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舍古屋的倒塌》：從統一效果論洞悉愛倫·坡的恐怖創作之美

愛倫·坡，19世紀美國著名詩人、短篇小說家和評論家，以其獨特的統一效果論聞名。《厄舍古屋的倒塌》是其巧妙地運用統一效果論的代表作之一，小說細致描繪了厄舍家族血脈相通的孿生兄妹與家族世代居住的厄舍古屋共同崩塌的悲劇故事。本文從超現實環境的描寫、病態人物的刻畫、敘述方式的選擇三方面，著重分析統一效果論在這本小說中的實踐。

1 概念釋義

愛倫·坡（Allan Poe）是19世紀美國著名的詩人、短篇小說家和評論家。其小說因獨特的哥特特色、濃烈的驚悚氣氛、精巧的情節構思和入微的心理描寫而在文學史上獨樹一幟，并對后世的文學創作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閱讀他的作品，讀者往往能夠切身感受到工業革命背景下人們的心理異化。孤獨、恐懼、焦慮、擔憂、絕望、謀殺、懸疑、疾病和死亡等元素和字眼相互編織融合，讓他的作品具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他的作品深刻影響了后世的劇作家、小說家，如斯蒂芬·埃德溫·金（Stephen Edwin King）、威廉·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和蒂姆·伯頓（Tim Burton）等。阿瑟·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曾感嘆，在愛倫·坡為偵探小說注入生命力之前，甚至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偵探小說。

《厄舍古屋的倒塌》是愛倫·坡極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說之一。其故事背景設定在一座陰郁的莊園，故事的敘述者“我”在接到好友羅德里克·厄舍的一封求助信后，趕到厄舍莊園，卻發現整個莊園陷入了一種蕭瑟陰郁的氛圍中。羅德里克·厄舍和其孿生妹妹瑪德琳皆患痼病，身心逐漸衰弱。一晚，瑪德琳猝然死去，后被哥哥和“我”置放在地窖的棺材中，而羅德里克·厄舍的精神徹底崩潰。在一個狂風暴雨的夜晚，萬分驚恐的羅德里克·厄舍沖進“我”的房間，焦躁不安、狂躁不已。為了安撫他的情緒，“我”隨手找出一本書念給他聽，但驚恐地發現書中所描述的恐怖聲音從遠處傳來，而后只見血衣斑駁的瑪德琳打開房門，沖向羅德里克·厄舍同歸于盡，莊園也隨之倒塌，厄舍家族最終滅亡。

愛倫·坡從結構安排、環境描寫、情節走向以及語言運用等方面對小說進行了完整且縝密的安排，讓整篇小說一氣呵成，言近旨遠。這種完美的結果離不開愛倫·坡的統一效果論。在他看來，故事整體效果的統一不僅是文學批評的關鍵部分，也是作品的重要衡量標準。在《評霍桑的“重述的故事”》一文中，愛倫·坡闡述了自己創作的原則。他認為，作者在創作時應該有明確的目標和效果，并通過精心安排情節和細節來達到這一效果。這強調了作品的統一性和內在的一致性，以及作者對整體效果的掌控。只有通過這種方法，藝術家才可以創造出獨特而引人入勝的作品[1]。在《厄舍古屋的倒塌》中，愛倫·坡通過將超現實環境與病態人物的刻畫相融合，同時采用特定的敘述方式，使故事從開始到結束呈現出一種連貫、一致的整體感。這種統一效果的研究有助于我們理解作者創作意圖，并且能夠為我們在實踐中創造出更好的藝術作品提供借鑒和啟示。

2? 幻夢離奇——超現實環境的描寫

超自然的環境描寫，往往集中展現了愛倫·坡獨特的創作風格和美學觀點。通過渲染、扭曲和夢幻化的手法，他創造出一個個脫離常規和現實邏輯的場景和景物，描繪出詭異的場景、怪異的景物和離奇的現象，營造出一種令人驚奇和迷惑的感覺。

在愛倫·坡看來，短篇小說中的每一個事件，每一個細節，甚至每一個字，都應該有助于創造一個統一的效果[2]。在故事開篇，愛倫·坡便使用了一個包含著幾個形容詞的長句。“晦瞑”“昏暗”“廓落”“云幕低垂”，這幾個詞語描繪了一張陰暗、沉悶、蕭索的朦朧畫卷，把故事發生的天氣特點呈現在讀者的眼前，為全文奠定了基調。不僅如此，愛倫·坡對于景色的細節進行了精心的設計。在“我”策馬接近時，厄舍古屋周圍的景象漸漸地浮現在“我”的眼前：“孤零零的房舍”“蕭瑟的垣墻”“空芒的窗眼”“繁蕪的莎草”“枝干慘白的枯樹”[3] ，這些詞語共同營造了一幅凋敝、荒涼的景象，同天氣描寫相互統一，營造了一種寂寥、蕭索的意境。

厄舍古屋屹立于一片荒蕪之中，墻壁殘破不堪，表面覆蓋了“一層毛茸茸的苔蘚”。古屋的窗戶好像“空洞的眼窩”，從屋檐伸延下來的一道裂縫，宛如一抹傷痕。這座古老的房子坐落在“一汪死氣沉沉”的湖邊，湖水倒映出扭曲的倒影，景象全非。空中彌漫著一層“神秘而致命”的霧靄，仿佛是悲傷的氛圍在漫延。

當“我”在一個仆人的引領下踏入厄舍古屋內部時，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哥特元素的景象。通道漫長黑暗而復雜，四壁陰沉的幔帳顯露出不祥的氣息，烏黑的檀木地板，鏗鏘作響的紋章甲胄。這一切使“我”感覺仿佛進入了一個枯萎的棺材，而不是一個有人居住的房子。衰敗的建筑預示著悲劇即將降臨，正如厄舍家族的命運一般。當“我”踏入羅德里克·厄舍的房間時，這場悲劇似乎得到了更明確的證實。房間寬敞而寒冷，卻因為人跡罕至而空曠。窗戶狹長，透過格子玻璃射入微弱的光線。古雅的家具擺滿屋內，卻毫不舒適。從這些細節中，可以感受到厄舍一家的一切都不合理、不協調。在這個地方，“我”找不到一絲生命的存在。通過對內部環境的描寫，讀者能夠明顯感受到愛倫·坡在創造恐怖氛圍方面的卓越技巧。通過對幻夢般離奇超現實環境的描寫，他展現出對人類恐懼心理的深入分析，達到了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

3 失魂喪魄——病態人物的刻畫

在愛倫·坡筆下，人物往往展現出不正常的行為和思維，他們時而孤僻冷漠，時而緊張焦慮。由于與社會隔離，他們缺乏社交能力，表現出麻木和漠不關心的態度。同時，他們又常處于癲狂的狀態，被內心恐懼和邪惡所困擾。這種人物的刻畫增強了整體統一的恐怖氛圍，使其作品具有獨特的吸引力和震撼力。

《厄舍古屋的倒塌》中描寫的主要人物是一對孿生兄妹——哥哥羅德里克·厄舍和妹妹瑪德琳，二者都患有根深蒂固的頑疾。羅德里克·厄舍的動作“既不連貫又不協調”，他的動作時而生機勃勃，時而又萎靡不振，他的聲音有時嚅嚅囁囁，有時簡潔有力。妹妹瑪德琳“冷漠壓抑”、日漸消瘦，但一直在和疾病抗爭，具有堅強的意志。二人的關系就像上文描述的古屋和湖中倒影一般，相互依存，共同生活在這暗無天日的古屋之中，也逃脫不了悲慘的命運。

在形象刻畫上，作者通過夸張和想象塑造了厄舍一家駭目驚心的形象，哥哥盡管擁有優雅絕美的五官，但他的鼻孔異常寬大，太陽穴上方異常寬闊，這些奇異之處讓人難以忘懷，他的整體形象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增添了小說陰森怪異的氛圍。而對于瑪德琳，作者則是寥寥幾筆帶過。在“我”和羅德里克·厄舍交談時，瑪德琳仿佛鬼魂一般從房間盡頭緩慢走過，毫無聲息，而正因她如鬼魂一般，“我”并沒有看清楚她的面容，因此沒有任何正面描寫。在瑪德琳小姐死后，“我”在瞻仰遺容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她和羅德里克·厄舍的長相竟然如此相似。通過這些描寫，讀者能感到一種混雜著美麗和怪異的視覺沖擊，同時又隱隱有一種不尋常和離奇的感覺。這種矛盾的感覺增強了故事的奇幻色彩，進一步加深了陰森怪異的統一氛圍。

在人物性格刻畫上，作者用多處細節刻畫了厄舍一家的神經敏感。由于一直孤獨地生活在這暗無天日的封閉古屋中，羅德里克·厄舍的整個感官系統都在家族遺傳性精神疾病的作用下極為敏銳。他只能進食幾乎毫無味道的食物，對于衣物的選擇非常謹慎，因為大多數面料都會刺痛他敏銳的皮膚。花朵的芬芳味對他來說太過刺鼻，甚至柔和的光線也會引起他刺痛的感覺，這些都是他內心焦慮和恐懼的外在表現。與此同時，羅德里克·厄舍的內心也非常多疑，他向作者斷定了自己將在“愚蠢中死去”。這些細節描寫共同構建了一種壓抑、恐怖和不安的氛圍，引起了讀者的震撼和思考。

4 驚心破膽——敘述方式的選擇

在選擇敘述方式時，第一人稱通常是愛倫·坡的首要選擇。縱觀《厄舍古屋的倒塌》，“我”作為一個頭腦理智、待人真誠、善于分析的人，在接近厄舍古屋的時候，逐漸發現了種種奇異的現象，在這個過程中，試圖用常理解釋其中的原因，但最后仍被驚悚結局所駭而慌忙逃離。這種敘述方式和作者對場景以及人物的描寫形成了統一，共同渲染了荒誕駭怪的氛圍，讓讀者不寒而栗。

可以說，“我”就是這個非理性古屋中唯一的理性存在。“我”帶領讀者逐漸陷入了這個美麗誘人而又詭誕不經的陷阱中。這種敘述方式可以讓讀者直接置身于整個故事之中，與敘述者共享每絲每毫的驚悚和心悸。這種手法，使故事顯得更加真實而令人不安。

與此同時，愛倫·坡通過給予 “我”與羅德里克·厄舍童年時期一段友誼的設定，為故事中的厄舍家族的歷史提供了一種補充和擴展。通過這段友誼關系，敘述者能夠讓讀者對厄舍家族有更深入的了解，分享關于厄舍家族的過去和秘密的信息，將故事中的事件和情節相互聯系起來。例如，文中所描繪的厄舍家族“一脈單傳”“沒有旁枝”，因此都具有一種病態的、“特有的敏感氣質”。這種補充和擴展的歷史信息，可以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故事的背景和情節發展，并增加故事的復雜性和深度。

除此之外，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也能夠使愛倫·坡更好地探索人類心理和情感，同時使得讀者能夠更深入地了解敘述者的思維過程和情感體驗，與他建立共鳴和情感聯系。在瑪德琳小姐去世后的一天夜里，“我”感到了一種“莫可名狀”“難以忍受”的強烈恐懼，幾經夢魘后惶恐不安，在屋里試圖通過踱步擺脫恐懼。這種描寫展現了“我”在面對瑪德琳小姐的死亡和可能的超自然事件時所感受到的恐懼和絕望，同時讓讀者也感同身受，深入故事之中，感受到“我”的恐懼和不安。

5 結語

《厄舍古屋的倒塌》是愛倫·坡運用統一效果論的杰出作品之一。本文從愛倫·坡超現實環境的描寫、病態人物的刻畫和敘述方式的選擇三個方面切入，重點分析統一效果論在這本小說中的實踐。環境描寫營造出一種超現實和恐怖的氛圍；孿生兄妹的描寫展現了他們病態的心理和相互依賴的關系，增加了故事的緊張度和壓迫感；第一人稱敘述的方式，讓讀者能夠深入了解敘述者的情感和思維過程，與故事中的恐怖事件產生更強烈的共鳴。通過本文的研究分析，讀者可以深入探索愛倫·坡的寫作技巧，進一步領略他的創作魅力，并更好地理解和欣賞這部小說所蘊含的創作價值。■

引用

[1] 朱忠敏.《厄舍府的倒塌》中的雙重建構研究[J].作家天地，2022（10）：71-73.

[2] 史秀冬.論愛倫·坡的效果統一論在《厄舍屋的倒塌》中的應用[J].東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S2）： 145-147.

[3] （美）埃德加·愛倫·坡.愛倫·坡短篇小說集[M].曹明倫，譯.上海：文匯出版社，2018：3-25.

作者簡介：孫運佳（1999—），女，江蘇連云港人，研究生，就讀于對外經濟貿易大學英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