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塔皮埃斯繪畫作品的“東方韻味”研究

孔嘉雯 肖丹丹 蔡富軍

摘 要：安東尼·塔皮埃斯是20世紀極具代表性的西班牙藝術家。塔皮埃斯的藝術語言由兩部分組成：主觀與客觀、西方藝術與東方藝術。一方面，塔皮埃斯熱衷學習和研究東方文化，他創作理念的來源也與東方文化有著深深的聯系；另一方面，塔皮埃斯一直堅持西方繪畫中抽象的表現形式，從而形成了獨特的繪畫語言。主要從三個方面來分析塔皮埃斯對東方文化的探索與呈現——對東方哲學的理解、對東方藝術的認識以及對“東方意識”的表現。塔皮埃斯在進行繪畫創作時會將物象進行抽象變形，主要是用來強調物象背后暗含某種哲學性的內在真實。他的創作觀念在發展的過程中融合了東方哲學，同時他在研究東方文化時，常常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使得作品具有一定的東方氣質。這對研究塔皮埃斯的繪畫作品中的“東方韻味”具有重要的意義。塔皮埃斯就像一位掌舵的船長，促進了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在藝術領域中的交融。

關鍵詞：塔皮埃斯；東方哲學；繪畫作品

安東尼·塔皮埃斯（Antoni Tàpies，1923—2012年）是20世紀極具代表性的西班牙藝術家，也是綜合材料藝術的代表人之一，在綜合材料領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作品具有強烈的東方文化特色，如作品的構成方式、一氣呵成的完成手段、畫面中的氣勢和力量都蘊含著獨特的“東方韻味”。通過審視塔皮埃斯的繪畫語言，可以感受到他對不同民族文化的吸收和借鑒，這也進一步豐富了他對審美的領悟，增強了他的藝術素養。

一、塔皮埃斯眼中的東方藝術

（一）塔皮埃斯繪畫理念的來源

1936年4月，西班牙爆發內戰。對于出生在西班牙的塔皮埃斯而言，這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更不幸的是，他受到多種疾病的折磨，不得不中斷校園生活，在家鄉療養院休養，這時繪畫創作成為他情感的寄托。一個優秀的藝術家通常會將自己經歷的一切都融入創作，塔皮埃斯也不例外。在生病期間，他利用大量時間閱讀書籍，在不斷豐富知識儲備的基礎上思考與冥想。他提高了素描繪畫能力，畫了不少自畫像，也曾臨摹畢加索和凡·高等人的作品，這為他帶來了許多藝術啟發，使得他能以更專業、客觀的眼光去觀察世界。在肺部疾病的影響下，塔皮埃斯必須尋找適合他的治療方法。而在探索東方文化世界的過程中，他發現了新的呼吸方法——吐納呼吸法，并從中體驗到吐納呼吸法的神奇療效。每當他從事藝術工作時，都會通過吐納呼吸法使自己保持精神上的清醒。令塔皮埃斯驚訝的是，西方藝術文化與吐納呼吸法可以并存，即他可以運用藝術語言表現內在精神。在這段時間里，塔皮埃斯的父親也給予他很多幫助，使他接觸到了更多東方書籍，為他的繪畫創作打下了堅實的藝術理論基礎。

（二）東方文化的影響

由于疾病的影響，塔皮埃斯在臥床休養期間依賴鑒賞不同流派的繪畫作品來豐富自己的藝術世界。同時，出生在中產階級家庭的他，在律師父親的教育下開始研究藝術和探索新思想。善于獨立思考問題的他在偶然接觸到東方文化的書籍后，意識到可以將東西方藝術的特色相結合，這潛移默化地指明了他前進的方向。

他認為與作品的成功相比，對藝術家更為重要的是經過多年的努力，找到與社會真正的對話方式，因此東方文化讓他充滿好奇。隨著對東方理念的深入了解和認識，他的表現欲望也隨之加大。他曾經說：“去接觸東方文化經常能激起我的想象，我在長大的過程里常記著中國與印度才有真正的智慧，他們也是使詩與藝術能盡善發揮出來的一種人。”他從東方哲學中汲取靈感，并將其融入自己的作品，形成了獨特的藝術創作思維。

二、塔皮埃斯對東方文化的探索與呈現

（一）對東方哲學的理解

塔皮埃斯的父親對東方哲學十分熱愛，在父親的影響下，塔皮埃斯逐漸對東方文化產生了更大的興趣，并且有機會看到更多的東方著作。在臥床休養期間，塔皮埃斯閱讀了大量的東方文化著作，如《茶經》《史記》等，從民間傳說到歌詞詩賦，從孔孟到老莊。這些閱讀讓他對東方文化的認知進一步深化和拓展，為他后來的藝術創作提供了靈感和思想基礎。

安東尼·塔皮埃斯在早期接觸東方哲學后，深刻認識到東方文化的博大精深，并認為東方文化對西方文化帶來的影響為西方文化畫上了出彩的一筆。也正因為東方文化對西方文化的影響，他才能深入了解東方文化并對其進行探究。無論是文學、藝術或哲學方面，只要與東方文化有所掛鉤，那必然是他涉及的研究范圍。塔皮埃斯曾指出，東方發現了精神和唯物的一元性，這對現代西方的思想文化史都有影響，而且對現代社會也有著重要意義。

（二）對東方藝術的認識

通過研習東方藝術，塔皮埃斯創作思潮的閥門仿佛被打開了。塔皮埃斯曾說過：“我心中產生的許多無意識的、神秘的動機或靈感都得到過超現實主義的評價；此外，東方藝術也常談到現代主義；可以說，東方人從地平線的另一端給我送來文化養料，這是我愛上現代派藝術的另一個原因。”此外，他認為東方藝術不僅是他靈感的來源，也是藝術大環境的重要組成部分，不可小覷。

“如果我們能夠用真心來對待東方藝術，它則會回饋我們更多價值。”塔皮埃斯這一觀點從根源上更新了他對藝術的認知，也使得他更加重視東方文化，正是因為這些必要因素才使得他成為具有影響力的畫家。塔皮埃斯認為自己的作品，包括西方繪畫大家的作品或多或少都受到作品本身的限制與困擾，他曾說道：“東方藝術大家們在創作時用筆的干脆利落、揮灑、抑揚頓挫就像是一場特殊的儀式，意境深遠。”由此可見，塔皮埃斯之所以能夠成為舉世聞名的藝術家，一部分是因為他對學習敏銳的領悟力，另一部分則是因為他深入挖掘、領悟了東方藝術的精髓。在此基礎上，他追求山水畫中體現的禪境，并對其進行恰到好處的借鑒。他研究東方文化并不是簡單地涉獵其表層，而是對其進行系統探究，使自身的作品得到更多的拓展和延伸。同時，他在藝術創作的樂園中探索出東方藝術的樸實魅力與自然相互交融的特殊韻味，從而讓他的作品更加“得其神”。可以說，塔皮埃斯的作品成功地折射出神秘的東方藝術對他深遠的影響。

（三）對“東方意識”的表現

在塔皮埃斯的作品中，無論是東方繪畫語言還是東方哲學思想都能被捕捉到身影。他在創作探索中主要研究20世紀80年代這個時期的東方文化和東方藝術，其中，道家思想“天下萬物皆生于有，有生于無”與其創作完美結合。以自然界為起點，世界中的“有無”與“虛實”是內在統一的，這賦予了自然界特殊的、無形的自然美感。

“有無實虛”的繪畫理念深入塔皮埃斯的內心并影響了他一生，也是他創作《有眼瞼的形象》的靈感來源。在這幅作品中，一個坐在椅中的人物十分模糊，如果不仔細觀察，幾乎是不存在的。他看上去很像一個側頭中僅存一只眼的奇物，非常難以捉摸，似真實似虛幻，為作品增添了無限的趣味性。簡化是塔皮埃斯常用的繪畫語言，他將單一的色彩作為情感傳輸的工具，并使用中國傳統水墨圖像的符號性作為指引。這些元素被他運用得爐火純青，同時賦予了繪畫全新的生命力。

塔皮埃斯的作品往往給人一種現實的、貼近自然的真實感覺。他拒絕浮華的色彩和徒有其表的目的，追求真性情的抒發，以簡單質樸的色彩表現世界。例如他的作品《我的嘴巴》（圖1）著色十分質樸，背景色彩是明亮的黃灰色，整體色彩結構穩重、不浮夸，呈現出古拙的效果。他的藝術作品給觀者一種期望的同時又夾雜著困惑的感覺。如果只從表面來看，他作品畫面的色彩可能第一眼給人帶來匱乏而簡單的錯覺，但實際上其畫面中蘊藏著極為豐富的個人情感。

從塔皮埃斯繪畫語言的角度來看，他的繪畫風格與中國大寫意繪畫風格非常相似。他經常將作品中圖片的形象與內容處理為簡化的形象，將顏色、造型與形狀搬到畫布中。通過對作品的再加工提煉，他的作品趨于穩定，表現出靈活的基調，妙在似與不似之間，尋求若有若無與令人神往的表達方式。在構圖模式上，西方藝術更加注重客觀性。但由于過于謹慎，這種構圖模式缺失了個人情緒的表達，會導致僵化情況的出現。相比之下，東方藝術相比構圖模式更加注重情感表達。從東方藝術與西方藝術融合的角度來看，它們之間存在著互補性。塔皮埃斯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利用東方藝術之簡抵消西方藝術之繁，最終探索出自己特殊的繪畫語言。

三、塔皮埃斯的藝術創作

對當代藝術家的啟發

基于對塔皮埃斯作品的分析，可以探索繪畫領域的各種可能性。他在畢生創作中將東方藝術作為參考對象，增加了作品的多樣性，使其作品具有穩固和堅實的理論基礎。在中國畫家的生活方式和“物我交融”傳統觀念的影響下，塔皮埃斯更愿意在生活中發現真實的藝術。他的作品使用了許多生活中常見的材料，如干草、土粉、油漆、布料、木屑等。這些常常被忽視的材料在塔皮埃斯的手下變廢為寶，成為其創作中新的媒介材料。塔皮埃斯的作品可以由觀眾自己解讀，這種行為的趣旨在于觀者可以與作品面對面交流，這不但使其作品更具深意，而且展現了在本質狀態下的事物。

塔皮埃斯注重抽象化的東方藝術，他不是簡單地進行再現與模仿，而是以抽象手法為利刃，精準剖析作品中所描繪事物的真實含義。《螺旋》（圖2）是他的代表作之一，這幅畫的背景顏色為深邃的黑色，以一串白灰色呈螺旋狀的曲線吸引著觀者的視線。塔皮埃斯創作這幅畫的心境受到當時環境的影響，體現出對人類社會的深層反思，具有極強的藝術氣質。

他作品中特定的圖像符號不再像傳統繪畫那樣簡樸，而是被劃分成為無數種排列的可能性與組合的可能性，使觀眾能夠“閱讀”而不僅僅是“看到”。塔皮埃斯傾向于承擔社會責任，并通過自己的藝術作品表達出來。現實的常態往往是殘酷的、虛偽的，有許多謊言摻雜其中。面對現實，他用質疑和反思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作品，并判斷事物表象背后反映出的真實問題。他的作品不僅僅是藝術創作，更是對當今社會的反思和批判。

塔皮埃斯的作品仿佛是現實社會的鏡子，反映了社會的真實面貌和作者的內心真實感受。他在作品中直接運用實物拼貼或訴諸文字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在材料處理上，他不僅繼承和發揚中式繪畫技法，還將傳統繪畫技法與組合粘貼的手法相結合，從而使得圖像與文字相輔相成，形成內在統一；在繪畫形式上，他利用材料固有的特質，如裂縫、堆積等，營造新的審美情趣。材料成為塔皮埃斯繪畫創作的媒介，表達其豐富的內在情緒。他將材料作為服務于自己的忠臣，通過反復試驗來打破材料的固有價值，使生活寓于藝術，藝術寓于生活。

四、結語

這位西班牙藝術大師的繪畫為當代藝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那如同“墻”般的繪畫語言，瞬間打破了歐洲藝壇的寧靜。在這之后，塔皮埃斯的繪畫幾乎與“物質繪畫”劃上等號，他也被視為“非形式主義繪畫”的代表畫家。可以說，塔皮埃斯幾乎給西方藝術的方方面面帶來了影響。他通過對繪畫形式和語言的深入探索，以及對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融合和應用，為后世藝術家開辟了新天地。他的作品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了無限的靈感和寶藏。正是在這種大膽創新的藝術語言下，物質材料的肌理表現才能取得繼往開來的成就，為肌理表現領域開創了前所未有的新局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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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任海洋.“東方文化”對安東尼·塔皮埃斯繪畫作品的影響[J].藝術教育，2020（1）：150-153.

作者簡介：

孔嘉雯，廣西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

肖丹丹，廣西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美術。

蔡富軍（通訊作者），碩士，廣西師范大學教授。研究方向：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