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綠千載,山河無垠

姚萍

摘 要：從2022年央視春晚舞蹈作品《只此青綠》談起，對舞蹈詩劇《只此青綠》展開藝術解讀。從詩劇簡介入手，對作品內容及所獲成就做大致說明。通過分析該詩劇的創作文化背景、創演團隊陣容、音樂制作意境、舞蹈編排創意、舞美造型設計、詩劇宣傳運營，詳細闡明了舞蹈詩劇《只此青綠》美之所在及成功之所在。它的成功為廣大舞蹈愛好者與舞蹈從業者探索中國古典舞創新發展提供了成功經驗，也為舞蹈、音樂、詩歌、繪畫、科技等的多元結合提供了無限可能。可以說，舞蹈詩劇《只此青綠》的成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一次典型實踐。

關鍵詞：《只此青綠》;《千里江山圖》;舞蹈詩劇

2022年央視春晚舞蹈作品《只此青綠》以其清逸古雅之美引起觀眾熱議，此作品是舞蹈詩劇《只此青綠》中的一個片段。隨后，舞蹈詩劇《只此青綠》團隊再次開啟全國巡演，其所到之處，一票難求。繼《唐宮夜宴》后又一場“文博熱”拉開帷幕，并有愈演愈烈之勢。

青綠千載，山河無垠，舞蹈詩劇《只此青綠》通過現代故宮研究員的視角穿越古今跨越千年，賞盡中國傳統美學意趣，體會東方文化博大精深。展卷人與九百多年前的畫師王希孟隔空相遇，一段深遠曼妙的旅程就此開啟。整個舞蹈詩劇共七個篇章：展卷、問篆、唱絲、尋石、習筆、淬墨、入畫。此劇戲劇性極簡，但內容豐富，敘事脈絡清晰。由展卷人帶領觀眾夢回北宋，遇見希孟，探尋篆刻人、織絹人、磨石人、制筆人、制墨人。正是他們在那個時代默默無聞、追求完美的辛勤勞作，才有可流傳千年的珍貴礦物顏料、上等絹本、筆墨，最后才有王希孟的傳世佳作。此劇從博物館人、畫師、工藝人的角度去重構這幅畫作的生命歷程，可以說是博物館人、工藝人以及當代藝術家合作的巨制典范。

一、中國文化博大精深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的創作靈感源于《千里江山圖》。《千里江山圖》出自北宋晚期著名畫家王希孟之手，是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是我國青綠山水畫的巔峰之作，也是中國山水畫史和中國美術史序列里登峰造極之曠世奇作。此畫為大青綠設色絹本，因其使用赭石、青石、石綠等礦物質顏料，所以歷經千年色彩依舊絢麗奪目。其縱51.5厘米，橫1 191.5厘米，是罕見的傳世鴻篇巨制，現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此畫遠觀雄渾壯闊，近看細膩精湛，整體構圖與氣勢將皇家風范展現得淋漓盡致。

宋代畫論家重“意境”，“遠”是宋代山水畫的意境。所謂“意境”就是要超越有限的“象”，展現無限的“遠”。《千里江山圖》構圖取法高遠、深遠、平遠，多重構圖穿插使得畫面氣勢恢宏、跌宕起伏，極富韻律感，引人入勝，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和獨特的美學價值。

二、主創團隊陣容強大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由北京故宮博物院、中國東方演藝集團有限公司、人民網股份有限公司出品，由域上和美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聯合出品。總編導是有舞界“雙子星”之稱的周莉亞、韓真，她們是現今我國舞蹈編導界的實力擔當。

編劇徐珺蕊是編劇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主要作品有舞劇《情深誼長》《杜甫》、音樂舞蹈史詩《奮斗吧 中華兒女》、音樂劇場《我們的愛情故事》、話劇《影人》等。

作曲呂亮，是2018年平昌冬奧會閉幕式“北京八分鐘”作曲者之一，為影視劇《清平樂》《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瑯琊榜》《偽裝者》《外科風云》《瑯琊榜之風起長林》配樂。

舞美設計高廣建，是國家大劇院舞美總監、中國舞臺美術學會副會長，為多部中外著名歌劇、舞劇、音樂劇、話劇、京劇、地方戲曲、大型文藝匯演等設計舞臺，多次榮獲文華獎舞臺美術設計大獎等。

燈光設計任東生、服裝設計陽東霖、造型設計賈雷等都獲獎無數，并在各自的專業領域中名氣十足。

三、音樂意境氣韻生動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的配樂非常成功，有極強的代入感。昏暗的場燈下，音樂響起，能瞬間將觀眾帶回大宋。下面對《只此青綠》的音樂特征進行闡述。

（一）音樂創作兼顧眾多

依據相關報道，《只此青綠》的導演曾要求音樂主題鮮明、層次分明、貫穿性強、旋律優美、風格獨特、符合當下大眾審美，同時也要兼顧古典、厚重的音樂意境。為此，整整四個月內，作曲家呂亮將自己沉浸于詩劇之中，潛心研修，僅音樂主題就修改四稿，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音樂創作大獲成功。

（二）旋律突出心領神往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音樂用同一主題樂思貫穿首尾，前后呼應，鋪墊性強，聚合性強。因此，音樂主題一經出現，無須言語，隱伏劇情便隨之而來，舞者、觀眾便能心領神會、心向往之。

（三）民樂突出古樸典雅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中使用頻率最高的樂器是古琴，有時是大篇呈現，有時則點配穿插。從作曲技法角度講，我們聽到的古琴聲是一臺古琴和三臺古箏“嫁接”而成的。這是因為古琴受其發聲機制制約，音色缺乏強勁感。有了三臺古箏微錯落于古琴之后，音色便瞬間飽滿，風格凜冽，層次感十足。從音樂美學角度講，古琴音色趨向雅淡、清和、簡靜、自然。北宋琴家成玉澗《琴論》中有云“攻琴如參禪”。因此，很多觀眾看完《只此青綠》后會慨嘆音樂充滿禪意，有種心靈凈化的體驗感。

除了古琴之外，觀眾還能聽到琵琶、竹笛、簫、尺八、笙等民族樂器的聲音，其中琵琶、竹笛展現田園，簫則寓意江湖。如果仔細聆聽，會發現交響樂貫穿始終，作為底子烘托民族樂器，現代感十足，可謂傳統音樂與現代音樂的完美融合。

（四）層層推進與舞共鳴

《只此青綠》的音樂與舞蹈編排及表演配合非常默契，觀眾欣賞之后會有內斂溫厚、古樸典雅、一氣呵成、賞心悅目之感。一位成功的舞者會走進藝術人物，將自己的舞姿與音樂、情感融為一體，產生共鳴再傳遞給觀眾，并帶領觀眾產生二次共鳴，從而使觀眾的思想與情感達到統一。這一點希孟的扮演者張翰做得非常到位。

例如：“入畫”這一篇章的音樂共分五個部分。

第一部分，明月朗照，音樂緩入，白衣少年希孟位于舞臺同心圓中心，仿若苦思冥想如何作畫，在此過程中，希孟偶爾也會用大的動作以示靈感乍現，又或斟酌推敲。此時，一座座象征山峰的“青綠”跟隨音樂節拍依次緩慢進入旋轉舞臺。從中國繪畫角度講，此時山峰應為“能品”。

第二部分，管樂進入，希孟仰望星空仿佛靈感來臨，音樂音量由低到高，節拍由慢漸快。希孟則漸入佳境，“青綠”隨之一起緩慢晃動，仿佛群山慢慢蘇醒。此時山峰應為“妙品”。

第三部分，音樂高潮來臨，希孟翻轉騰挪好似揮毫賦彩，凸顯此時作畫的酣暢淋漓。行云流水間“青綠”同希孟一起各自舞動，仿佛群山百態，活靈活現，錯落有致。此時山峰應為“神品”。

第四部分，音樂戛然而止，稍做空拍處理，但聲斷氣不斷，所有思緒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表現行至最后一筆，畫作終成。希孟熱淚盈眶，仿佛所有的付出、艱辛、痛苦、折磨、委屈、無助、焦灼、壓力、絕望此刻全部傾瀉而出。此時“青綠”緩緩走向舞臺后方“入畫”，希孟仰天長笑，志得意滿，轉身走向自己的畫作。

第五部分，寂靜中簫聲起，希孟出神地望著自己的畫作，仿佛一切釋然。他揮手抹去屬于自己的印章，印章隨之緩慢消散，此時主題“無名無款，只此一卷，青綠千載，山河無垠”出現于畫作之中。此時此刻，觀眾的思緒和內心都會跟隨希孟熱血沸騰，洶涌澎湃。

四、舞蹈韻律深遠悠長

舞蹈動作是表現形象的主要手段之一，它源于日常生活中的情感表露，是體貌、表情、語言的集中概括與提煉。《只此青綠》也不例外，中國東方演藝集團前期為編演團隊請來多位故宮研究員、非遺專家，講解《千里江山圖》背后的人和事。因此，《只此青綠》的舞蹈動作是真正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舞蹈體系、舞蹈語匯，能讓觀眾一目了然他們在做什么。

舞蹈的主要美學特征不在于復寫人物行為，而在于表現人物內心。《只此青綠》中出現的人物有展卷人、希孟、篆刻人、織絹人、磨石人、制筆人、制墨人，以及擬人化人物“青綠”。其中張翰飾演的希孟人物形象鮮活生動，從其舞蹈中還能體會出中國詩歌、繪畫、音樂、書法、武術的玄妙。此外，展卷人時空穿行，篆刻人辛苦刻篆，織絹人溫婉細織，磨石人揮汗研磨，制筆人精工細作，制墨人反復錘煉。“青綠”是《千里江山圖》中擬人化、舞蹈化的人物，“青綠”們以其曼妙的身姿展現畫卷中連綿起伏的峰巒。這些舞蹈韻律重現宋時美景，為觀眾帶來沉浸式賞畫體驗。

下面以春晚《只此青綠》片段為例，從音樂和舞蹈兩方面闡述舞蹈編創意圖及其深遠意境，此段舞蹈大致分為七個部分。

第一部分：引子。音樂起，古箏聲仿佛泛起水波漣漪，古琴與鼓點給出清晰的段落重拍，一幅東方畫卷徐徐展開。“青綠”們身著青綠長裙，高聳發髻，或擺出靜待、望月、垂思、獨步、臥石等各異造型，或清雅曼舞，展現出錯落有致、清秀典雅的山水畫卷。隨后隊形變換，“青綠”們有序鋪滿整個舞臺，開始第一段齊舞。此段舞蹈雖內斂緩慢，卻暗藏剛勁，體現出宋代文人詩畫中的傲骨情懷。

第二部分：間奏。這一部分只有五個八拍，音樂雖有變化，但仍延續引子的弱與靜。此時“青綠”們踩著音樂節點半蹲式走步，變化出標志性的三角形。

第三部分：第一段高潮。這一部分音樂音量升高，節拍加快，主題樂思出現，音樂與舞蹈形成緊拉慢舞之勢。“青綠”們眼神堅毅，動作瀟灑脫俗，整齊劃一，鏗鏘有力，充滿氣魄，令人震撼。

第四部分：第二段高潮。這一部分音樂更強，孟慶旸擔任領舞，其眼神堅毅、冷冽，甩袖動作勁道、灑脫，與群舞交相輝映。隨后齊舞，雖說是齊舞，但錯落有致。在最后兩個八拍內，“青綠”再次半蹲式走步，變化出各式巧妙隊形。

第五部分：第三段高潮。音樂開始轉弱，孟慶旸飾演的“青綠”仰望蒼穹，緩慢定格“險峰”即“青綠腰”。隨即“青綠”們齊舞推起第三段高潮，并在最后一個八拍回到舞臺左方黃金分割點位置，形成大三角隊形。

第六部分：音樂回歸主旋律，孟慶旸詩意般回望遠方，“青綠”們定格“險峰”，隨即“青綠”走向舞臺后方，回歸畫作。

第七部分：尾聲。音樂呈現波光粼粼的山水意境，“青綠”融入意境，主題“無名無款，只此一卷，青綠千載，山河無垠”出現于畫作之中。

整段舞蹈堅毅灑脫，意蘊深遠，完美闡釋了中國山水精神。

五、舞美造型可圈可點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舞蹈演員們的造型有朱唇、遠山眉、山峰髻、珍珠妝、三白妝等，呈現古樸典雅、簡約清淡之美。青綠拖尾長裙盡顯清瘦素雅、溫婉堅毅之美，同心圓交錯旋轉舞臺展示徐徐展卷、時空交錯、周易八卦、動靜結合之美，數字化屏幕背景展現綿綿畫卷之美，舞臺燈光明暗有度，烘托氣氛之美，真可謂將舞蹈、音樂、詩歌、繪畫、書法、科技完美融合，使人沉浸其中。

六、宣傳運營效果顯著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創演團隊重視媒體宣傳，多渠道推廣，以擴大其影響力。其市場定位準確，不同年齡觀眾都可以接受，也愿意接受。市場運營以銷定產，將藝術生產、傳播、運營、轉化融為一體，積極開展品牌合作，強強聯手相互助推，并開發衍生文創產品，確保市場橫向寬泛發展，做到文化傳播、藝術創新，社會效益、經濟效益全方位、多角度收獲。

七、結語

舞蹈詩劇《只此青綠》與天地共繪《千里江山圖》，讓古人的情感在行云流水間悄然轉化，化作青綠、化作山水，綿延在時光里。《只此青綠》的美，在于它弘揚中國傳統文化守正美、傳承美，創演團隊開拓創新，創造美、傳播美，音樂舞蹈古樸典雅，突出意境美、韻律美，舞美造型出其不意，有著創意美、獨特美。而這些美，正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一次成功實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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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張曉凌.“只此青綠”：古典山水精神的返場與再生：舞蹈詩劇《只此青綠》觀劇所思[J].藝術評論，2022（5）：55-64.

[3]張萍，林毅.遠非“只此”的《只此青綠》：“視覺系舞蹈”舞臺藝術創作走向[J].舞蹈，2022（2）：17-20.

作者單位：

鄭州科技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