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路德·金，是否相信非暴力？

鄧晨

我念初中的時候，在美國當小留學生的朋友回國相聚，他提起自己最崇拜的人是美國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當時的我一臉茫然，接不上話。在那個還沒有智能手機的年代也無法即時上網搜索，雖然看過學校圖書館里似乎有金的傳記，但我從未拿來閱讀過，或許彼時也難以讀懂。

對美國生活脈絡缺少了解的我，埋頭熱衷于自然科學知識，英語能力也不行，與這位朋友的距離越來越遙遠，后來有許多年還十分惋惜友情的消逝。

當時也未曾預料到，多年后因緣際會竟然研究起非洲的歷史與社會。即使如此，接觸更多的仍是非洲大陸而不是非裔美國人的文化。

馬丁·路德·金，在大眾記憶中最鮮明的印象，大約是1963 年他所領導的“向華盛頓進軍”集會。那時他在林肯紀念堂前發表了著名的“我有一個夢想”演說—種族歧視在林肯總統廢奴的100 年后為何仍是嚴重壓迫？馬丁·路德·金稱之為美國未能兌現的諾言。黑人要求終結壓迫，但是需要堅持和平非暴力才是真正的力量，人們應該共同起來抗爭，實現黑人與白人能夠和平共存的愿景。

馬丁·路德·金是基督教浸信會的牧師，因此思想多半具有宗教脈絡，他在基督教之外又受梭羅及甘地的非暴力觀念影響，麥爾坎·X 等相信暴力手段的活動家便認為他的和平訴求不夠現實。從歷史來看，暴力雖然常把世界變得更瘋狂并掩蓋清醒的真實，但用暴力改變世界往往又是貼近真實的道路。

馬丁·路德·金自己是否相信非暴力呢？在金還未開始主張非暴力的1956 年，他在家中遭遇炸彈攻擊后試圖申請隨身持槍許可（但未獲批準），后來即使在推行非暴力路線之后，他也有持槍的保鏢保護著。當然最后他不幸在1968 年遇刺身亡，全美步槍協會便主張，如果金能隨身佩帶槍支，則可免于被害。

究竟一個人遭到刺殺，應該讓人們更反對槍支暴力？還是更應該支持配槍自衛？這個問題是否難以得到答案。如果說世界各國批判擁槍權造成美國社會的暴力泛濫不斷加劇，但是放大到國與國層次時，又很少有國家能免于卷入軍備競賽。

馬丁·路德·金本人明顯生活在嚴重的暴力環境中，身為種族歧視年代的抗爭領袖，生命受到白人至上主義者的威脅，還包括美國聯邦調查局對其無孔不入的監控。但近年歷史學家檢視監聽文檔又指出，金除了在婚外有數十名性伴侶，并且是性侵犯案件現場的參與者、是性別暴力的實施者，而非僅是單方面遭受迫害的民權運動領袖。

聯邦調查局當時認定這是可以利用的弱點。金在“我有一個夢想”演說的次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在等待領獎之際收到一份包裹，里面是一封斥責其淫穢敗德的匿名信件以及性行為的監聽錄音。信件用熟人的口吻所寫，在金看來這份包裹的設計旨在迫使他羞愧自盡。

馬丁·路德·金是殉道者還是偽善者？金顯然未曾消弭自身的暴力，但是非暴力的那句“我有一個夢想”卻似乎獲得了自己的生命，在所有暴力之處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