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立唯
摘 要:黨的十八大提出“建設學習型社會”,強調全民學習、終身學習的重要性。館校合作可優勢互補,成為家庭、學校、社會三方聯合育人的重要路徑。近年來,我國館校合作項目數量明顯增長,但質量良莠不齊,發展狀況不均。文章從意識層面、操作層面和管理層面多角度分析了館校合作發展的現狀和問題,并提出了相關建議及對策,探討可持續發展的方向。
關鍵詞:館校合作;教育;博物館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06.025
近年來,倡導將博物館作為重要校外教育基地的政策層出不窮,已經發展至縣級區域。新形勢下,社會對于人才的需求進一步提升,將博物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的建議也日漸被重視。通過多年摸索,全國各地均出現了有突破性的案例,但限于不同地區發展水平及資源不均,館校合作的開展總體仍處于初級階段。本文擬從館校合作的現狀、問題分析和建議對策方面討論建立館校之間良性循環的可持續發展合作機制的方向。
1 館校合作的意義
2012年,黨的十八大提出“完善終身教育體系,建設學習型社會”,突出強調了教育和學習的重要性。所謂“學習型社會”,是對現代社會發展特征的一種理論描述,由美國學者羅伯特·哈欽斯(Robert Hutchins)于1968年首次提出,其核心內涵為全民學習和終身學習。學校一直是實施教育的主要機構,如今博物館的教育職能也日益被重視。在國務院頒布并于2015年3月20日起實施的《博物館條例》中,博物館的定義詞條首次將“教育”置于博物館三大功能之首。基于建設學習型社會,提高國民素質的需求,文化學術界多有倡導將作為公共教育機構的博物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開展館校合作。館校合作是指場館與學校兩方合作,共同針對館外特定的人群進行公共教育行為,從而達到雙方互惠互利目的的一項重要合作方式與機制。2020年,教育部與國家文物局發布《關于利用博物館資源開展中小學教育教學的意見》,進一步促進館校合作機制的建立健全,全國各地紛紛制定有關制度文件推動落地實施。2021年6月,國務院印發《全民科學素質行動規劃綱要(2021—2035年)》,在“青少年科學素質提升行動”中明確提出“建立校內外科學教育資源有效銜接機制……推動學校、社會和家庭協同育人”。
上述指導方針和文件表明國家將家庭、學校和社會三方作為育人的重要路徑支撐,深化教育體制改革,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推進家庭、學校、社會的教育共同體建設是大勢所趨,館校合作的重要性日益凸顯。
2 館校合作的現狀
在教育共同體建設的倡導下,博物館發展呈現多元化趨勢,教育職能愈受重視,館校合作項目遍地開花,為青少年前往博物館學習參觀帶來正向影響。2020年全國博物館舉辦展覽將近2.9萬個,接待未成年觀眾1.3億人次①。但深究內涵,就我國希望將博物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而言,現今館校合作仍處于初級發展階段②。以科技館為例,自2006年中央文明辦、教育部和中國科協共同發起“科技館活動進校園”項目以來,截至2020年約140所自然科學類場館參與此項目③。但受不同地區政策、經濟、文化影響,館校合作項目良莠不齊:有的在課程設置上與學校課程存在一定脫節,缺乏系統性;有的以館方為絕對主導,學校教師參與較少,形式機械化④。
2020年后,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全國各地學校進入常態化防控狀態,采用線上線下混合式教學,外出參觀、研學等活動更實行嚴格人員流動管理,給館校合作的開展帶來新的挑戰。
根據國內館校合作實踐及評論文獻的梳理,筆者總結出三點問題:
一是形式化顯著。為顯示跟隨號召,全國各地均開啟館校合作,但其中不乏“打卡式”活動裝點門面。在未經過詳細策劃設計的前提下,在學期中隨機選取一天帶領學生至博物館參觀,后續亦不采取任何評價手段進行檢測,難以切實達到學習目的。
二是同質化嚴重。許多館校合作的方式為學校帶領學生前往不同場館參觀,由博物館教育者進行講解導覽,未能體現不同場館的獨特優勢,學生也以聆聽為主,沒有達成建設學習型社會和培養自主學習、終身學習能力的目標。
三是組織性欠缺。館校合作常由年級或專業負責人與館方聯系,而非雙方高層領導達成,這導致館校合作的開展表現出局限性和零碎性。名義上雖為校方與館方的合作,實際只是小部分學生參與其中,覆蓋人群較少。且因為是由年級或系部牽頭發起的,每次活動前都需要重新層層提案審批,在經費申請、人員調用上都存在一定阻礙。
3 館校合作存在的問題
根據上述問題,筆者對于國內外文獻進行了研究,借鑒了部分博物館教育及館校合作的經驗,從意識、操作、管理層面分析出以下原因。
3.1 意識層面:合作主體間缺乏目標共識
希爾齊曾強調:館校合作的成功與否取決定于雙方合作意愿和程度。我國館校合作的問題首先存在于雙方的意識層面,直觀體現于館校合作活動開展的不規律性與隨意性。
根據華威大學工業和教育中心的分類,目前的館校合作大多為單一合作和輔助合作兩種類型⑤,是學校與場館間達成的基礎合作模式。即僅僅利用學校和場館這兩大因素產生聯結,讓學生去往博物館參觀或開展一日活動。場域的轉換仿佛達到了“學習在校外”的效果,但實際未能真正激發子系統(指學生、教師、場館工作人員等)相互配合協同的效能。例如,場館工作人員和學校教師常常并不會同時參與其中,而是僅為某一方主導,且形式較為單一,多以教育者為中心開展講授,而非引導學習者進行自由選擇學習。對于博物館資源的利用也往往只能停留在視覺層面,未開啟深層次的思維構建和智識活動。雙方未能從教育工作的角度出發去審視合作⑥:學校將博物館作為新穎的外部教育資源,是錦上添花的現代化教育模式,而博物館將學校視為集中體現社會教育職能的高效途徑,基于此二種不同主體意識的聯合動因,未能在目的上達成深度共識,從而難以成為真正的協同,多流于形式。
3.2 操作層面:自下而上模式阻礙重重
館校合作的問題存在于運營方面未形成高效有序的系統,側面反映為館校合作開展的零散性、間歇性、不持續性。
館校合作的達成與進步所涉及的遠不止館、校雙方,而是社會各部門的支持和參與。從管理運營角度上看,可分為四個層次。第一層次為政治政策:國家政策的倡導為館校合作的發展指明了方向,各級政府應響應號召并提供相關保障制度與支持;第二層次為文化認可:教育部門、專業媒體機構應進行館校合作的意義宣傳,讓社會各界民眾切實認知非正式學習、博物館學習的必要性和優勢,獲得普遍支持;第三層次為實踐操作:博物館協會等相關團體可為館校合作搭建信息交換、資源匹配的平臺,博物館、學校開展具體工作,以公立機構帶頭進行項目開發與實施,探索共同育人途徑;第四層次則是參與配合:館校合作的服務對象為學生群體,學生對于在博物館開展學習的需求點與興趣點應該納入合作內容策劃的重要考量,一切從生本情懷出發進行合作細節設計⑦。由此方能真正發揮館校合作的作用。
目前雖有國家政策倡導,但在實際館校合作項目的落地過程中多以底層實操層面的嘗試為主,未能真正形成各機能組織的有效支撐配合。將博物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事業應自上而下發展⑧,單靠某一學?;虿┪镳^的教師與工作人員必然舉步維艱。
3.3 管理層面:成果缺乏科學的評估機制
館校合作的問題還存在于價值認同,這直接影響到項目的可持續發展性。
缺少完善的評估機制是長久以來博物館教育發展的重要障礙,也是館校合作開展的一大難題—沒有辦法評估就難以體現價值。在正式學習中常有明確的評估標準和反饋機制,學習者可以通過作業、考試等方式獲得學習效果的檢測與展現,而教育者的教學也是根據評估標準與范圍而設計制定,有針對性地進行教育活動。同樣,非正式教育評估也需要有專門的理論支持和研究方案設計⑨。因非正式學習是包括信息和內容在內的一切事物,或者是非正式的人與人的交流,是人在不知不覺中潛移默化地學習與信息汲取,若是用傳統的評估方式,如紙測筆測去進行學習評估,結果自然遠不如強引導性的正式教學,從而難以獲得家長及社會的普遍認可。另外,有效的評估機制也可產生對于教育試實施效果的準確反饋,為形式與內容的改進完善提供數據支持和參考依據,形成螺旋上升的良性循環。故應建立合適的評估方式,讓評估理念和評估方法跟進教育理念和教育實踐的發展,讓評估工具與學習方式相匹配。
4 對策與建議
4.1 緊跟政策,建立聯合育人平臺
館校合作項目的開展應緊跟政策,由地區政府及相關部門牽頭,組織館校對接,建立聯合育人平臺。
館校合作涉及利益主體包括館校雙方管理者、項目執行者、上級政府部門、家長和學生,由管理者發起和引導合作,項目執行者負責具體實施的“自上而下”模式可有效規避實施者在操作過程中出現資金、人力資源欠缺的常見問題,并節省層層提案審批的溝通成本。故由當地教育局、文旅局牽頭,盤點整合當地學校與博物館機構資源,交叉結對,構建常態化合作機制是高效推進館校合作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
上海近年已有類似嘗試。2016年,在上海市青少年學生校外活動聯席會議辦公室指導下成立民族精神教育聯盟,搭建多元開放、互動協作、活潑創新、自主參與的館校合作平臺。甚至基于學校和學科視角,編制“校外教育資源圖譜”,對聯盟場館的展陳、藏品、活動等各類資源進行全面梳理和解讀,促進場館資源融入教育體系。上海市徐匯濱江學區與民族精神教育聯盟聯手,將學區中11所成員學校與龍華烈士紀念館、上海交通大學錢學森圖書館等20家場館合作聯動、資源盤活,探索開發具有地方特色的館校合作課程。從2020年起,聯合開發博物館課程案例,涉及徐匯濱江學區小、初、高不同學段不同學科教學設計。由此可見,擁有上級部門支持和引導,館校合作的開展方向明確、目標清晰、溝通順暢、成果顯著。
4.2 館校聯合,共建遞進式課程體系
在羅躒等完成館校合作現狀的調研中顯示:館校合作的困難在于場館所提供的課程不契合學校教育規劃,且無法滿足多學段學生的學習需求,故共建課程體系是館校合作發展的一大重點。
從生本思想出發,不同學段的學生在知識基礎、理解力、邏輯思考能力及學習興趣方面均有不同。在學制上,義務教育階段(含高中)與高等教育階段的學習模式與方法又有明顯差別。如何配合實際學情,結合各館特色,設計有針對性的分層、遞進式教學是思考的重點。
4.2.1 教育者的聯合培養
從教育的定義可以看出,教育者在教育活動中起著主導作用。館校聯合培養教育者可結合雙方經驗與優勢,揚長避短,更好地將博物館教育與學校課程系統相融合。學校教師可利用寒暑假的部分時間到博物館進行實踐學習,了解博物館資源與特點,以及在博物館這一特殊環境場域中信息的傳播方式與技巧。博物館教育者也可定期前往學校幫助學校教師開展校內實踐活動,切實感受學生常規作息節奏、認知規律、學習習慣和興趣點。在雙方充分交換互融的情況下,彼此可深層次理解教育在不同語境中的差異與共性。
日本越川曾做出此類實踐:越川市立博物館成立由市內中小學多科目25名教師組成的博物館利用研究委員會,博物館負責教育的專員也曾經擔任教師,了解學校教育,是館校合作順利開展的師資保障⑩。
4.2.2 素材粒子的靈活運用
即使雙方有積極的合作意愿,場館與學校在數量、人力上的失衡仍是難以忽視的問題。為徹底推動博物館納入國民教育體系,且保障教育公平,通常一座場館需與多所學校建立合作,但博物館教育專職人員數量較少,無法真正深入開展工作,所開發的課程資源或校本教材也因人力、財力有限,僅可服務于小部分學生,未能做到因材施教、突出特色,有時甚至難以避免“公共地悲劇”。鑒于博物館本身有人員編制規定,無法無限擴容,且與學校數量對比懸殊,可采用建立標準素材粒子的方式解決此問題。
素材粒子即為具體的知識點或案例。博物館可充分挖掘自身的特色資源形成標準化的素材粒子,如可將上海博物館鎮館之寶大克鼎相關內容制成視頻素材粒子,后續可隨時應用于歷史、美術、社會等多門學科的學習之中。當素材粒子積累到一定數量,可大大降低教育者進行教學設計和實施的煩瑣程度,形成高質量的館校共享教育資源平臺。
4.2.3 多樣化的參與方式
隨著年齡的增長,邏輯思維模式和知識構建能力也在不斷進步,故館校合作課程的開發絕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跟隨學生的需求發展。在義務教育及高中階段,學生處于打基礎時期,課程式的學習可讓學生在較短時間內通過聆聽、觀察、實踐獲取大量信息;在高等教育階段則應更鼓勵學生的自主探索與創造,由義務教育階段的參與者變為主導者,培養終身學習能力。
上海西岸美術館與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部藝術教育專業做出相關探索,首次將滬上高校藝術教育專業課程學分評估移入美術館實施。具體操作包括:學生將學校課程《藝術概論與鑒賞》所學加以運用,結合館內展品闡釋其藝術研究的問題意識,研究成果在美術館內進行發表會分享;由藝術教育專業《校外藝術教育》課程師生團隊獨立策劃兩場兒童導覽兼工作坊活動并應用于實踐。此舉不僅達成了館校聯合育人的目的,實現了對于館校資源的充分利用,還啟發了美育師資在藝術場館青少年公共藝術教育項目策劃過程中創新藝術教育教學理念。
4.3 立德樹人,構建綜合評價機制
評估機制的建立不僅可直觀衡量現狀的優劣,呈現館校合作的重要性和影響力,還可為頂層設計的完善提供反饋和數據,形成完整閉環。
由于涉及多個利益主體,且受眾對象年齡跨度大、分布廣,情況復雜,館校合作的評估機制需分角度、分階段進行構建。但評價的核心依據不變—立德樹人,聯合培養適應新中國時代需要的高層次、高技能、高素質人才。
從博物館的角度看,館校合作的評價應著重于博物館知識的傳播效果、博物館資源的利用程度、博物館學習在公眾(特別是學生群體)中的普及情況;從學校的角度看,館校合作的評價應著重于與學校教學的契合程度、學生需求的滿足度、教學資源和教育人才的擴充情況;從學生和家長的角度看,館校合作的評價則應著重于學習內容的科學性、活動形式的趣味性以及學習成果的有效反饋。其中,館校雙方除了完成定期自評之外,還需進行互評和第三方評估,第三方評估需有學生和家長參與。
5 結語
當前館校合作已愈受社會關注,民眾對于非正式教育、博物館教育的認可度也愈發提升,但實際館校合作開展的范圍、形式、頻次和質量均有較大發展空間,需有良好的政策引導、相關上級機構的支持、館校雙方的深度協同和學生家長的積極配合。在意識上重視,在操作上鉆研,在管理上細致,形成可有效輸出和反饋的閉環。
注釋
①沈佳琪,陳笑.新形勢下館校合作教育現狀分析及問題探究[J].美術教育研究,2022(9):150-151.
②鄭奕.相關性 共鳴度 同理心:博物館企及觀眾的關鍵所在[J].東南文化,2018(1):116-121.
③羅躒,胡芳,宋嫻.館校合作現狀的調研與思考[J].博物院,2021(1):58-64.
④張若婷.館校合作實踐中的經驗探索與啟示:以青海科技館為例[J].科普研究,2015(5):92-98.
⑤The Centre for Education and Industry.Final report on the impact of phase 2 of the museums and galleries education programme[D].2004:9.
⑥趙芮暄.館校合作可持續性發展的探討[J].文物鑒定與鑒賞,2022(16):67-71.
⑦王樂.協同論視角下的館校合作研究[J].基礎教育,2017(2):34-39,47.
⑧鄭奕,張亦如.館校合作:“合縱”與“連橫”[J].中國民族教育,2017(5):23-24.
⑨大衛·安德森,季嬌.從STEM教育到STEAM教育:大衛·安德森與季嬌關于博物館教育的對話[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2017(4):122-129,139.
⑩李迪亞.日本“館校合作”課程建設的探索與實踐[J].遼寧教育,2021(22):2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