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綆集 [選三]

東君

慧能說

如果一只手上

只有一根手指

如果這根手指

非要指一東西

我還是指月亮

我要告訴你的

是手指會消失

而月亮仍然是

千年前的樣子

陶淵明說

人總是要死的

那送走別人的

總要被人送走

風從西刮到東

又從北刮到南

風向變化無常

太陽照亮的物事

終究會變得暗淡

一路上人來人往

聚一起的還會散

今日你還在家中

他卻已去了異鄉(xiāng)

悼詞被風吹走了

淚水被太陽曬干

你們可以回家去

美美地吃一頓飯

然后該干點什么

就去干點什么吧

該笑的就笑幾聲

該唱的就唱兩段

題城下寮舊照

這清涼的大地

這藏在果實里的

良善的燈

這夜風在水面

拎走天光的白

這衣袂上的繁霜

與唇齒間的熱情

這米釀的夢鄉(xiāng)

深深地陷在

舌頭的絲綢里

河風吹拂

山川微涼

不勝孤單的花枝

喧嘩之心

收束于

幾案上的花瓶

一條巷子的長度

近于一天的沉默

內省的湖，眼睛

掠過水門汀的光

也是那么柔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