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


摘? ?要:實施擴大內需戰略,農村空間巨大、大有可為。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需要實現“四個轉變”,即由“短期應對”向“短期應對與中長期戰略并重”轉變、由“需求側管理”向“需求側管理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并重”轉變、由化解城市過剩產品“工具理性”向立足滿足農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價值理性”轉變、由“以擴大投資為主”向“擴大投資與擴大消費并重”轉變。農村消費、投資蘊含大量內需空間,但也存在一些堵點和制約因素,即農民增收機制、農村社會保障制度、農村消費環境的“三個不健全”,投資政策不穩定、產權保護不力、要素市場不健全等“三項制約”,鄉村物流有效銜接城鄉生產與消費的基礎能力不強。依托農村找尋內需新空間,要立足實現共同富裕價值目標,聚焦總量提升、結構優化、效率改善、安全發展,瞄準投資、消費重點領域。此外,釋放農村消費和投資潛力,還需配套實施中低收入群體增收、改善農村消費市場環境、城鄉基礎設施統一建管、推進農村要素市場化改革等舉措。
關鍵詞:農村消費和投資;擴大內需戰略;共同富裕
中圖分類號:F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7543(2023)03-0108-13
在當前國際形勢充滿不確定性的背景下,立足國內、依托國內大市場優勢,充分挖掘內需潛力,有利于化解外部沖擊和外需下降帶來的影響,也有利于在極端情況下保證我國經濟基本正常運行和社會大局總體穩定,對我國構建新發展格局具有重大戰略意義。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著力擴大內需,增強消費對經濟發展的基礎性作用和投資對優化供給結構的關鍵作用。如何識別擴大內需的主要領域,怎么促進內需潛力釋放,是培育完整內需體系的基礎問題。本文在回顧1997年、2008年兩次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基礎上,剖析當前我國農村消費和投資發展形勢,識別農村潛在內需新空間。
一、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歷史邏輯
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和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對我國經濟發展造成較大沖擊。為減緩外部因素對我國的負面影響,我國實施了擴大內需戰略,其中,農村是擴大內需的重要陣地。
(一)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相關政策的比較
在應對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時,我國均通過一系列政策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以擴大內需,這些政策既有一些相似之處,又因所處時代背景和經濟發展階段的差異而存在不同之處(見表1)。
第一,從政策出臺背景來看,兩次都面臨國內產能過剩和外部短期沖擊,亟須依靠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來擴大內需,進而化解經濟發展困境。一是危機爆發前均遭遇城市工業產能過剩。亞洲金融危機爆發之際,我國已從短缺經濟進入產能過剩階段[1]。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1997年10月至1998年12月,我國物價指數連續15個月下降。20世紀90年代初期,我國通貨膨脹轉向通貨緊縮,供求格局轉為供大于求。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爆發之前,我國鋼鐵、電解鋁、鐵合金、焦炭、汽車、彩電、手機等產能過剩,消費物價指數從2007年的4.8%降至2008年的3.8%。二是外需是當時我國經濟發展的主要動力。這兩個時期我國經濟外向型特征明顯,1997年、2008年我國對外依存度分別為40%、60%,遠高于同期美國、日本、德國等國家14%~20%的水平。三是農業農村是化解工業產品過剩的重要陣地。受金融危機影響,我國海外市場需求萎縮,1998年我國對日本、韓國、東盟國家的出口貿易額分別下降6.7%、31.3%、13.6%[2],2009年上半年我國出口總額同比下降21.8%[3];受此影響,城市工業產品出現滯銷。與此同時,我國農業農村基礎設施建設薄弱,城鄉耐用消費品擁有量差距較大,農村因擁有廣闊的消費市場和容納能力而成為擴大內需的理想陣地。
第二,從政策目標來看,短期內主要目標都是促進經濟平穩增長,但2008年兼具促進城鎮就業等多元目標。兩次通過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擴大內需相關政策的主要目標,均旨在短期內熨平外部沖擊導致的經濟波動。1999年中央政府工作報告指出,“由于外貿出口增長速度大幅度回落和國內需求對經濟拉動的力度不夠,上半年經濟增長速度出現減緩趨勢。針對這種情況,中央果斷決定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經全國人大常委會批準調整預算后,國務院增發1 000億元財政債券,重點用于增加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總體而言,我國第一次的政策目標旨在拉動經濟增長,第二次的政策目標則較為多元,除通過政府投資彌補外需不足、解決城市工業品滯銷問題外,還需解決城鎮就業問題,特別是2008年下半年提前出現了大面積的農民工“返鄉潮”,亟須激活農村消費市場,帶動城鎮企業發展、促進就業。
第三,從政策工具來看,第一次主要是政府投資,第二次轉為增加政府投資與擴大農村消費并存。在應對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時,我國農民收入水平低、消費能力差,只能依靠擴大政府投資拉動經濟增長。與此同時,20世紀90年代我國農業基礎設施建設總體較為薄弱。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1998年國家用于農業支出的財政資金達1 154.76億元,同比增長50.7%,系20世紀90年代年度最大增幅,特別是農業基本建設支出增加了近2倍。在應對2008年世界金融危機時,我國農民收入增長快、具備一定消費能力,通過增加政府投資與擴大農村消費可以釋放出充足內需,政策工具除政府對農業農村的投資外,還包括兩項重要補貼政策:一是擴大家電下鄉補貼。2008年5月,我國將2007年在山東、河南、四川三省試點的家電下鄉補貼政策擴大至全國范圍。據商務部統計,截至2011年10月,全國家電下鄉產品累計銷售2億臺,實現銷售額4 576億元,累計發放補貼518億元[4]。二是加大農機具購置補貼力度。由于農機具購置補貼政策始于2004年,大多數文獻忽略了其對擴大內需的重要作用。《全國農業機械化統計年報》數據顯示,2009年我國大幅提高農機具購置補貼財政投入,達到了130億元,同比增長近2.5倍。2009—2011年中央財政累計投入459.93億元,資金規模接近同時期家電下鄉補貼,有力推動了我國農機工業發展。《2010中國農業機械工業年鑒》數據顯示,2009年我國農機工業出口同比下降22.13%,但當年全行業完成工業總產值264.56億元、同比增長21.41%,較好地帶動了農機工業相關產業鏈發展和人員就業。
第四,從政策效果來看,短期內實現了拉動經濟增長的目標,但釋放農村消費內需的長期效果并不理想。1998年,受國家加大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影響,特別是對農業農村的投資,當年資本形成總額對GDP增長的貢獻達到25%。1998—2003年資本形成總額對經濟增長貢獻總體快速增長,1998年經濟增速達到7.8%,僅比1997年下降了1個百分點。2008年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之際,政府對農業農村的投資也起到了顯著效果。2009年資本形成總額對GDP增長貢獻增加到78.2%,達到近30年峰值(見圖1,下頁)。其中,農村資本形成總額對GDP增長的貢獻也達到了23.4%,比2008年增加了0.3個百分點。遺憾的是,對農村消費潛能釋放的長期效果并不明顯。1998—1999年,我國城鄉消費對GDP增長的貢獻呈現跳躍式增長,但起主要作用的是城鎮居民消費,農村消費增長較慢,對GDP增長貢獻有限,特別是1998年、1999年貢獻率小于0。2008年以來,伴隨家電下鄉政策的擴大實施,農村消費絕對值增加較快,2010年、2011年農村居民消費增速加快,但除2011年農村居民消費增速較高外,2008—2012年農村居民消費增速與2004—2007年差異不大,表明家電下鄉政策僅起到了短期刺激作用,并沒有起到長期刺激消費的效果,特別是2008年以來農村居民消費對GDP增長貢獻作用并不明顯。此外,大量實證研究表明,以家電下鄉為主的刺激消費政策,并沒能收獲長期正向效應[5-6]。
(二)對當前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啟示
總結與比較前兩次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政策出臺背景、政策工具和政策效果,對本輪擴大農村消費和投資具有如下啟示:
第一,過去短期沖擊轉為當下長期沖擊,要求由“短期應對”向“短期應對與中長期戰略并重”轉變。前兩次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擴大內需旨在應對短期沖擊,主要目的是彌補外需不足、保持經濟增長;但是,危機過后隨著外部需求逐步回升,擴大內需淪為一個階段性應對危機的工具。與前兩次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相比,在當前疫情擾動和地緣政治沖突下,我國不僅面臨世界經濟衰退、國際貿易和投資大幅收縮、國際金融市場動蕩等短期負面影響,而且面臨經濟全球化受阻、世界不確定性增大等長期問題。這要求新一輪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相關政策不僅要更好應對外需下滑的短期挑戰,而且要更好激發強大國內市場潛能,最大限度地維護我國經濟穩定發展,以應對長期不確定性的影響。因此,此次擴大內需任務更重,要求從中長期謀劃,充分激發農村消費和投資潛力。
第二,鄉土中國向城鄉中國加速轉型,要求擴大農村消費和投資由“需求側管理”向“需求側管理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并重”轉變。2008年,我國鄉村人口占比達54.3%,按2008年農村貧困標準1 196元測算,年末農村貧困人口達4 007萬人,農業農村基礎設施整體水平相對落后,冰箱、洗衣機、空調等耐用消費品擁有量還不高。通過增加基礎設施投資、鼓勵家電下鄉消費等需求側管理措施,在短期內有效發揮了穩定經濟增長的作用。當前,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超過60%,農業農村基礎設施逐漸完善,農村家庭耐用消費品擁有量接近城鎮水平,若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仍側重于需求側管理,強調短期政策效應,不僅可能導致政策實施效果不佳,而且可能會加劇產能過剩。鑒于此,當前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應在利用短期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刺激投資需求和消費需求的同時,通過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做大內需市場容量,形成需求與供給相匹配、投資與消費相協調的內需市場。
第三,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要求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由圍繞化解城市過剩產品的“工具理性”向立足滿足農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價值理性”轉變。在前兩次擴大內需的過程中,存在將農村視為化解城市過剩產品重要“工具”的誤區。2008年家電下鄉補貼政策實施之際,大量殘次品涌入農村,據中國消費者協會調查,每八件家電就有一件在使用后出現質量問題[7]。當前,實施擴大內需戰略,要避免再次將農村作為化解城市過剩產品的“工具”,避免再次讓農村被動承擔化解城市過剩產品的責任,避免再次忽視農業農村自身對發展的內在訴求,要立足農村居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著力解決農業高質量發展、農民高品質生活、農村高效能治理面臨的突出問題,推動農村繼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邁入共同富裕的發展新階段。
第四,消費成為當前我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要求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由“以擴大投資為主”向“擴大投資與擴大消費并重”轉變。投資是中間需求,消費是最終需求。盡管以往政策將擴大投資和消費并舉,但由于擴大消費是一個漫長過程,短期內無法快速增加內需,過往政策基本都采取了偏重投資、兼顧消費的策略。當前,農村消費規模增長較快、結構升級加快,以刺激消費擴大內需條件更加成熟,此次政策重心應當堅持擴大投資和消費并重,特別是,要形成投資與消費的良性循環,形成投資與消費相互促進的發展格局。
二、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現實邏輯
伴隨我國城鄉和工農關系的發展演變,當前我國農村消費和投資呈現總量快增、層次升級等特征,對培育強大國內市場發揮著重要作用,但亦存在不少短板和弱項。
(一)農村消費和投資的新特征
過去較長時期,受農民收入水平較低、農村基礎設施不健全的制約,我國農村消費、投資等內需釋放緩慢。近年來,伴隨系列發展條件的改善,我國農村消費、投資呈現諸多新變化新趨勢。
第一,農民消費增速快于收入增速,負債型消費顯現。2004年以來,疊加減稅、降費、補貼等“多予少取”惠農政策的實施,我國農民收入增長加快,推動農村居民消費提速、轉型。一方面,農民消費支出增速高于其收入增速。由于收入增長較快、農民消費觀念轉變,農民消費支出增速大幅高于收入增長速度。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3—2021年農民消費年均增速高于收入0.7個百分點。另一方面,農民超前消費、負債消費現象已較為普遍。農民消費觀念從以前審慎“量入為出”到現在適度“超前消費”轉變,通過關系借貸、信貸等方式消費的現象開始在農村升溫。
第二,農村居民邊際消費傾向呈現“兩個高于”特征,商品消費加速向服務消費轉型。隨著農民收入水平的提升、消費能力的增加,農村居民消費意愿不斷增強,消費內容發生了明顯變化。從消費意愿來看,經濟學理論指出,邊際消費傾向與收入呈倒“U”型關系,我國農村居民收入逐年上升,居民消費傾向還處于上升階段,即當前消費意愿仍高于過去。據測算,2011—2020年農村居民邊際消費傾向為0.836,分別比1991—2000年、2001—2010年高出0.903、0.156;同時,農村居民消費傾向高于城鎮居民,除個別年份外,近20年來農村居民消費傾向始終大于城鎮居民。從消費內容來看,過去以商品消費為主的生存型消費,加快向以服務消費為主的發展享受型消費轉變,引發農村消費升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農村居民對文化、娛樂、醫療等服務的消費增多,2021年農村居民用于交通通信和文教娛樂的消費比重增加到23.7%,分別比1997年、2008年增加9.3個、10.4個百分點,農村醫療保健消費水平全面提高,農民不再是“大病小治、小病不治”。
第三,農民進城、市民下鄉等跨域消費愈發普遍,農產品進城、工業品下鄉等線上消費成為新亮點。隨著城鄉消費設施的完善,信息技術得到廣泛應用,城鄉消費場景、渠道發生較大變化。一是城鄉居民跨域消費增多。除大量農村居民以縣城為主要消費地外,城鎮居民下鄉消費也開始增多,2021年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課題組對30個省(區、市)1 060名城市居民的線上問卷調查顯示,89.3%的城市居民有過下鄉購買產品的經歷,92.2%的城市居民到過農村休閑旅游。二是網上消費在農村地區非常普遍。2020年全國農村網絡零售額達1.79萬億元、同比增長8.9%[8],全國快遞業務量中發往農村地區的占比達到30%[9],農村地區已成為線上消費新的增長源。同時,大量農產品通過網絡直接進城,2020年全國農產品網絡零售額達4 158.9億元,“十三五”時期農產品網絡零售額年均增長高達22.6%[10]。
第四,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出現拐點性變化,社會資本成為投資最活躍的力量。長期以來,我國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規模大、增長快,是全國固定資產投資的重要領域。近年來,隨著農業基礎設施日益完善,農業投資總量規模和主體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從總量規模來看,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增速下降。“十三五”時期第一產業固定資產投資完成額年均增速達-3.1%,而“十二五”時期高達31.4%。從主體結構來看,社會資本成為投資主體。過去政府是農業農村投資的主體,受城鄉資本邊際生產率變化、惠農政策實施以及農業農村功能轉型的影響,越來越多的社會資本投資農業農村,在農業固定資產投資中社會資本占比超過80%,投資領域從農業產業化領域向生態修復、公共產品供給等具有一定外部性的領域拓展,較好地推動了鄉村振興。
第五,農民建房熱潮已過,農民產業投資陷入“徘徊期”。以前農民有錢就蓋房子,近年來農民投資發生了重大變化。一方面,農民大量投資房屋現象發生逆轉。2014年前農民竣工房屋投資額呈現逐年快增趨勢,2014年后農民竣工房屋投資規模逐年下降,其中,“十三五”時期農民竣工房屋投資額年均增速下降至-8.2%,而“十二五”時期年均增速為6.4%,農民竣工房屋投資額占農民固定資產投資額的比重從1992年92.3%的峰值下降至2020年的55.8%。另一方面,農民產業投資增長緩慢。近20年來,農民農林牧漁業固定資產投資規模波動較大,經歷2011年陡降后,投資總量增長緩慢,占農戶固定資產額的比重變化也不大,其中,2017年占比相較于2012年僅變化了1個百分點。
(二)當前農村消費和投資存在的主要問題
農村消費、投資空間大,充分釋放內需潛力,還需識別抑制消費、限制投資、制約流通的堵點難點。
從消費來看,限制農村消費釋放主要有“三大障礙”。我國農村人口整體消費水平偏低,2021年農村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為城鎮人口的52.5%,消費潛力被抑制,主要受如下因素影響:一是農民增收機制不健全,農民“沒錢”消費。受農業生產成本上升和進口低價農產品沖擊的影響,農民經營性收入增長放緩,占農民收入比重持續下降;工資性收入一直是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但受宏觀經濟增速放緩的影響,持續穩定增長面臨瓶頸;財產性收入雖然近年來增長較快,但僅占農村居民可支配收入的15%,據農業農村部測算,我國農村集體賬面資產達6.5萬億元、村均資產超過816萬元[11],但受農村產權制度改革緩慢影響,許多資產不能成為農民增收來源。二是農村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農民“不敢”消費。我國農村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基本實現了全覆蓋,但是整體保障水平有待提升。大量農民基于避險考慮,更傾向于儲蓄而不是即期消費。三是農村消費基礎設施與消費環境短板突出,農民和下鄉群體“不便”消費。農村基礎設施規劃建設長期游離于城鎮建設之外,導致農村基礎設施不健全,抑制了汽車等大宗工業品消費。同時,農村市場監管機制不健全,“山寨貨”橫行,農民還不能便利地買到質優價美的工業品,雖然許多地方實現了電商到村,但是圍繞產品安裝、使用、維護等相關“服務下鄉”不協同,抑制了部分工業產品下鄉消費。
從投資來看,擴大社會資本投資農業農村有“三項制約”。近年來,我國農林牧漁業民間固定資產投資累計增速波動下降,2019年甚至出現了連續7個月負增長,即使剔除新冠疫情影響,社會資本投資農業波動幅度也在成倍增加,主要受如下因素影響:一是政策預期不穩定。我國部分涉農產業政策變動大,如2018年我國南方水網地區大面積禁止或限制生豬養殖,導致全國農業固定資產投資快速下降;受豬價快漲、豬肉供應短缺的影響,2019年9月國家轉而大力鼓勵生豬養殖,恢復南方地區生豬生產,農業固定資產投資隨之恢復性增長,產業政策“過山車”式變化既不利于穩定投資,又不利于鄉村產業發展。二是投資缺乏產權保護。我國農村產權保護制度還不健全,部分地區存在企業投資產權受侵害的問題,特別是針對違規占用耕地的“大棚房”整治、防止耕地“非糧化”等政策,因為政策執行邊界模糊、未來走向不明、一些地方“一刀切”加碼執行,不少企業投資“打水漂”,以致其對持續擴大農業投資持觀望狀態。三是農村要素市場不健全。我國農村要素市場體系建設比較滯后,社會資本下鄉投資普遍面臨設施農用地、建設用地等“用地難”問題。由于農村產權制度改革、金融產品創新滯后,企業凝結在農業生產設施與生物資產上的大量投入難以抵押融資。
從流通來看,鄉村物流有效銜接城鄉生產與消費的基礎能力不強。當前,農產品上行困難,工業品下行和農產品上行不銜接,“滿車下鄉、空載返城”現象普遍,鄉村流通對接生產和消費功能還較弱,主要原因有三方面:一是農村物流能力不強。2021年中國宏觀經濟研究院課題組對全國24個省(區、市)2 686名鎮村干部的線上問卷調查顯示,約60.8%的鎮村干部認為,當地農村物流存在設施不足、上行缺乏標準等問題。二是數字化平臺建設滯后。數字化平臺是構建農村物流的關鍵支撐,是串聯上行和下行通道、加速生產和消費的組織中心。由于我國農業小規模、細碎化、非標準化的狀態沒有發生根本性改變,數字化平臺向農業生產端延伸成本較高,涉農數字化平臺業務以工業品下鄉、農產品城市配送為主,導致工業品上行和農產品上行分屬兩條不同路線,整合和串聯上行與下行物流資源和線路的平臺缺乏。三是推動農產品跨時空消費的供應鏈鏈主企業缺乏。農產品供應鏈鏈主企業既能推動農產品遠距離運輸、反季節消費,又能實現消費信息重塑農業生產,促進供給結構適應消費需求變化,目前這樣的龍頭企業培育不足,即便有阿里巴巴、京東、順豐等供應鏈鏈主企業布局農村業務,但業務方向還是將更多工業品推向農村,其供應鏈服務向農業生產環節延伸不足。
三、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理論邏輯
找尋農村消費、投資的新空間,要結合當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新形勢,明確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導向,開拓更多惠民生、促發展的內需新空間。
(一)基本遵循:以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本質要求為主線
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應以服務新發展格局構建為出發點,以增進農民福祉為根本目的,遵循以人民為中心、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本質要求。具體而言,就是要在以往農村消費、投資政策的基礎上,做好政策價值、周期、工具、區域等的全面轉型。
第一,從目標價值來看,要以農村居民為主體、立足實現共同富裕的宏偉目標。當前,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不是為城市過剩產品“找出路”,而是要補齊“三農”發展短板,讓農村居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目標。這意味著,一方面,農村消費和投資新空間的找尋要以農村居民為本體,立足農村居民生產所需、美好生活所要,將擴大內需同改善農村居民高效生產、品質生活結合起來,讓農村居民享有便利的生產條件、獲取優質的產品和服務;另一方面,要聚焦制約農村居民生產投資、生活消費困難問題的體制機制障礙,大力實施相關政策,促進農村投資特別是社會投資持續擴張、農民消費潛力持續釋放。
第二,從政策周期來看,要立足長期、服務構建新發展格局長遠戰略。實施擴大內需戰略,不是我國應對復雜多變國際形勢、全球化進程放緩的被動之舉,而是我國對經濟發展客觀規律的正確把握和實踐運用。鑒于此,要從長期來謀劃,服務于新發展格局構建。理論上,構建新發展格局關鍵在于經濟循環的暢通無阻。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認為,社會再生產是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的循環過程,其中,消費環節既是經濟循環的終點又是新起點。新發展格局構建要形成以居民消費為主體的內需格局。我國農村人口規模巨大、消費潛力即將釋放,擴大內需是提升居民消費、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戰略基點。這意味著,內需新空間的找尋及其相關政策的實施,要培育農民消費能力,找尋農村投資適宜領域,特別是注重消費型投資,讓投資適應消費、消費引導投資,讓農村地區成為強大國內市場的重要板塊。
第三,從政策工具來看,要注重需求側管理與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并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認為,供給和需求是宏觀經濟的有機組成部分,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要辯證看待政府購買需求與供給側改革的關系,政府購買需求是居民消費需求和投資需求的重要補充,發揮著“看得見的手”的重要功能,不可偏廢亦不可偏倚;同時,居民消費是我國經濟發展的短板,擴大內需的重點是擴大居民消費,而不是政府消費和投資需求,鑒于此,適應居民消費需求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題中之義[12],內需新空間找尋和政策舉措實施,要從兩個方面統籌好需求側管理與供給側改革。一方面,仍要發揮好需求側管理的先導作用,瞄準農村基礎設施短板弱項,強化政府對農村道路、交通、水利、通信等的投資建設,引導更多社會資本投向農業農村,為農村消費和投資潛力釋放創造良好環境;另一方面,適應當前城鄉居民消費升級形勢,在優質產品和服務供給上下功夫,做大消費市場容量。
第四,從空間區域來看,既要根植鄉村,又要立足縣城,實現城鄉聯動。縣城一頭連城鎮,一頭連鄉村。前兩次擴大內需期間,我國城鄉二元社會形態明顯,人口城鄉流動相對較緩,政策著力點對縣城地位重視不夠,縣城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潛力釋放的作用發揮不夠充分。當前,我國約1.6億農民工在縣城內就業,5億多農村常住人口以縣城為主要消費地[13],縣城已是促進農村消費、拉動內需、支持鄉村振興的重要載體,對于發揮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和內需潛力具有重要意義。當前,識別農村消費和投資新領域、擴大內需市場空間,要結合我國人口城鄉生產、消費的跨區域流動形勢,從過去以農村為主向農村、縣城并重轉變。
第五,從經濟循環來看,重在加快形成內在良性經濟循環。擴大內需要堅持系統觀點,即統籌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等經濟循環過程,不要單純就消費刺激消費、就投資擴大投資,而是要暢通生產、分配、消費以及生產與生產、生產與分配、分配與消費、消費與生產之間的循環,打通各環節之間的堵點、清理各方面的淤點。反映到擴大農村消費和投資場景,相關政策著力點重在暢通三個循環:一是消費—投資循環,圍繞鄉村現有需求和潛在消費需求,推動以消費升級為導向的基礎設施投資和產業鏈投資,實現消費引導投資、投資適應消費良性互動;二是流通有效銜接生產、消費循環,即強化城鄉物流效能,加速經濟循環過程;三是形成有利于生產、流通、消費的分配機制,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認為,從生產到消費,插進了分配和流通兩個環節,正是這兩個作用不同卻又相互聯系的環節,維系著生產和消費的正常運轉,且消費通過分配與流通決定著生產[14],鑒于此,擴大農村消費和投資要健全分配制度體系建設。
(二)內需新空間找尋依據
農村消費和投資領域廣闊,圍繞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需要,可確立總量提升、結構優化、效率改善、安全發展“四項準則”,作為找尋農村消費和投資新空間的依據。
第一,立足總量提升,重點關注薄弱地區、關鍵領域,即“總量提升”旨在解決“夠不夠”的問題。我國鄉村建設任務重,圍繞農村人口生產、生活的需求較多,相關產品和服務供給還存在較大缺口,這些供需缺口即為總量提升的重要著力點,是擴大內需的重點投資領域。從區域來看,我國幅員遼闊、區域發展差異大,部分地區圍繞生產、生活、生態的基礎設施建設、公共服務供給等供需缺口較大,是擴大內需的重要方向。從領域來看,雖然當前城鄉耐用消費品擁有量差距較小,但是仍有部分領域的消費需求大、供給水平低,識別出的這些領域即為擴大內需的新空間。
第二,立足結構優化,重點關注農村產品與服務供給的優化升級,即“結構優化”旨在解決“好不好”的問題。在國家的大量投入下,我國農村基礎設施建設和公共服務供給加快改善,滿足了基本生產生活需要,但是設施等級、服務品質等還不高,與城鎮地區相比存在較大差距。基于滿足農村居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需要,農村產品和服務供給的優化升級蘊含著充足的內需空間。因此,開辟農村消費和投資新空間,既要在彌補總量不足上下功夫,又要在優化結構升級上做文章。
第三,立足效率改善,重點關注農村消費和投資的堵點和難點,即“效率改善”旨在解決消費、投資、流通效率“高不高”的問題。近年來,我國農村消費總額、投資規模快速增加,但是基于加速經濟循環尺度審視,還存在運行效率不高的問題。例如,農村物流體系建設相對滯后,工業品下鄉、農產品進城還存在梗阻,運行效率不高,制約了農村消費;又如,農村要素市場化程度不高,社會資本下鄉遭遇土地、資金等要素瓶頸,不利于吸引社會資本下鄉、擴大農村投資。打通這些堵點和難題問題,有助于加快暢通農村經濟循環、擴大內需。
第四,立足安全發展,重點關注制約鄉村穩定發展的安全短板,即旨在解決發展是否安全的問題。統籌發展和安全要求抓好發展和安全兩件大事。當前,我國農村不設防的狀況尚未得到根本改變[15],特別是農業防災減災設施薄弱,農村抵抗自然災害、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較弱,在實現農民高質量生產、高品質生活方面還存在一些安全隱患。為此,要立足安全生產、安全生活的發展要求,找尋那些補短板、利民生、促安全的內需新空間,系統推進鄉村振興安全發展。
四、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方略
擴大內需是我國經濟發展的長期戰略方針,立足農村推進強大國內市場建設,要找準中長期潛在的消費和投資空間,并強化相關政策保障,促進內需空間制度化釋放。
(一)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政策著力點
基于總量提升、結構優化、效率改善、安全發展“四項準則”,結合當前我國農業農村發展面臨的主要問題,可確立內需新空間和政策著力點。
1.圍繞總量提升,重點瞄準中西部地區,錨定生產生活設施短板
從區域來看,我國中西部地區鄉村建設蘊含充足內需空間。《第三次全國農業普查主要數據公報》顯示,與東部地區相比,我國中西部地區農村道路交通、生活能源、通信設施、環境衛生、文化教育、醫療衛生、商品市場、住房條件、生活用水、衛生廁所等方面差距較大,這也是當前擴大農村投資的重點方向。考慮到我國人口城鎮化仍在持續,未來還將有大量人口涌入城鎮,部分村莊將收縮發展,建議以差異化的方式,補齊中西部農村地區生活設施短板,即對城郊型等重點村莊加大投入,提高相關設施建設標準,對人口數量較少、規模收縮型村莊適度補齊設施差距,達到保障基本生產生活的標準。
從領域來看,農村生產基礎設施和服務消費設施既是當前主要短板,也是擴大內需潛力所在。一是農村生產基礎設施。我國農業生產基礎支撐還不牢固,低產田還有4億畝、占耕地面積的22%,農產品分揀、倉儲、烘干、保鮮、包裝等設施明顯不足,水果、蔬菜等產后損耗率高達20%[16],制約了鄉村產業發展,抑制了城鄉內需有效釋放,應成為擴大內需投資的重點。二是農村服務消費。我國農村服務消費供給水平還較為落后,教育、醫療、健康管理、文化、養老、家電維修等服務供給不能滿足農村居民消費需求,要加大投入力度。
2.圍繞結構優化,推進環境美化、設施升級、產品優化
立足解決“好不好”的問題,農村消費和投資結構優化升級要重點從村莊環境、基礎設施和產品服務三方面入手。
一是村莊環境美化亮化。我國村莊環境建設改觀很大,但還有較大的改進空間,如垃圾收集、轉運、處理能力還不強,鄉村綠化美化發展還不平衡,一些地區還存在鄉村綠化總量不足、質量不高的問題,與農民群眾期盼的優美生活環境還有較大差距。要著力提升農村垃圾、污水收集處理能力,提升農村綠化美化水平,改善農村村容村貌。
二是農村基礎設施升級。我國農村基礎設施總體等級不高,具備條件的建制村全部通硬化路,但是鄉村公路等級普遍較低,部分鄉村旅游熱門地區、特色產業集聚區等道路不適應產業發展需要;農村自來水普及率達到83%[17],但水質并不高,第三次農業普查結果顯示,僅有47.7%的農戶能飲用經過凈化處理的自來水。立足農民高品質生活和鄉村產業高質量發展要求,要將農村水、電、路、氣、網等基礎設施升級建設列為重點建設內容,考慮到農村人口城鎮化仍在持續、部分村莊在收縮發展,建議重點在人口規模較大的城郊融合型村莊、中心村莊以及特色產業集聚區,推進基礎設施改造升級。
三是優質產品服務供給。增加農村優質消費品供應和生活服務供給,既有廣闊市場空間,又是實現農村居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迫切需要。考慮到優質產品和服務供給的特點,即貼近終端市場、具備一定消費規模,建議以擴大縣城消費為抓手,加快推進縣城補短板,加強縣城、鄉鎮商貿設施和到村物流站點建設,支持食品、日化、金融、保險等相關企業開發適合農村消費的產品和服務,把縣城建成服務農民的中心。
3.圍繞效率改善,重點做好暢通城鄉經濟循環的“三篇文章”
我國新型城鄉關系還沒有完全定型,農村消費、投資、流通等還存在諸多堵點、障礙,抑制了農村消費和投資潛能的有效釋放,要做好打通堵點、清掃障礙的大文章。
一是推進城鄉商品服務流通網絡建設。流通是暢通城鄉經濟循環、擴大內需的重要基礎,承擔著引導生產和促進消費的雙重職能。針對我國城鄉生產和消費對接不暢、供需結構性錯配和流通障礙等問題,要在以下方面著力:完善縣鄉村三級農村物流配送體系,健全農村物流基礎能力;打造農村數字化平臺,促進工業品下鄉和農產品進城有效銜接;大力培育農產品供應鏈鏈主企業,依托鏈主企業重塑農業生產,促進農產品出村進城;注重農村消費環境建設,依法打擊假冒偽劣、虛假宣傳、價格欺詐等違法行為,規范農村市場秩序。
二是促進縣城聯動,強化城鄉經濟功能。我國縣城功能還不健全,服務帶動鄉村能力,特別是縣城物流、金融、信息等專業服務向農村滲透不順暢,抑制了社會資本下鄉投資和農村消費提升。加快城鄉經濟循環、擴大農村消費和投資,要牢牢抓住縣城這個重要載體,重點方向是加快以縣城為載體的新型城鎮化建設,推進縣城基礎設施提檔升級和產業培育設施提質增效,提升縣城承載產業發展和就業創業能力,搭建縣城面向鄉村產業發展和消費服務平臺,強化對城市要素入鄉發展、城市人口入鄉消費的服務保障。
三是強化農村資產運營管理。我國農村擁有大量的資源資產,但是這些資產的運營管理制度還不健全。例如,農村大量土地、房屋資產閑置,難以轉化為社會資本下鄉投資的資源要素來源;農村基礎設施管護機制不健全,“重建設、輕管理”普遍存在,工程長期效益不佳,不僅侵蝕了基礎設施投資效率,而且因基礎設施缺乏有效管護限制了設施功能發揮,抑制了農村消費和投資。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潛能釋放,要強化農村資產運營管理,既要建、更要管。一方面,要盤活農村資產,提高農民資產性收入,提升農民消費能力;另一方面,要強化既有資產對投資和消費的服務功能,圍繞產業發展做好基礎設施建設和運營維護的配套工作,圍繞農村消費便利化環境建設提升道路、電力、通信等設施服務消費的合力。
4.圍繞安全發展,補齊農業農村防災減災短板
一是提升農業生產防災減災能力。我國農業生產防災減災能力較弱,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近年來農業成災率持續保持在40%以上,遠高于發達國家平均水平。鑒于此,要增強防洪、抗旱、抵御極端天氣、病蟲害防治等設施投資,特別是加快中小河流防洪、抗旱治理,加強農業氣象綜合監測網絡建設,推進農業設施化、標準化建設,健全動物防疫和農作物病蟲害防治體系。
二是補齊農村住房、消防、道路、防范地質災害等安全設施短板。圍繞住房安全,加強農村中小學校、幼兒園、衛生院等場所的危房排查,加大危房改造力度;圍繞消防安全,在農村居民集中區、人員密集場所等投資建設微型消防站;圍繞道路安全,全面推行公路安全生命防護工程建設;圍繞地質災害防治,加強山地滑坡治理,加大地災避險搬遷工作力度。
三是強化農村應急基礎設施建設。應急基礎設施對切實維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和社會穩定具有重大戰略意義。我國農村應急設施建設薄弱,特別是鄉村醫療應急物資、防洪設施等嚴重不足,擴大內需要擴大鄉村醫療應急物資投入和儲備,增加鄉村防洪設施建設,特別是要暢通防汛、防火等“生命通道”建設,開展永久與臨時應急避難場所和應急生活保障工程建設。
(二)以促進農村消費和投資實施擴大內需戰略的配套政策措施
要圍繞擴大農村消費和投資的主要領域,破除制約農民消費、農村投資的體制機制障礙,充分釋放巨大的“三農”內需潛力。
一是實施農村中低收入群體“十年收入倍增計劃”。農村中低收入群體基數大、邊際消費傾向高,是擴大農村消費的重點群體,要重點解決“沒錢消費”“不敢消費”兩大突出問題。其一,對農村居民實施就業專項工程,增加對農民的技能培訓補助支持,對農民經營高附加值農業建立無息貸款專項基金,為農民工資性、經營性收入增長提供支撐。其二,健全財產性增收機制,落實農村宅基地“三權分置”措施,完善農村集體產權權能,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市場交易,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其三,健全社會保障體系,大幅增加農村公共服務投入,提高農民大病醫療補助標準,降低農民生存成本。
二是改善農村消費市場環境。針對農村“山寨貨”橫行、消費環境不優等問題,持續健全農村市場監管機制。適應農村消費分散的特點,加大流動監管,充分利用“互聯網+”等技術新手段,構建智能化的農村市場監管體系,加快推動城鎮監管力量下沉,形成城鄉一體化、聯動化的監管長效機制。
三是推進城鄉基礎設施統一規劃、統一建設、統一管護。在規劃上,要將鄉村規劃納入縣(市)域規劃體系,加快縣域鄉村建設規劃編制或修編工作,立足城鄉人口流動統籌安排重要基礎設施項目,明確建設重點和時序,為有序擴大鄉村基礎設施投資謀篇布局、指明方向。在投入上,要盡快清除社會資本進入障礙,減少審批環節。在管護上,要嚴格落實縣級政府農村公共基礎設施管護的主體責任,明確管護目標、質量要求、管護方法、操作規程及應急保障機制等,加強培訓和監督管理,推進管護信息化、智慧化,制定完善鼓勵社會資本和專業化企業有序參與農村公共基礎設施管護的政策措施。
四是深入推進農村要素市場化改革。我國城鄉要素不平等交換和要素單向流出農村的局面已經大為改觀,但城鄉要素合理流動的體制機制障礙還沒有被完全破除,農村要素資源難以有效盤活,抑制了社會資本下鄉投資。擴大農村投資,重點是擴大社會資本投入,關鍵是破除農村要素市場化配置障礙。建議重點圍繞“人、地、錢、技”等要素,著力打破阻斷、妨礙城鄉要素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的瓶頸制約,健全要素市場體系,完善市場交易功能,暢通城鄉要素流動渠道,加快改變資源要素向城市單向流動的格局,促進城鄉要素高效對流。此外,要加強農村投資產權保護,加快推進農業設施確權頒證,著力做好產權權益保障與農村信用體系建設,解決社會資本下鄉投資產權保護不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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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Implementing the strategy of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has huge rural space and great prospects. In order to promote rural consumption and investment and implement the strategy of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it is necessary to achieve "four transformations", namely, a transformation from "short-term response" to "equal emphasis on short-term response and medium and long-term strategy", a transformation from "demand-side management" to "equal emphasis on demand-side management and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a transformation from "tool rationality" to "value rationality" based on satisfying farmers' yearning for a better life change from "focusing on expanding investment" to "placing equal emphasis on expanding investment and consumption". Rural consumption and investment contain a large amount of domestic demand space, but there are also some blocking points and constraints, namely, the "three imperfections" of farmers' income increasing mechanism, rural social security system, and rural consumption environment, as well as the "three constraints" of unstable investment policies, inadequate property rights protection, and imperfect factor markets. Rural logistics has a weak basic ability to effectively connect urban and rural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Relying on rural areas to find new space for domestic demand, we need to base ourselves on achieving the value goal of common prosperity, focusing on aggregate growth, structural optimization, efficiency improvement, and safe development, targeting key areas of investment and consumption. In addition, to unleash rural consumption and investment potential, supporting measures such as increasing the income of low and middle-income groups, improving the rural consumer market environment, unified construction and management of urban and rural infrastructure, and promoting market-oriented reform of rural factors need to be implemented.
Key words: rural consumption and investment;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strategy; common prosper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