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杰 秦阿杰
關鍵詞 資本有序擴張 共同富裕 中國特色道路 改革突破口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2年第10期《求是》發表的《正確認識和把握我國發展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中著重指出,在中國經濟社會全面進入新發展階段,內外環境發生了深刻變化,中國面臨許多新的重大問題,需要加以正確認識和把握。①總書記明確提出的五個具有重大理論和實踐價值的關鍵問題是擺在中國學者面前需要深入探索的重大研究命題,其中有兩個問題尤為引人注目:一是正確認識和把握實現共同富裕的戰略目標和實踐途徑;二是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分配制度是促進中國實現共同富裕目標的基礎性制度,必須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堅持多勞多得,鼓勵勤勞致富,促進機會公平,促使人人都有通過勤奮勞動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與此同時,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依法規范和引導資本健康發展,是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條件之一。本文結合正確認識、把握實現共同富裕的戰略目標和實踐途徑,以及正確認識、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這兩大中國理論和實踐問題,探索實現資本有序擴張和共同富裕相兼容的中國特色經濟發展方式。
一、理解資本影響一國收入分配格局的內在邏輯機制和理論框架
從全球各國發展的經驗來看,資本已成為影響一國收入分配格局的決定性因素。自從資本主義和市場經濟深度結合以來,特別是西方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由工業資本主導國家權力模式,逐步演變為金融資本主導國家權力模式的轉變過程中,資本及其背后的運行模式和盈利模式,愈發成為影響一國收入分配格局的決定性因素。①
首先,無論是針對發達國家,還是針對眾多的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而言,資本的盈利方式有兩種典型模式:一種是“資本+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發展方式,即資本進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作為支撐國家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由于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一個典型特征是發展貫穿于從創新鏈到產業鏈的各個環節,通過產業鏈供應鏈體系形成聯結作為大規模企業的龍頭企業和中小微企業的配套企業體系,進而可以為一國內部的各類技能群體提供就業崗位和收入機會。另一種則是“資本+以金融市場為主的虛擬經濟部門”發展方式,即資本先進入金融體系為主的虛擬經濟部門,再進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形成金融資本控制工業資本運行和流向的發展方式,作為支撐國家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甚至有些國家在掌握了全球和區域性的金融資源交易權力和金融市場的前提下,經濟發展主要依賴金融體系為主的虛擬經濟部門來創造GDP和國民收入機會。由于以金融體系為主的虛擬經濟部門運行的一個典型特征是,其發展和運行主要是需要高學歷、高人力資本的金融人才,進而就可以為一國內部的少數金融人才提供高收入的就業崗位機會,而難以為多數群體提供收入可持續增長的就業崗位機會。依據此分析邏輯,可以得到的一個基本判斷是,一國只有擁有從全創新鏈和產業鏈鏈條的全貫通全一體化制造業體系,方可引致出從對低技能勞動者到各種形式工程師再到創新研發人員的全范圍的勞動力需求。并且,國內制造業部門的轉型升級及其背后蘊含的勞動生產率持續提升,可為國內最大群體的勞動者創造和提供全覆蓋的就業崗位和收入增長機會,進而形成資本和國內較低水平收入不平等相互兼容的發展方式。相反,無論是在那些只擁有創新研發或品牌銷售等片斷環節制造業部門的國家之中,或者是在那些主要由金融體系主導而逐步出現一般制造業產業空心化的國家之中,只可為國內的少數群體創造就業崗位和高收入機會,進而形成資本和國內較高水平收入不平等相互兼容的發展方式。
其次,不要局限于“資本+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發展方式,就必然陷入一國國內較低水平的收入不平等現象的狹隘思維之中。客觀事實是,資本和制造業部門的結合方式,對一國國內收入不平等程度的影響也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效應:一種是“資本+以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的實體經濟部門”發展方式,即資本主要進入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的實體經濟部門。特別是在進入以發達國家的跨國公司和國際大買家推動和控制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之中,具有低成本勞動力稟賦優勢的發展中國家,逐步深度參與到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的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生產組裝制造環節,形成了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型的經濟起飛方式。然而,事實上,針對那些依賴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型的經濟起飛方式來實現經濟發展的發展中國家而言,其中存在的一個突出弊端是,這種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型的經濟發展方式,只能為發展中國家內部的低技能、低學歷的勞動群體提供就業和收入機會。而且,掌控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之中的創新研發環節以及產品品牌和營銷終端環節的發達國家,正在采取一切手段阻止發展中國家依靠培育和提升自主創新能力,由全球價值鏈的低端環節向中高端環節攀升。這造成的問題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型的經濟發展方式,會持續使得一國的資本所有者和普通勞動者之間的收入不平等程度擴大和固化。更為重要的是,只能容納發展中國家從低收入階段發展到中等收入階段的機會空間,而難以創造發展中國家從中等收入階段發展到高收入階段的機會空間。另一種是“資本+立足于本土中高端內需市場需要導向的實體經濟部門”發展方式,即資本主要進入立足于本土中高端內需市場需要導向的實體經濟部門。針對發展中國家的經濟起飛機制而言,除了出口導向發展方式之外,還可以立足于本國國內的本土中高端內需市場規模形成國內需求驅動型發展方式。客觀事實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方式適合于那些小型經濟體,而且,在國家外部環境寬松和允許的前提下,小型經濟體也可以通過國內追趕型產業政策的制定和實施,依賴自主創新能力的培育和強化促進本國企業由全球價值鏈的低端環節向中高端環節攀升,進而由中等收入階段持續跨越到高收入階段。但是,針對那些類似中國、印度等大型經濟體的發展中國家而言,出口導向型發展方式的極限式發展,只能促使由低收入國家發展到中等收入國家,而要由中等收入階段再持續跨越到高收入階段,必須依靠本土中高端內需市場導向的內需驅動型發展方式。這其中,需要重視和構建的一個重要發展機制是,必須促進立足于本土中高端內需市場需要導向的實體經濟部門和為一國高人力資本、高技能勞動群體提供就業和收入機會的相互支撐型的內生機制形成,即營造“具備自主創新能力的本土企業→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促進本國高端需求規模擴張→為本國企業創新研發投入提供補償回收機制”的良性循環機制。而且,一國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越具備自主創新能力,越能夠為一國的高人力資本、高技能的勞動群體創造和釋放足夠數量的高收入就業崗位機會,進而可以促使一國收入不平等程度的持續縮小。為此,可以得到的一個規律性總結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導向的發展方式,由于限制了一國的高技能高收入就業崗位的創造能力,必將成為一國收入不平等程度持續擴大和利益固化的核心機制。相反,依靠本國中高端需求導向的內需驅動型發展方式,由于可以為一國的高技能高收入就業崗位的創造能力,必將成為一國收入不平等程度持續縮小的核心機制。
再次,企業制度及其背后蘊含的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機制,也是影響一國不同群體收入不平等和國民貧富分化的重要機制。從工業資本的運行機制來看,也可以區分為少數群體控制企業股權、利益分配權的企業制度和多數群體分享企業股權、利益分配權的企業制度這兩種載體平臺。針對前一種企業制度,由于少數群體控制了企業股權,進而也就控制了企業的利益分配權,從而使得企業創造的利潤為少數股權所有者擁有。這樣也就必然使得體現不同股權控制性質的企業制度,成為造成一國國內不同要素所有者群體收入不平等和國民貧富分化的核心機制。針對后一種企業制度,由于企業股權為多數群體所擁有和控制,從而使得企業創造的利益和利潤能夠為多數股權所有者擁有,這就會使得體現股權擁有權均等化的企業制度,成為導致一國國內不同要素所有者群體收入均等化和國民貧富差距縮小的重要機制。由此,需要關注的一個重要機制是,發達國家的經驗事實證明,依靠國民收入再次分配機制并不能有效解決國民不同群體的收入不平等問題。特別是在奉行完全自由之主義邏輯的競爭機制的資本主義經濟體之內,這種現象尤為突出。即使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現已利用覆蓋范圍更為廣泛、力度更大的個人所得稅、企業所得稅和遺產稅,采取更為健全、更為嚴格的轉移支付體系主導的國民收入再次分配機制,也并不能有效地解決和扭轉國內持續擴大和日益固化的收入不平等和貧富分化問題。相反,在西方國家國內普遍存在和面臨資本控制國家權力、資本控制經濟制度、資本控制企業等一系列根本性問題的前提下,初次分配機制在國民收入格局中的決定性作用始終占據主導地位,再次分配機制在國民收入格局中的調節作用相對有限,這對中國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解決收入不平等難題有著巨大的警醒和借鑒價值,即必須將初次分配機制作為解決國民收入格局中的收入不平等現象的核心機制,開創深刻體現和貫徹共同富裕這個社會主義核心原則的國民收入初次分配機制。
最后,要從企業制度自身來謀劃勞動者最大化地分割和分享企業所創造的利潤和財富的新型體制,便需要科學認識勞動者參與治理和分享企業創造利潤和財富的三種典型途徑。第一種是作為簡單勞動力要素資源的勞動者,其主要依靠資本雇傭勞動機制來參與分割和分享企業創造的利潤和財富。由于簡單勞動力的勞動生產率提升空間相對有限,這也就決定了簡單勞動力的工資水平和增長動力機制必然處于相對弱勢地位,即使當前簡單勞動力供需關系正在發生逆轉,低技能的簡單勞動力供給出現了小于需求的普遍狀態,也不會造成簡單勞動力的工資水平大幅度上漲,很有可能會促使“機器替代簡單勞動力”現象的加快發生,進而從根本上削弱簡單勞動力在勞動力市場供需關系中的博弈地位。這種情形之下,在企業雇傭關系中資本相對于勞動必然處于強勢地位,從而導致資本雇傭勞動機制成為企業制度的核心邏輯。第二種是作為人力資本要素資源的勞動者,即依靠資本雇傭人力資本機制來參與分割和分享企業創造的利潤和財富。很顯然,相比于低技能的簡單勞動力,雖然各種形式的人力資本有更高的勞動生產率,但是,這也改變不了人力資本在企業利益分配關系中的相對弱勢地位。這種情形之下,在企業雇傭關系中資本相對于人力資本仍然處于強勢地位,導致資本雇傭人力資本機制依然成為企業制度的核心邏輯。第三種是勞動力和人力資本既作為企業的重要要素資源,也作為企業的資本所有者,通過勞動力和人力資本雇傭資本機制來全面參與分割和分享企業創造的利潤和財富。很顯然,這種全面且深刻體現共同富裕價值的企業制度,本質上是人類社會的一次重大制度變革,對人類社會文明的促進效應要遠遠大于股份制企業制度的自身創新。股份制企業制度的誕生,解決了大規模工業時代個人資本有限和不足的難題,也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企業所有者經營大規模企業的治理能力不足困局,更在一定范圍內解決了企業對特殊人才激勵機制缺失的難題。對比來看,由企業的勞動力和人力資本作為企業股東的新型企業制度設計,則可以在充分保留股份制企業各項優點的前提下,開創將共同富裕價值觀深度貫徹到企業制度層面的新型發展方式,從而將市場競爭機制和共同富裕這兩大目標通過新型企業制度的設計和創新完美融合在一起,①這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企業制度的重點發展和突破方向。
二、中國背景下資本運行機制與共同富裕目標之間的偏離效應
依據當前中國資本運行機制的典型特征來看,可以得到的一個總體判斷是,在眾多領域暴露出了資本的無序擴張導致中國當前特定領域發生不同群體收入不平等和國民收入貧富分化問題。② 筆者認為,當前中國在諸多經濟領域表現出難以忽略的資本運行機制與共同富裕目標之間的偏離與扭曲效應。
第一,中國經濟運行中出現了“金融虛擬化現象→居民收入增長動力不足”的傳導和循環機制。全球各國的發展經驗可以證明的一個基本規律是,制造業部門是一國創造中等收入群體就業崗位的最為核心部門,而金融脫離實體經濟部門的虛擬化發展方式及其背后蘊含的產業空心化發展方式,是導致一國低等收入群體就業崗位流失和國內收入不平等持續擴大的關鍵機制。從中國當前的發展現狀來看,已經在不少領域發生金融脫離實體經濟部門的虛擬化現象,而且,既出現了社會資本快速進入金融體系之內導致金融體系自身規模過快過度擴張的重大現象,也出現了大量社會資金從實體經濟部門轉移和投向各類金融市場和資本市場獲取短期投資投機收益的重大現象,甚至出現了各類制造業企業將自身的生產經營資金轉移到各種資本市場投資投機謀取短期利益的普遍現象。這些現象必然對中國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轉型升級能力產生了難以忽略的多重負面影響。一方面,中國發生了“資本全面進入金融體系→影子銀行體系蔓延+新型金融體系的無序擴張→系統性金融風險→削弱中國經濟內生型增長動力機制”的重大現象。眾所周知,2000年之后,中國經濟發展出現的一個重大現象是,各類資本加快進入金融體系造成金融數量維度而非質量維度的規模相對過度擴張現象,或者可稱之為金融橫向維度的擴張而非金融縱向維度的滲透現象,尤其表現為影子銀行體系的無序擴張和P2P類型互聯網金融的野蠻增長。導致的結果是,中國金融業增加值占GDP比重,由2005年的3.99%快速上升到2016年的8.35%,12年間上升了驚人的4.36個百分點,2022年降至7.99%,但仍占比較高。與此同時,中國大多數省份的金融業增加值占GDP比重,也在2005年以后經歷了類似的快速增長階段,而且呈現出越是經濟相對不發達省份地區,金融業增加值占GDP比重擴張幅度相對越大的突出現象。更值得關注的是,2015年的中國金融業所占GDP比重,既已經超過作為世界金融中心和創新強國的美國的7.25%以及作為世界金融中心的英國的7.25%,也遠遠超過了作為世界制造業強國和創新強國的日本的4.48%和德國的4.5%。① 中國金融體系在規模層面而非質量層面的快速擴張,在一定程度上積累和刺激了中國局部性乃至系統性金融風險,成為削弱中國經濟增長內生型動力機制的重要因素。如,2018年互聯網金融泡沫的破裂和2022年河南村鎮銀行機構風險的爆發,就充分證明一味追逐利益的金融資本無序擴張對中國經濟增長帶來的巨大風險,進而在最終層面削弱中國經濟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的內生能力。另一方面,中國產生了“銀行主導的間接融資體系+相對壟斷地位→制造業企業和創新型中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困局→制造業部門創造中等收入群體就業崗位能力和維持收入可持續增長動力機制弱化”傳導機制。事實上,在中國經濟發展進程中,已經程度不等地出現了大量社會資金逐步由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轉移到金融部門的重大現象,造成的結果是,以中國銀行為主的金融體系演變為利用自身相對壟斷地位來謀取短期利益最大化的經營運行體制,成為掠奪實體經濟部門正常利潤的重要工具,既難以有效對接和滿足中國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轉型升級活動中蘊含的各種間接型和直接型外部融資需求,也在相當程度上成為制約和阻礙中國經濟新舊動能轉換的重要因素,進而削弱了中國利用制造業部門的轉型升級和自主創新能力提升機會,創造和釋放高收入就業崗位和促進員工收入可持續增長的動力機制。②
第二,中國經濟運行中出現了“資本與房地產泡沫化現象的結合→居民收入增長動力不足”的循環機制。在中國經濟處于中等偏低收入階段向中等偏高收入階段發展的進程中,在住房福利化分房實施市場化改革、適婚人口群體高峰期周期、男女適婚人口比例相對不平衡等這一系列因素的疊加效應和共同作用下,刺激和釋放了中國對市場化住房的巨大需求。然而,房地產住房制度的市場化改革,是順應市場化改革的重點方向,本身并不存在問題。關鍵問題是,在中國的土地資源主要掌握在政府手中的情形下,具有相對行政性壟斷勢力的土地供給格局,在地方政府逐步形成將土地使用權的出讓金收入轉變為地方財政收入的地方經濟發展依賴體制之下,極大地激勵了地方政府對推高房地產開發的土地出讓金的內在動機,進而就從根本上促使中國以“土地價格快速上漲→房地產領域投資投機行為盛行→房地產價格快速增長→土地價格進一步增長”循環機制為主要驅動機制的房地產價格持續快速上漲格局的形成和強化。最為重要的是,中國多數地區的房地產價格已經遠遠超過了地方多數居民群體的平均收入能力和正常承擔能力,而且,中國房地產行業的資本及其背后的盈利模式,已經對中國多數居民群體收入增長能力造成了非常嚴重的負面效應。一方面,激發“各類資本驅動下的房地產快速增長現象→居民群體消費能力向房地產部門轉移→有效需求不足→經濟發展動力不足→居民收入增長動力不足”惡性循環機制的形成。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進程中日益暴露出來的一個重大問題或風險是,由于多數房地產價格增長水平已經超過了當地多數居民群體的實際收入水平,無論是從購房角度還是租房角度來看,房地產必然在居民消費支出結構中占據了相對過高的比例,嚴重擠壓了消費者對其他高技術產品的購買能力,促使中國居民偏向于房地產行業的扭曲性消費結構形成和固化,既從整體層面對中國的有效需求空間造成了極大的擠壓和扭曲效應,也從需求側對供給側微觀企業轉型升級活動造成難以忽略的扭曲效應,從根本上對中國經濟內生型動力機制產生了阻礙效應,進而從中國經濟增長層面對維持居民收入可持續增長機制和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能力產生了難以忽略的負面影響效應。另一方面,導致“房地產部門高收益現象→實體經濟部門資本向房地產行業轉移→實體經濟部門轉型升級動力不足→創造實體經濟部門員工收入增長機制動力弱化”惡性循環機制的形成。中國經濟發展進程中更需要關注的一個重大問題是,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房地產行業和相關行業的投資投機收益要高于其他產業部門,這誘發了中國社會資本乃至制造業部門的資金逐步轉移到房地產行業追逐短期最大化利益的現象。這對中國的實體經濟部門產生了多重負面影響,既造成了企業通過創新研發投入和先進生產設備投資促進企業市場競爭力提升的激勵機制的普遍弱化,也迫使金融機構偏好于對接和滿足房地產相關產業部門的高收益融資貸款需求,加劇了實體經濟部門融資難融資貴的困局。這些因素均會進一步傳導至實體經濟部門,實體經濟部門難以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和維持員工收入可持續增長,導致中國金融部門和實體經濟部門之間員工收入持續擴大,這是導致中國收入不平等持續擴大和固化的重要因素。此外,需要額外關注的事實是,中國不僅僅形成了專門從事房地產炒作獲得投機收益的特定階層,也形成了依靠房租收入的特定食利階層。在這種情形之下,中國重點城市和地區租房價格始終處于持續過快增長態勢之中,已經嚴重侵吞了租房者的合理工資收入以及中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正常利潤收入,成為資本擴大中國收入不平等的重要機制。
第三,中國經濟運行中產生了“出口導向勞動密集型產業快速發展→出口部門的利潤鎖定效應→勞動力工資水平停滯現象”的循環機制。在中國經濟由低收入階段提升到中等收入階段的發展進程中,出口導向戰略的有效實施和深入推動對中國經濟有著特別重要的意義。一方面,中國充分利用自身所擁有的相對龐大規模的低成本勞動力稟賦優勢,迅速參與到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之中,快速成長為“世界低端制造工廠”。這給中國擁有的龐大規模勞動力群體創造了就業崗位和收入機會,使得中國能夠利用低附加值的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機會,從低收入國家逐步發展成為中等收入國家。另一方面,中國所參與的全球價值鏈體系的主要特征,表現為中國本土企業進入到的是全球價值鏈中的低附加值、低技術含量、勞動密集型為主要特征的生產組裝制造環節,結果是參與全球價值鏈體系,為中國的就業群體創造的就業多數是相對低收入的勞動密集型崗位。更值得關注的基本事實是,為維護西方發達國家在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之中的最大化既得利益和壟斷利益,西方發達國家的跨國企業和國際大買家對參與全球價值鏈低端環節的中國本土企業,采取了“縱向利潤壓榨效應”和“跨國轉移策略”,來全面遏制中國本土企業向全球價值鏈體系的高技術含量和高附加值環節攀升的空間和能力。掌控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規則主導權的西方發達國家,利用代工企業和供應企業分散所導致的供應商企業之間的競爭效應來盡可能壓低采購價格,將供應商企業利潤控制在一個相對較低水平,從而極大地限制了中國出口企業對勞動力的工資上漲能力,進而形成了“資本進入出口部門→創造低收入就業崗位能力→中國勞動者群體收入水平增長動力不足”的循環機制。而且,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組建了各種技術創新同盟體系,遏制中國的科技創新自主能力培育和提升,壓制中國在高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強化和發展自主能力,甚至采取違背市場公平競爭原則和自由市場原則的國內法,在重點產業鏈的“卡脖子”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領域針對中國實施全面封鎖和遏制策略,從而試圖徹底壓制中國利用高端產業升級和發展機會來創造國內高收入就業崗位的空間。而且,發達國家跨國企業利用中國對外開放的機會,已經全面進入中國國內重點產業鏈的高端環節,利用創新優勢搶占了中國國內產業鏈的市場空間,進而形成“國內資本進入高技術產業領域面臨技術壁壘和市場壁壘→創造國內高收入崗位能力不足”的循環機制。因此,以低成本勞動力稟賦優勢切入到全球價值鏈分工和貿易體系中的低端環節的中國資本,所造成的嚴重副作用是對中國勞動者群體的工資收入增長機制產生了難以忽略的負面效應。
第四,中國經濟運行中發生了“民營企業快速發展→民營資本國外轉移→削弱國內創造就業機會”的循環機制。毋庸置疑的是,民營經濟部門對中國經濟起到了極為重要的支撐作用,已成為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當前中國民營資本發展進程中出現的一個重大問題是,不少民營企業家將自身的積累資本通過各種途徑逐步轉移到國外,而非聚焦投入到國內企業的產品質量提高和自主創新能力提升領域。一方面,民營企業家及其背后的民營資本已經成為中國經濟的關鍵支撐之一。隨著中國經濟規模的快速擴張,給各種形式的民營資本通過參與各種途徑,特別是依靠創辦各種形式的中小企業途徑,獲得了巨大的投資收益機會,民營資本規模獲得極大的快速擴張機會。依據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發布的數據信息,2012—2021年,中國民營企業數量由1085.7萬戶快速增長到4457.5萬戶,10年間企業數量翻了兩番,而民營企業數量在企業總量中的占比由79.4%提高到921%。更重要的是,新時代中國的民營企業部門出現了新“567”現象,即稅收貢獻超過50%,投資占比超過60%,發明創新占比超過70%。① 2021年民間投資占整體投資比重為56.5%,②超過半壁江山。筆者團隊的初步測算顯示,2021年中國民營資本規模可能達到60萬億元左右,占據中國資本規模的47%左右。由此可見,民營資本已經成為中國投資的主要源泉,成為推動中國經濟高質量增長的核心支撐力量。另一方面,伴隨著中國民營資本的快速擴張,一個突出的重大現象是,不少民營企業家傾向于將自身和家庭成員的國籍變換和遷移到國外,隨后利用各種手段甚至是非法途徑,將國內資本逐漸轉移到國外。據統計,2019年全球私人財富總額高達204萬億美元,其中美國私人財富高達60.7萬億美元,高居全球第一位,而中國私人財富總額為23.6萬億美元,排名全球第二。中國富豪們通過在海外設立了離岸信托基金,僅2018年一年,就將3000億的資產通過離岸信托基金轉移至海外,僅僅2019年中國富豪在美國購置房產就高達300億美元,③成為了全球最大的國際買家。在中國出現民營資本向海外轉移重大現象的影響之下,這些利用中國經濟發展機會所積累起來的民營資本,卻未能滲透到中國的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領域、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自主突破領域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提升,必然會對中國的民營企業可持續發展產生負面影響,進而削弱民營企業依靠自主創新能力來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循環發展機制。
三、探索資本有序擴張和共同富裕相兼容的中國經濟發展方式
第一,培育和強化“引導和激勵資本全面進入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自主創新領域、高端產業領域和生產率提升領域→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當前,中國經濟正在進入由中等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跨越的關鍵時期,必然伴隨的是經濟增長動力機制由外需引導型方式全面轉向內需驅動型方式。不言而喻的是,普通居民特別是中等收入群體的工資收入水平及其未來的可持續增長能力,是決定中國內需驅動型發展方式能否盡快形成的關鍵所在。由此,必須認識和遵循的一個客觀規律是,如果一國的各類資本偏向于進入以房地產和金融體系為主的虛擬經濟部門,發展的結果必然是虛擬經濟部門對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擠壓效應甚至掠奪效應,進而造成一國國內中等收入群體就業的逐步弱化和消失,而且,資本與金融的深度結合以及工業資本逐步轉化為金融資本現象,會激化“錢生錢”的獨特盈利機制,加快“資本創造財富”的財富積累機制,促使從事金融行業的專業人員維持高收入水平,促進社會財富向少數金融資本家集中,最終成為擴大一國國內收入不平等程度的關鍵機制。相反,倘若一國的各類資本偏向于進入以高端制造業和自主創新能力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發展的結果必然是,為一國創造更多的中等收入就業崗位乃至高收入就業崗位。而且,資本與高端制造業的深度融合以及資本逐步滲透到創新資本現象,會激發“人力資本創造財富”“創新創造財富”的良性發展機制的形成和強化,最終成為縮小一國國內收入不平等程度的關鍵機制。有鑒于此,針對中國而言,促進偏向于對接和滿足制造業實體經濟部門的自主可控創新能力提升、產品質量提升和國內產業大循環體系運行的各種形式融資需求的現代金融體系的加快形成,尤其要探索和促進“金融資本優先進入制造業實體經濟部門→創新研發活動+先進生產設備→生產率提升+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形成員工收入增長機制”的中國特色良性循環機制的加快形成。
第二,培育和強化“引導和激勵政府財政資金優先進入以原始創新、顛覆性技術創新、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和關鍵共性技術創新領域為主的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和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部門→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需要客觀認識的基本事實是,美國作為全球科技創新最為領先的超大規模經濟體,其經濟優勢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國家財政在基礎研究領域的持續性巨額投入→創造大量具有全球薪資領先水平的科研崗位→吸引全球最頂級科學家和專業技能人才→支撐美國內需驅動型增長機制的形成和強化”的循環機制之上。中國作為與美國可以比肩的全球兩大超大規模經濟體之一,其經濟優勢乃至制度優勢也必須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具有全球最為前沿的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體系之上。然而,在中國過去的經濟發展進程中,一個最為突出的問題,就是長期忽略了在基礎研究領域的政府投入主體地位,換言之,就是中國政府在原始創新、顛覆性技術創新、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和關鍵共性技術創新等領域的財政投入長期不足的困局。最為直接的證據是,中國的基礎研究投入額占R&D經費支出額的比重多年來一直在5%水平徘徊,2021年該比重達到了6.09%,但是,與主要發達國家的基礎研究投入額占R&D經費支出額比重早已超過17%的高水平相比,特別是與美國的22%的領先水平相比,①中國各級政府在基礎研究領域財政投入能力長期不足的問題非常明顯。而且,中國針對重點產業鏈領域的政府扶持力度也相對嚴重不足。2022年7月美國通過的《芯片與科學法案》(ChipsandScienceAct),該法案除針對在美設立半導體企業進行政府財政補貼之外,還授權在未來幾年為美國提供大約2000億美元約合13500億人民幣的科學和技術研究政府財政資金支持。相比之下,中國政府2000億元規模的集成電路產業引導基金,與美國政府對集成電路產業發展財政資金扶持力度的落差較大,美國相比中國在全球科技創新頂級人力和專業技能人才的競爭優勢更加突出。為此,中國要著重探索、培育和強化具有中國特色的“引導和激勵政府財政資金優先進入以原始創新、顛覆性技術創新、關鍵核心技術創新和關鍵共性技術創新領域為主的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和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部門→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尤其要將培育國家戰略科技力量、打造全球領先科技創新優勢和吸引一大批全球科技創新領先人才和專業技能人才、培育全球規模最大的高收入科研工作崗位的新型融合發展機制,并將其作為經濟發展重點任務之一。
第三,培育和強化“引導和激勵國有資本全面進入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和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自主突破領域→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究竟如何科學理解和正確把握國有企業在中國經濟不同發展階段中的具體定位,一直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的重心問題。十四五規劃強調,國有企業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重要物質基礎和政治基礎,是黨執政興國的重要支柱和依靠力量,是黨領導的國家治理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具體部署了加快國有經濟布局優化和結構調整,推動國有企業完善中國特色現代企業制度,健全管資本為主的國有資產監管體制等三大項改革任務。然而,依據筆者的分析和判斷,在中國全面進入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和保障中國國家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的特定發展階段,中國正在面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發達國家針對中國布局的全面自主科技能力封鎖和高端產業發展空間圍堵策略的巨大壓力和挑戰,迫切需要全面引導和激勵國有企業和國有資本,在新時代承擔起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和保障中國國家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的主體地位責任。為此,針對中國當前的國有企業和國有資本而言,尤為需要重點探索引導和激勵國有資本全面進入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和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自主突破領域,從而將國有企業和國有資本適度調整和落實到承擔起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和保障國家產業鏈供應鏈領域的歷史責任方面,進而打造具有中國特色的“引導和激勵國有資本全面進入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和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自主突破領域→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
第四,培育和強化“引導和激勵民營資本全面進入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自主創新領域、高端產業領域和生產率提升領域→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針對正處于由中等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跨越特定階段的中國經濟而言,支撐中國經濟能夠順利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核心因素,就是要切實強化以制造業為的主實體經濟部門的自主創新能力和生產率持續提升,促進經濟體創造附加值能力的持續提升,創造和釋放出大量的高收入就業崗位,進而促進以高端供給促進高水平內需、高水平內需拉動高端供給的螺旋式良性增長機制的形成。中國民營企業已經是構成供給側力量的核心組成部分,而在以國內產業鏈供應鏈體系為主供給側的產業大循環體系之中,倘若民營企業部門在技術創新和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領域沒有形成強化的自主能力,未在國有企業、民營企業之間形成大中小企業良性互動的產業鏈供應鏈運行體系,必然會使得中國難以形成高端供給促進高水平內需、高水平內需拉動高端供給的螺旋式良性增長機制,進而嚴重削弱中國經濟內生型增長機制的形成。由此,探索如何有效引導和激勵民營企業堅守和從事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如何有效引導和激勵民營資本全面進入高端產業領域及其持續性的創新研發活動,依靠經營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自主創新能力提升、產品質量提升、生產率提升等渠道來獲得財富積累,而非依賴各種形式的虛擬經濟部門投資投機渠道來獲得財富積累,最終形成“引導和激勵民營資本全面進入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自主創新領域、高端產業領域和生產率提升領域→創造大量高收入就業崗位”的良性發展機制。
四、打造資本有序擴張和共同富裕相兼容的中國經濟發展方式的核心邏輯及其可能的改革突破口
第一,將全面打造和構建資本有序擴張和實現共同富裕這兩大目標相兼容的中國經濟發展方式,上升為中國今后一段時期內全面實施改革的重中之重的核心任務。資本有序擴張和共同富裕之間存在密切的內在聯系,其核心邏輯在于:一方面,可以通過對一國資本擴張渠道和機制的引導和監管,依靠社會資本全面進入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通過提升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生產效率和自主創新能力,可全面提升其所蘊含的各種融資投資需求。這一過程中,所持續創造和釋放出來的巨量高收入就業崗位以及員工收入可持續增長機制,來創造和維持一國之中比例最大的中等收入群體;另一方面,將政府財政資金以及各類社會資金盡可能優先引導注入以原始創新、顛覆性技術創新、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關鍵共性技術創新等關鍵領域,這不僅僅體現在可以塑造和夯實一國的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體系和全球前沿創新競爭優勢,更體現在可以創造和釋放出大量的高收入科研就業崗位,維持一國高收入群體的穩定存在。為此,中國探索打造資本有序擴張和實現共同富裕這兩大目標的相兼容中國經濟發展方式的改革突破口在于,一方面,徹底遏制各種虛擬經濟部門的投資投機機會,主動積極采取各種政策舉措誘導和刺激中國社會資本全面深度滲透進入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各個進程和各個環節之中,將之作為以創造和維持最大規模的中等收入群體實現共同富裕目標的主攻方向之一;另一方面,中國不僅僅要將強化對基礎研究領域的政府財政投入力度,作為建設創新型國家的主要手段,更要將通過基礎研究領域的全面提升和強化,將中國打造為全球規模最大的領先水平科研團體和高水平專業化技能人才群體,作為創造和維持中國中等收入群體的主要途徑之一。
第二,將全面打造和營造金融資本有序擴張和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轉型升級這兩大目標相兼容的中國經濟發展方式,作為今后一段時期內落實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基礎性任務。要深刻認識到西方資本主義中工業資本向金融資本的演化以及金融虛擬化發展方式的盛行,對擴大國內貧富差距和不同群體之間收入不平等所具有的關鍵作用。為此,針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而言,其與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本質性差異之一,就是金融資本不能脫離對接和滿足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轉型升級活動這一根本性的發展立足點,不能脫離立足于制造業是創造一國中等收入群體的最為重要機制的發展原則。為此,中國今后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立足點應重點落在金融資本如何對接和滿足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在自主創新能力提升、產品質量提升、生產效率可持續提升以及重點產業鏈體系中的關鍵設備、關鍵零配件和元器件、關鍵材料和一致性生產工藝等領域所蘊含的較長周期和較大市場風險的外部融資和資本投入需求方面。因此,中國必須牢牢掌握的發展邏輯是,堅守“制造強國”的根本性目標,努力在全球高端制造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及其全產業鏈全創新鏈體系的關鍵環節守住中國的市場份額和市場競爭優勢,進而守住中國中等收入群體的就業崗位,從而守住和夯實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礎。
第三,將全面打造和構建資本有序擴張和眾多員工分享企業創造財富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企業制度,上升為中國今后一段時期內企業制度改革的核心任務。客觀事實是,要從根本上扭轉一國的收入不平等問題,最為核心的解決機制并不在于國民再次收入分配機制或三次收入分配機制,而是在于國民初次收入分配機制。① 因為,企業制度不僅僅是決定一國國民初次收入分配機制的核心載體,也是影響一國國民再次收入分配機制的重要機制。其中的邏輯在于:一方面,企業是各種要素資源的集合體,要素資源的稀缺性、壟斷勢力以及專用性這三者共同決定了各種要素資源對企業創造財富的分割權和分配權。因此,具有不同稀缺性、壟斷勢力以及專用性的勞動力或人力資本,必然在企業創造利潤和財富的分割和分配機制中處于不同性質的地位,稀缺性程度越高、專用性程度越高和壟斷勢力相對較高的勞動力和人力資本獲得的工資收入水平相對越高。另一方面,不能將勞動力和人力資本的收入僅僅局限于自身的勞動報酬方面,還要通過最為廣泛的勞動力和人力資本作為參與企業股權擁有者身份所獲得的企業創造利潤的分割權和分配權,作為最為廣泛的勞動者和人力資本獲得收入的重要途徑。為此,中國迫切需要探索設計資本有序擴張和眾多員工分享企業創造財富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企業制度。拋棄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之間的簡單劃分或對立關系,無論是針對國有企業還是民營企業,引導和鼓勵最為廣泛的普通勞動者和人力資本作為企業股份擁有者深度參與企業運行和治理的新型股份制企業,就是全面體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企業制度。
第四,創造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圍繞以促進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轉型升級和建設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體系這兩大目標的新型協同協作發展格局,創造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共同支撐有效創造高收入就業崗位的中國特色高質量發展方式。在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階段,國有資本的定位強調向關系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和國計民生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集中,向前瞻性戰略性新興產業和優勢企業集中。針對國有企業戰略定位的這些重大調整,在一定程度上會對民營資本在中國國民經濟和產業循環體系中的戰略再定位和競爭地位重新調整產生不可忽略的重大影響。為此,今后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突破口,一方面,就是如何限制國有資本利用行政壟斷優勢或資本規模優勢來獲取市場競爭優勢,限制國有資本向虛擬經濟部門的滲透和蔓延,有效引導國有資本瞄準到關系國家安全、國民經濟命脈和國計民生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瞄準前瞻性戰略性新興產業和優勢企業領域發展機會,讓國有企業真正承擔起實現重點產業鏈的“卡脖子”關鍵核心技術創新自主突破和維護國家產業鏈供應鏈安全的首要責任擔當;另一方面,是如何監管民營資本的不合理海外轉移行為以及遏制民營資本“脫實向虛”行為和向虛擬經濟部門蔓延趨勢,如何引導民營資本圍繞企業技術創新領域和產業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領域進行深度布局和全面投資,圍繞打造具有全球競爭優勢的大中小企業協同合作的中國本土產業鏈供應鏈體系,從而塑造民營企業依靠塑造和布局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的技術創新能力提升和謀求全球市場競爭優勢獲得長期盈利能力的最優路徑。只要中國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聚焦和專注于以制造業為主的實體經濟部門自主創新能力可持續提升和全球競爭優勢,必然可以長期創造、釋放和維持最大規模的中高收入就業崗位機會,進而有效促進中國內需驅動型增長機制的形成和強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