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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重視野下的亞洲現代歷史學

2023-05-30 09:03:51孫衛國張璐瑤
古代文明 2023年2期

孫衛國 張璐瑤

關鍵詞:趙軼峰;《在亞洲思考歷史學》;亞洲歷史學;民族主義;現代性

DOI: 10.16758/j.cnki.1004-9371.2023.02.003

最近20余年來,中國史學界興起一股區域史與全球史的研究思潮,打破國別史的界限,甚至沖破中國史與世界史的藩籬,將二者統合起來進行研究,成為一時風尚。即如葛兆光倡導“從周邊看中國”,李伯重從全球史的視野考察明清經濟史,張伯偉強調“異域之眼”的重要性,劉新成與劉文明倡導全球史觀……不僅打破歷史研究的學科界限,甚至突破文史研究的學科壁壘,產生了深遠學術影響。趙軼峰教授經過多年探索,采用比較視野,抓住現代史學的核心理論問題,將中、日、韓(朝)、印亞洲四國現代歷史編纂學的發展演變冶于一爐,出版了《在亞洲思考歷史學》,乃是在史學理論及史學史研究領域,將思考的視野推向亞洲而首屈一指的著作,值得關注。

一、成書背景與基本取向

趙軼峰是海內外著名的明清史專家,著作等身;在史學理論領域,他也卓有成就。20世紀80年代中期,他就開始關注史學理論與史學方法,發表了多篇頗具影響力的學術論文。1989年,他赴加拿大布蘭登大學、埃爾伯塔大學進行學術訪問和攻讀博士學位,求學多年,對西方史學理論有更深入系統的研究。同時,他還參與編著《史學探淵:中國近代史學理論文編》《歷史理論基本問題》等,刊出了一系列成果。2006年,他在翻譯皮特·N.斯特恩斯(Peter N. Stearns)主編的《全球文明史》(World Civilizations: The Global Experience)時,特別推崇書中的“全球史”視角。他指出:“所謂全球視野是一種整體性的世界歷史觀。它不是將世界各地過去所發生的事情羅列起來,把各個區域、社會、國家、民族各自的歷史做簡單的拼湊,而是以具體人群、社會的歷史實際為基礎,把各個文明的演進和發展作為整體的對象,通過考察全球范圍內不同的人民與社會之間互動的性質和程度而展現出來的過程。”他本人也身體力行,貫徹這種方法,從中國擴展到亞洲,將中華文明史融入世界文明史之中,進行比較研究。

2013年,趙軼峰參與陳啟能主持的國家社科基金重大課題《當代國際史學理論研究及其發展趨勢》,承擔子課題《當代亞洲史學發展趨勢》,系統考察了韓國(朝鮮)、日本、印度現代歷史編纂學的淵源、形成與演變。在此基礎上,他申請了教育部重大項目《史學與社會—當代亞洲四國史學演變比較研究》,將中國現代史學融入其中,“從社會狀況,包括特定時代社會演變的歷史主題,來理解歷史家理解、看待和敘述歷史的方式”(《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緒言》第8頁),因為“亞洲各國的現代歷史學都是與其現代化社會形態一起展開的”(《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緒言》第10頁),最終出版了本書《在亞洲思考歷史學》。

國內很多學者都是以西方史學理論為研究對象,很少會關注亞洲的史學理論。本書盡管處處在跟西方對話,卻是一部實實在在探討亞洲現代史學理論的專著,開創之功,意義非凡。本書站在亞洲史乃至全球史的高度,以比較的視野,“把亞洲現代歷史學作為一個相互關聯的對象加以考察”(《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緒言》第7頁),前六章結合各國社會狀況,采用學術史與思想史的研究路數,運用評述性的寫作手法,分別考察了國族主義、馬克思主義、現代化理論、歐洲中心主義、科學主義、后現代主義等理論與思潮,在中、日、韓(朝)、印四國現代歷史學中的由來、現狀和特質,分析其異同,總結其特點,同時也“考察歷史編纂學如何作用于亞洲各國社會演變的實踐歷程”(《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緒言》第9頁),將史學與現實政治結合起來思考,從而呈現歷史學在亞洲上述四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功用。

第七章先總結亞洲現代歷史學的共性:現代性、改造社會、凝望西方等等。趙軼峰指出:我們在重視西方影響的同時,不必對西方史學亦步亦趨,因為西方史學也經常陷入“否定”與“復歸”的循環之中。我們更應該重視中國(東方)本土的歷史學傳統,重新思考亞洲歷史學未來的可能性,進而提出“新實證主義歷史學”的設想。他還指出:歷史學不應受國族、地域等方面的限制,故而我們應該為推動全人類歷史學的融合與發展而努力。該書視野宏闊,涉獵極廣,問題意識明確,理論性強,必將在中國史學理論與史學史研究領域產生深遠影響。

二、國別史視野下亞洲四國現代歷史學的演變

本書視野多元,在亞洲史與全球史的宏觀概覽下,以國別史為內核,結合各國社會歷史狀況,深入考察其現代歷史學的淵源與演變。中、日、韓(朝)、印四國皆有其自身的文化傳統和現實需求,因而在現代史學發展過程中,對西方史學潮流的選擇和接受也各不相同。結合20世紀以來西方傳入亞洲的各種理論思潮,本書分析了亞洲各國現代史學如何在自身文化傳統和現實需求的沖突中,對西方史學理論進行的選擇性重構。

趙軼峰在書中指出,中國史學傳統深厚,實證主義史學的方法論與中國傳統史學的考據方法接軌,形成中國現代歷史學的基石。自晚清以來,以梁啟超等為代表,中國史家在西方沖擊下開始自我反思,要求改造國家政治體制,將以王朝為國家的意識轉變為國家與民族為一體的國族意識。20世紀20年代,學界在急需社會改造的背景下,對中國歷史傳統和社會性質開展討論,在30年代又掀起了關于中國社會性質的大論戰,馬克思主義史學得以發展起來。在現代國家形態選擇的關鍵時期,馬克思主義與中國歷史學相結合,與中國各個歷史時期的社會變遷密切聯系起來,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問題體系、思維邏輯和話語方式。建國后,馬克思主義史學變成了一種主導性的研究范式。它在“文革”時期走向極端化,導致影射史學盛行,史學被定位為政治斗爭的馴服工具。“文革”結束后,學界開始全方位地反思和“撥亂反正”,史學研究亦開始“去意識形態化”。現代化史觀適應中國現代化建設的需求,受到史家追捧,中國近代史研究出現了從革命范式到現代化范式的轉變。伴隨著改革開放,學者們開始大量吸收外國史學理論。世紀之交,中國史學界努力尋求新的發展,后現代主義史學恰逢其時地提供了思想啟示。這既有助于深度揭示意識形態化宏大敘事的局限,又有助于擴展歷史學的視野。因此,中國現代史學的發展,總是與國家民族的命運聯系在一起。現實社會的需求,深刻影響了中國現代史學的特色與發展軌跡。

日本近代自我重塑的過程更為特殊。19世紀日本被美國叩開國門后,迅速調整政策,實施全面改造。它先以“開國”緩解了西方挑戰的沖擊性,繼而以“尊王攘夷”為旗號,重建了統一的中央權威,然后通過“脫亞入歐”全面模仿西方,進行改革,迅速完成了國族重構。到19世紀末,日本已成為列強中的一員,不滿足于本民族的自存自立,借用社會達爾文主義、殖民主義的邏輯向周邊擴張,提出“亞洲主義”,主張整合亞洲與西方抗衡,將朝鮮、中國作為區域整合的對象。日本現代史學學術上崇尚實證主義,社會政治上則宣揚服務于日本擴張的“亞洲主義”“東洋史觀”和“皇國史觀”,主張東洋文化中心已遷移至日本,日本應憑借特殊精神解放亞洲,建立世界性殖民帝國。可以說近代日本用亞洲主義、文明論、現代化論之類的言說,包裝了其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等極端意識形態。“二戰”后日本作為戰敗國開始反思戰前歷史學,重視社會形態研究,馬克思主義和同樣注重宏觀歷史研究的現代主義批判流派,構成了這一時期日本史學的主流。自20世紀60年代起,隨著多元化學術方法的興起和日本經濟的快速增長,宣揚日本是現代化成功范例的“現代化論”得以流行。在戰后反省的同時,日本學界也萌發了為侵略戰爭辯護的歷史觀。因此,戰爭的真實性在日本歷史教科書中被模糊化,戰爭侵略性質也被否認,自由主義史觀被大肆宣揚,日本的歷史研究誤入歧途。

1910年8月,日本吞并朝鮮半島,朝鮮史學自此籠罩在日本殖民史學的陰影下。殖民論者強調殖民統治帶來了朝鮮半島的現代性,以肯定語境敘述殖民地時代經濟技術發展,但這并不能掩蓋強烈的民族矛盾。朝鮮半島本土歷史學者申采浩、樸殷植、鄭寅普等致力于確立本民族的主體性,重構朝鮮歷史,建立起朝鮮民族認同的基礎和自信心,確立朝鮮民族本位的歷史框架,為此宣揚檀君朝鮮說,否認箕子朝鮮說,標榜其民族優越性。“二戰”結束后,朝鮮半島形成南北對立格局,馬克思主義史家集中于朝鮮,以安在鴻、孫晉泰為代表,主張“萬民共生”的新民族主義史學,力求消除殖民地陰影,將朝鮮國族的整合發展作為歷史敘述的基本線索,確立“主體思想”。韓國也嘗試突破殖民地史學的歷史敘述框架,姜萬吉以民族的一體性意識為出發點,指出日本殖民并非歐美學者口中所謂促進朝鮮半島現代化,而是經濟掠奪和文化抹殺。民間學者更是不惜曲解文獻,以《揆園史話》《桓檀古記》等偽書來佐證檀君起源說,要求在歷史上擺脫作為中國藩屬的歷史記憶,在現實上擺脫日本殖民史觀的各種說法。官方層面也積極倡導國族主義,推進國族歷史編纂,建構起空前規模的韓國國史敘述的官方文本系統,整理出大批量的相關文獻資料,極大地提高了韓國公眾的國史知識和民族意識。

印度歷史上多次受外族統治,近代英國殖民統治期間發生了比亞洲其他國家更深的社會與文化變革,多宗教、多族群的狀況延續到現代,其現代歷史學的起點并非國族主義而是殖民地史學,印度國族形成是由一批要求獨立的民族精英完成的,具有特別突出的建構性質。1947年,英國在印度的殖民統治宣告結束,印度在建立獨立國家的同時,急需培育民族認同。為此,重新書寫印度歷史,批判殖民地史學中對殖民合理性的建構成為重大的時代課題。蘇普利亞·穆赫吉(Supriya Mukherjee)總結印度現代史學編纂的3種格局:一是官方的,很大程度上是世俗的國族主義歷史編纂學;二是帶有強烈宗教色彩的文化國族主義歷史編纂學;三是以社會形態分析為基礎的馬克思主義批判性歷史學。此說相當有見地。20世紀中葉以后,印度出現底層研究的熱潮,研究農民運動、部落反叛、民族主義運動、印度國家性質、社群等問題,批評精英化歷史編纂學只關注上層的學術路徑,被認為突出顯示了后殖民主義歷史研究的概念和路數。

作者在“緒言”中強調:亞洲各國歷史編纂都是在歷史與社會的相互作用下形成的,一方面,各國不同社會狀況及特定時代社會演變的歷史主題深刻影響了四國史家敘述歷史的方式;另一方面,歷史編纂學也對亞洲各國社會演變發揮作用。“歷史學是社會改造的巨大力量……各國的國族重塑、自我認同、戰略抉擇、社會發展道路辨識與選擇、社會動員的方式、公民意識的構造等等,無不深度借助了歷史學提供的認識及其社會塑造力。”(《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第384頁)即便是同樣受到西方史學思潮的影響,亞洲四國因為社會狀況不同,面臨的問題有異,史家關注的問題也不同,其產生的史學成果各具特色,互不相同,由此決定了各國現代歷史學的不同軌跡。本書通過比較論證的方式,全方位呈現了中、日、韓(朝)、印四國現代歷史學的發展概貌與具體特征,揭示了四國現代歷史學的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的微妙關聯。

三、超越民族主義立場的亞洲史學

要討論亞洲的民族主義史學,就要先回答什么是民族?民族是如何形成的?16至17世紀,民族與主權國家合為一體的“民族國家”作為一種新的國家形態在西方興起,形成了初步固定的邊界和國民的民族認同感,表現在史學上就是大量國別史的產生。19至20世紀,隨著歐洲的全球擴張,民族國家的概念開始被世界各國接受,逐漸形成“民族主義史學”一套理論范式。民族概念出現的初期,人們傾向于從社會學的客觀角度進行定義,擁有共同祖先、歷史、文化的人類群體為一民族。但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Richard O'Gorman Anderson)破除了“民族”這個“神話”的迷信,將民族定義為人類社會中在一定階段出現的“一種想象的政治共同體”,民族和民族主義問題的核心不是真實與虛構,而是認同與理解。1葛兆光立足于主觀和客觀的分野指出:民族主義客觀上基于空間、語言、信仰、歷史建構的標準,主觀上更是區分自我與他者的認同基礎。1杜贊奇以亞洲經驗來探討民族主義,指出近代將民族國家視為唯一合法的表達形式,但民族有暫時性和觀念性,是被有意建構的,并將被解構。2趙軼峰在綜合考察各種學說的基礎上,指出民族是自然形成的,不是現代才被構造出來的,只是現代以來此話語卻被當作利益爭奪的工具。

基于“民族”被反復討論后產生表述模糊的困境,作者重新界定了民族和國族的概念。他認為,民族是指歷史經歷中自然形成的具有獨自語言、文化習俗、社會認同的人群,對應英語中的ethnic group;國族指基于共同生活歷史經驗和逐漸增強的文化認同而組成為國民共同體國家的人群,對應英語中的nation。也就是說,亞洲民族早就形成,在現代時期與國族共存,且不由國族所限定,亞洲各國的國族主義應自具特色。作者指出:“亞洲各國的早期國族主義史學都是在國族國家意識勃興的歷史背景中借助西方國族國家概念而展示的,其中必然交織著對西方霸權的反抗和對西方話語和思維方式的模仿,是學習西方而又與西方思想界的東方主義、帝國主義、殖民主義、進化論所感染的歷史敘事相抗衡的另一種宏大敘事”。(《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第81頁)這一說法凸顯了亞洲民族主義的獨特性及其與西方的差異性。

誠如羅新所言:“民族主義與近代民族國家在起源意義上是互為因果的,而近代制度化和專業化的歷史學,也與近代民族國家幾乎同時發生和發展起來,這就注定了歷史學不僅以民族國家為中心來構建其基本骨架,而且也主動服務于民族國家體系下的國際國內社會發展與政治建設。民族主義史學是近代民族主義的重要組成部分。忠誠于民族主義,以本民族為中心,是民族主義史學的基本立場。”3與現實社會的深刻關聯,使歷史學負有過于沉重的責任,各國學者在國族主義史學的敘述中,往往不能客觀看待本民族,而將其他民族作為對照組,襯托本民族的優越性。為此,在國族重建完成和現代化已經初步實現的現代,超越國族主義成為歷史學新的時代課題。

近年來亞洲學者致力于提出新的理論,取代國族主義對歷史學的影響。韓國“后民族主義”史家嘗試用后現代主義或者后殖民主義的理論方法重述國族的歷史,關注族群、性別、階級在殖民統治下被制度化的過程,以現代性為新尺度淡化殖民時代的民族沖突。但趙軼峰指出這種方式只是拋棄了國族主義,選擇現代性作為另一種價值先行的宏大敘事。印度“底層研究”學者把研究視角轉向社會下層,通過社會敘述來解構國家敘述。趙軼峰指出上述無論是理論的重構還是視角的轉換,實際上都是回避式的轉向,沒有真正實現超越國族主義。

另一種嘗試是以大于國族的區域研究來代替國族國家單位的歷史研究,比如亞洲研究。亞洲本身就是一個西來的地域概念,被構建為具有相似傳統的共同體。葛兆光界定日本“東洋學”時指出:日本歷史學家將中國史的空間視野從漢族中國擴大到中國的周邊,并有意識地把它作為和西洋相對的“東洋”,進一步提出“亞洲主義”,這“在學術史上是一種對現代學術的追求,在政治史上卻是一種重新構建‘東亞新秩序和‘東亞新世界的基礎”。4這實際上是要削弱“中國”作為“歷史世界”的意義,重建一個以日本為東亞盟主的亞洲史。它試圖借此改變東亞的政治格局,在世界主義名義下,表達以大和民族為主導的立場。此種“亞洲主義”既不能超越民族國家的論述,也不能克服國族主義的局限性,卻會造成國族主義的擴大和極端化表現。各國史學不僅難以籠罩在被建構起來的亞洲主義下,還會強化各國的國族論述,使得各國在歷史論述中更加努力地追求自身特色,而力求與其他國家主體相區別。

作者指出要超越國族主義史學,就要提出新的歷史編纂學,需要一種重新闡釋的新方法論,比如把人類作為終極意義上的社會共同體的普世主義,將國族差異置于從屬地位。但這種理論在當前世界形勢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四、東西互視視野下的亞洲現代整體史學

趙軼峰從中、日、韓(朝)、印四國近代國族重建出發,以史學理論的演變為線索,站在與歐洲相對的立場,來理解亞洲現代歷史編纂學的發展,繼而又立足全球視野,對國際史學潮流進行批判性考察,重點討論了亞洲各國學者為破除西方中心論而作出的努力。

西方在15-19世紀之間,發生了以科技革命、宗教革命、工業革命、啟蒙運動、國族國家興起、資本主義發展為突出表征的現代化歷程。19世紀,西方以自由貿易為旗幟,以武力為依托,打開亞洲各國國門,亞洲各國普遍受到不同程度的殖民地化的威脅,形成殖民地史學。殖民地史學的普遍特征是通過對歷史的選擇性敘述,將殖民統治合法化。印度從16世紀以來就被英國殖民,殖民者最早書寫了印度歷史。詹姆斯·米爾等把印度歷史敘述為英國人發現、開發后將之帶入發展軌道的歷史,淡化英國殖民之前印度文明的歷史,將擴張行為進行合理化論述。日本在19世紀末成為亞洲的后發殖民勢力,吞并朝鮮后制造“日鮮同祖論”、滿鮮史觀,以朝鮮歷史具有他律性、停滯性、黨派性、民族性等論說宣揚殖民主義史學,并在中國臺灣地區試圖編纂“日本臺灣”殖民史。

在此種情境下,亞洲各國不得不為保全自我而進行反省,借助歐洲歷史學重建現代歷史學,學習和借鑒歐洲歷史學的思維方式、概念、理論來重述本國歷史以及世界歷史,對先前的本土歷史學進行批判、反思和揚棄。作者指出:“亞洲現代歷史學后來演變的每一步驟,凝視西方歷史哲學的走向,成為一個新傳統。”(《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第326頁)這種改造是以反抗西方霸權和模仿西方話語和思維方式的二元矛盾為基礎進行的,在學習西方理論的同時,與東方主義、帝國主義、殖民主義、進化論等歷史敘事相抗衡。其主要目的是擺脫殖民主義史學敘述或西方中心主義的遮蔽,重新建構起本國族在當下世界現實中獨立的歷史。在借助西方思想來思考自身歷史問題的過程中,亞洲各國不可避免地把歐洲歷史作為衡量自身歷史的尺度,信奉歐洲中心主義。作者指出,亞洲現代歷史學甚至在對西方史學理論的亦步亦趨中,形成了凝望西方的新傳統。這種傳統雖然使得亞洲各國歷史學有更多的共性和關聯性,帶來了亞洲歷史學與全球歷史學的共振趨同,促成亞洲與西方歷史學和社會觀念獲得更有效的溝通融合途徑,但也可能造成了某種路徑依賴和對于西方歷史學的過度信從。

因此克服歐洲中心主義,探索本國的歷史書寫方式和歷史解釋理論,就成為亞洲各國最重要的歷史課題。20世紀中葉以后,西方興起后現代主義、后殖民主義等多種批判性社會思潮。后現代主義是現代社會對自身局限的自我批判,為批判歐美現代主義歷史觀,提供了新思路,強調差異性、多樣性、相對性,是一種去意識形態化的言說路徑。亞洲歷史學也借此理論提出符合自身利益的觀點,比如為淡化日本侵略擴張的日本史家,提供了一種理論化的言說技巧,將歷史認識藝術化、相對化。后殖民主義對民族史的書寫提出了挑戰,要求重述殖民地歷史,從曾被殖民的第三世界國家的角度出發,反思以西方為中心的政治文化格局,將原殖民地文化、社會、歷史從邊緣和從屬地位,提升到多元世界體系中更重要的地位。印度受殖民地影響最深,反思也最深入,印度史學中“底層研究”的研究思路,被認為突出地顯示了后殖民主義歷史研究的概念和路數,批評精英化歷史編纂學,嘗試解構以國家作為歷史敘述的單位,傾向于從“社群”式的生存群體出發敘述下層歷史,研究農民運動、部落反叛、民族主義運動、印度國家性質、社群等問題。朝鮮半島從“殖民現代性”的角度出發,要求在差異性、多樣性、交融、對話、妥協的語境中,重新評估現代性進入殖民社會引發的多重樣態和矛盾糾葛。但作者指出后殖民主義的概念生成于與殖民主義歷史過程融為一體的現代性語境中,因而本質上來說后殖民主義是難以超越現代性的。

多方話語挑戰下,歐洲中心主義雖然沒有消失,但根基已晃動,國家政治作為傳統的歷史研究核心話題向邊緣移動,地方史和社會文化史研究興起。歷史研究逐漸擺脫“宏大敘事”,重視“從下而上”地考察歷史各片段,關注日常生活的流變。年鑒學派重視歷史闡釋,提倡對特定地域范圍內較長時段的歷史狀況與變動進行研究,關注地理環境、政治制度、物質文化、日常生活、社會習俗、文化樣式、大眾心理等。社會經濟史得以蓬勃發展,歷史人類學也進入了社會史研究中,通過田野調查等方法,關注社會文化結構網絡中文化權力的象征性符號及其對地方文化權力的再塑。社會史還進一步向新文化史轉向,從內部考察人,強調語言、文化、符號、話語的首要性。

作者進而將視野擴大到全球,強調亞洲并非單方面接受西方影響,歷史學是人類共同的學術,有超越國族、地域、文化系統單元的共同語境,因此亞洲史學的研究應是推動全人類史學融合和共同發展的一種努力。20世紀后期,各個國家和地區由于經濟發展和文化交流而變得越來越密切,單一的國家視角或者地區視野難以滿足歷史敘述的需求,全球史逐漸興起。斯塔夫里阿諾斯(L. S. Stavrianos)認為20世紀60年代的殖民地革命浪潮已經結束了西方霸權,90年代以來的新世界面臨著環境惡化、物種滅絕等對人類命運構成的共同威脅,因而要應對21世紀的新局面,需要新的全球視角的歷史。在此背景下,大量全球史著作流入中國。劉新成指出,中國學者將全球史觀的基本理論特征視為對歐洲中心主義的批判。亞洲史學家要想提供新的歷史解釋,就要超越民族、國家的視角限制,在承認歷史解釋的相對性和多元性的基礎上,建立歷史的平等解釋;在不同視角的轉化和不同視野的融合中,盡可能形成同情之了解。

可見,作者對亞洲各國現代歷史學的考察不是囿于一國一族的分析,而是在更大的視野上,將亞洲歷史學作為一個息息相關的整體,討論其與歐洲歷史學相抗衡的努力,梳理其在全球視野中所占的地位。亞洲各國既在現代化的大潮中學習西方,史學理論上接受西方,也在自身的獨立重建過程中找尋自我認同,發掘本民族特質,克服西方中心,建立自我的歷史敘述。作者認為要重新思考亞洲歷史學未來的可能性,超越民族主義史學,就要提出一種新的闡釋歷史的方法論,為此他提出了新實證主義史學的設想。“新實證主義應在傳統實證主義堅持歷史可認知性、尊重證據、求真務實的基礎上,汲取19世紀后期以來多種反思論說中的合理要素,實現新的整合。”1他要求“保持實證史學的合理內核,揚棄現代客觀主義史學、科學主義史學的絕對性傾向,與意識形態化的社會觀念拉開距離,批評性地回顧后現代主義史學理論的新提議”,實際上就是希望歷史學重回“求真”的路徑。(《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第406—407頁)在后現代主義“解構”史學大行其道的今天,這樣的呼吁無疑是一副難得的清醒劑。

五、余論

本書征引宏富,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亞洲現代史學理論思潮評論的集合體。每一章圍繞一個主題進行討論,凡本國與外國中英文等相關學術成果,皆系其評論的對象,因而一定意義上說,這是一部學術史著作。“學術史當被看作是以學術思想為核心內容的,是一種思想史。”2由此也決定了本書并非一部純粹的史學史著作,本書兼有學術史、思想史、史學理論與史學史的性質,因而有著多重的學術意義。本書將中國現代史學置于亞洲現代史學的大背景下討論,以日本、韓國(朝鮮)和印度現代史學作為參照對象,深化了我們對于中國現代史學的認識。這也是中國史學史界一次非常寶貴的嘗試,必將推動中國史學史研究的發展。

古代東亞是一個相對獨立的天下世界,誠如日本學者西嶋定生所言:漢字、儒教、佛教、律令制度構成古代東亞世界的“四大支柱”,由此也決定了古代東亞世界的獨特性。就傳統史學而言,朝鮮與日本古代史學,都是在中國古代史學的影響下才慢慢發展起來的。東亞三國的古代史書主要用漢字書寫,以儒家思想歷史觀為主導,采用幾乎相似的史書體裁。這種傳統史學的共性,也對現代史學的形成與建立,奠定一定的底色,產生某種相似性,本書對此論述似可進一步深化。

全書以史學理論思潮為中心,分章按專題和國別來加以敘述,固然是本書體例上最大的特色。全書問題意識明確,論證相當深入,給人印象深刻。不過,這種寫法也帶來一個難以回避的問題,亞洲四國現代史學間的關聯性問題,本書盡管注意了整體上的宏觀把控,但對同樣的史學思潮在四國間是如何相互影響的,全書的敘述較為模糊。書中也注意到日本是東亞四國中最早實現現代化的國家,因而其現代史學的發展也比較早。盡管東亞四國現代史學是在西方影響下發展起來,但中國與朝鮮很大程度上對西方的了解,都是透過日本而傳過來的。即如中國現代史學的奠基者之一梁啟超所倡導的“新史學”,很大程度上來自日本,有著深深的日本史學烙印。20世紀20年代中國馬克思主義史家中也有不少人是透過日本才窺視到馬克思主義史學的真諦。由于本書是以史學理論學說為中心論題,對四國史學采取的是共時性的論述方式,此四國史學在觀念上的歷時性影響,就難以體現出來。

誠如作者所言:“在現代歷史學發生和演變的歷程中,現代化和現代性問題貫通始終。”(《在亞洲思考歷史學》第383頁)事實上,本書所討論的議題,如國族主義、馬克思主義、西方中心論、科學主義、后現代主義等,都可以說是“現代性”的某些層面,也都是整體現代歷史學的不同層面。它們幾乎是交叉出現,同時存在,彼此互相影響,相互作用,彼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而作者在論述各章時,幾乎總是在重復同一個時代,其所討論的對象、時代與史實,難免重復,而在某些時候又可能有所遺漏。故而,在分章專題性的論述之后,再強化其整體性的論述,似有必要,這或許有助于增加宏觀概覽與認知。

總之,本書或偶有不周之處,但無關宏旨。本書是中國學術界首次在亞洲與全球視野下,檢視亞洲現代史學理論的有益嘗試;它也是把中國現代史學發展置于全球視野下,將其跟日、韓(朝)、印史學進行共時性比較的有益嘗試;同時它還是不以西方史學理論為據,而從中國和亞洲史學中,去尋找史學未來發展方向的有益嘗試。其創新性與理論性,皆將產生重大影響。正如葛兆光所說:“學術史研究的目的有四,即看清轉型、背景、方向和路徑。”1本書可以說很好地完成了這4點任務。它為亞洲現代歷史學發展進行了總結性的梳理,從亞洲史學的本體性出發,所倡導的追尋歷史真相的“新實證主義史學”,就是亞洲史學未來的方向和路徑。我們深受鼓舞,也將拭目以待。

[作者孫衛國(1966年—),南開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天津,300350;張璐瑤(1995年—),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天津,300350]

[收稿日期:2022年11月22日]

(責任編輯:謝進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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