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

劉欣

母親走了

老屋落滿塵埃

我來老家清理母親的遺物

看見那只老花貓

在床頭下摟著一窩小崽兒

五只黑、白、花、黃、貍的小貓咪

在媽咪的懷里吱吱哇哇

好像在進行吃奶比賽

老貓瘦成了骷髏

肋骨突起，毛色枯暗

只有眼球依然有神采

她舔著干癟的乳房，滲著血奶

母親健康的時候

每天給貓做帶葷腥的飯菜

母親癱瘓以后

讓家人把老貓當孩子對待

母親常說：“貓狗算一口

它們就像啞孩子

嘴里說不出，心里全明白……”

母親走后的日子

老貓趴在母親的床頭不吃不喝

等著母親回來

貓碗空空

如泉，枯了一百八十多天

通向樓梯和陽臺的門窗緊鎖著

只有衛生間的窗戶常開

窗外是五米多高的絕壁

兩米外站著一株老槐

想老貓每晚披著星光從窗臺躍向樹杈

又裹著晨霜從樹杈跳回窗臺

告訴我，老貓

半年多來，在你失去了母愛以后

在你失去了依賴以后

吃的是什么飯菜？

為何苦戀沒有水的空屋？

為何在困境中養育后代？

老貓搖晃著站起

挑著尾巴蹭我的小腿

暖融融親切切似母親的手臂

它凝視著我，用堅強也用悲哀

“喵嗚”一聲，說：

“你怎么才來……”

我一陣戰栗，心要裂開

是的，有娘才有家

有家才有愛，有愛才有世界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說不清是跪向母親還是貓媽媽

一任淚水澎湃

劉 欣：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加《詩刊》社第九屆青春詩會。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詩刊》等報刊。著有詩文集《深情》三部等。曾兩次獲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