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符號學的裕固族服飾圖案創(chuàng)新解讀與推演

魏優(yōu) 李麗 雷鳴

關鍵詞：符號學三分法 裕固族服飾圖案 圖案解讀 二次編碼 皮爾斯

引言

裕固族是甘肅省特有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該民族主要依靠畜牧業(yè)，形成了具有牧業(yè)特色的服飾文化。由于裕固族沒有本民族的文字，服飾圖案是最直接、最鮮活的識別符號，是民族族群外顯的文化符號[1]。學界對于裕固族服飾的研究多是從美學角度解讀服飾藝術，符號學作為人文社科共同的方法論，將其觀點用于裕固族服飾圖案創(chuàng)新實踐領域的研究涉及甚少。因此本文以裕固族服飾圖案作為研究對象，通過皮爾斯符號學三分法對其進行意義解碼與二次編碼，將轉譯結果通過視覺敘事方法進行符號互動，進行字體圖形設計，為裕固族服飾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提出可行性探討，為少數(shù)民族服飾圖案創(chuàng)新提供新思路。

一、裕固族服飾圖案概述

2008年，裕固族服飾已入選國家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傳統(tǒng)裕固族服飾的制作技藝大部分已瀕臨失傳，一些服裝的配飾刺繡品從傳統(tǒng)工藝到原始圖案都沒能完整保存和傳承，急需搶救保護。作為視覺符號，裕固族服飾圖案更是研究裕固族文化的重要資源。圖案較好地保持了民族特色、自然真實，將心中對美的認知以圖案形式繡在服飾上，無論抽象或具象的圖案，都是裕固族先民對世界最初的看法和認識。其種類繁多、圖案藝術精美絕倫，主要由四大題材組成，以植物為主題圖案：花卉紋、花草目紋、卷草紋等；以動物為主題圖案：天鵝紋、鳳鳥紋、羊角紋、鹿紋、蝴蝶紋等；以自然為主題圖案：水波紋、太陽紋、紅纓帽紋、卷云紋等；以宗教信仰為主題圖案：如意紋、品字紋、回型紋等，如表1。通過對該民族服飾圖案的解讀，實現(xiàn)對民族歷史的“重溫”，使其對傳播裕固族民族文化更具現(xiàn)實意義。

二、符號學視角下解讀裕固族服飾圖案的作用

符號學是研究符號化過程和規(guī)律的學科[2]，已經發(fā)展成為一門比較成熟而體系的學科，一直以來都以不同形式存在，其“可操作性”之廣。符號學作為一種對普通思維規(guī)律的思索，目的就是為了厘清人們表達與認識意義的方式。皮爾斯把符號理解為代表或指涉另一個事物的東西，可以被人理解或解釋并對人具有一定意義，由媒介、指涉對象、解釋三元素構成[3]，又將對象關聯(lián)向度的符號也分為三種：類象符號、指示符號和象征符號[2]。

類象符號是通過對對象的寫實或模仿來表征對象的，是建立在感知形式上的某種近接性而確立的，這種近接性具有表現(xiàn)為形、聲或色的類似性[4]。指示符號，是在物理上與對象聯(lián)系，構成有機的一對。指示性則是符號與對象因為某種關系，尤其是因果、鄰接、部分與整體等關系能相互提示，讓接收者能想到其對象。象征符號與對象既沒有相似性又沒有直接聯(lián)系，是以一種規(guī)則或者社會、歷史文化的約定俗成的方式確定的[5]。裕固族服飾圖案作為民族文化的表征，屬于民族文化符號的研究范疇，服飾圖案賦予了裕固先民給我們感知及意義。由于裕固族服飾圖案眾多，本研究將通過李克特5分量表法選取4個具有代表性的裕固族服飾圖案作為研究樣本，如表2，樣本結果為花草目紋、羊角紋、天鵝紋和紅纓帽紋，從這四個視覺圖案中獲取一個描述性的解讀框架，豐富裕固族服飾圖案文化研究的面域與視角，從而為裕固族服飾的傳承與保護注入了新的活力。

三、裕固族服飾圖案的符號學解讀過程

作為服飾圖案的解讀過程便是裕固人的創(chuàng)作活動，可被視為編碼過程，是一個符號化的過程。而所謂解讀過程，就是接收者重建裕固人所傳達信息的子過程，接收者解讀符號的方法受制于接收者面對的各異生活、不同的教育背景等，且受制于接收者表達符號的方式。為了傳達的實現(xiàn)，裕固人在編碼過程中所遵循的規(guī)則，接收者也必須有所了解，故本研究選擇了居住在裕固族自治縣各行各業(yè)的人作為圖案解讀的接收者。

（一）裕固族服飾圖案的形狀輪廓解讀

1. 類象符號。裕固族植物紋樣的獨特之處是沒有“根”，只有花、莖、葉，細看葉與花左右相擁，悉心相護。相傳裕固族長期游牧，經歷過較長時間的居無定所才有安定的生活，先民為了讓后代不忘初心，所有的植物圖案都沒有“根”。花草目紋在植物紋樣中是較為常見，與現(xiàn)實中的植物花草在形態(tài)上具有類似性，初看時，花草目紋是由植物的莖、葉和花朵的局部組成的花卉圖案，仔細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植物的莖、葉被巧妙地組成了動物眼睛的形狀，同樣具有類似性。花草目紋的審美趣味和當?shù)刂参镄蜗髽嫵闪司哂诔掷m(xù)功能的闡釋，是裕固人對于生活細節(jié)之美的入微體驗。因此，選取花草目紋作為類象符號解讀樣本。

文本的接收者代表具有不同知識、感情、經驗、教育背景的人，組成一套個人的、臨時的“元語言集合”[4]。以接收者A給出的聽覺文本作為分析案例，聽覺素材主要來源于風、水、鳥禽、蟲等，例如，風吹草地的聲音、風與河流互動的聲音、鳥獸的叫聲以及風吹住房等聲音形成別樣藝術形式。接收者A有感于裕固族少有的雨中場景，在出現(xiàn)“花草目紋”這一視覺符號時，經再創(chuàng)造形成的“信息”是“雨滴落在花卉上的聲音”這一語言符號。設計者將解讀出的語言符號轉譯為視覺圖形符號，即是二次編碼。二次編碼過程，如表3。依照上述過程，運用類象符號視覺化原理，從聲、形和色三個方面對花草目紋進行符碼分解，通過圖形創(chuàng)新設計方法將語言符號進行二次編碼，轉譯為視覺符號。如表4。

2.指示符號。指示符號的作用，就是將接收者的注意引導到對象上[5]，與表征對象有著直接或者間接的邏輯關聯(lián)性。裕固族服飾圖案中羊角紋應用廣泛，源于該民族對動物的崇拜，羊與畜牧業(yè)緊密聯(lián)系，是裕固族人極為依賴的生產、生活工具，故羊角紋與裕固族之間便具備了種種關聯(lián)性。根據每個接收者看到“羊角紋”這一視覺符號給出相互提示的相關解釋，即得到它的因果文本，并將因果文本的語言符號進行二次編碼；對二次編碼結果進行二次創(chuàng)造，形成由因果文本所產生的視覺符號構建的新圖形，得到因果文本的鄰接文本；設計者再對接收者給出的因果文本和鄰接文本創(chuàng)作出部分和整體的視覺圖形，羊角紋的指示符號解讀便由邏輯近接性的層層遞進最終得到。設計者將解讀后的語言符號進行二次編碼，并構建指示符號元語言，如表5。

3.象征符號。象征符號的闡釋既不追求相似性，也不追求關聯(lián)性，強調的是其約定性。它取決于接收者的約定、習慣和生性。裕固族對于天鵝的崇拜，將《天鵝琴》這一神話傳說中的天鵝形態(tài)繡在服飾上，紅纓帽紋是將裕固族婦女傳統(tǒng)上特點鮮明的帽子形態(tài)繡在服飾上，傳說為了紀念一位女英雄征戰(zhàn)犧牲時流的鮮血。接收者通過兩個圖案樣本從歷史、藝術和文化三個方面進行象征符號解讀，設計者通過抽象歸納、綜合、簡化客觀事物的具體特征等方法，以恰當、生動、準確作為設計的出發(fā)點，將語言符號轉譯為視覺表現(xiàn)符號，并構建天鵝紋和紅纓帽紋的象征符號元語言。解讀過程，如表6。

四、視覺符號推演流程

視覺符號是再現(xiàn)的，也是敘事的。敘事就是講故事，用語言、文字、靜止圖像以及活動圖像來陳述事情的經過，以設計者個人視角為敘事出發(fā)點，對二次編碼的視覺符號進行整合及互動敘述。同時，從平面設計層面講，從古至今漢字無疑是最偉大、最成功的設計。故將上述“三分法”解讀的視覺符號，通過視覺敘事方法將其融入到字體設計中，使得裕固族傳統(tǒng)民俗文化與中國漢字相結合，增加閱讀趣味性，共同作用體現(xiàn)民族精神。

（一）視覺符號提取

將4個研究樣本解讀后的視覺符號制作成以“最具裕固族文化識別度的元素”為題的調查問卷，問卷采用李克特5分量表法進行統(tǒng)計，選取均值大于3的視覺符號為設計元素，統(tǒng)計結果，如表7，最終所選設計元素為表5中的視覺符號A-4、A-6、B-7和表6中的視覺符號A-8、A-11、A-12、A-13、B-8、B-11。

（二）敘事結構設置

字體設計是基于字體偏旁部首的重塑，適度夸張變形詮釋裕固族傳統(tǒng)文化，有利于少數(shù)民族文化傳播。但是，當今字體圖形設計多數(shù)是圖形的重復疊加或者設計元素組合的生硬呆板。本研究通過講故事的方法呈現(xiàn)字體結構，將上述選取的視覺符號根據設置場景、講述故事、腳本繪制的步驟進行創(chuàng)新設計推演[7]，趣味性地呈現(xiàn)裕固文化。

首先設置場景。將裕固服飾圖案背后的民俗文化如“禮物”一樣與之分享，讓更多的觀者了解裕固族、愛上裕固族，更好地傳承和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因此選取“ 裕”“固”“有”“禮”四字進行設計互動，以構成“裕”字的“紅纓帽”的視覺圖像為開端，將主要情節(jié)帶入裕固族的生存環(huán)境以及牧民生活等，直觀傳達“裕固有禮”的深層內涵。

第二步，講述故事。字體圖形內的故事主線清晰而單一。通過倒敘的手法展開故事，以“紀念女英雄為其民族浴血奮戰(zhàn)”而創(chuàng)造的紅纓帽形象為開端，跟隨四個字的讀圖順序，步步推進，結束于“安穩(wěn)祥和的日常”這一視覺圖像，本研究將裕固先民對世界美好的認知作為故事主題融入字體，以發(fā)掘這個民族在形成與發(fā)展過程中具有的強烈的民族個性。

第三步，腳本繪制。注重字體圖形內敘事結構的描述，對其筆形抽象化，結構形象化。應用輪廓變形、元素增減、抽象概括等圖形創(chuàng)意設計方法在不改變字體結構的基礎上，對字體外形輪廓進行創(chuàng)新推演，演變過程，如表8。

（三）符號推演過程

筆形即字體的外形輪廓，是整個文字保持同調性的基礎。“裕”“固”“有”“禮”四字的創(chuàng)新正是依托于字體原本的字形，與提取的視覺符號結合產生。本研究的創(chuàng)新設計是通過重組字體筆形進行的，顧名思義是對現(xiàn)有字形重新整理再組合。“裕”字雖為左右結構字體，但是在讀圖過程中按照上下順序進行，上半部分中“點”的設計如“初升的太陽”的形象，“谷”字由紅纓帽的視覺圖形替代，跟隨著下半部分猶如“足跡”的視覺圖形讀圖，最終將視線帶到平靜富足的生活景象上，即為水紋構建的“口”字，整個“裕”字的設計由視覺符號A-11、A-12的輪廓變形、簡化重組構成的，如圖1；在“固”字設計中，為了字形的變化，將外部“口”字的橫豎轉折處進行是圓潤處理，內部的“古”字是視覺符號A-6與原有字體中的橫相疊加，得到最后呈現(xiàn)，如圖2。視覺符號A-8、A-11、A-12符號組合，并增加“蝴蝶結絲帶”這一視覺圖形，通過字體結構拆分重組，形成“有”字設計，如圖3；“禮”字的設計是將符號B-7和B-8結合通過輪廓變形，左半部分由“天鵝游于湖上的平靜之景”構成，右半部分將裕固族賽馬射箭習俗中常見的弓抽象、簡化，落筆時進行將勾處理為無限循環(huán)的圓環(huán)，寓意美好生活連續(xù)不斷，如圖4。

不改變原有字體結構風格，以圖形的大概輪廓概括字體的輪廓，從字體構成的本質上讓字體與視覺符號相結合，形成統(tǒng)一的字體風格，更加突出字體的個性。同時，設計者在設計過程中，還應考慮到字形和視覺圖形間文化氣息的體現(xiàn)，深入挖掘蘊含其中的文化象征意義及審美追求，真正做到以裕固族傳統(tǒng)文化為基石，創(chuàng)新解讀、開發(fā)裕固族服飾圖案，拓展應用領域，結出現(xiàn)代審美之果實。

（三）創(chuàng)新設計展示

在符號元素演變過程中，線、面以及色塊的組合，搭配字體、排版，這些設計元素相輔相成，如圖5。以“裕”“固”“有”“禮”四個字為例的創(chuàng)新設計實際上是一個讀圖解碼的“尋寶”故事，用視覺圖像來闡釋裕固族的民族文化，而圖像敘事是通過“三分法”解讀的視覺符號來豐富畫面內容，以設計來描繪裕固故事，這也是設計者與觀者之間的協(xié)作互動，使服飾圖案背后的文化涵義不再只是抽象的概念，而是轉化為具體的存在，較完整地講好裕固故事，將字體趣味化、民族文化視覺化，推動裕固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

隨著社會經濟發(fā)展進程的加快，在民族屬性越來越被強調的同時，可視性的民族藝術符號如何運用與轉換問題比較突出；對裕固族服飾圖案的研究描述性闡述較多，鮮少在符號學與設計學框架下對裕固族服飾圖案藝術進行深度研究，缺乏對于其整體文化的深入分析。本研究在符號學視域下，基于像似符號、指示符號和規(guī)約符號對裕固族服飾圖案進行解讀和符碼轉換，探討裕固族服飾圖案的形態(tài)構成及象征意義，建立敘事文化的視覺符號素材庫；依據視覺敘事結構對視覺符號進行整合、再生，使裕固族服飾圖案藝術涵義以新的形式呈現(xiàn)，探討更為多元的藝術后期語意加工方式，是傳承保護裕固族非遺文化的創(chuàng)新嘗試。基于皮爾斯符號學的服飾圖案解讀，再基于敘事結構將解讀后的視覺符號通過設計學方法融入字體圖形創(chuàng)新推演中，運用多學科交叉的方法協(xié)同攻破少數(shù)民族服飾圖案研究方法單一的問題，為拓展傳統(tǒng)文化應用領域提供更多思考方向，推動少數(shù)民族圖案紋樣的深度創(chuàng)新發(fā)展。

結語

裕固族服飾元素反映甘肅獨有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生活習俗、宗教信仰以及審美心理，通過符號學三分法理論對裕固族服飾元素的分析及元語言整理，為裕固族服飾創(chuàng)新發(fā)展提供科學探討。運用皮爾斯符號學三分法理論與敘事學方法創(chuàng)新圖形設計方法，以花草目紋、羊角紋、天鵝紋及紅纓帽紋為例，從類像符號、指示符號、象征符號進行研究對象的符號解讀，并對解讀結果進行二次編碼，創(chuàng)作出更具特征的視覺符號，根據敘事結構融入字體設計中，為設計師創(chuàng)新裕固族服飾圖案乃至更多傳統(tǒng)文化圖形元素、拓展傳統(tǒng)文化應用領域，提供具體操作方法和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