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際文壇素有所謂“諾獎魔咒”之說,而這個“魔咒”指的就是不少作家在獲得“諾獎”之后都會陷入一段時間的停滯或者無法超越自己過往的困境。莫言自己也曾坦言“諾獎魔咒”的存在:“諾獎”確實影響巨大,包括會給獲獎者帶來不少的煩擾。
有人做過這樣的統計:截至2016年,莫言在獲得“諾獎”后的四年中先后應邀去了全世界至少34個不同的城市,參加過26次會議、18次講座,至于題字、簽名之類那就更是不計其數。在下雖沒有對上述數據的準確性進行一一核實,但大體不謬恐也是基本事實。因獲得“諾獎”而一躍成為社會名流很正常。會議多、演講多、題字簽名多也自然都是作為社會名流理應承擔的一些社會義務,這些恐亦不屬所謂“魔咒”之所指,它主要施之于獲獎者在獲此殊榮后的創作:要么停滯甚至倒退,要么干脆“顆粒無收”。而從這個意義上看,莫言顯然沒有被這個“魔法”所擊中。在暌別自己出版新作10年后,他終于出版了自己的中短篇小說集《晚熟的人》,一次性收入新創作的中短篇小說12部。此時距莫言獲得“諾獎”雖過去了8年,但細看所收入的12部作品的具體寫作時間,便不難看出在這8年中,莫言的創作其實一直都沒有中斷,只不過產量有所降低而已,特別是沒有新的長篇小說面世。至于這些作品的質量,有繼承、有創新;有我們熟悉的莫言,也有前所未見、令人耳目一新的莫言。
在《晚熟的人》中,以往那種打滑的文風不再明顯,“溜冰”現象很難看到;題材雖依然取自故鄉人事,但奇人異者少了,更多的是聚焦當下,藝術地呈現自己對社會新生問題的觀察與思考;不再聚焦“英雄好漢王八蛋”,而是轉向那些十分平凡而不起眼的蕓蕓眾生;過往那種汪洋恣肆、夢幻傳奇的東西少了,更多了些冷靜直白與靜觀自嘲;12部作品中的11部都有一個“老莫言”之外的“新莫言”出現。此外還有對深刻性與可讀性關系的處理,對敘述主體的“復調”式使用,以及明寫實暗反諷的鮮明對比,等等。凡此種種不難看出,在獲得“諾獎”8年后,莫言如果依舊不見新作,或是推出的首部新作依舊“一如既往”,那就不是“晚熟”而是“夾生”或“熟大了”,但現實卻是他不僅沒有停筆,而的確是更顯“晚熟”。
因此,面對所謂“諾獎魔咒”一說,即使這種現象的存在確有一定的依據,但更多只是限于文學創作這單一視角且也未必準確,因為文學評價從來就是見仁見智?!爸Z獎”后十年身為作家的莫言其作品數量雖不及獲獎前那般噴涌,但從他個人十年的綜合表現而言,應該可以說是心態更自信??磥恚爸Z獎”這個“魔咒”之于莫言不僅沒有顯靈,相反在一定意義上倒是成了他的某種“福音”!當然,這種“福音”更多的恐怕還是從受眾角度而言;就莫言本人來說,我想他或許更愿意回歸那種安靜自在的創作狀態中去吧。
(選自2022年12月27日《新民晚報》)
技法小貼士
1.選取典型人物事例。作者選取了中國文學史上迄今為止唯一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打破“諾獎魔咒”,成功地超越自我的事例入文,具有典型意義。
2.擷取確鑿的數據,對比鮮明。文章運用了一系列的數據表明莫言獲得諾獎之后社會事務增加,工作繁忙,然后筆鋒一轉,寫他所取得的成績,對比鮮明,突出他的“成熟”。
3.說理透徹。作者列舉莫言的成績之后,分析說理,從現象到本質,層層分析,說理透徹。
作家名片
潘凱雄,安徽黟縣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文學評論家,曾任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當代》《中華文學選刊》雜志主編。曾任《文藝報》理論部副主任,《經濟日報》副刊部副主任,經濟日報出版社總編輯、副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