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狀文法下隋唐敦煌飛天形象在文創設計中的應用

張倍鳴 繆玲

關鍵詞：敦煌飛天 形狀文法 Q版 文創產品 文化

引言

從魏晉發展到隋朝，于唐代達到鼎盛，敦煌飛天一直承載著人們豐富的想象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中華民族乃至世界藝術的瑰寶[1]。敦煌飛天壁畫在隋唐尤其輝煌淋漓盡致地展現出飛天的生動瑰麗，是敦煌美學不可或缺的典型代表。文創產品與其他產品相比，更能形成精神呼應，目前，傳統紋樣相關文創產品雖多，卻設計特點單一、印象刻板，忽視了深層次的文化內涵，難以挖掘傳統文化的可讀性，不易獲得普通大眾的文化認同感[2]，故依據形狀文法對隋唐時期的敦煌飛天形象進行Q版再設計研究，為促進中華文化精髓融入大眾生活提供新思路。

一、形狀文法理論

形狀文法是麻省理工學院教授George Stiny 于1972年提出的，一種形狀運算的設計方法。基本的一個或幾個形狀，通過鏡像、旋轉等平面與空間排列方法形成有一定連續性的、有規律的新形狀[3]。“文法”一詞最早屬于語言學范疇，意為“語法”，是指詞的一定規律性用法以及詞組成句的規律集合，隨著各類學科的交叉融合發展，“文法”一詞也逐漸進入了設計學的領域。1980年《介紹形狀和形狀文法》一文發表，奠定了形狀文法的理論基礎，為后面的廣泛運用于建筑設計到產品設計奠定了基礎。

形狀文法推演包括置換、增刪、縮放、旋轉、復制、錯切、鏡像、貝塞爾曲線等方法。形狀文法四元組公式，即SG=（S，L，R，I），SG表示S經過了置換、鏡像、旋轉等手法形成的圖集；S是形成形狀的有限集合，L代表了標記的有限集合，R是推演變換規則的有限集合，I代表推演前的圖案的有限集合。具體變換圖示見圖1。

二、Q版形象的特征

（一）Q版形象富有親和力

Q版形象將嚴肅準確的線條按比例縮小，并刪減去繁復的部分，留下簡潔概括的形象，再輔以現代化的想象，大多給人可愛、活潑的感受。“大眼睛，小鼻子，櫻桃嘴，肉乎乎的小臉蛋”，瞬間把天上不可觸及的“天仙”轉化為觸手可及的人間“小精靈”，使文化藝術之巔的飛天壁畫不再僅僅是人們心目中的“高嶺之花”，而是有趣的藝術品，拉近了藝術與人們心靈的距離，使人們增強了文化認同感。

（二）Q版形象視覺印象深

電子產品的不斷更新換代，在信息爆炸的時代里，“讀圖”成了高效傳播信息的方式，Q版形象作為一種視覺傳達的圖形藝術成果，是現代社會非常重要的一種文創設計手段，有著極強的視覺識別效果和直觀辨識度[6]，通過抽象提取出敦煌飛天的關鍵圖形、色彩特征，給予消費者簡潔明了的視覺刺激，使人們瞬間形成深刻的形象記憶。

（三）Q版形象經濟空間大

Q版形象在現代被廣泛運用于游戲周邊或動漫周邊產品設計，如知名游戲《諾亞方舟》人物Q版手辦，深受消費者喜愛。另外，Q版形象能夠通過抓住主體形象特征進行持續設計，并被運用于文創水杯、帆布包、雨傘等產品、包裝設計中，從而激發消費者持續的購買欲，加大經濟及空間，更好地宣傳隋唐敦煌文化[4]。

三、隋唐敦煌飛天藝術特征分析

（一）造型特征

隋代飛天包括了獻花、供養、伎樂、持花、散花、童子、雙飛天等，除小部分繼承了前朝的粗獷畫風，大多有著鮮明的女性形象特點，面容秀麗，身姿輕盈，整組飛天形象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生動。獻花伎樂飛天中飛天形象與周圍的卷云紋相融合，身上的飄帶如云帶一般飛舞，上身袒露肌膚，手捧花盤飛馳，形態各不相同；伎樂飛天在洞窟中圍繞一周，有的手里拿著各類樂器，或吹或打或彈，周圍輔以忍冬紋或蓮花紋，造型準確生動，體態婀娜多姿 [5]。

唐代的飛天種類與隋代相比并無太大差別，受唐代主流畫風的影響，唐代的飛天造型動靜結合，以形傳神，筆勢圓轉，衣帶飄飄，如被風吹拂，特別是伎樂飛天，飄帶常常肆意婉轉瀟灑，回環打圈，更加體現女性的柔美。唐朝以胖為美，飛天形象也隨之變得豐滿圓潤起來，李太白有詩云“素手把芙蓉，虛步躡太清。霓裳曳廣帶，飄拂升天行”。形容的正是唐朝的飛天，唐代飛天多呈向斜上方或者斜下方的飛行姿態，不似隋代的衣裙如魚尾般銳利地指向后方，大多是圓潤華美，好像兜了一裙擺的風一般，盛唐時期甚至在飛天的衣裙上繪上了六瓣花的紋樣，體現盛唐的國力強盛，國民富足[6]。

在神情上，隋代飛天多目光呆滯，神情好似復制粘貼，斜側則微笑，正視則肅穆不同，唐代初期和盛唐時期的飛天則形貌各異：有的凝視著手里飄帶莞爾，恬靜優雅；有的目光下垂，沉浸在器樂的演奏中；有的回首張望，口微張，眼角帶笑，仿佛后面有別的仙子在同她追逐打鬧；還有的飛天則嚴肅端莊，恭敬地托舉著手中的供養。盛唐敦煌壁畫畫師賦予了飛天人的情緒、年齡，體現出盛唐國富民強下臣民自由奔放、自在瀟灑的浪漫感情。只是，晚唐動蕩，國力衰微，飛天壁畫上飛天的周圍雖然繁華不減，但他們的神態又回到了最初麻木且呆板的模樣。

（二）色彩特征

如表1所示，隋唐敦煌飛天的皮膚多使用象牙白、米黃色，有些皮膚呈黑棕色則是顏料氧化所致；飛天所穿的裙子和飄帶多使用緋紅色、棕黃色、綠沉色、靛青色等對比色；身上的飾品則多為昏黃色、紅色、橘黃色 [7]。這些純度較高的對比色放在一起，畫面非但沒有顯得臟亂，反而呈現出極為豐富華美的效果，雖經多年氧化顏色變深，卻也沒有失去光彩，愈發烘托出敦煌壁畫特有的神秘色彩效果。在隋代飛天壁畫中，可看到大面積高純度的紅、綠、藍色的結合運用，形成很強的視覺沖擊力，畫面顏色在四到六種之間，且顏色與顏色之間基本不使用過渡色，可謂“涇渭分明”，給人粗獷純粹之感，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隋代人在宗教上的嚴肅莊重，呆板固執。

唐代飛天壁畫在色彩上則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初唐，壁畫的顏色開始變得絢麗多彩，達到8-11種，在延用前朝常用的純度較高的紅、綠、藍、黃色的同時，還增用了橙色、嫩黃色、藍綠色、草綠色等純度、明度變化的顏色，且顏色不再大面積集中，而是在細節處區分點綴，越往后色彩的使用越大膽奔放，顏色純度有所降低的同時還加入了鄰近色、漸變色，特別在飄帶、器樂、花瓣上唐朝人都發揮出了莫大的想象，可以見得，唐朝國力強盛，喜好奢華，且大膽浪漫、思想自由[8]。

（三）圖案元素

在敦煌飛天壁畫中，往往伴隨著大量相關裝飾圖案的出現，如：飛天人物形象周邊的忍冬花草紋、火焰紋、三瓣花花紋、蓮花紋、卷云紋、飄帶紋；身上的花瓣紋樣、飄帶紋樣、寶冠紋樣、項圈紋樣等[9]。忍冬又名金銀花，有詩云“春來嬌顏含羞笑，寒至傲雪更忍冬”，忍冬常常被古人認為是堅韌剛毅、吉祥的象征；火被古人認為是人神之間溝通的媒介，火焰紋象征光明與智慧并存；蓮花紋自佛教在我國古代盛行便成為了佛教“凈土”“純潔”象征，是我國著名傳統紋樣；卷云紋、飄帶紋都生動展現出古人的浪漫和對“飛天”的無限遐思，此類紋樣不僅豐富了畫面，更為后人解讀壁畫含義提供思路。可以根據此類紋樣，選擇有典型代表的壁畫畫面，提取圖案，利用形狀文法進行推演設計，得出適用于文創設計的圖案。

四、隋唐飛天主體圖案Q版化再設計

近年，敦煌文創產品層出不窮（如：敦煌鏤空金屬書簽、靈鹿飛天折疊眼鏡盒、敦煌藻井填色團扇等），為大眾感受敦煌之美做出了一定貢獻。但除九色鹿系列外，大多只將飛天壁畫上的畫面或圖案紋樣直接搬運下來，重新處理顏色，使紋樣更加艷麗，與大眾生活格格不入，年輕人因“看不懂”而失去購物欲。在快節奏生活的現代社會，“童真化”設計讓大眾開始回首過去，重憶美好，逐漸風靡，故對敦煌飛天的主體形象進行Q版化再設計，端莊嚴肅的飛天形象搖身成明眸善睞的Q版仙子，讓受眾感受到敦煌文化與現代審美的碰撞，激發消費者的購買欲。

（一）確定Q版化對象

隋代的飛天形象雖大多具有鮮明的女性特征，且造型準確，線條生動，但與唐代的飛天相比，在面部表情與造型婀娜豐富上稍遜一籌。選擇唐代第329窟的伎樂飛天為研究對象。如圖2是敦煌研究者史墩宇所繪制的復原圖，根據復原圖，可以更加清晰、直觀地看出飛天形象的生動特征，與其他朝代的飛天形象一樣，上身赤裸，下身著深色長裙，長裙向后擺動的態勢展現空中飛行的動感，放松柔和的面部表情與夸張的飄帶元素與大眾童年記憶中幻想的“仙子”形象呼應，用于Q版化設計更易與現代人產生共鳴。

（二）隋唐敦煌飛天形象的Q版再設計線稿

以抓住社會基因，滿足年輕一代情感需求而深受歡迎的盲盒品牌泡泡瑪特Q版人物設計為參考，將八頭身變為四頭身，頭大身小，憨態可掬。運用計算機輔助設計Photoshop新建透明圖層，對原圖進行定位定點，用鋼筆工具連接各個關鍵身體關節，概括出形象的整體動作狀態，再復制圖層，等比例放大頭部，等比例縮小肩頸和下半身，進行微調使之連接自然。接著使用畫筆工具勾勒出卡通版的Q版飛天，用筆處處“圓滑”，在一定程度上進行夸張——圓臉大眼，小鼻子櫻桃嘴，與現代人的審美相結合。

為了增強敦煌飛天形象的辨識度，仍然保留其大部分的頭發和飾品細節特征，以及飄帶的走勢和紋路，在一定程度上增強飄帶的婉轉飛揚走勢和紋路細節，來增強直觀辨識度，讓受眾能夠在短時間內反應出“敦煌”“飛天”等關鍵詞，最后勾勒出完整的Q版飛天形象如圖3所示。

五、隋唐飛天輔助圖案提煉推演

文創產品不能“只用其形，忽視其意”，應賦予文創以內涵，基于受眾的美學熏陶不能浮于表面。大部分飛天設計文創產品只對壁畫中飛天主體形象進行了簡單復制，忽視了周圍的裝飾圖案。飛天壁畫中的裝飾圖案與飛天形象成一體，不僅豐富畫面，也表達著古人作畫時的感受，各有寓意。運用形狀文法對其進行再設計，使原本散在飛天周圍的圖案成為輔助圖案與飛天主體結合并運用于文創設計，深層次激活文創設計內涵。

（一）初始推演對象確定

通過文獻閱讀、博物館考察，發現隋唐敦煌飛天壁畫中的裝飾圖案主要有忍冬花草紋、三瓣花花紋、蓮花紋、卷云紋、飄帶紋[10]，通過比對篩選，選擇畫面裝飾圖案清晰完整，典型穩定的隋代第303窟的供養飛天、唐代的第329窟的獻花飛天、321窟的降落飛天為代表進行初始形狀提取。如表2所示，將選取的飛天壁畫導入計算機設計輔助軟件Photoshop中，剪裁出需要的圖案局部，使用Camera raw插件提高圖片清晰度，根據具體情況加上銳化；再新建透明圖層，調整透明度，使用畫筆工具沿著此時已經較為清晰的局部圖案拓畫，得到初始形狀，為后續推演工作做準備 [11]。

（二）提取形狀推演設計

通過比對發現，表2中初始形狀提取1由敦煌飛天壁畫中的多瓣垂蓮紋和忍冬卷云紋組合構成，具有較強代表性，既有佛家純潔凈土之意，又寄托古人對堅毅純潔美好品質的贊美、對吉祥如意的虔誠祈愿，能夠給予受眾美好的精神體驗，提高文化好感度，加深敦煌藝術形象，激發認知興趣，從而縮短大眾與敦煌的距離。因此，選擇表2初始形狀提取1為目標圖案，運用形狀文法進行進一步的推演設計。

初步觀察選擇的圖案，其整體偏細長，后續設計與Q版設計圖案結合，需要對其進行簡化整理。通過增刪，對原有線條進行取舍，得到a圖案；為加強圖案視覺上的美感，運用貝塞爾曲線處理a圖案，并且進一步進行了增刪，去除了繁雜的線條，使圖案與Q版設計主體設計特點呼應，局部的復制圖案也更具韻律感，而得到圖案b；為增添圖案的趣味性、層次感，增添了變形后的蓮花花瓣圖樣，得到了最終的基礎單元c。

將基礎單元c進行整體上的旋轉，得到d，將d通過鏡像、復制，得到二方連續圖案e；也可以將基礎單元c通過旋轉、復制得到圖案f，將作為Q版設計的輔助圖案，使畫面更有層次感、可讀性，同時也能進一步延長瞬間記憶，加深大眾對敦煌飛天的印象，推演過如圖4所示。

六、圖案設計上色與應用

（一）復原圖色彩提取

運用PS中的CMYK模式，得出復原圖中圖2的色彩顏色構成，發現大部分運用了高純度的紅、黃、藍三原色撞色[12]，產生較強的視覺沖擊力和辨識度，民間流傳：敦煌色彩“三分塑，七分畫”，其中的“畫”便是賦予色彩，敦煌石窟藝術在運用大量撞色后仍給人良好的視覺效果，離不開其在色彩對比與調和處理方面的選擇與正確安排。因此，在繪制出線稿后，如何處理顏色搭配尤為重要，亦是產品“敦煌藝術”印象的關鍵所在。

（二）應用圖色彩設色

復原圖的色彩雖比壁畫鮮艷，但若需運用于Q版形象，達到增強趣味性的效果，需要提高顏色的飽和度和明度，使其更富活力，符合Q版形象活潑可愛的印象特征。如：橘朵與敦煌博物院聯名發行的“瑞虎彩妝盤”提取“敦煌經典色系”提高其飽和度與明度后又添加一定程度的灰色降純，使彩妝盤內顏色搭配和諧統一，經久耐看。將填色后的Q版隋唐敦煌飛天形象與形狀文法形成的輔助圖案兩者結合，調整裝飾圖案圖層效果為“濾色”，透明度為百分之九十。敦煌色彩的撞色特征保留的同時，畫面和諧度也上升了，應用色卡如圖5所示。

（三）Q版設計圖案文創運用

日用品的文創設計是將代表東方美學的敦煌飛天文化融入人們的生活中、拉近大眾與文化之間的距離的良好媒介。隨著各類美學普遍滲透于生活，大眾消費者在日常生活中對用品的美學需求爆發式增長[13]。基于形狀文法設計出可愛明媚、老少皆宜的Q版敦煌飛天少女圖案，其適用年齡廣、人群占比大，給人親民、溫暖的感覺，符合大眾對東方美學的需求。

“抱枕”是當代居家必備品。疲憊的時候，窩在沙發里，抱個抱枕，能夠很好得緩解疲勞；長期電腦前辦公，腰酸背痛頸椎不適，抱枕可墊于腦后、腰后、背后[14]。Q版敦煌飛天少女圖案動作悠閑，明眸善睞，自由自在，背景圖案有著很強的秩序感，色彩自然不雜亂，給人視覺上的放松和享受，闔眼感受，仿佛與飛天同游。

另外，鑰匙扣、水杯也是大眾日常生活中出現頻率較高的物品，將Q版設計圖案文創運用于此類物品的設計，使其兼具觀賞性與實用性，有效提高敦煌文化的出現頻率，加深大眾對璀璨文化的感受，達到產品在繼承文化寓意的同時，兼顧現代審美屬性與生活功能屬性的設計預期，文創應用實例見圖６。

結語

形狀文法可以在保留中國古代傳統紋樣特色的同時創造出新的紋樣設計，對于傳承與發展中國傳統美學有著重要意義 [15]，而Q版人物形象更具親和力和視覺傳達能力，能夠更快加深目標文化在大眾心目中的印象。基于形狀文法設計隋唐Q版飛天的文創產品將代表東方美學的敦煌飛天文化下融入人們的生活當中，拉近大眾與文化之間的距離，滿足消費者的對傳統美學的感知需求的同時，也促進了敦煌文化的傳播與發展。期望借此促進多元的中國特色傳統文化衍生設計，為傳統文化主題文創產品設計提供更多設計靈感，不斷縮短了大眾與傳統美學的距離，增強了國民文化自信和中國傳統美學精神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