個地方可以燃放煙花，也覺得有些強顏歡笑，沒有了曾經的張燈結彩與熱鬧非凡。

從過年習俗的來歷，我們意識到了年味的缺失。究其根本，最重要的一點或許就是大家缺少了對過年習俗的尊重。那么如何讓現在的孩子們能夠重新找到年味的感覺呢？我們要做的首先是讓其感過年之喜慶，其次則是品氛圍之紅火。作為家庭實驗室項目，我們便打算從此入手，側重設計喜慶的活動，讓孩子們從動手中感受到年味，產生對年的向往。

NO.1 年味從種“草”開始

麥芽糖是我們記憶中兒時過年的必需品。每逢過年，穿上了喜慶的紅色衣裳，掛上了紅的燈籠、紅的對聯，路邊的小攤賣著用麥芽糖畫成的各式各樣的糖畫，嘗一口，別提有多滿足了！現在的麥芽糖雖不如曾經我們眼中的那么寶貴，但是卻承載著記憶中那份厚重的年味。

所以，我們的家庭實驗室項目從自己動手做麥芽糖開始。試想，孩子們在新年拜年的時候，帶上自己制作的麥芽糖送給親戚朋友，家長很有面子，孩子們也滿足了成就感。而且，麥芽糖中蘊含著許多的科學知識，讓孩子向親戚講述制作過程的同時，還能讓親戚感受孩子的聰明智慧，自然少不了夸贊，孩子會更加高興！孩子們的成長過程，是需要成就感來支撐的。

我們的種“草”行動，就是為了得到小麥的麥苗。

因為麥苗有大用處——提煉麥芽糖。在自然界中，麥芽糖主要存在于發芽的谷粒和麥芽中，特別是在麥芽中含量特別高，故得此名稱。種子發芽過程中，種子中的淀粉在淀粉酶的作用下，發生水解反應，生成的就是麥芽糖。不過，此麥芽糖非彼麥芽糖。要讓麥芽中的糖類成為我們兒時吃的麥芽糖，還需經過加工的過程。

麥芽糖的整個制作工藝不是很復雜，但是要非常細心。原理也不難理解：其實就是先讓小麥種子發芽，得到麥芽，再將麥芽切碎，與淀粉類食物混合，小麥苗中的淀粉酶與淀粉反應產生麥芽糖，再通過濃縮得到我們吃的麥芽糖。

實際上，我國出現的最早的糖就是麥芽糖。古時候，麥芽糖有塊狀和稀狀兩種，人們把塊狀的叫做“餳”，把稀狀的叫做“飴”。麥芽糖產品的利用，從大約3000 年前的《詩經》中就可以看到端倪，比如“周原膴膴，堇荼如飴”。在大約作于戰國的《書經》中又有“稼穡作甘”的話，這可以被解釋為當時人們已經明了以淀粉制糖的方法了。

盡管這種工藝在民間已經流傳了3000 年，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對這種方法十分陌生。走進這樣的傳統工藝，也是一個走進人類智慧結晶的過程。特別是我們的孩子看到自己用一周時間培育麥苗，經過細心呵護，最終得到麥芽糖，那種快樂，的確是旁觀者難以體會的。

很多人總是在念叨中國古代沒有科學。作為科學老師，我常常覺得奇怪，我們中國古代有那么多偉大的發明，只是很少在課本中出現，又何來的“中國古代沒有科學”，豈非“一葉障目”？以麥芽糖的制取為例，科學知識何嘗不是在其中？比如，精確控制下的“化學變化”，富含經驗的“物理操作”，自然神奇中的“生物生長”等。麥芽糖只是一個例子，像這樣的科學，在我們古代發明中比比皆是。所以，這如同“年味”的缺失一樣，我們身邊其實不缺年味，缺的是發現年味的眼睛，以及做出年味的人。

因此，我們的家庭實驗室項目，一直在路上……

為了讓孩子們剛好在過年的時候能夠制作出麥芽糖，在學校放假前，我們就給每個孩子發放了小麥種子。小麥種子的獲得并不困難，也可以通過學校食堂準備小麥種子，幾十元經費就能滿足一個班級的種植需求了。

育芽的過程雖然枯燥，但是又充滿驚喜。孩子們要先將小麥種子（也可以是大麥種子）洗凈，放入碗中，加水浸泡。浸泡的水可是有講究的：夏天要用冷水，冬天要用溫水。小麥的種子只有經過浸泡，才能被從沉睡中喚醒，進入發芽狀態。因此，選擇的小麥種子最好是當年的新種子。將麥粒浸泡12～24 小時左右撈出，在平底鍋里鋪上紗布或者紙巾，將小麥種子平鋪在上面。每天用溫水淋芽兩三次，水溫不要超過30℃。在此后的24小時內，種子就會緩慢發芽。

但是跟作坊生產麥芽糖不同，我們的孩子在種植麥苗的過程中，需要做好觀察記錄。從泡種子開始，孩子們就要精細記錄每一步中的發現和細小的變化。同時，我們鼓勵孩子們在這個過程中不斷發現問題，并且能夠自主思考，想出相應的解決方法。

有些孩子會用手機的延時攝影功能，拍攝小麥種子24 小時的變化。這個發芽視頻能夠讓種子發芽的每個精彩瞬間都得以呈現，生命科學的神奇也在其中得以彰顯。如果氣溫較高，一般三四天就能得到麥苗，冬季氣溫較低，可能需要6 天左右。當然，每個人種植的過程都會有所不同。等到麥芽長出二葉包心時，將其切成碎段，且越碎越好。這些麥芽中含有的淀粉酶，在接下來的過程中將會發揮作用。

育芽的過程是整個制作麥芽糖過程中最吸引孩子的環節，所以需要家長更多地鼓勵孩子，讓孩子能夠堅持記錄每一天的發現。

NO.2 拔“草”，發酵得到麥芽糖

經過這么多天的努力，孩子們已經非常開心地觀察到了麥粒的許多變化。而如果不能堅持完成最后的發酵、濃縮過程，孩子們的成就感會大打折扣。但是后面的環節存在一定的危險性，所以需要大人的積極參與。孩子們的角色從第一實驗者，轉變為實驗合作者，一起協助家長進行蒸煮等過程，更重要的是要做好實驗記錄。

選擇淀粉，可以是玉米、糯米，或者是無霉爛變質的紅薯作原料。讓麥苗中的淀粉酶對這些含淀粉的食物進行發酵，從而得到麥芽糖。淀粉類原料不同，與麥芽的配比不同。以玉米為例，小麥與原料的配比是1∶10，也就是1 千克小麥種子（或大麥種子），配以10 千克玉米（或糯米或紅薯等）。在后者中，玉米需要粉碎成小碎末，如果紅薯當原料也要粉碎成豆渣狀，如果是糯米飯可以直接發酵。

接下來，大人們幫助孩子將玉米（或者糯米）先泡水再進行蒸煮。再取出鋪攤于竹席上，晾涼至40℃～50℃。將晾涼的蒸熟玉米碎粒或糯米，拌入已切碎的小麥芽或大麥芽，發酵5～6 小時，用紗布包好，跟孩子們一起動手，擠壓出汁液，這些汁液就是麥芽糖原液。最后，將這些汁液經過加熱熬煮，便可濃縮成一定的濃度。用筷子一劃，就能有粘稠的麥芽糖被劃起，好吃又好玩。

麥芽糖很有意思，滑滑的甜甜的。對于麥芽糖制作工坊來講，到這一步已經差不多完工了。但是，對于老師們來講，探究才剛剛開始。

因為已經臨近年關，無法召集孩子們到學校進行匯報，所以，我會通過網絡會議的形式邀請大家一起進行總結交流。說也奇怪，好多網絡課程都是死氣沉沉的，老師們在攝像頭前講得唾沫橫飛，孩子們抱著電腦在打瞌睡。我們的網絡會議，卻是異常熱鬧。大家先是積極熱烈地交流自己是如何經過千辛萬苦制作出麥芽糖的，甚至很多孩子還會有撒嬌的成分，但是無論如何都是孩子們表達自己成就感的一種方式，應該讓每一個孩子都暢所欲言。

除了交流這些經歷之外，對麥芽糖性質的觀察，也是必不可少的。讓孩子們從自己家的廚房取來電子秤，稱取同樣多的白糖、冰糖、麥芽糖，放入水中，不要攪拌，靜靜觀察，孩子們會發現麥芽糖跟其他糖有相似的地方，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同時，科學與傳統文化之間也是不可分割的。為了能夠讓大家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在直播間，還請來了糖畫和吹糖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進行現場教學。

據傳，吹糖人的祖師爺是明朝宰相劉伯溫。看來劉伯溫不僅是一個運籌帷幄的政治家，還是個熱愛科學的人。吹糖人可是門技術活兒。吹糖人這項非遺在全國各地都有傳承。以前在溫州地區，每到春節，小販們肩挑挑子走街串巷，挑子一頭是一個帶架的長方柜，柜子下面有一個半圓形開口木圓籠，里面有一個小炭爐，爐上的一個大勺里放滿了糖稀（是麥芽糖溶化所得）。需要用特殊方法將麥芽糖吹成各種形狀，比如金魚、耗子、燈籠等。通過直播間教學，孩子們在家長指導下進行實驗，有些壓根吹不出來，有些勉強吹出氣球狀糖人來。看來吹糖人并非易事，孩子們在無形之中也能產生對非遺文化的崇敬。

在這個實驗中，更重要的是讓孩子們發現，就是因為麥芽糖的粘稠性，才可以吹出千變萬化的造型來。這種年味，我們以前小時候經常可以感受到，但是現在的孩子可能生活條件好了，就會覺得不稀奇不珍惜。但是更重要的是，缺乏老師的引導。

糖畫非遺傳承人湯顯妙先生，是我的好朋友。在平時我就會經常邀請他跟孩子們現場互動。通過現場直播教學，孩子們學得更加有效果。湯先生拿著勺子熟練地將各種造型的糖畫畫出來，孩子們在直播間發出陣陣贊嘆，同時自己也在家里互動進行繪畫。但是孩子們和湯先生畫的內容卻大相徑庭，馬畫得像驢，鳥畫得像飛機，可這又何妨？越是畫得不像，大家越是歡樂。

從麥子發芽，到發酵得到麥芽糖，再到吹糖人畫糖畫，孩子們從中獲得的情感體驗，是難以言表的。事后，好多家長通過微信向我們團隊表示了感謝，感謝我們為孩子的春節帶來了無盡的歡樂。年味，在孩子們的心中油然而生。

過年讓人快樂，科學讓人更加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