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作家搭檔新人編輯，如何做到上市即加印？

文｜ 樊金鳳

除了“真誠、廣闊、可讀性，還有理想主義的微光”外，把書賣好，還得配合非常具體的營銷動作。

《至少還有文學》是1997 年作家宗城的第一本書，交稿時他23 歲，大學剛畢業，卻已經展露出扎實的文學功底和不凡的寫作才華。宗城稱自己為文字學徒，在出版這本書前，他在《單讀》《鳳凰網讀書》《財新周刊》等平臺發表了多篇文章，而決定創作《至少還有文學》這本書，宗城坦言自己是懷著“給普通讀者寫一本經典文學指南”的愿景，試圖在“學理性”和“可讀性”之間找到平衡，把作家們的作品和故事以更生動的方式講述出來。

我的本職工作是做圖書營銷，近些年才開始編書。2021 年4 月，策劃編輯陳玉成把《至少還有文學》的初稿交給我，并夸贊作者非常年輕，才學、見識出眾，未來可期。陳玉成是我社非常優秀的編輯，責編《北上》《人民的名義》《流俗地》等重要圖書，他的評價構成了我對宗城的第一印象。而在圖書編輯的過程中，我和宗城也是不打不相識，從短兵相接到革命伙伴，一部書稿在兩位新人的相互磨合中，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至少還有文學》的初稿包括上輯、中輯、下輯和附錄四個部分，下輯最初為“身體的感性遭遇”，在這里，作者毫無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寫作經歷，不乏坦誠，但單獨作為一輯，內容稍顯單薄。最初作者還設了“附錄：文本細讀”，這一部分只有《重返〈大明王朝〉》《〈第一爐香〉：張愛玲的驚鴻一瞥》和《〈玫瑰之名〉：百科全書似的知識迷宮》三篇，似乎較難形成體系。三審后，與社里的幾位編輯老師討論，為了本書以更好的面目呈現給大眾，我們決定與作家溝通，建議下輯和附錄進行大篇幅修改，雙方在深入交流后決定刪去“身體的感性遭遇”，并將附錄里的文章移至下輯，增加關于魯迅、汪曾祺、石黑一雄等經典作家作品的評論文章，改名為“經典細讀”，偏向更為純粹的文本細讀和分析。就這樣，《至少還有文學》的結構框架確定下來了。

上輯“心靈的辯證法”主要探討的是作家對心理深度的挖掘，如菲茨杰拉德、弗吉尼亞·伍爾夫、張愛玲等，他們的文學關注人的心理活動、人對記憶的處理方式，聚焦現代人在精神層面所要面對的全新挑戰；中輯“擠掉自我的奴性”關注作家“向外突破”的勇氣和對社會的反映，如契訶夫、卡夫卡、王小波等，偉大作家往往既能寫出人心靈的煎熬，也能感受到社會發生的巨大變化；下輯“經典細讀”則是比較純粹的文本細讀和分析，在這一部分，作者更為關注的是魯迅、汪曾祺等作家的文學及其背后的思想與美學痕跡。

因為書中涉及大量的作家作品，人名、書名、原文引用都需要仔細核查，為盡可能做到準確，我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并和作者一遍遍溝通確認。編輯的過程更多的是從書里汲取到了很多文學營養，包括認識了一些不太熟悉的作家，了解作家作品的背后，那些或傳奇或日常或隱秘的故事，沒有枯燥的理論也沒有炫技，真誠敘述，娓娓道來，寫出了文學大師日常生活中的光彩和血肉。此外，《至少還有文學》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讀者閱讀文學作品的方式，也向我們提供了一種撰寫書評的范例，即介于輕盈和嚴肅之間、將文學和生活結合起來的寫作方法，它的確是一本寫給普通讀者的經典文學指南。

而宗城在整個編校過程中，也是一遍遍地看稿，一遍遍地修改，包括每一章的小標題、文中的用詞等，他都在反復斟酌，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圖書下廠。作者的這種對文字的較真，曾經一度讓我苦惱，因為這無疑會推遲出版時間，慢慢地，我理解了他對文字的珍視和對讀者的尊重，就像他寫在扉頁上的簽名：“人生須臾如夢，文學可抵漫長。愿我們的努力都能得到報償。”宗城在序言里寫道：“這一年的修訂，讓這本書在排版、文字、選用篇目上都有了很大的變化，它是一本全新的書，我在交付終稿時，也自問可以對得起自己、對得住讀者，使我終于可以安心，不必為倉促出版一本書而感到內疚。”

關于圖書封面，我們邀請著名設計師周偉偉為本書操刀設計，一開始我們設計了幾版封面，沒有打動作者，宗城給我們發來袁哲生《寂寞的游戲》的封面。讀過《至少還有文學》的讀者會知道，本書的第一篇文章就是《躲藏的藝術：袁哲生小說論》，理解了袁哲生的作品對于宗城的特殊意義，最后呈現的書封設計充分尊重了作家的想法。這本書最后呈現的是一本藍色系圖書，書封采用深邃的藍，小船和流水的意象，代表文學的流動性和持續性，也取文學可以渡人的意思。書封右上方隱隱露出一個太陽的形狀，營造“于茫茫黑夜中漫游，在塵埃彌漫處見光亮”的氛圍感，象征著文學的微光與點點希望。

《至少還有文學》于2022 年3 月底正式上市，首印量是5000 冊。考慮到作者是一位新人作家，而且是一本文學小眾書，我們最初對它的預期是完成首印量。沒想到，圖書上市不到一個月，就加印了。

這本書為什么能實現加印？除了“真誠、廣闊、可讀性，還有理想主義的微光”外，還得配合非常具體的營銷動作。圖書上市初期，我們準備了一份“to 簽”名單，為作者的文學好友和社里熟識的作家、評論家、媒體朋友及新媒體博主準備了簽名本，作者還用心地寫上了祝福的話，收到簽名本的朋友們陸續在各平臺曬書，為圖書的宣傳打下了很好的基礎。

《至少還有文學》是一本關于書的書，我們判斷這本書的受眾大都活躍在豆瓣平臺，再加上作者宗城入駐豆瓣多年，在豆瓣擁有一批忠實的讀者，于是決定將營銷的重點放在豆瓣上。豆瓣頁面創建初期，想讀和短評數量快速增長，這讓我們看到了這本書的市場潛力，也陸續收獲第一批讀者的反饋，這些讀者很多是長期關注宗城寫作的粉絲，他們的反饋非常重要，它意味著這本書是否經得住檢驗，經過觀察，他們大多是肯定和贊揚，那個時候，其實我們才真正地放下心來，可以確定的是，《至少還有文學》是對得起讀者的。3 月29 日，《至少還有文學》登上豆瓣新書速遞，打開了一本小眾書的營銷之路。

圖書上市后沒多久，就趕上4·23 世界讀書日，借助這個全民閱讀的時間節點，我們與微博合作策劃了一場“閱讀的風景”連麥活動，陳英、宗城、王輝城三位不同行業的工作者真誠且有料的分享吸引了近5 萬人的觀看。此外，宗城還參加了硬核讀書會策劃的“2022刀鋒圖書獎·如果只讀一本書”和喜馬拉雅策劃的“為什么要抱團讀俄羅斯文學”兩場直播，在這兩場活動中，都有對《至少還有文學》的外宣，頻繁的曝光也得到銷售上的反饋。4 月底，《至少還有文學》第一次加印。

《至少還有文學》的第二波營銷爆點是在小紅書平臺。4 月22 日，《隱秘的角落》里的演員李夢在自己的小紅書賬號上推薦《至少還有文學》，明顯帶動銷售，這也拓展了我們的營銷思路，讓我們意識到這本書的受眾不只有文學青年，還有那些熱愛文學的普通讀者，于是我們開始聯系小紅書博主推書。8 月10 日，小紅書博主Amanda 發布了一條“知道作者的年齡后，我震驚了”的種草筆記，點贊量3.5 萬，收藏量1.9 萬，這意味著這條筆記在小紅書上爆火了，博主寫道：“讀宗城的文字讓我想到魯迅，一個誠懇的、關心他人命運的寫作者。因此我想這本書只是一個開始，期待這位年輕作者將來更多的作品。”這篇筆記引來很多互動，其中討論最多的是關于作者的年齡，@晨起白霧感慨“別人的大學，我的大學……”。這次筆記之后，《至少還有文學》的銷量陡然上升，于是我們又進行第二次加印，@閆秀學姐在英倫在這篇筆記下面留言，“因為你，他的這本書又重印了”。是啊，一位懇切的作家，一個真誠的博主，一種對于文學共同的熱愛使得這本書被更多的普通讀者看到。

時至今日，《至少還有文學》已實現多次加印，遠遠超過我們對它最初的預期，這本書在豆瓣上想讀和評價還在持續增加，豆瓣評分一直在8.5 分以上，保持著非常好的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