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廟建筑與儒家文化

李楠　崔雪茹

孔廟又稱文廟、夫子廟。據《禮記》記載：“凡始立學者，必釋奠于先圣先師。”故孔廟又有先圣殿之稱。自漢武帝采納董仲舒的主張，在思想文化上實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儒家思想一躍成為中國兩千多年來的主流政治思想，孔子也因此受到百姓和國家的祭祀與供奉。經過發展與演化后，今天現存的孔廟共一千六百余座，其中規模較大、較為著名的有曲阜孔廟、北京孔廟等。如今，孔廟不僅是祀奉孔子及其弟子的祭祀場所，更是儒家文化的代表與象征。

在先秦時期，儒家只是諸子百家之一，此時的孔廟僅僅是孔子的后人和弟子為追悼紀念孔子所立。到了兩漢時期，隨著儒家思想被加以總結改造，成為朝廷推行的主流思想，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子的地位有了很大提高，孔廟香火也逐漸旺盛起來。據記載，漢光武帝與明帝等皇帝都曾親臨曲阜孔廟祭祀孔子。因此，隨著儒學逐漸受到重視，曲阜孔廟也從最初的家廟逐漸向國廟演化，同時孔廟建筑也初見形制。

在魏晉時期，政權交替頻繁，社會動蕩不安，儒學在這種動蕩的社會背景下的影響力逐漸下降，玄學、佛教逐漸興起。此時的曲阜孔廟“廟貌荒殘”“百祀墮壞”，有很明顯的頹敗之象。然而在南北朝時期，由于“孝文漢化”等改革的影響，儒學又逐漸復蘇，因此在這一時期曲阜孔廟的建制有了明顯的擴大。孝文帝還曾“齋中書省，親拜祭于廟”。

隋唐時期盡管“三教并立”，但從其科舉選拔科目來看，儒家思想仍然居于主流地位。唐太宗時期，曲阜孔廟首次被大規模修繕擴建，較之前有較大改觀。至唐代宗時期，曲阜孔廟前后修繕共五次，已初見其規模。

至宋朝時期，由于宋明理學、心學的興起與發展，儒家思想逐步趨于完善。此時的曲阜孔廟在幾次修繕后“回廊復殿，一變維新”，不僅在整體規模上有所擴大，其建筑工藝也更為精巧。據記載，修繕后的孔廟有“繚垣云矗，飛檐翼張”之勢，足以見其建筑工藝的精湛和地位的提高。

到了明清時期，科舉的八股取士制度使儒家思想的地位進一步得到鞏固。孔廟作為國家文化、教育的象征更是得到空前重視與尊敬。明孝宗時期，朝廷曾斥巨資十五萬兩白銀重修被雷擊后損毀嚴重的曲阜孔廟，使其達到如今的宏偉的建制，這足以看出孔廟在當時人們心中的地位之高。

如今的曲阜孔廟面積達到十四萬平方米，布局呈嚴謹的中軸對稱的形式。廟內共有一祠、一閣、一壇、兩堂、五殿、十七碑亭、五十三門坊。其中較為著名的有大成殿、杏壇、奎文閣、圣時門、碑林等。曲阜孔廟的整體建筑結構宏偉高大，細節之處精巧別致，不愧被梁思成先生稱贊為“一處最有趣的，也許可以說是世界上唯一的孤例”。

由于曲阜孔廟位于孔子的故宅，同時也是歷史最悠久、規模最宏大、保存最完好的孔廟，在歷朝歷代都受到格外重視。孔子的主要思想核心是“仁”，他曾對顏淵說：“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乎人哉？”廟內大多數建筑都呈四梁八柱的結構形式，寓意為“仁”。孔廟的建筑空間也極富倫理性。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可見孔子將“中庸”思想視為“至德”，對“中庸”極為推崇。廟內的主要建筑均勻分布在中軸線兩側，呈現均齊布置的形式，這能體現出儒家“貴和尚中”的倫理思想，更彰顯了儒家倡導的中庸的思想。同樣，“禮”作為儒家的又一重要思想，對曲阜孔廟內建筑同樣有著不可忽視的影響。《論語·泰伯》中記載：“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禮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廟內重要建筑坐落于院落的正中央，強調“尊者居中”“中正有序”“尊卑有序”，能鮮明地體現出儒家恪守“禮”的觀念。此外，曲阜孔廟中松柏眾多，象征著儒家所崇尚的堅貞不屈、萬古長青的氣概與品格。

除了曲阜孔廟的整體結構外，孔廟中的主要建筑也處處體現著儒家思想的影響。大成殿是曲阜孔廟的核心建筑，也是祭祀孔子的主要場所，位于孔廟整體的偏后方。其名“大成”是由宋徽宗借用《孟子》，稱孔子為“集古圣先賢之大成”而來。大成殿內供奉有孔子塑像，其身上所穿戴的配飾與古代帝王規制相同，足見對孔子的尊崇。大成殿內還供奉有顏回、孔伋等孔子著名弟子和宋代大儒朱熹等儒學大家的塑像作為配享。

杏壇是曲阜孔廟內深刻體現儒家教育思想的又一重要建筑。杏壇位于孔廟的中央位置，相傳是孔子講學之所。我們所能了解到的關于杏壇的典故最早出自《莊子·雜篇·漁父》，其中記載道：“孔子游于緇幃之林，休坐乎杏壇之上。弟子讀書，孔子弦歌鼓琴。”但按照晉人司馬彪的注釋，杏壇只是指“澤中高處也”，未必確有其地。因此，孔子是否在曲阜孔廟內的杏壇講學仍未可知，但杏壇卻從此成為孔子教育與儒家教育的重要象征。杏壇四周被茂密繁蔭的杏樹環繞，以此來紀念孔子杏壇講學的歷史故事，“獨有杏壇春意早，年年花發舊時紅”便是孔子后人贊美杏壇美景的詩句。

作為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孔廟，曲阜孔廟的最基本作用便是奉祀孔子及儒家的重要代表人物。大成殿作為祭祀孔子的主殿，在每年的農歷二、五、八、十一月的上丁日都會舉行盛大的祭孔典禮。祭祀儀式種類繁多，其中規格最高的是釋奠禮——是“三禮”中的“君師”禮，最早見于《禮記·文王世子》：“凡學，春，官釋奠于其先師，秋冬亦如之。凡始立學者，必釋奠于先圣先師。”因此可以看出，釋奠之禮最初是立學堂或學子入學的禮儀，而在孔廟中成為祭奠孔子的重要禮儀。在行釋奠禮時，祭孔樂舞是儀式的重要部分。樂舞悠揚古樸，祭舞歌詞間充分體現了孔子的“禮樂”“仁德”思想。

曲阜孔廟在史學研究方面也有很大價值。曲阜孔廟始建于春秋時期，距今已有兩千多年的歷史。即使它曾幾次遭受雷擊而遭到嚴重破壞，但遺留下的歷史印記、建筑藝術與儒家文化仍是當代歷史研究的重要來源，為學者對儒家乃至中國古代思想文化的演變進行更加深入的了解與研究提供了重要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