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屏方 董靜文



摘.要 新中國成立后,尤其是自改革開放起,我國雙語辭書編纂進入新階段。文章以1992年中國辭書學會成立為起點,描寫、分析1992—2022年三十年間我國雙語辭書的編纂、出版以及研究情況。雙語辭書編纂的特點表現為:出版總量大、類型豐富、涉及外語語種增多、原創雙語辭書的質量不斷提高、注重與現代技術的結合等。雙語辭書研究特點表現為:研究力量雄厚、學院特征突出、理論導向明顯、國際化特點特出、本土化趨勢漸強。文章同時指出雙語辭書編纂與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并對我國雙語辭書未來的發展提出優化建議。
關鍵詞 雙語辭書 詞典編纂 詞典研究
雙語辭書與單/多語辭書相對,指通過提供語際對等詞或對應表達的方式,將源語(source language,SL)與目的語(target language,TL)中的目標詞匯進行聯系的辭書類型;雙解辭書則是將單語辭書的詞條全部或部分的翻譯成另一種語言的工具書。嚴格地說,雙語辭書與雙解辭書在辭書類型上是有差異的。但是,無論是雙語辭書還是雙解辭書,都涉及兩種語言的轉換。因此,本文使用“雙語辭書”的寬泛定義,既包括雙語辭書,也包括雙解辭書。
新中國成立之后,我國雙語辭書編纂步入新的歷史時期。據方厚樞(1980)統計,自1949年到1979年底,三十年間出版的外語語文辭書共計103種。琢行(1989)對我國1949—1989年四十年間的雙語辭書編纂情況進行梳理,指出這四十年間我國大陸地區共出版雙語詞典1300多部,涉及19種外語。在新中國成立后雙語辭書的發展過程中,1978年是非常重要的節點。在這一年,我國開始實行改革開放,外語教育政策發生了重大調整,外語教學自此蓬勃發展,也相應地帶來了外語辭書編纂的繁榮。魏向清、耿云冬、王東波(2011)統計了1978—2008年改革開放三十年間我國外語類辭書的數量,達6624部之多,是新中國成立后前30年的35倍。魏向清等認為,這一時期雙語詞典編纂的總體成就表現為:數量增長迅速,種類不斷豐富;原創類雙語辭書的編纂水平大幅提升;雙語詞典編纂的國際合作日趨活躍。同時期的雙語詞典研究特點體現在三個方面:語言學理論發展與詞典本體研究,計算機技術進步與詞典學新興研究,以及跨學科的詞典學拓展研究等。雙語詞典研究的力度、廣度、深度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簡要回顧1978年以來我國雙語詞典編纂、研究概況的基礎上,本文以1992年中國辭書學會成立為起點,描寫、分析1992—2022年三十年間我國雙語辭書的編纂、出版以及研究情況,分析其特點,找出其中存在的問題,對我國雙語辭書未來的發展提出優化建議。
一、 1992—2022年間我國雙語辭書的編纂出版
從涉及的語言類型以及辭書的方向上看,1992—2022年間我國雙語辭書的編纂出版分為漢外、外漢兩大類。此外,還包括雙向型辭書與數字化辭書。下面分項敘述。
(一) 1992—2022年間我國外漢辭書編纂、出版情況
1. 英-漢辭書編纂、出版情況
自1600年西方國家的航海探險開始,伴隨后期的殖民擴張,在過去的四百多年間,英語由單一國家的民族語言發展為全球性的通用交際工具。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英語宏觀習得(macro-acquisition)發展迅猛,全球范圍內大量群體或個體積極學習英語,將其作為國際甚至是國內交際中的重要媒介語。在我國,1964年,國務院批準的《外語教育七年規劃綱要》確定英語是我國的第一外語;1978年,英語被列入中國高考考試科目,自此,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學習被納入我國的國民教育體系之中,學習人數激增。相應地,與英語相關的辭書作為英語學習中重要的輔助性工具書,發展迅速。
從來源上看,1992—2022年間我國出版發行的英漢辭書分為兩類——引進型與原創型。
引進型英漢辭書指我國出版界從國外著名的出版公司——主要包括英國的牛津、劍橋、朗文、柯林斯、麥克米倫等,美國的韋氏、蘭登書屋等,以及澳大利亞的麥夸里等出版社購買辭書版權后進行調整、加工或翻譯的英語辭書。我國對引進的外語原版辭書通常有兩種處理方式:一是整體性的原版引進,只對其中的部分條目,通常是較為敏感的、與意識形態相關的政治類條目進行調整之后在國內出版。此類辭書究其實質還是單語詞典,本文不予討論;二是國內購買版權之后,以原版單語辭書為藍本,組織國內力量翻譯、出版英漢雙語或雙解辭書,是以藍本英語單語辭書為基礎的翻譯本或編譯本。其中,英漢雙解型辭書的數量非常大。在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網址:http://www.nlc.cn/,下同)檢索關鍵詞“英漢雙解辭書”,在1992—2022年間有600部之多。第一部以英國外向型單語學習辭書為藍本的雙解辭書——《現代高級英漢雙解辭典》(牛津大學出版社)于1970年在我國香港出版,[1]之后在中國大陸發行。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國又出版了《朗文當代英語詞典》(朗文世界出版公司,1987)的雙解版。[2]自此之后,這類雙解型辭書成為我國英語教學中的重要工具書。有時出于用戶需求或商業因素的考慮,微調后的原版辭書與雙解版辭書會同時發行。從類型上看,雙解型辭書既包括通用類辭書,如《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系列;也包括專項辭書,如《牛津英語習語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牛津短語動詞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3)以及《牛津英語搭配詞典》(英漢雙解版,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等。從目標用戶看,雙解型辭書既有外向型學習詞典,比如《朗文當代英漢雙解詞典》(朗文出版有限公司,1988),也有內向型通用語文詞典,比如《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詞典》(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除英、美之外,其他一些英語國家所編纂、出版的英語辭書也被我國引進后改編成雙解詞典。如《麥夸里英漢雙解詞典》(蘇州大學出版社,1999),其藍本辭書為澳大利亞的《麥夸里英語詞典》(現代出版社,1994)。甚至還有一些英漢雙解型辭書的母本辭書不是英、美辭書,而是某個非英語母語的國家所編纂的英語或雙語辭書,比如《拉魯斯英漢雙解詞典》(北京出版社,2005)的藍本辭書是由法國拉魯斯組織英、美、加、澳的數十名語言專家以及法國的英語專家共同編寫的供非英語母語用戶使用的英語學習辭書。還有一些英漢雙解辭書的藍本是從日本引進的英和辭書,這些辭書中的一部分由我國臺灣出版界購買版權之后,改編成英漢辭書。大陸出版集團又在此基礎上出版了簡體版的英漢雙解型辭書。
原創型英漢辭書指我國辭書編纂者在觀察、分析源語與目的語的基礎上自主研編的雙語詞典,出現的時間晚于引進型英漢詞典。從選詞立目的角度看,英漢詞典先引進、再模仿、后編譯、最后原創的發展路線與英語作為源語的天然優勢是契合的。陸谷孫主編《英漢大詞典》上下卷合一的縮印本(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3]收詞20萬條,是“我國改革開放30年外語類辭書編纂出版史上一部獨立研編的代表之作”(魏向清,耿云冬,王東波 2011)37。1997年,《新英漢小詞典》[4]修訂版(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1999年《英漢大詞典補編》(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2007年《英漢大詞典》第2版(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在收詞、釋義、舉例、詞源說明等方面都側重客觀描述各不同品類的英語以及英語在不同問題和語境中實際使用的狀況,并如實記錄詞義及詞形在源流動態中的遞嬗變化,盡量避免作孰優孰劣的評判和孰可孰不可的裁斷”[見《英漢大詞典》(縮印本)前言,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體現了大型英漢辭書編纂中的描寫主義。2004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了張柏然教授主編的《新時代英漢大詞典》,這是“我國第一部真正基于自建的英漢語料庫、利用獨立研發的計算機雙語辭書編纂系統完成的大型英漢學習辭書”(魏向清等 2011)45。2004年,《新英漢小詞典》第3版(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本著典型性、穩定性與實用性的收詞原則,收錄新增詞語4000余條。2016年《新英漢小詞典》第4版(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注意從中國英語學習者視角出發,揭示英語學習的結構特點與認知規律,提供句法、搭配以及語用信息,強化了詞典的學習輔助功能。
從數量上看,獨立研編型的英漢辭書數量明顯少于引進型英漢辭書。
按照文本內容的不同,雙語辭書分為通用類、模塊類、專業類與特殊類四類。通用類辭書指收詞范圍廣泛,對立目單位進行全面解釋的辭書。模塊類辭書也被稱為專項類辭書,指只收錄語言系統中某一模塊的詞匯單位——比如同義詞、短語、習語、新詞語等,并進行相應處理的辭書。專業類辭書主要收錄的是專業性詞匯、學科詞匯或者是行業詞匯,比如計算機、金融、經濟、醫學、石油、地面工程等,是學科型或專業型辭書。特殊類辭書指收錄不屬于常規詞匯單位的、類型特殊的詞匯或語匯的信息匯集或百科詞典,比如《世界英漢雜輯辭典》(武漢大學出版社,2002)、《實用英漢公關文秘分類詞典》(湖南出版社,1997)、《英漢百科翻譯辭書》(人民日報出版社,1992)等。
我們以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為信息源,以“英漢辭書”為檢索項,時間區間設定為“1992—2022年”,文獻類型選擇“圖書”,所檢索到的1992—2022年間我國出版發行的通用類、模塊類、專業類與特殊類辭書的總體分布情況如圖1所示。
由圖1可見,1992—2022年間出版的英漢辭書以通用類與專業類辭書居多,模塊類辭書次之,最少的是特殊類辭書。通用類英漢辭書的繁榮與全球化背景下英語學習需求的旺盛緊密相關。進一步觀察可以看出:在1992—2009年間,專業類英漢辭書的數量超過通用型英漢辭書,而自2010年開始,通用類英漢辭書的數量高于專業類辭書。這種轉變的原因可能在于:專業類英漢辭書關注通過翻譯的方法在目的語中進行二次定名,從而形成語際對應術語,這在學科建立的初級階段以及發展期都非常重要。同時,世界上很多國家成立了相應的術語審定機構,旨在對術語的譯入與譯出形式進行規范,以實現術語的標準化與國際化。其規范成果向社會推廣的重要途徑之一是辭書編纂。因此,在1992—2009年間專業類漢英辭書的數量較大,應該與相關學科領域術語發展迅猛,在跨語專業交際中不斷增高的術語定名的需求有關。模塊類英漢雙語辭書以語言系統中某一特定聚合(比如習語、常用詞、近義詞等)為描寫對象,由于描寫對象范圍的有限性,用戶需求量相對較低,因此數量不多。
2. 非英語通用外語-漢語雙語辭書編纂、出版情況
下面分析除英語之外的通用外語-漢語雙語辭書出版情況。關于“通用語種”的界定,學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是指聯合國工作語種,包括英語、漢語、法語、俄語、西班牙語與阿拉伯語。二是根據我國教育部2000年初《關于申報外語非通用語種本科人才培養基地的通知》的說明,除聯合國工作語言之外,通用語種還包括德語與日語。考慮到我國外語教學的實際情況,本文采用第二種界定,認為非英語通用外語指除英語之外的法語、俄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日語和德語等六種語言。
在非英語通用外語-漢語辭書編纂中,引進版辭書的數量不多,但品牌特征突出,包括《瓦里西德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05)、《瓦里西德漢大詞典》(商務印書館,2018)、《朗氏德漢雙解大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杜登德漢大詞典》(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拉魯斯法漢雙解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1)、《外研社·三省堂皇冠漢日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以及以《旺文社標準國語辭典》為藍本翻譯出版的《日漢雙解學習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等。非英語通用外語-漢語原創辭書編纂繁榮,數量多,總體規模小,且修訂再版的較少。其中大型的原創型非英語通用外語-漢語辭書包括《新法漢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2000)、《新德漢詞典》第3版(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俄漢詳解大詞典》四卷本(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8)以及《新時代大俄漢詞典》(商務印書館,2019)等。
以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為信息源,以“法/俄/西/德/阿/日/漢(中)詞典”為檢索項,時間區間設定為“1992—2022年”,文獻類型選擇“圖書”,其檢索結果如表1所示。
從表1可見,在非英語通用外語-漢語雙語辭書編纂中,日漢、俄漢與法漢辭書的編纂數量較多,這與我國外語教育的歷史或現狀相關。在1964年前,俄語一直是我國外語教學中的第一外語。由于外語教學的傳承性以及地緣因素影響,時至今日,俄語在我國東北地區的外語教育中仍然占優勢;由于歷史原因,日語二語教學在我國東北地區也較為普遍;在英語成為世界性交際工具之前,法語在世界范圍內的使用最廣,學習者的數量也自然較大。從商業角度看,詞典是一種商品,較大的外語學習需求自然會催生相應的外語工具書的編纂,以滿足潛在的市場需求。
(二) 1992—2022年間漢-外辭書編纂、出版情況
1. 漢-英辭書出版情況
“文革”結束后,由吳景榮教授主持、國人自纂的第一部綜合性中型漢英詞典——《漢英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于1978年出版。由于出版年代因素的影響,該詞典不可避免帶有“文革”的印跡,例證部分尤為明顯。危東亞主持修訂的《漢英詞典》第2版(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于1995年出版,對初版的條目與例證進行了全面核查與修改。1992年,《西索簡明漢英詞典》(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出版。吳光華主編的《漢英大辭典》(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于1993年出版,收錄詞條23萬條,是兼具通用性與科技性雙重功能的大型漢英詞典。進入二十世紀,漢英辭書的出版更為繁榮。較為著名的有:吳景榮、程鎮球主編的《新時代漢英大詞典》(商務印書館,2000),收詞12萬條;惠宇主編的《新世紀漢英大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收詞14萬條;吳光華主編的《漢英綜合大詞典》(大連理工大學出版社,2004),其同時還主持修訂了《漢英大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收詞24萬條,是集語文性與百科性于一體的綜合性漢英辭書;王立非主編的《新漢英詞典》(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7),收詞7.5萬余條;姚小平主編的《漢英詞典》第3版(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0),收詞10萬條;陸谷孫主編的《中華漢英大詞典》(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收詞32萬條,古今兼收;潘紹中主持修訂的《新時代漢英大詞典》第2版(商務印書館,2014),收詞約15萬條,增補新詞、新義、新例;《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2版(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6),收錄總條目近15萬條,新增條目近萬條。
由于漢英辭書的源語言為漢語,漢語本土詞匯為收詞立目中的基本單位,因此漢英辭書中以原創型辭書占絕對優勢。引進型漢英詞典只有美國漢學家德范克(John DeFrancis)主編的《ABC漢英詞典》,該詞典1996年在夏威夷大學出版社出版,次年由我國漢語大詞典出版社引進后影印出版。
以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為信息源,以“漢英辭書”為檢索項,時間區間設定為“1992—2022年”,文獻類型選擇“圖書”,其檢索結果如圖2所示。
從圖2可見,從1992—2005年間,專業類漢英辭書的數量高于其他類型,自2006年開始,通用類辭書的編纂在各年度中在數量上經常會超過專業類辭書。這兩點與英漢辭書類似,只是在時間分布上有少許出入。這說明隨著科技的發展,專業交流的國際性特征凸顯,對源術語的跨語譯名或定名成為專業交流中的重點。同時,在現代社會中,相關學科或專業分工越來越細,科技術語的數量越來越多,專業型雙語辭書的編纂必然會增多,以滿足不斷增長的國際專業交流中術語定名的需要。
通用類辭書是最常見的辭書類型,使用范圍廣,使用人數多。因此,盡管在2005年之前通用型漢英辭書的數量少于專業型辭書,但總體趨勢是平穩的。
2. 漢語-非英語通用語辭書出版情況
除了英漢、漢英辭書之外,與其他通用外語相關的外漢辭書也相繼出現。以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為信息源,分別以“漢法/俄/西/阿/日/德詞典”為檢索項,時間區間設定為“1992—2022年”,文獻類型選擇“圖書”,其檢索結果如表2所示。
從表2可見,與漢英辭書相比,涉及英語之外其他外語通用語種的漢外辭書的數量明顯下降。這與我國的外語教育現狀有關。在我國國民教育體系中,尤其是在大學之前,除英語之外的外語教育非常少見。辭書作為特殊類型的文化商品,其發行量在很大程度上仍受到潛在用戶數量的影響,學習者的數量與教材以及配套工具書的出版數量呈正相關關系。
隨著國際中文教育的發展,海外漢語學習者的數量不斷增加,對漢外學習詞典的要求也在同步增長。2017年,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出版了《漢語800字》64個語種的漢外對應版。自2008年開始,商務印書館陸續推出了面向不同母語背景的漢語學習者的國別化學習辭書——《漢語圖解詞典》。這是一部主題表達類工具書,根據國家漢辦/孔子學院總部《國際漢語教學通用課程大綱》(2008)的劃分,《漢語圖解詞典》分為15個主題,其下細化出142個話題,采用大場景或連續小圖的方式展現真實生活情景,以幫助學習者快速掌握4200個常用詞語。根據當當網的搜索結果,目前已經出現了76個語種的《漢語圖解辭書》的漢外對譯版本。如果按照辭書結構觀進行比對,我們會發現: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的《漢語800字》多語種對譯本,類似于詞匯對應表;《漢語圖解辭書》則更像是冠以“詞典”之名的、以場景為基本單元的主題表達式匯編,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真正的詞典,其成長空間與優化空間都極為廣闊。
需要注意的是: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自2017年起推出的“‘一帶一路社會文化多語圖解系列詞典”,除漢英雙語版之外,還推出了按照主題編排的三語辭書,以圖帶詞,以圖解詞,按照語義關系對收錄單位進行分類。該系列辭書的主題框架和詞義概念系統完全相同,收詞約6250條,配圖約3000幅,涉及居家、出行、教育、工作等13個主題、92個類別。目前已經出版辭書所涉及的語種包括希伯來語、阿爾巴尼亞語、塔吉克語、烏克蘭語等28種。其中英語作為媒介語,充當其他語種與漢語之間意義聯系的過渡與銜接。
(三) 1992—2022年間雙向雙語辭書出版情況
雙語辭書編纂涉及兩種語言,有源語與目的語之分,因此其編纂與查詢都存在方向性問題。為了滿足辭書用戶的查詢需求,提供一站式的查詢服務,雙向型雙語辭書出現。比如英漢-漢英辭書。這類辭書往往分為兩個部分,前一部分英語為源語,漢語為目的語;后一部分漢語為源語,英語為目的語,方便用戶從兩種語言系統查詢,但是規模往往不大,收詞量較少。以中國國家圖書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網站為信息源,以“英漢-漢英辭書”為檢索項,時間區間設定為“1992—2022年”,文獻類型選擇“圖書”,其檢索結果如圖3所示。
從圖3可見,英漢、漢英雙向辭書編纂在1992—2022年三十年間一直在進行,但最高的年出版量不超過40部,大約為英漢單向型辭書的一半,與漢英單向型辭書的出版量大致持平。因為要在一部辭書中同時包括方向相反的兩類辭書,囿于篇幅限制,這類辭書通常收詞量不大,釋義也較為簡單。
涉及非英語的雙向辭書數量非常少,具體分布如表3所示。
從表3可見,即使作為通用語種,比如屬于聯合國工作語言的俄語、法語、西語,三十年間的雙向辭書編纂量也較少,阿拉伯語甚至沒有雙向型雙語辭書的出版。這與相關語種的學習者數量較少,工具書需求較弱有關。
還需注意的是:我國1992—2022年三十年間出版的雙向型辭書,有些并不涉及漢語,而是以國際通用語英語作為源語或目的語。比如《蘭登書屋日英-英日小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蘭登書屋法英-英法小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柯林斯德英-英德小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柯林斯俄英-英俄小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等。這類辭書在調查時段內總量不足30部,而且多是蘭登書屋、柯林斯出版社的系列辭書的引進版,通常只對極少內容進行調整。這類辭書的出版,可以部分滿足我國非英語語種外語學習者的外語學習需求——目前我國高校非英語專業的外語學習者,除自己的專業外語學習之外,通常還必須要學習英語,因此有在英語與其所學專業語言之間建立語際對應的學習需求。
(四) 1992—2022年間數字化雙語辭書的發展
數字化雙語辭書,從產品的發展更新來看,包括掌上電子詞典、光盤詞典、網絡詞典,以及手機詞典。1989年末,首臺面向中國英語學習者的中英文掌上電子詞典“快譯通”EC1000問世。(魏向清等 2014)206最初電子詞典只內置公司自編的英漢詞典,嚴格地說是雜糅型的英漢-漢英對應詞表,之后擴大到漢英詞典、漢英-英漢雙向詞典、英英詞典,甚至增收涉及非通用語種詞典的漢外、外漢詞典。并且,內置詞典的質量不斷提高,
漸漸發展為以權威的版權詞典居多。檢索手段也不斷優化。光盤詞典的典型代表金山詞霸,收錄了通用類、專項類、專業類雙語詞典。網絡版雙語詞典網站發展很快,包括有道、愛詞霸、海詞、必應(Bing Dictionary)、One Dict、LINE 漢語-英語詞典、CNKI翻譯助手等在線詞典。在現代社會中,手機、iPad的使用非常普遍,在新的技術革命背景下,新媒體雙語詞典應運而生,應用商店中有大量的詞典可以免費下載或購買之后安裝使用,比如“網易有道詞典”“金山詞霸”“微軟必應詞典”“歐路英語詞典”“百詞斬”“滬江小D詞典”等。《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9版、《朗文當代高級詞典》第6版、《美國傳統英語詞典》第5版、《新世紀英漢漢英大詞典》以及《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詞典》也都推出了App版。并且還出現了涉及非通用語種的雙語詞典,比如“德語助手”“MOJi辭書:日語學習詞典”等。手機雙語詞典的應用前景非常廣闊。一方面,植入的詞典多為國外知名版權詞典的雙解版,或者是知名網絡詞典的App版,保證了詞典信息的科學性。另一方面,由于現代技術革命的加持,手機雙語詞典的語音功能非常強大,可以提供全部立目單位,以及部分配例的英式及美式發音。手機詞典儲存空間很大,插圖豐富,且多以語義場形式出現,檢索非常方便。
除英語之外的非通用語種通過英語作為媒介語,形成了多語網絡辭書。專科類漢外網絡辭書發展非常快。全國科技名詞委的“術語在線”,提供自然科學、工程與技術科學、醫學與生命科學、人文社會科學、軍事科學等學科領域的漢英術語對應表達;“中國特色話語對外翻譯標準化術語庫”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術語和中國特色文化術語為收錄對象,提供中文與英、法、俄、德、意、日、韓、西、阿等多種語言的術語對譯查詢服務;“中國核心詞匯”作為多語種網絡百科全書,收錄具有中國特色的熱點詞條。通常術語研究偏向于自然科學類,但我國近期建設的網絡辭書,在人文社科類術語,尤其是用于外宣的中華文化術語與中國關鍵詞方面,致力于確定中國標準,表現出明顯的以我為主傾向。
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起,我國數字化辭書發展迅速,數字化辭書的主導力量就是雙語辭書,其種類與數量在各類辭書中遙遙領先,具有壓倒性優勢。
二、 1992—2022年間我國雙語辭書研究
辭書結構龐大,雙語辭書編纂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會進行經驗總結與理論提升,形成辭書理論研究。我國雙語詞典研究界非常重視引介、吸收國外詞典學研究、語言研究中的新學說、新理論與新方法,相關研究呈現出理論驅動的多維度、多層面、跨學科的特點。
(一) 雙語辭書研究專著的分類分析
學科發展的基礎是系統性專論的出現。林明金(2006)指出,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前,詞典編纂理論研究者似乎對單語詞典情有獨鐘,一些影響深遠的著作主要是論述總體結構、參見結構等的分析。多關注傳統的紙質辭書,對數字化詞典的研究較少。
三是辭書學與語料庫建設或技術的融合研究。包括章宜華(2004)《計算詞典學與新型詞典》,李德俊(2008)《平行語料庫與積極型漢英詞典的研編》以及莊智象(2013)《雙語詞典編纂系統的研發》。除此之外,有兩篇博士論文探討了現代技術語詞典編纂的結合,值得關注。[5]此類研究數量較少,但卻是未來數字化雙語詞典編纂的必由之路。
四是相關主題的論文集,其中有少量的個人文集,比如徐式谷(2013)《英漢翻譯與雙語類辭書編纂論集》;更多的是雙語詞典學年會衍生出的會議論集。自1993年雙語詞典專業委員會成立開始,我國已舉辦了13屆全國雙語詞典學術研討會。總體上看,研討會論集選題豐富,既包括傳統的詞典宏觀結構、微觀結構分析,也包括對新確立的中觀結構、檢索結構、參見結構等的研究。論文不乏對詞典編纂實踐的討論,但關于語言學理論、詞典學理論以及二者之間結合的探索越來越多;論集以編纂者視角為主,同時也出現了使用者視角的調查分析;對紙質詞典的研究仍占多數,但對新型數字化詞典的關注程度逐年攀升。論文的主要研究對象是涉英類的雙語詞典,涉及非通用語種的雙語詞典研究數量較少。需要注意的是,2008年,第一屆詞典學與二語教學國際研討會在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召開,至今已舉辦六屆。詞典學與二語教學國際研討會起到了溝通國際辭書界與我國辭書界的橋梁作用,將我國的雙語詞典研究置于廣闊的世界詞典編纂場景之中,推動了國際詞典學視角下的中國雙語詞典研究。
(二) 雙語辭書論文的分類分析
由于雙語辭書研究論文數量巨大,本文使用由陳超美教授開發的CiteSpace6.1.R2軟件,以中國知網為數據源,時間區間選定為1992—2022年,數據最后更新時間為2022年8月5日,以“雙語辭書”為主題進行檢索,共查得文獻1790篇(如圖4所示),去除簡介、通知、索引等,可用于研究的文獻有1700篇,將其在CiteSpace中進行轉化,開展關鍵詞共現分析、聚類分析、突現詞分析,并通過知識圖譜來呈現科學知識的結構、規律和分布情況。
1. 中國知網雙語詞典研究總體情況
總體上,三十年間雙語詞典研究的年度發文量在50篇上下波動。其中2007年發文101篇,為三十年來單年發文量的最高值。觀察發現:發文量明顯上升的年份,都與中國辭書學會雙語詞典專業委員會年會/學會研討會的召開有關。1996年、1998年、2001年、2003年、2005年以及2007年分別召開了第二至第六次雙語辭書專業委員會的年
會/學會研討會,推高了當年的發表量。這反映出雙語詞典專委會在雙語詞典研究與建設方面起到的組織、引領作用。
2. 研究趨勢及熱點分析
(1) 關鍵詞詞頻分析
在檢索的1700篇文獻中,出現頻次大于20的關鍵詞共14個,即雙語詞典、漢英詞典、釋義、單語詞典、翻譯、例證、對應詞、詞典、雙解詞典、學習詞典、語料庫、編纂者、機器翻譯與辭書編纂。其關鍵詞共現圖譜見圖5。
由圖5可見,在雙語辭書研究領域,關注較多的是詞典類型研究。其中排在前三的為漢英詞典、雙解詞典和學習詞典。我國漢英辭書的編纂,以原創型為主,借鑒性成分相對較少,因此在編纂實踐與理論構建方面自然會得到學界較多的關注;對雙解詞典的研究較多,是因為國外原版辭書進入我國之后,通常會推出雙解版,以符合學習者的外語水平,滿足其查詢需求。在語言經濟學視角下,詞典成為重要的文化產業,外語學習者的數量增加迅速,學習詞典的研究與編纂自然會成為新時期的研究熱點。從圖5可見,在微觀結構方面,研究熱度較高的主要是釋義、例證、翻譯和對等詞。釋義與例證是詞典微觀結構中非常重要的兩個要素,在詞典編纂的“語義中心”論影響下,釋義是重點;而在詞典編纂的“用法中心”論影響下,例證則是重點。無論在單語詞典還是雙語詞典中,釋義和例證都一直是詞典編纂者與研究者的關注重點。對翻譯問題與對等詞問題的關注,與雙語詞典涉及兩種語言的特點相關。雙語詞典需要為源語中的立目單位提供適切的語際對應表達,翻譯策略與方法的研究是必不可少的。對翻譯對等詞的研究,則反映了雙語詞典研究中過于強調語際詞匯對等關系,而忽略了雙語之間存在的語差的問題。
(2) 聚類及關鍵詞突現分析
關鍵詞突現可以反映不同時期的研究前沿和熱點。1992—2022三十年間共有突現詞23個。詳見圖6所示。
根據圖6可以看出:“雙語詞典”的突現強度最高,是1992—2000年年間的熱點關鍵詞。近年來的研究熱點關鍵詞為“深度學習”,熱度從2019年持續至2022年,并有可能持續。“深度學習”指的是多層的人工神經網絡及其訓練方法。“深度學習”的突現,反映了雙語詞典學界對詞典用戶學習特征的關注,以及對詞典,尤其是新型數字化詞典結構深度的探討。
通過CiteSpace關鍵詞聚類,共得到類團72個,聚類后Q值為0.76,S值為0.89,每個類團內關鍵詞數量均大于10,具有分析意義。其中按類團內成員數量從多到少排列排名前五的類團分別是:#0雙語詞典,#1漢英詞典,#2釋義,#3辭書編纂,#4單語詞典。類團中包含的突現關鍵詞越多,則說明該聚類的研究越活躍。圖7數據顯示,#1漢英詞典類團內包含7個突現關鍵詞,數量最多,因此雙語辭書研究中關于漢英詞典方面的研究最為活躍。
(3) 趨勢分析
CiteSpace生成的時區圖譜,可以展示各個關鍵詞首次出現的年份,以此來研究雙語辭書演進路徑。
從圖8可以看出,1993—1996年的熱點為各種類型辭書的編纂,包括單語詞典、漢英詞典、雙解詞典、專科詞典等。關于詞典類型的討論,是詞典體系內部細化的一個重要信號。學界意識到不同類型詞典的編纂范式不同,所表現出來的設計特征也有差異,這也反映出使用者對不同類型詞典的差異化需求。1999—2002年雙語詞典的研究熱點為釋義、例證、辭書編纂等。這一時期大部分研究秉承的是“語義中心論”——注重源語立目單位的釋義或意義問題;同時也體現了“用法中心論”傾向,即關注例證的典型性、生成性以及例證對釋義的證明、加強或補充問題。2005—2010年間我國雙語詞典研究的熱點問題為辭書使用、用戶視角等。國際詞典學界普遍認為Barnhart(1962)是詞典用戶研究的開拓者。之后,Hartmann(1985)、Hulstijn和Atkins(1998)79,100-101以及Cowie(1999)177等在詞典用戶視角下開展詞典研究,與傳統的詞典編纂者視角研究形成顯著區別。于偉昌(1999)于亞洲辭書學會第一屆年會上發布了關于部分英漢、漢英詞典的使用調查之后,雙語詞典學界的詞典用戶研究迅速發展,涉及讀者類型、需求類型和技能類型等。可見,雙語詞典學界對國際詞典學研究熱點極為關注,并能在短時間內形成較為密集的追蹤性研究。從圖8可見,2010年之后雙語詞典研究暫時沒有形成聚焦性熱點,論題涉及范圍較廣,包括雙語詞典編纂與民族文化身份的構建、晚清與民國時期雙語詞典研究以及雙語詞典的翻譯問題等。
總體上,在1992—2022年三十年間,雙語辭書研究的模塊性特點突出,從詞典類型研究發展為詞典結構研究,再調整為詞典用戶視角的研究。
三、 1992—2022年間雙語辭書編纂與研究特點分析
(一) 雙語辭書的編纂特點
三十年間,雙語辭書出版總量不斷攀升,各類型雙語辭書之間的比例分布不平衡性有一定程度的改觀,研究的多元化特征明顯。
1. 出版總量大,類型日漸豐富,原創類辭書編纂質量不斷提高
新中國成立后,隨著我國外語教育政策的調整,外語教學進入國民教育體系之中,尤其是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向世界敞開大門的中國需要培養更多的外語人才,相應地,外語類辭書的編纂出版也進入快速發展期。語文類、專項類、專科類以及包括百科全書在內的特殊類辭書蓬勃發展,并且各大類下又細化出不同的小類,以滿足目標用戶的查詢需求。雙語辭書編纂經歷了從“最初的單藍本翻譯、多藍本編譯等單純借鑒模仿,到逐步獨立研編,再進入獨立研編與借鑒改進并存的不同階段”(魏向清,耿云冬,王冬波 2011)31,原創類外語辭書的編纂水平不斷提高,出現了諸如《英漢大詞典》(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漢英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5)、《新世紀英語用法大詞典》(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9)等品牌雙語辭書。
2. 涉及語種外語增多,但英語的中心地位不可撼動
我國最早的辭書屬經部小學類,為單語辭書。自十六世紀起,一直到十九世紀之前,外國傳教士為雙語辭書編纂的主體,其時,我國雙語辭書中涉及的外語以歐洲殖民國家的語言居多。十九世紀隨著以倫敦會為中心的新教傳教士進入我國,為方便外國傳教士學習漢語,熟悉中國的風土人情,雙語辭書以漢英類為主。新中國成立初期一直到1954年,雙語辭書涉及語種有英、俄、拉丁語3種。由于歷史因素影響,到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俄語在我國雙語辭書編纂中具有優勢地位。到1989年,雙語辭書涉及語種有14種。(琢行 1989)發展到現在,雙語辭書涉及語種約80余種。其中,國際中文教育用漢外雙語辭書的種類增長很快。但是,涉及英語的雙語辭書在1978年后在我國雙語辭書編纂中一直占壓倒性優勢。
3. 注重與現代技術結合,引領辭書編纂領域的現代化電子化發展
在詞典編纂現代化方面,雙語辭書是國內辭書界的領頭羊。計算詞典學、語料庫詞典學、融媒辭書等新興詞典研究首先出現在雙語詞典研究中,語料庫建設與使用、詞典編纂系統的研發也首先在雙語詞典編纂中使用。我國辭書出版的現代化也肇始于雙語詞典。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我國掌上電子詞典中首先植入的是雙語詞典。在線雙語詞典發展迅速,有道、必應、One Dict、CNKI翻譯助手等擁有大量詞典用戶。進入手機時代,在新的技術革命背景下新媒體雙語詞典方興未艾,《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朗文當代高級英語辭典》《新牛津英漢雙解大詞典》紛紛推出了App版。
4. 專科類雙語詞典編用兩旺,數量持續攀升,覆蓋學科領域增多
自十九世紀末期開始,西學東漸,國人開始了漢外、漢外辭書的編纂,其中尤以雙語專科辭書居多,以實現科學啟智的目的。新中國成立后,專科類雙語辭書的編纂需滿足兩方面的需要:(1) 為譯入或譯出術語定名,解決術語跨語言使用的國際化與標準化問題;(2) 滿足新時代背景下漢語言社團外語學習的需要。魏向清等(2014)指出:在第一次全國辭書編寫出版規劃(1975—1985)中,專科類外語辭書占這一時期辭書出版總量的66.09%;在第二次全國辭書編寫規劃期間(1988—2000),外語專科類辭書占總量的46.08%,均遙遙領先于其他種類的外語辭書。與通用外語辭書相比,琢行(1989)的統計表明,在1949—1989年四十年間,專科雙語辭書與語文雙語辭書的比例約為6∶4。根據我們的統計結果,在1992—2022年三十年間,專科雙語辭書與語文雙語辭書的比例約為6∶5.2。現代語言中90%以上的新詞新語都屬于專業詞匯的范疇,在各學科專業領域,相關術語增長的數量和速度都遠遠超過了普通詞匯。(格里尼奧夫 2011)3據此可見,專科辭書在現代社會中的繁榮有著深厚的社會基礎,而且,隨著學科分類的日益細化,國際專業交流的加快,術語使用的標準化與國際性必然要求提供準確的術語語際對應表達,這又加大了專科雙語辭書的需求。而且在1992—2022年三十年間,專科雙語辭書數量增加很快,這說明了使用者對科技領域內信息需求的增大。專科雙語辭書涵蓋的學科、專業領域越來越多,是科學發展精細化的體現。
(二) 雙語辭書研究的特點
辭書編纂必然伴隨著辭書研究。1979年,我國最早的辭書學專業研究期刊——《辭書研究》創刊,“外語(雙語/多語)辭書編纂”是其中的常設專題性欄目,旨在對雙語辭書編纂中的實踐與理論問題進行分析與討論。1992年中國辭書學會成立,1994年7月,首屆全國雙語辭書學術研討會召開,并出版了論文集。自此,雙語詞典編纂與研究隊伍不斷壯大,雙語辭書研究日益繁榮。
1. 研究力量雄厚,學院派特征明顯,研究成果豐碩
我國雙語詞典研究力量雄厚,形成了以中國辭書學會雙語詞典專委會為主導、以高等院校雙語詞典研究中心為主體的人才凝聚與培養體系。中國辭書學會雙語詞典專業委員會組織有力,定期舉辦學術會議,溝通辭書編纂、研究、出版渠道,培養雙語研究力量等。各高校依托外語教學的先天優勢,順應外語學習者學習需求,雙語研究機構相繼成立。我國第一個雙語詞典研究中心于1984年在上海外國語大學成立,開始西索系列漢外詞典的編纂。之后,黑龍江大學(1986)、南京大學(1988)、廣東外語外貿大學(2001)、溫州大學(2001)、西南大學(2003)、廈門大學(2004)、大連交通大學(2006)、上海海洋大學(2008)、四川外國語學院(2009)先后成立了雙語詞典研究中心,培養了一批雙語詞典專業人才。雙語詞典學人才隊伍建設體系完備,接續性強,人才培養的學院派特征明顯。通過CiteSpace軟件對1992—2022年間機構發文量進行分析,研究雙語辭書排名前5的核心機構分別是: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廈門大學外文學院、廈門大學、上海大學外國語學院以及南京大學雙語辭書研究中心。其中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三十年來總發文量達77篇,遙遙領先。
2. 理論導向突出,在我國辭書理論構建方面起引領作用
長期以來,我國傳統辭書學強調實踐性,對辭書理論的總結與提升不夠。雙語辭書研究一方面積極探索收詞、立目、注音、釋(譯)義、插圖、參見、檢索方式等傳統問題,另一方面,由于雙語辭書與國外語言資源有天然的緊密聯系,雙語辭書研究非常重視為國際詞典研究中的新術語定名,對國外辭書理論的系統引介與批判性吸收,并積極追蹤研究熱點,盡力與國際詞典學研究同步。在內向型與外向型詞典的區分、詞典元語言研究、詞典用戶研究,詞典與現代技術結合等研究領域,雙語詞典研究界起到了引領作用,是我國現代詞典體系建構的主導性力量。雙語詞典對國外理論的及時引介與深入研究,對我國單語語文詞典、專科詞典的編纂與研究也起到了強力助推作用。尤其是漢語二語學習詞典的編纂與研究,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雙語詞典研究的相關成果。
3. 國際化特點突出,本土化趨勢漸強
雙語辭書必然涉及對外語的描寫與研究,因此,雙語辭書學研究者特別注重對國外最新辭書理論以及研究成果的引介。國際辭書學所關心的重點或熱點問題,包括辭書用戶視角研究、計算機輔助辭書編纂研究、語料庫辭書學、二語學習視角下的學習辭書研究等,也是我國雙語辭書學界重點關注并反復研究的內容。可以說,雙語辭書研究界能快速跟蹤國際辭書學研究熱點,為古老的漢語辭書編纂傳統增添了現代語言理論與技術發展的新視角,推進了本土辭書理論的發展。
4. 雙語學習詞典研究方興未艾
雙語學習詞典研究是當前雙語詞典研究中的一個重要議題。隨著對學習詞典功能理解的深入,除了解碼功能外,詞典解碼功能的研究日益受到重視。相關研究呈現出跨學科特點,涉及教育學、心理學、語言本體研究、詞典結構研究等多個方面。從目標用戶群看,雙語學習詞典分為服務于母語學習者的內向型詞典和服務于非母語學習者的外向型詞典。在我國,內向型雙語學習詞典指面向漢語母語者學習外語的雙語詞典研究,重點是在分析我國外語學習者外語學習需求以及偏誤類型的基礎上,探索編纂出符合其二語學習需求的學習詞典,是對國別化、本土化學習詞典編纂的積極探索。外向型雙語學習詞典致力于滿足非漢語母語使用者在二語學習過程中的信息查詢需求。這一類研究目前較少,與外向型漢語單語學習詞典研究的繁榮形成極大的落差。
四、 問題與思考
綜上,新中國成立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后,我國雙語辭書編纂得到了極大發展,數量大、類型多、用戶眾。盡管如此,我國雙語辭書編纂依然存在一些問題,有較大的優化空間。
(一) 1992—2022年間雙語辭書編纂存在的問題與優化空間
問題1:雙語辭書體系需進一步完善,雙語辭書同質化現象嚴重
辭書體系中的兩種基本關系——層級關系與平行關系。層級關系指的是辭書類型與子類型之間的隸屬統轄關系,平行關系指的是相同性質的辭書之間或平行、或對立互補的關系。理想的辭書分布狀態,是市場上的辭書目標用戶定位清晰、類型互補、功能齊全,即在辭書體系中,處于隸屬關系中的辭書上下有序、層次清楚;處于平行關系的辭書同中有異,共存互補。我國雙語辭書體系的層級體系基本完備,但平行關系的辭書有時會出現缺位現象或嚴重的同質化現象。面向相同的辭書用戶,類型相同、功能相近的雙語辭書數量較多,同質化現象嚴重,有時甚至包含學術不端的風險。比如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中,包括關鍵詞“英漢小辭書”的工具書約有160部,其收詞規模、釋義內容雷同現象嚴重。以“經貿”為主題的專科辭書在中國國家數字圖書館中約有20部。這種重復性的編纂出版狀態,既無法滿足不同辭書用戶的不同查詢需求,也造成了出版市場的無序、無謂競爭。
可能的解決途徑:辭書的編纂、出版與發行涉及詞典編纂者、學習者、出版社以及營銷部門等多個環節,頂層設計非常重要。由政府相關部門主導或委托學會以及權威出版社組織專家進行辭書體系設計,并遴選具有良好詞典編纂能力的專業機構、團體或人員實施,是雙語辭書編纂體系完善、優化,辭書質量提高的重要保障,并能從根本上減少甚至是避免辭書的同質化現象。
問題2:引進型雙語辭書占據大部分市場份額,原創型雙語辭書空間被擠壓
雙語辭書的編纂涉及兩種語言,具有方向性。在通用類與專項類辭書編纂中,由于作為母語使用者的辭書編纂者所具有的語言優勢,英語單語原版辭書在世界辭書編纂場景中居領先地位,基于原版單語辭書的雙解版或編譯型英漢辭書極具權威性,必然會受到國內英語學習者的歡迎。同時,國內各大出版社對英語國家原版辭書的引進一直非常積極,牛津、朗文、劍橋、柯林斯、麥克米倫等國外品牌辭書同臺競爭,不斷被引入我國,并成為雙語詞典編纂的基礎藍本。在引進型辭書市場占有率極高的情況下,原創性英漢辭書的市場接受度極為有限。國內原創型雙語辭書的品種與數量不斷增加,質量也穩步提升,但所占的市場份額不大,基于引進版本的英漢雙語/解辭書對本土原創辭書造成了極大的空間擠壓,不利于本土品牌雙語詞典的出現。
可能的解決途徑:引進型外語辭書的高市場占有率,本質上是我國學習者對原版辭書權威性的肯定,以及對其編纂質量的認可,將其完全歸因于國內出版社對商業利潤的片面追求有失公允。在詞典用戶爭奪戰中,關鍵問題是:詞典所提供的信息是否符合語言實際使用情況,能否滿足我國外語學習者的學習需求。引進型外語辭書的目標用戶是國際學習者,無法關注特定文化背景下學習者的母語與目的語之間的關系,無法考慮所有詞典用戶的特定學習需求、認知特點以及典型偏誤的類型。因此,原創型雙語詞典的出路在于:在充分研究我國外語學習者學習特點、學習需求的基礎上,自主研編凸顯國別化特征的雙語詞典。同時,由于雙語詞典涉及異域語言,考慮到母語使用者在語言信息描寫、分析中的天然優勢,可考慮進行國際合作,以發揮不同母語背景的詞典編纂者的語言優勢,打造優質雙語辭書。
問題3:專科類雙語辭書編纂質量仍有較大的優化空間
隨著國際科技交流在廣度、深度上的不斷發展,三十年間我國專科類雙語辭書出版極為繁榮。量的增長并不意味著質的提高,目前專科類雙語辭書編纂質量依然有待提升。從所涉及的專業門類看,專科類雙語辭書覆蓋的專業領域廣,但分布失衡,且專科類雙語辭書與普通類辭書的界限時有混淆。在宏觀結構方面,術語的層級性體系在收詞立目中尚需顯化;專業語詞與通用語詞、詞化術語與短語型術語間的關系以及收錄原則需進一步斟酌。在微觀結構方面,概念義的語際非等值、錯譯、誤譯時有所見,譯名(義)的規范化、標準化處理需進一步提高。
可能的解決途徑:在辭書選題上,既關注傳統、主流的專業門類,也關注新型、邊緣的專業門類,避免出現專業門類覆蓋失衡、畸輕畸重的情況。尤其是,專科類雙語辭書編纂需要建立在堅實的辭書學理論基礎上,專科類雙語辭書的選詞立目、詞目編排、詞條微觀結構設計等都應該是理論驅動下的系統性編纂行為。除了了解通用型辭書編纂理論外,編纂者更要系統掌握專科詞典的相關編纂理論,熟諳專科詞典的常規編纂范式。
問題4:面向國際中文教育的雙語詞典外向型特點不突出
1950年清華大學設立“東歐交換生中國語文專修班”可以看作是我國現代意義上的漢語作為外語教學的濫觴。面向外國人學漢語使用的《漢英小詞典》(北京語言學院)、《漢法小詞典》(北京語言學院)在1976年出現。從收詞立目與譯義模式看,兩部詞典基本上是兩種語言之間的詞匯對應表。后來出版的供外國人使用的雙語詞典,比如《簡明漢英詞典》(商務印書館,1982)、《簡明漢日詞典》(商務印書館,1985)、《漢英虛詞詞典》(華語教學出版社,1992)、《漢英雙解詞典》(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出版社,1997)等。誠如陸儉明先生(2007)所言,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來, 自稱是為外國學生學習漢語用的字、詞典出版了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新華字典》《現代漢語詞典》的刪減本, 沒有真正從外國學生學習漢語的角度來考慮編寫。簡言之,內向型與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的類型分野不清晰,外向型學習詞典沿襲了內向型詞典的編纂范式,體現不出外向型特點。
可能的解決途徑:進行基于詞典類型的分類研究,明確雙語學習型詞典的設計特征;可以考慮以2021年頒布的《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GF0025-2021)為參照,按照其中對音節、字、詞、語法點的分類分級,結合漢語二語學習者的特點,編纂分階、分類學習詞典;加強偏誤語料庫建設,在詞典文本中體現常見偏誤的類型;分析目標詞典用戶的群體特征,推進國別化學習型詞典的編纂。
(二) 1992—2022年間雙語辭書研究存在的問題與優化空間
問題1:雙語詞典編纂實踐與理論研究需進一步結合
辭書編纂既是“術”,也是“學”。長期以來,很多編辭書的人不做辭書研究,做辭書研究的人不編辭書。在我國很多高校中,詞典不算是科研成果,這嚴重挫傷了高校科研力量編纂詞典的積極性。相比較而言,雙語詞典編纂界理論研究與編纂實踐的結合是國內較好的——部分辭書編纂者,比如黃建華、陳楚祥、鄭述譜、張柏然等諸先生,同時也是優秀的辭書理論研究者。如前所述,雙語詞典研究界在對國外詞典學理論引介方面,有篳路藍縷的開創之功。但是,詞典理論的引進與詞典編纂的實踐之間必然存在著時間差。雙語詞典學界應在對國外詞典學理論進行梳理、甄別、評價的基礎上,在雙語詞典編纂中及時實踐相關理論,以優化我國的詞典編纂。
可能的解決途徑:以國家相關部門為主導,引導出版社、高校研究機構建構完善的辭書體系,以高校為依托,開展新型辭書體系、辭書類型、數字化詞典等方面的研究,對我國新時代的辭書發展進行總體設計。出版社與高校密切結合,開展基于用戶需求分析、理論驅動的新型詞典編纂,及時對編纂經驗進行總結并進行理論升華。制定激勵政策,鼓勵高校科研人員進行詞典編纂,改變目前雙語詞典理論研究界仍然大面積存在的“述而不作”局面。
問題2:用于雙語詞典編纂的語料庫建設滯后
服務于英語詞典編纂的語料庫可追溯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建立的伯明翰語料庫(Birmingham corpus)。在此基礎上,編纂出基于語料庫的《柯林斯合作英語詞典》系列。我國最初開發的語料庫并不是為詞典編纂服務的,即使在目前,仍然側重于自然語言處理或理論研究方面,直接用于詞典編纂的語料庫數量不多,為詞典編纂本身而建立的大型的、動態的平衡語料庫更少。李宇明(2008)指出:“辭書跟不上信息化的步伐,就很難實現現代化。辭書現代化,首先需要建立用于辭書編纂的語料庫,沒有合適的語料庫,只能編纂出‘專家語感辭書。”
可能的解決途徑:詞典語料庫的建設,將推進我國辭書編纂從“好的詞典”(good dictionary)進階到“可信的詞典”(reliable dictionary)。加強面向詞典編纂的語料庫開發與建設,是亟需推進的基礎性工程。詞典語料庫可以由政府、出版機構、高校三方聯合,合作共建,同時逐步實現面向全社會的數據資源共享。
問題3:專科類雙語辭書研究嚴重不足
如前所述,專科雙語辭書編纂在我國雙語辭書編纂中一直占優勢地位,但其編纂模式存在較大問題。具體表現為:術語與非術語界限模糊,詞化術語與短語化術語未做區分,導致收詞立目混亂;大部分專科雙語辭書仍然停留在提供語際對應術語表階段,偏重于提供術語的語際對應詞;術語詞位的義項中包含大量的非術語義;對術語用法的描寫非常少。綜上,在當代術語專科辭書編纂中,如何在增量的基礎上提質極為重要。但是,目前關于雙語辭書的理論研究,以語言類為主,術語類辭書研究相對較少,雙語術語類辭書研究更少。理論研究的滯后必然會影響詞典質量的提高。
可能的解決途徑:專業詞典的宏觀結構必然會呈現出立目單位間同質(homogeneity)與異質(heterogeneity)并存的狀態;其微觀結構需考慮概念義與語文義的關系、處理范式以及二者之間的跨域轉換。對上述問題的處理需要關涉三個不同視角——行業專家視角、詞典編纂者視角與普通術語使用者視角。其中,專家維度需要關注術語作為知識單位的詞典呈現,編纂者維度需關注術語作為語言單位的詞典呈現,使用者維度關注的是術語作為交際單位的詞典呈現。因此,專科類詞典編纂理論研究需要從不同維度進行,以實現雙語專科類辭書編纂的科學性、專業性與實用性。
問題4:服務國際中文教育的雙語學習詞典研究比較薄弱
我國的漢語學習詞典研究,多聚焦于漢語單語學習詞典方面,面向國際中文教育的雙語類辭書研究較少,成果薄弱,無法支撐外向型漢語學習詞典的編纂實踐。涉及非通用外語語種的漢外、外漢雙語辭書在數量上攀升很快,但因為是同一漢外詞典的不同語言的對應翻譯版,在詞典編纂理論上的構建較少。“一帶一路”需要語言鋪路。趙世舉(2015)提出了“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五個語言需求,即:語言文化通融需求、語言人才需求、語言產品需求、語言應用服務需求以及語言學術需求。這些需求都可以通過詞典編纂得到部分滿足。
可能的解決途徑:當代詞典編纂實踐一定是基于用戶需求分析、理論驅動型的語言信息分析、描寫與呈現。在國際中文教育領域,需進一步聚焦漢外、外漢辭書的研究,以助力在辭書文本中寫好中國故事,擴大漢語的國際傳播力與影響力。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時代背景下,需要加強非通用外語語種的雙語辭書編纂,尤其是面向“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國別化的漢外、外漢雙語辭書。學習者的語言學習動機,工具性強。調查表明,“一帶一路”相關國家最關注的人才主要分布在國際貿易、計算機、金融、語言、工業設計、法律、土木工程、財務管理、新聞、機械制造等專業。(王銘玉,王雙燕 2020)因此,除通用型辭書外,專業辭書的編纂也非常重要。
服務于漢外、外漢的詞典編纂首先應該根據最新的《漢語國際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級標準》,確定字、詞的收錄范圍以及解釋的深度,制定編寫規范。同時根據學習者的語言學習需求,研發國別化、本土化、實用性突出的雙語辭書,并注意中國傳統文化、先進文化以及紅色文化的適度植入。并且,加快面向國際中文教育用雙語辭書的數字化建設,滿足學習者通過使用各類移動終端進行語言學習的新需求。
五、 結 語
辭書既是商品,也是非常重要的社會文化產品。辭書的編纂、出版、發行,既是學者的個人或團體學術行為,也是社會層面的教育服務、文化傳播行為。因此,辭書的發展涉及國家或政府、學者或學術機構以及出版單位等不同因素,需要在國家相關部門的總體設計下,凝聚精干力量,對辭書體系進行分類、分層、分級構建,并整合多方力量,打造品牌性雙語辭書。在辭書體系健全、辭書類型齊備的情況下,辭書理論研究與辭書編纂實踐需緊密結合,打造理論驅動視角下的新型辭書編纂。現在,中國辭書學會面向出版社編輯的辭書培訓班已經在常態化開展,但理論研究者進行辭書編纂實踐的比例需進一步提高。詞典編纂、出版機構與高校、科研單位的聯系應進一步加強,培養既掌握辭書理論,又熟諳編纂技巧的高水平辭書編纂隊伍。
在現代社會中,用戶需求、信息承載、傳遞與查詢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傳統的雙語辭書也必然向多媒體,甚至融媒體方向發展。目前專科雙語辭書的數字化程度較高,出現多個語際術語對應查詢網站,但語文雙語辭書、模塊雙語辭書仍以紙質辭書為主,數字化程度較低。而且,雙語辭書的數字化并不是信息承載介質的簡單變化,信息呈現的內容與方式、語言數據庫的建設以及信息查詢的途徑都需要做相應的調整,融媒體雙語辭書編纂理論研究迫在眉睫。雙語詞典編纂與研究需與國家文化戰略發展、現代化技術以及當代詞典用戶信息查詢需求緊密結合,彰顯雙語詞典在我國語言文化建設與國際傳播中的使命與擔當。
附 注
[1] 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 現在的通用譯名為《牛津高階英語詞典》。該詞典的第一本英漢雙解版是以其第二版為底本編譯的,于1970年在我國香港出版,時名為《現代高級英漢雙解辭典》。
[2] 雙解辭書二十世紀初已經在我國出現。張萬方(2005)指出,十九世紀后半葉到二十世紀初,西方大量新事物、新概念涌入中國,《華英音韻字典集成》(商務印書館,1902)和《英華大辭典》(上海商務印書館,1908)采用英漢雙解的方式對其“立名”。據朱原(1993)介紹,1912年,上海群益書社出版了陳家瑞編的《英漢雙解辭典》。其他有《英華合解辭匯》(商務印書館,1915)、《英華合解袖珍新字典》(商務印書館,1916)、《英華雙解字典》(中華書局,1917)、《英華雙解辭書》(中華書局,1918)、《雙解實用英漢字典》(商務印書館,1935)等雙解辭書。1923年,商務印書館以《韋氏大學詞典》第3版為藍本,出版了《英漢雙解韋氏大學字典》。
[3] 《英漢大詞典》上卷1989年出版,下卷1991年出版,在1993年出版了上下卷合一的縮印本。
[4] 我國有多部冠以《新英漢小詞典》之名的雙語辭書。這里的《新英漢小詞典》指我國歷史上由國人獨立編纂的小型雙語工具書,編纂者為何永康、張福基、俞步凡、蔣照仁,1986年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1997年出版其修訂版。
[5] 兩篇博士學位論文是:韓軍(2014)《基于萬維網資源的雙語詞典構造和查詢處理技術研究》,梁鵬程(2020)《漢英翻譯學習電子詞典場景融合設計研究》。
參考文獻
1. 澳大利亞麥夸里大學出版社. 麥夸里英語詞典. 北京:現代出版社,1994.
2. 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系詞典組編. 漢英詞典(第2版).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5.
3. 北京語言學院《簡明漢英詞典》編寫組. 簡明漢英詞典. 北京:商務印書館,1982.
4. 北京語言學院編. 簡明漢日詞典. 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
5. 曹焰,張奎武主編. 英漢百科翻譯辭書. 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1992.
6. 曹玉坤主編. 實用英漢公關文秘分類詞典. 長沙:湖南出版社,1997.
7. 陳國華,田兵,熊文新. 新時代英漢學習詞典的研編.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3.
8. 陳偉. 半雙解詞典的翻譯特點與原則. 辭書研究,2006(3):66-76.
9. 陳偉,蔣清鳳. 雙語詞典翻譯中的語境研究. 辭書研究,2007(1):65-74.
10. 德范克主編. ABC漢英詞典. 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7.
11. 杜瑞清主編. 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2 版).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6.
12. 法國拉魯斯出版公司. 拉魯斯英漢雙解詞典. 崔剛譯. 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
13. 方厚樞. 建國三十年來出版辭書編目. 辭書研究,1980(1):201-209.
14. 馮春波. 詞典插圖與聯想性學習.石河子大學學報,2009a,23(4):80-83.
15. 馮春波. 詞典插圖分類初探. 辭書研究,2009b(5):51-61.
16. 格爾阿米奧特-卡迪主編. 柯林斯德英-英德小詞典.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17. 格爾阿米奧特-卡迪主編. 柯林斯俄英-英俄小詞典.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18. 格里尼奧夫. 術語學. 鄭述譜,吳麗坤,孟令霞譯著.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
19. 顧柏林. 雙語辭書編纂出版欣欣向榮的十年. 辭書研究,1989(2):44-48.
20. 韓軍. 基于萬維網資源的雙語詞典構造和查詢處理技術研究. 清華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4.
21. 何家寧. 語境·使用·意義. //西方語言哲學國際研討會暨中西語言哲學研究會成立大會論文摘要集. 2008:36.
22. 何永康,張福基,俞步凡,等編. 新英漢小詞典(修訂版).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1997.
23. 黑龍江大學辭書研究所編著. 俄漢詳解大詞典. 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98.
24. 黑龍江大學俄羅斯語言文學與文化研究中心辭書研究所編著. 新時代大俄漢詞典.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
25. 胡開寶. 雙語共現與雙語詞典翻譯的特殊性.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5(3):77-81.
26. 胡明揚等. 詞典學概論. 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2.
27. 胡文飛. 新型漢英學習詞典釋義原則的構建. 辭書研究,2013(4):40-48,94.
28. 胡文飛. 漢英詞典的實驗心理語言學研究:體系構建與實驗設計. 外國語文,2016,32(4):89-98.
29. 黃春宇. 漢英辭書200年. 文匯報,2015-03-27.
30. 黃建華. 詞典論.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
31. 黃建華. 詞典論(修訂本).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
32. 黃建華,陳楚祥. 雙語詞典學導論. 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2003.
33. 惠宇主編. 新世紀漢英大詞典.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34. 克勞瑟主編. 牛津英語搭配詞典(英漢雙解版).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6.
35. 朗博主編. 蘭登書屋法英-英法小詞典.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36. 朗文出版公司編. 朗文當代英語詞典. 上海:世界圖書出版公司,1987.
37. 朗文出版公司編. 朗文當代英漢雙解詞典. 香港:朗文出版(遠東)有限公司,1988.
38. 李德俊. 平行語料庫與積極型漢英詞典的研編.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8.
39. 李明,周敬華.雙語詞典編纂.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40. 李明一,周紅紅. 雙語詞典編纂導論(修訂本).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11.
41. 李宇明. 努力發展我國的辭書事業——在漢語辭書研究中心揭牌儀式上的講話. 魯東大學學報,2008(2).
42. 李宇明,王東海. 中國辭書歷史發展的若干走勢. 魯東大學學報,2020 (1):1-6,13.
43. 梁鵬程. 漢英翻譯學習電子詞典場景融合設計研究. 南京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20.
44. 林明金. 雙語詞典的類型、評價原則與方法. //福建省外國語文學會2006年年會暨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 2006:407-420.
45. 林玉山. 辭書學概論. 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1995.
46. 劉華文. 雙語詞典文本性研究. 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17.
47. 陸谷孫,王馥芳. 大型雙語詞典之編纂特性研究.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1.
48. 陸谷孫主編. 英漢大詞典.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
49. 陸谷孫主編. 英漢大詞典補編.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9.
50. 陸谷孫主編. 英漢大詞典(第2版).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51. 陸谷孫主編. 中華漢英大詞典.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5.
52. 陸儉明. 《商務館學漢語》陸儉明序.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53. 羅思明,王軍. 高級詞典用戶技能心理表征實驗研究. 外語與外語教學,2003(5):58-60.
54. 牛津大學出版社編.現代高級英漢雙解辭典.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1970.
55. 牛津大學出版社編. 牛津英語習語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3.
56. 牛津大學出版社編. 牛津短語動詞詞典.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3.
57. 潘紹中主編. 新時代漢英大詞典(第2版).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
58. 潘在平等編. 新德漢詞典(第3版).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
59. 邱懋如主編. 西索簡明漢英詞典.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92.
60. 日本株式會社,旺文社編著. 日漢雙解學習詞典. 王萍等譯.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
61. Seigo Nakao主編. 蘭登書屋日英-英日小詞典.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62. 上海譯文出版社編. 新英漢小詞典(第3版). 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4.
63. 松岡榮志主編. 外研社·三省堂皇冠漢日詞典.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4.
64. 田兵. 義項的區分與描寫.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4.
65. 瓦里西編. 瓦里西德語詞典.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66. 瓦里西編. 瓦里西德漢大詞典. 北京:商務印書館,2018.
67. 萬江波. 雙語詞典的翻譯研究.上海外國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05.
68. 王馥芳. 當代語言學與詞典創新.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
69. 王國富主編譯. 麥夸里英漢雙解詞典. 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1999.
70. 王還主編. 漢英虛詞詞典. 北京:華語教學出版社,1992.
71. 王還主編. 漢英雙解詞典. 北京:北京語言文化大學出版社,1997.
72. 王立非主編. 新漢英詞典. 北京: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7.
73. 王銘玉,王雙燕.“一帶一路”的語言發展戰略. 歐亞人文研究,2020(1):1-11.
74. 王仁強.認知視角的漢英詞典詞類標注實證研究.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75. 王仁強.《漢英詞典》(第三版)詞類標注研究. 中國外語,2012,(04):98-102.
76. 王仁強,霍忠振,鄧嬌. 《新世紀漢英大詞典》(第二版)兼類詞表征策略研究. 外國語文,2019,(02):11-22.
108. 章宜華. 計算詞典學與新型詞典. 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4.
109. 章宜華. 關于雙語教學與雙語專科學習詞典的幾點設想——以英漢詞典為例. 外語界,2009(4):30-37.
110. 章宜華. 《辭書研究》與新時期辭書學理論和編纂方法的創新. 辭書研究,2010(1):57-69.
111. 章宜華,雍和明. 當代詞典學.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112. 趙翠蓮. 形—概念映射與雙語詞典編纂. 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
113. 趙登榮,周祖生編. 杜登德漢大詞典.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114. 趙世舉. “一帶一路”建設的語言需求及服務對策. 云南師范大學學報,2015(4):36-42.
115. 趙雪琴. 英漢雙語學習詞典中的搭配信息. 外語與外語教學,2001(3):53-56.
116. 鄭述譜. 翻譯·辭書·術語. 中國科技翻譯,2012(3):33-37.
117. 周薦,楊世鐵. 漢語辭書研究三十年回顧. 辭書研究,2009(5):1-6.
118. 朱原. 雙解詞典引論. 辭書研究,1993(3):43-49.
119. 莊智象. 雙語詞典編纂系統的研發. 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13.
120. 琢行. 雙語辭書四十年概況初描. 辭書研究,1989(6):34-41,73.
121. 茲古斯塔. 詞典學概論. 林書武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
122. Barnhart C L. Problems in Editing Commercial Monolingual Dictionaries. // Househoulder F, Saporta S. (eds.) Problems in Lexicography. Bloomington Indiana: Indiana University Research Center for Language and Semiotic Studies,1962.
123. Cowie A P. English Dictionaries for Foreign Learners: A History. Oxford: Clarendon Press,1999.
124. Hartmann R R K. Four Perspectives on Dictionary Use: A Critical Review of Research Methods. // Cowie A P. (ed.) The Dictionary and the Language Learner. Papers form the EURALEX Seminar at Leeds,1985:1-3.
125. Hulstijn J H, Atkins B T S. Empirical Research on Dictionary Use in Foreign-language Learning: Survey and Discussion. // Atkins B T S. (ed.) Using Dictionaries: Studies of Dictionary Use by Language Learners and Translators. Tübingen: Max Niemeyer Verlag,1998.
(于屏方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中國語言文化學院 廣州 510420;
董靜文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外國語言學與應用語言學中心 廣州 510420)
(責任編輯 劉 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