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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程票旅行社

2023-05-30 22:17:15康夫
湖南文學 2023年3期
關鍵詞:單程票旅行社

康夫

重新回到公司上班的時候,已經是三月底。經歷了一個難挨的冬天,一度陷入停業危機的公司恢復運營,大家多少有些喜氣洋洋,即使是來上班也顯得迫不及待。我在這家公司做了幾年售后客服,工作上雖然沒什么值得期待的,但也不至于無法忍受,每天無非是洗耳恭聽客戶的抱怨,再給人賠禮道歉罷了。

吃過午飯,我去樓道角落里的小露臺上抽煙,和我一個部門的路揚也在,茫然而惆悵地望著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我和路揚曾經在公司附近合租過一段時間,一度關系還不錯。不過后來我結婚搬走,他又找了新的室友,大家一起吃過幾次飯,關系慢慢也就和普通同事一樣淡了。

我遞給他一支香煙,他搖搖頭說:“戒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樓下空地正中除了一個水泥花壇,什么也沒有。花壇里東倒西歪地栽著一叢迎春花,枝干光禿禿的,亂七八糟的幾朵小花被塵土覆蓋,還不如一旁亂扔的煙頭醒目。

“這么大的園區,就只有一個花壇。”路揚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我一頭霧水,他有些憂傷地轉過頭來說:“老遠消失了。”

“老遠”是他后來的室友,因為名字里有個遠字,面相有點顯老,就讓我們叫他“老遠”。

“你是說他搬走了嗎?”我問。過去這半年,確實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地離開這里。

“或許吧。”他說。但他的神情并不認同他的話。我默默抽了一會兒煙,他忽然問道:“你收到過單程票旅行社的小廣告嗎?”

“什么?”我吃了一驚。

“單程票旅行社。”他重復了一遍,搖搖頭,“算了,沒什么。”

午休時間到了,我們回到各自的工位上。一整個下午我都有些心不在焉,總想著路揚說的這件事。行業不景氣,公司能夠死里逃生,大家都多了危機感,到了下班時間也沒人離開,之后又開組會,折騰到九點才出了寫字樓大門。天上下起雨來,我狼狽地往公交車站跑去,發現路揚也在那里。我們都沒有帶傘,只得擠在窄小的長凳上,像兩尊沉默的石像。

“旅行社是怎么回事,講來聽聽?反正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我作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路揚嘆了口氣:“說來你也不會信的。”

雨嘩嘩地落在公交車站的塑料棚頂,車站人很少,路上車子也不多,兩側的商鋪有的還沒開門,有的早早打烊,還有的已經貼上了“轉讓”的紙條。其中一些店鋪曾經相當火爆,就像我們這樣沉悶的上班族也曾有過耀眼的青春。然而一到二十九歲,人仿佛就陷入某種可怕的魔咒,怎樣都掙脫不了了。

宣稱已經戒煙的路揚問我要了一根煙,深吸一口氣,慢慢說道:“是立春那天的事。我和老遠從超市回來,和平時一樣清點塑料袋里的東西,發現除了一盒雞蛋、幾根黃瓜、兩條豬肉和一瓶洗發水,還有一張小卡片。我以為是超市宣傳卡,拿起來一看,是旅行社的廣告。自從公司歇業,我和老遠就過上了家和超市兩點一線的生活,為了省錢,連出門都不愿意,更別提旅行了。不過,我隨手拿起那張小紙片一看,卻立刻產生了好奇。”

那張小廣告印刷廉價,白底藍字地寫著兩行直白的廣告詞:

一價全包無需購物路線自由

隨時出發當夜往返有去無回

這可真是太奇怪了,哪家旅行社會說自己“有去無回”呢?聽起來就讓人汗毛直豎。路揚將小廣告翻到正面,上面同樣白底藍字地印著一行字“單程票旅行社”,下面是一行電話號碼。在文字和電話號碼之間有三條藍色的波浪線,波浪線后面有一只簡筆畫風格的螃蟹。螃蟹舉著一只鉗子,讓人想起旅行社導游舉著小旗的模樣。

說不定是什么綁架團伙,傳銷組織,要么就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路揚正要隨手把它扔進垃圾桶,老遠指著那行電話號碼說:“這是小區樓下干洗店的電話。”

路揚吃驚地看著老遠,意識到自己對這個人并不熟悉。他只知道老遠寡言少語,謙虛和氣,在一家書店工作。不過他的工作和書沒什么關系,只是書店咖啡屋的店員罷了,就是賣那種特別難喝的咖啡并且語速飛快地報出一串優惠細則希望客人辦卡的人。他怎么會知道干洗店的電話?

老遠推開自己房間的門,指著窗外對面那棟樓的底商。那棟灰蒙蒙的房子一樓是一家倒閉很久的干洗店,窗玻璃上貼著大大的電話號碼,果然就是小廣告上的數字。

原來如此。干洗店改行做旅行社了嗎?

“打個電話過去試試就知道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老遠說。路揚還沒來得及制止,老遠就撥通了廣告上的電話。

路揚有些緊張,覺得那是個危險的嘗試。他正想勸老遠掛了電話,對面響起了答錄機的聲音。

“您好,歡迎致電單程票旅行社。請于今晚十二點十二分光臨××路××小區××樓××號,精彩旅程,靜待開啟。”

說完這句話,電話就自動掛斷了。

“我才不會大半夜跑去什么鬼地方!”路揚毫不遲疑地說,“晚上我要打游戲。”

“說得也是。”老遠點了點頭,沒有再堅持什么。他們簡單地做了晚餐,收拾完桌子,打了一會兒游戲,時間才到晚上九點。今晚顯得特別難熬,好像每分每秒都被拉長了似的。

老遠放下游戲機說:“我好像還有一些啤酒。”

他們立即找出了老遠放在行李箱里的幾罐啤酒。這原本是老遠準備在回老家過年的火車上喝的,他收好了行李,但因為忽然失去工作,最終決定不回老家。路揚也一樣。這一年本就沒有攢下什么錢,這下年底獎金也泡湯,實在沒有回家的必要。

他們一人喝了兩罐啤酒,心情活躍了不少。老遠又拿起那張小廣告來。

“旅行社,啊……我都忘了上次旅行是什么時候了。”老遠說。

“我連上次吃烤串涮火鍋是什么時候都忘了。”路揚也說。

“看電影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了,那時候我們還有興致看演出呢!”老遠說。年輕的時光真是一去不復返啊。

“這家旅行社一定有問題,你看,這兒寫著當夜往返,后面又寫著有去無回,這是自相矛盾。”路揚琢磨著。

“也許是給不同客戶的,有的人只想速去速回,有的人卻流連忘返。”老遠說。

“這么說,除了我們,還有別人收到小廣告了?”路揚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既然廣告是隨機塞在裝食物的袋子里的,那么收到的應該不止他們。

“還是那句話,去看看就知道了。”老遠說,“看一眼就回來。”

“如果是什么傳銷組織,電信詐騙,或者綁架人去海外打黑工的團伙怎么辦?”路揚說。

“樓下有保安,小區有物業,還住著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如果那家店真有什么危險,我們大喊大叫就行了。”老遠說。

路揚沒有說話,他們又默默喝了一罐啤酒,不時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好像在等待12點12分快些過去似的。

當時鐘顯示零點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暈暈乎乎了。老遠站起來說:“好吧,我一定要去看一眼。有去無回也沒關系,我一天也不想在這兒待了。”

路揚本想拉住老遠,可一旦站起來,他也不想再坐下了。他在這個租來的老舊小區里度過了元旦,度過了新年,既不能回家,也不能上班,銀行卡里的錢馬上就要花光了,還有信用卡沒有還,要發愁的事太多了。如果能離開這一切,也是一件好事啊!這么想著,他的心思忽然就沖出了這間屋子,一刻也不能再待了。

“走。”他說。

他們倆意志堅定地穿上鞋子、外套,系上圍巾,戴上帽子,打開了房門。樓道里沒有人,隔壁的電視還在響著。他們走進電梯,樓長正在電梯里的椅子上打盹,手里拿著值班登記表。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悄悄地按下了一樓的按鍵,又悄悄地出了樓門。

室外很冷,沒有月亮。他們深深呼吸了一口冬夜的空氣,和屋里的很不相同。這會兒小區里一個人也看不到,他們穿過停車場,往干洗店走去,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干洗店竟然真的亮著燈。準確地說,它不再是干洗店的樣子,而是一家像模像樣的旅行社門店。門口豎著一個人形廣告立牌,墻上幾個掛鐘顯示著全世界各大城市時間,一個身材矮小的業務員正在桌前忙碌。看到來了客人,業務員連忙熱情相迎。

“單程票旅行社,為您提供一價全包旅游服務。只要參加我們旅行社,想去哪里都可以。”業務員笑瞇瞇地說。

哪有這樣好的事,路揚心想。

“多少錢?”

“不要錢。”

“想去哪兒去哪兒?”

“當然。”

“做夢。”

“我們特種經營,暢通無阻,您大可以放心。”業務員仍然掛著營業式微笑。他個子很小但身子很寬,一張方臉,兩只小而圓的眼睛長得很靠上,說話的時候總愛不自覺地揮著右手,好像一只招潮蟹。

“您帶車票了嗎?”業務員問。

老遠把小廣告遞了過去,不確定對方指的是不是這個。業務員接過廣告單,皺起眉頭:“你們兩位只有一張車票?”

“袋子里就只有這一張單子。”老遠回答。

“一張車票換一輛車,你們兩個人的話……”業務員看了他們一眼,勉強點點頭,“擠一擠也坐得下。”

“需要自己開車?”路揚問,他印象中的旅行社都有大巴的,上車只要睡覺就行了。

“當然了,我們這是自由行,全程自駕。”業務員指了指店門口馬路牙子上停著的一排共享單車說,“您選一輛吧。”想了想又說:“兩個人騎自行車不方便——你們還是騎電動車吧!”

業務員往旁邊一指,一排自行車的盡頭還停著幾輛電動車。因為很久沒人光顧,電動車和自行車都積了一層灰。

這也太荒唐了!

他們肯定被惡作劇給耍了,說不定全小區的人都收到了小廣告,但上當的只有他和老遠。路揚想要拉走老遠,可一轉頭,老遠已經走到了那排電動車旁,煞有介事地挑選起來。

“這輛看著不錯。”老遠說。

“您好眼光,”業務員露出營業性夸獎的笑容,將一個透明小袋遞給老遠,“道路安全要謹記,千萬記得戴頭盔。”

小袋里是一頂浴帽,洗澡或者染發的時候戴的那種。老遠二話不說就把浴帽套在了頭上。

路揚呆呆地看著他的室友,一個在空蕩蕩的午夜街邊扶著一輛電動車,戴著一頂滑稽浴帽的男人。幾個物業值班員向他們走來,路揚不想出這個洋相,連忙躲在樹后,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到老遠身邊,又視而不見地走了過去,好像老遠根本不存在似的。

老遠驚喜地瞪大了眼睛:“他們沒看見我!”

業務員還是那副笑容:“我們這是特許經營,跟您說過的。”他拿出另一頂浴帽,遞給路揚:“后座也要戴頭盔。”

“真的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路揚看著手里的浴帽,又看看業務員,大惑不解。

“我們這是一夜游服務,天亮之前,您想去哪里都可以。”業務員說,“祝您玩得愉快!”

路揚講到這里,我等的公交車已經來了,但我不想上車,一心只想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

“所以真有這樣一家莫名其妙的旅行社,你們也真的戴上浴帽,騎上電動車出了門?”我問。

路揚望著遠處的雨幕,沉默片刻,轉過頭來看著我:“你知道嗎,老遠并不會騎電動車。”

“啊?”

“所以是我帶著他,他在后座,我在前面。”路揚說,“我們一開始不敢騎太快,也不敢在明亮的大路上騎,只挨著墻根走。可沒過多久我們就把那些顧慮全忘到了腦后,因為我們太久沒有這么自由自在、漫無目的地亂竄了。”

街上一個人也沒有,車輛停在路旁,寫字樓、商場、地鐵站都關著。他們很快從五環附近的小巷騎上了大路,從大路又騎上了四環。最初他們不敢出聲,怕被注意到,但很快發現根本沒有人會聽到他們的聲音。于是他們開始迎著風大聲聊天,甚至唱起沒調的歌來。電動車騎起來非常輕松,一點也不費力,有史以來最先進的交通工具也沒有它這么貼心。

“這車真他媽的好極了!”老遠高興地喊道。路揚從沒聽過他說粗口,也跟著喊道:“天下第一牛×!”

“我們得給它取個名字!”老遠喊道。

“對!叫什么?”路揚大聲問。

“它是黑的,叫小黑!”老遠說。

“好!我以前有條狗也叫小黑!”路揚說,“大四撿的,后來公司宿舍不讓養,樓管給扔了!我沒揍他!”

“你是王八蛋!”

“我是王八蛋!”

“老遠,你有沒有在四環主路上走過!”路揚大聲說。

“沒有!我不會開車!”老遠更大聲地回答。

路揚車頭一轉,他們就上了四環。

“我們想怎么開就怎么開!”路揚說著松開雙手,“還能大撒把!”

“大撒把!”老遠也松開雙手,小黑自顧自地向前跑去,如果它能說話,也得說一聲痛快。

他們這樣瘋了一陣,路揚問:“你想去哪兒?”

老遠想也沒想就回答說:“我餓了,我想吃烤串、涮肉、麻辣燙!”

他這么一說,路揚也餓得厲害。他們其實吃過晚餐,平時這個時候也該睡了,但那種餓不是沒有吃夠米飯的餓,而是寡淡的餓。總有一種好像吃過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沒吃的錯覺。這種餓一旦開始就無法停止,他們立刻就想敞開大吃一餐,麻辣鮮香,葷素不忌。

附近的餐廳早就打烊了,他們往城內騎去。路上還是一個人都沒有,早餐和夜宵店都關著,他們執著地又往前騎了一陣,發現街邊轉角處開著一家大排檔。“狼大爺燒烤”的橫幅系在兩棵樹之間,紅藍相間的防雨布搭了個簡單天棚,天棚下熱熱鬧鬧地坐著好多食客,靠街的一側一字排開幾架炭火,幾位袒胸露背的大哥正在翻動火上的烤串。紅柳大羊肉、炭烤小肥牛、烈焰雞翅、蔥香鯽魚、蹄筋生蠔……一樣樣在火上吱吱冒油。上菜小妹忙得腳不沾地,鮮釀扎啤酸梅湯、土豆茄子烤韭菜、蛋炒飯疙瘩湯、花生毛豆拍黃瓜……一盤盤不間斷地送到客人桌上。檐下支著一塊簡易幕布,正在播放足球比賽,客人們開懷暢飲,高聲談笑,時不時發出喝彩或者嘆惋之聲。

“這兒什么時候開了家大排檔!”路揚迫不及待地把小黑開了過去,差點直接沖進棚子。他一想,露天燒烤已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他還剛進大學呢,一到有球賽的時候,大家就成群結隊地在燒烤攤度過夏天的夜晚,真是久遠的回憶啊。

他們很快把菜單上想吃的都點了一遍,兩只手抓著烤串左右開弓,不時端起扎啤仰頭痛飲,梅西又進球了,漂亮!

“你也看球?”路揚高興地問老遠。

“那必須!”老遠高興地回答。

他們吃飽喝足,喜歡的球隊贏了球,心曠神怡。路揚看到店門玻璃上映出來的自己,忽然非常嫌棄:頭發又長又亂,早就沒了發型,胡子也很潦倒。再看看老遠,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遠,咱們得去理個發,難得出門一趟。”路揚說。

“你說得對!”老遠回答。

他們問上菜小妹附近有沒有還開著的理發店,小妹說這一片沒有,再往前,幸福村那邊有一家。老遠跨上小黑,信心十足地說:“走,我帶你!”

可能是啤酒的緣故,路揚完全忘了老遠不會騎電動車這件事,老遠自己也忘了。他的手剛搭上車把,就用力一擰把加速擰到了頭,小黑嗷的一聲沖了出去,路揚從后座上掉了下來,“老遠!回來!”

老遠竟然沒有摔倒,也沒有撞在什么東西上。他沖出去一大截,危險地剎了幾次車,用腳扒拉著在空無一人的路上掉了個頭,又回到路揚跟前。路揚只是罵了一句,竟然又坐到了后座上。他們歪歪扭扭地往前騎,好像在路上畫龍似的。

幸福村的名字聽起來很土,實際上是三環內的熱鬧地方,以往有很多亂糟糟的小店。美發、美甲、文身、酒吧、買手店……此刻也都靜悄悄的。老遠按照小妹說的門牌號往前騎,看到一棟紅磚老房子的外墻上開了一扇窗,窗邊轉著一個紅藍白三色燈柱,燈柱旁的墻上用粉筆寫著三個大字:理發店。

他們四下看了看,沒有找到門在哪兒,只得敲了敲玻璃。窗戶打開,伸出一顆光溜溜的腦袋。

“干嗎?”

“我們想理發。”老遠說,“現在開著嗎?”

“現在不開難道白天開?”光頭沒好氣地說,“把腦袋伸進來。”

路揚和老遠嚇了一跳。

“從窗戶伸進去?你這沒有店門嗎?”路揚問。

“沒有!而且也不能自己選發型,我想剪什么樣就什么樣。”光頭說。

他們有點拿不定主意。

“多少錢?”老遠問。

“五塊,第二顆半價。”光頭說。

“我們剪了!”老遠二話不說,抓下頭上的浴帽,英勇地把腦袋伸進了窗戶。

“你呢?”光頭看著路揚。

“不是一個個來嗎?”路揚問。

“誰說的,一起來!”光頭抓起他的領子,把他的腦袋也拽進了窗口。

于是他們只好雙手扒著窗臺,低頭彎腰,兩顆腦袋并排伸進窗戶里。光頭拿起軟皮水管對著他們沖了一氣,然后兩手各拿一把剪子揮舞,一陣刀光劍影之后,他們感到腦袋一熱,一盆泡沫扣了下來,緊接著光頭又用水管把他們沖了一次,最后鼓風機一吹,大功告成。整整三分鐘,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洗剪吹燙染,七塊五。”光頭說。

路揚和老遠看了看對方,什么也沒說,默默戴上了各自的浴帽。老遠付了錢,安慰路揚說:“我看挺好。”路揚也說:“你也是。”

路揚想起光頭理發師有點眼熟,好像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主持人,后來因為違反不準染發的規定丟了工作,去向不明。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一氣之下給自己剃了光頭,卻把別人都染成五顏六色。

“明天怎么辦,染回來嗎?”路揚問老遠。

“明天?等天一亮,我們還不是回屋里待著,根本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頭發換了顏色。”老遠說。

一想到這個事實,他們都有些惆悵,頭發的事也算不上什么了。夜晚太短,不能虛度。

“現在去哪兒?”路揚問。

老遠想了想:“我們可以去買些影碟,這樣就算在家里也不會無聊。”

路揚眼前一亮,他怎么沒想到呢!每天打游戲打得都反胃了,如果能大把地看電影,說不定還能撐一段時間。

他們立刻跨上小黑,頂著一頭火紅的頭發和一頭翠綠的頭發重新上路。老遠知道老街口那邊以前有幾家很大的音像店,專門賣盜版碟片,貨很全。他想好了,如果音像店關著,他就爬進庫房翻個遍,拿走喜歡的,然后留下錢。

“你知道庫房在哪間屋子嗎?”路揚問。

“當然,我以前每周都去!”老遠說。

“我都不知道你還喜歡看電影!我只知道你在書店賣咖啡!”路揚說。

“那不是書店,是擺著書的咖啡店!”老遠大聲說。他十分雀躍,小黑的速度又快了起來。現在他們倆——老遠和小黑——已經對彼此非常熟悉了,不再歪歪扭扭地畫龍,而是一往無前地飛馳。風從耳邊呼呼吹過,把老遠浴帽下面露出來的紅色頭發吹得亂舞,頭發們啪啪地拍在路揚臉上,他感到自己在被北風抽嘴巴。

“一會兒我們要按照標價買,如果錢不夠,寧愿少拿一兩張。”老遠說。

“我同意,我們不是真正的小偷。”路揚吐出嘴里的頭發,“真正的小偷不會染這么鮮艷的顏色。”

他們一路向前,過了二環,到了老街口。這一片是老城區,沿街都是灰磚的兩層矮房子。雖然做好了從屋后爬進庫房的準備,但路揚感覺音像店應該開著。今晚的一切都出奇地順利,在這件事上也不應該例外。

果然,音像店不但燈火通明地開著,和以前比好像還翻新過似的,門口畫了一只藍色的羊。老遠一個沖刺加急剎在路邊停下,車都沒扶就沖了進去,路揚差點又摔了一跤。他本來想追進去給老遠一拳,但剛一扒開厚厚的夾棉門簾就愣住了。店里滿墻都是影碟、唱片、電影海報和書,客人大部分很年輕,看起來都沒什么錢。他很久沒看到過這么多人在一間店里安靜地待著了,沒人拍照,沒人拿手機,大家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老遠不知從哪個角落里冒了出來,手里抓著兩本德語書。

“你是學德語的?”路揚問。他覺得自己對老遠了解得太少了。

“不,我是學哲學的。但我的英語比德語好,我早晚會翻譯凱魯亞克!”老遠拿起旁邊一本影印版的凱魯亞克,“就它,這一本還沒有簡體字版本。”

“既然你懂德語、哲學和凱魯亞克,他們為什么不讓你去賣書,而讓你賣咖啡呢?”路揚既吃驚又不解。

“因為他們需要看起來懂書的人去賣咖啡,需要懂得推銷咖啡的人去賣書。店長說,客人到書店喝的不是咖啡,而是書店的氛圍,所以店員也要能顯出書店的氣質。總之,德語、哲學和我都不重要,都是氛圍的一部分,都是為了把咖啡賣出去造勢而已。”老遠回答。

“那為什么需要懂得推銷咖啡的人去賣書?”

“因為書比咖啡還難賣。連咖啡都賣不掉的人,就更賣不掉書了。”老遠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反正他們就是這么想的。”

這么說也有道理,路揚心想。他們選了幾本書,又從幾個滿滿當當的鞋盒子里挑了好些影碟,捧到收銀臺。老板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深藍色棉衣,瘦長的面頰上有些皺紋,下巴留著一點胡子,看上去和門口的藍羊有幾分相像。

他們沒有帶書包,店里也不提供袋子,如果用手捧著這堆東西,就沒法騎車了。

“我們提供無痕膠帶。”老板早有準備地說。

“那是干什么的?”路揚問。

老板指了指他們的外套:“脫下來。”

他們感到莫名其妙,但既然不久前才把腦袋伸進墻洞,那么在音像店交出外套也不算離奇。老板將他們的外套打開攤在收銀臺上,把碟片和書整齊地擺在上面,然后用一卷很寬的膠帶將它們牢牢貼在了外套內側。

“好了,穿上吧。不會弄壞也不會掉下來,很牢靠。”老板說。

他們拿起各自的外套,小心翼翼地穿在身上。現在他們全身都被盜版碟片和影印書包圍著,好像穿了一副盔甲。老遠忽然往后跳了一步,擺開架勢,喊道:“天馬流星拳!”路揚也裝模作樣地喊了一聲:“星云鎖鏈!”他們本來還要再過幾招,可路揚一回頭,正看到旁邊有幾個顧客在等著結賬。自己剛剛犯傻的樣子肯定被他們看到了,路揚頓時十分尷尬,連忙收起招式,規規矩矩地站好。老遠看到他們手里也拿著一本凱魯亞克,高興地打了個招呼,然而那幾個人毫無反應,好像完全沒看見老遠似的。路揚伸出手掌在他們面前晃了晃,真的看不見。

“別緊張,這是因為你們戴著旅行社的帽子,”老板一邊清點碟片一邊說,“作為游客,你們可以看到別人,但其他人看不到你們。”

路揚想起他們在大排檔的時候也沒有和別人說過話,除了服務員小妹以外。

“那你怎么能看到我們呢?”路揚問。他幾乎都忘了他們今晚的奇遇開始于那個干洗店,也忘了自己頭上戴著滑稽的浴帽。

“我是老板啊,這種事情有什么為什么。”老板說。

“好不容易遇到興趣相投的人,居然不能互相說話!”老遠不滿地說。他們同時想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只有戴著浴帽的今晚,他們可以來到這里,天一亮這一切就會重新關上大門。

“誰讓你們參加的是一夜游呢?只有參加‘有去無回的人才能互相看見,還能隨時光顧你們今晚光顧的地方。”老板說。

雨還在下,路揚的公交車也來了,但他只是茫然地看著公交車開走,思緒仍然停留在那個夜晚的音像店門口。

“那時候已經后半夜了,氣溫很低,我們已經吃了宵夜、理了發、買了影碟,還痛快地騎了車,應該回家了。如果我們回去,后面的事就不會發生。可是因為店老板的話,我們原本滿載而歸的愉快忽然變成了心有不甘。”路揚緩緩地說。

“一夜游也很好啊!難道每天都要去大排檔、洗剪吹和逛書店嗎?”我說。再說,就這么有去無回的話,那些不希望他們離開的人怎么辦呢?

路揚只是搖了搖頭:“可是我想起自己還有想去的地方,趁著天還沒亮,不去一趟怎么也不死心。”

于是,他們在音像店門口搓著手,路揚跨上了小黑。既然他們已經從東五環一路騎到了四環、三環、二環,從東到西橫穿了半個城市,為什么不繼續往西,干脆把整個城市橫穿一遍呢?

路揚把這個念頭說給老遠,老遠十分贊成。他來這座城市的時間不如路揚長,還從沒有去過西邊。

“我們可以去西山,爬到金山寺的觀景臺,從那兒可以看到城市的日出。”路揚說。他讀書的時候是戶外社團的活躍分子,周末經常和朋友們去露營,寒暑假都花在了旅行上。真是遙遠的事啊!為什么人生中會有那么無憂無慮的幾年呢?恐怕正是因為當時的肆意快樂,才有了后來的得過且過吧。

他們掉轉車頭,往西騎去,一路上沒有再說話或者唱歌。高樓大廈漸漸稀疏,遠山的輪廓逐漸顯現,風冷露重,好在外套里有碟片可以擋風。他們一直騎到了西山腳下,摸黑爬上了金山寺。

真是瘋了,我心想,少說也要騎一兩個鐘頭。

“雖然有好些年沒去,但路還是熟悉。我們很順利就到了營地,營地不止我們,還有別的旅行者。”路揚說。

“別的旅行者?”

“對。他們生了一堆篝火,在火上烤肉和燒水。肉烤好以后就分在各自的碗里吃,水燒開以后就煮茶或者泡咖啡。咖啡很苦,沒有糖也沒有拉花,煮咖啡的是個年輕男人,他說這是從貝都因人那里換來的,代價是一只他從尼泊爾買來的毛氈杯墊。”路揚說。

這天晚上他們已經吃過一頓豐盛的燒烤,可經過大半個夜晚的騎行,此刻又冷又累,一聞到食物的香味,立即不由自主地湊到了篝火旁邊。旅行者們把烤好的肉從火上取下,換上一塊鐵板,在上面涂油、攤蛋餅。不過他們用的不是雞蛋,而是一只很大的鴕鳥蛋。一個女生將鴕鳥蛋豎起扶穩,另一個女生用小刀在蛋頭上敲出一個洞,她們將筷子伸進去攪拌了一會兒,將攪碎的蛋液倒在鐵板上。

“都誰想吃?”她們問。立刻有幾個旅行者答應。她們按人數將蛋液倒成一小份一小份,那些蛋液一沾到涂了油和洋蔥碎的鐵板,立刻發出撲鼻的香味。路揚覺得自己從沒見過這么香的煎蛋。

“我也要吃煎蛋。”老遠說,他忽然摘下了頭上的浴帽,舉起了手。

“老遠!”

“有什么關系?我不想再當透明人了,我要和他們一起。”老遠一伸手,把路揚頭上的浴帽也扯了下來。

于是他們就頂著一紅一綠兩團頭發出現在了大家面前。旁邊的旅行者看到他們,友好地讓出兩個位置,攤煎蛋的女生也自然而然地在鐵板上多倒了兩份蛋液,誰也沒有大驚小怪。路揚只得點頭道謝,挨著老遠坐了下來。

他們吃了煎蛋,喝了一些茶,將剛剛買的一張碟片送給兩個女生作為答謝。黎明尚未到來,營地更加熱鬧,到處是帳篷,到處是小攤,熙熙攘攘。一位留著半長頭發的年輕人拿出一只小小的四弦琴,開始彈奏一支漂泊而快樂的曲子,很快又有人掏出一把口琴,應和著四弦琴的曲調。路揚想起他聽過這首歌,那是許多年前他和他的朋友旅行時偶然聽到的,那時他們也像現在這樣在山間生火、烤肉、煮茶,那時他們還年輕,他們都是野孩子,眼望著北方。

“你們從哪兒過來的?”彈琴的年輕人向他們打了個招呼,“你可以叫我阿強,吹口琴的是我朋友小九。”

“我叫路揚,我朋友叫老遠。”路揚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阿強的問題比較準確,只好說:“我們從家里……我的意思是,我們參加了一個叫單程票旅行社的夜游活動……”

“我們都是從單程票旅行社過來的。”年輕人愉快地說。

“你們都是?”路揚吃驚地看著周圍,“這家旅行社有這么多分店嗎?”

“到處都有,我遇到過許多地方的人。”阿強十分確定地點了點頭,“大家騎車旅行,有時候聚在一塊,有時候各走各的。我剛去了爪哇,明天打算去揚州,聽說那里三月的春花很美。”

“你們……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需要護照,也不需要辦手續?”路揚更吃驚了,可是想想今晚的經歷,好像確實如此。

“只要你是單程票旅行社的一員,就不用為這些事操心。”阿強說,“你們打算去哪兒?”

路揚一陣窘迫,老遠也深感沮喪。天一亮他們就得回家,哪兒也去不了。年輕人看出他們的神情,輕松地說:“你們參加的是一夜游對吧?沒關系,只要在今晚結束之后、明早到來之前扔掉浴帽就行了。那樣你們就能把‘當夜往返升級成‘有去無回,就能一直旅行下去了。”

“升級?”老遠的眼睛忽然亮了。路揚也精神一振:“只是扔掉浴帽,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不過,一旦加入,就沒法再回到過去的生活,工作也好,存款也好,統統不算數了。”阿強說。

老遠想也沒想就說:“完全沒問題!我本來就沒有存款。”路揚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在這個夜晚之前,他們沒覺得生活多么無法忍受,但現在他們一點也不想再回到之前。路揚從口袋里掏出浴帽:“我現在就扔!”老遠也說:“我也是!”

阿強連忙制止他們:“不行!要在正確的時候扔才可以。我說過的,是‘今晚結束之后,明早到來之前。”

“那是什么時候?”他倆很迷惑。

“就是第一縷晨光出現的時候,不能早,也不能晚,差一秒都不行。”阿強說。

老遠皺起了眉頭,路揚心里也有點打鼓。

“萬一沒掐準時間怎么辦?”路揚問。

“那你只能等下次收到車票的時候再試了。不過不用擔心,這兒的人都成功過——你只要盯緊天邊的一顆星星就行,它會閃動三次,第三次閃完,夜晚就會結束,黎明就會開啟。一會兒我們可以幫你盯著天空,你們只要專心不分神就行了。”阿強說。

他們松了一口氣,這樣把握就大多了。路揚由衷地感謝阿強,決定升級成功之后就加入他的小隊,一起去揚州。聽說老遠會做咖啡、講德語和英語,阿強十分高興:“太好了,我們需要會語言的人,這樣我們就可以認識更多朋友,并且和他們聊天了。”

離天亮還有一點兒時間,他們愉快地四處閑逛。許多從別的城市、別的國家來的旅行者在這里歇腳,尋找下一程的目的地和合得來的旅伴。有人出售旅途中的日用品,也有人賣旅行書——那種標志是藍底白字的系列旅行書,一度風靡,如今也好久沒見過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成為這些旅行者中的一員,路揚和老遠覺得全身都輕快了起來。

夜色漸漸變淺,新的一天快要到了。阿強吹了一聲口哨,向營地的人們說:“有兩位朋友要加入,一會兒我們幫他們盯著點兒!”

大家紛紛看向路揚和老遠,熱情地給他們打氣。

“千萬不要走神!”有人說。

“我們說扔你就扔!”另一個人說。

“什么也不要想,只要想著再也不會回去就行。”第三個人說。

路揚和老遠一邊道謝一邊點頭,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一會兒的注意事項,比考試還要緊張。

“快到時間了,注意!”阿強喊道。大家頓時不再說話,緊盯著天空。夜色已經盡了,霞光仍未來臨,殘余的篝火映照在他們臉上,天邊微弱的星子輕輕一閃,阿強大喊道:“準備——!”

路揚和老遠連忙掏出口袋里的浴帽,高高舉起。星子閃了第二下。

“扔!”

就在這個時刻,路揚的手機忽然響了,是短信到達的提示音。從來沒人大清早天不亮給他發信息,可那天偏偏是個例外。就在他一晃神的瞬間,天邊的星子閃了第三下,黑夜終結,黎明降臨,他慌忙將浴帽扔出去,可是已經晚了——他的胳膊甩在了沙發靠背上,他從沙發上掉了下來,摔在了出租屋的地板上。

他打量著四周熟悉的客廳,感到一陣暈頭轉向。桌上留有昨晚的空啤酒罐,腦袋因為宿醉而頭疼。他搖搖晃晃地走到鏡子前,頭發還是正常的顏色,仍然亂糟糟的。他打開老遠的房門,關于他的一切痕跡都消失得干干凈凈,窗外單程票旅行社的門店也消失了,重新變回了干洗店的樣子,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

他清楚地記得最后一眼看到老遠的樣子:他掏出口袋里的浴帽,揮手一揚,一眨眼的工夫,那只無比重要的浴帽就像最微不足道的一小片紙一樣,被風吹得看不見了,只有鮮艷的紅色頭發在晨光中飄揚。

路揚說完這些,我們都陷入了沉默。雨落在公交站的車棚上,他的臉上寫滿了失落:“我只差那么一點兒,就可以和他們一起了。”

“那個短信,到底是誰發的?如果是我,就要打電話回去罵他甚至揍他一頓。”我惋惜地說。如果不是那條要命的短信,他現在已經過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哪里還用加班、等公交車。

“是公司人事發來的通知,公司恢復經營,下周起正常上班。”路揚說,“我們沒法揍任何人。”

一陣沉默之后,我問:“你后來還有老遠的消息嗎?”

路揚搖了搖頭:“我們本來就不怎么熟悉。他可能已經到了揚州,或者別的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路揚,只好說:“也許本來就只有一個人能走,因為你們一開始就只收到了一張車票。”我想起路揚說的那個長得像招潮蟹的旅行社業務員,向往海浪的人永遠朝著潮水的方向,漲潮時盡興,退潮時守望,只要海上傳來風的消息,他們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雨小了,我們各自坐末班公交回了家。妻子睡著了,門廳的燈還為我留著。困擾我許久的單程票旅行社的謎團終于解開了,我感到既如釋重負又悵然若失。

我在換鞋的凳子上坐下,良久之后,伸手打開了玄關柜的抽屜。那是一個放著鑰匙、零錢、門禁卡、暖氣單子、很久沒用過的舊錢包的抽屜。我打開妻子的錢包,里面是一張白底藍字的卡片,寫著“單程票旅行社”幾個字。三條藍色波浪線的一旁,是一只揮舞蟹鉗的招潮蟹。

我是在一次找零錢的時候偶爾翻到它的。它也是忽然出現在超市購物袋里的嗎?妻子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我不知道她是否打過上面的電話,也不知道她是否有朝一日會拿著這張單程票,一去不復返。就像路揚并不了解老遠一樣,我對她又了解多少呢?

和路揚告別之前我問過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會收到單程票旅行社的小廣告呢?”

“那些一刻也忍受不了現在的生活,真心想要離開的人。”路揚說。

我換了鞋子,像往常一樣走進臥室,躺在她的身邊。

責任編輯:易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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