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的詩 [組詩]

徐敏

行 者

沿著河堤一路蜿蜒曲折

我沒有絲毫歇下來的想法

多次打聽，都說你就在

前面的某個渡口，收蘆稈的車

停在那里。空中有蘆絮飄飛

我確信不疑

我已走了很久，徒步連起

遙遠的山水，我是一個行者

不能停下我的腳步

當我停下的時候，我的心

走得更加急迫

昨夜的雨已停，晾在洼坑里

秋天在衰草中搖擺不定

搖得沒有血色，所有的風

都知時節，它只告訴臉

蘆絮將我變成一支離弦的箭

急于奔向靶心，一陣雨追趕著

另一陣雨，落到河流里

哀鳴的寒蛩對泥土有

百般依戀

忽又情怯，這樣算得上

一個行者嗎，未免簡便了吧

眼前這條河流淌千年

為誰停留過，月亮就要升起來

照見過代代人

一場相見，需要積聚多少緣分

而緣分總少不了生死、輪回

和蹉跎。何其幸運，我就要

停止行走了，在蘆花深處

做一個隱者

那些神采飛揚的人

那些神采飛揚的人

是精力充沛的人

是語言天賦極好的人

是精于指揮，從不讓局面

失控的人

那些神采飛揚的人

采擷旁人的心力，培植

自己的興奮

桃花汛

桃花開的時候，河川里的水

就滿了，白茫茫一片

鱖魚躍起來，落到水田里

鐵匠鋪里的學徒，打鐵

是把好手，捕起魚來也不賴

一柄鋼叉十拿九穩

眨眼就捕滿了籃子，他挑出

最肥的一條，扯把水草

系住魚嘴。太陽剛好升起來

一群收早工的姑娘經過

他提起魚，迎面走向

梳長辮子的那位，咿呀有聲

姑娘們驚笑而散

師傅端著煙棒在門前抽煙

師娘經過，師傅說：

啞巴長心了

我們都沒有做該做的事

飄落湖面的雪花觸水無聲

冰封的樹葉看不到顫動

萬物肅立，沒有移動的腳步

世界已經窒息

靜默是一件危險的事。所有

已料的難料的都要發生，除了

放任，無力破解

不是無話，也不是不想說起

我發誓，只要你開口

哪怕只有一個字，抑或一個

肢體表達，我們就有

綿綿不盡的訴說

只是雪花仍然飄落。終要

親歷你的起身，你的

緩步離去。我當然知道

你正急促地呼吸，迫不及待

等一個挽留

其實早已不是冬天，室外應有

南來的季風，可以聞到

梔子花香

我們都沒有做該做的事

那個初夏的夜晚

應該聆聽草葉的歡唱

池凌云繪畫作品

入 冬

北方的風總是趁著暮色

刮過來，嗚嗚地叫喚

店鋪關上門，地上的樹葉

打著轉，追趕行人

入冬了

突然想起早年的故鄉，母親

站在風起的路口，等我

一條絨線圍巾裹住頭。見面

就扯下來裹住我，她的黑發

在風中飛舞

弟妹都已到家，坐在圓形的

火桶里。母親端來

一盆燒好的熱水，腳按進去

熱乎到心

沒有母親的路口總是落寞

而室內也不再有弟妹的身影

那個有些老套的方法

我還在用，這讓我走過

風卷黃葉的街道，到家還能

熱乎到心

妄加評判

在四面透風的草屋里聽雨

與在干爽的高樓上

聽雨，感覺是不同的

著皮袍，烤炭火，臨窗

啜一杯熱茶，看大雪紛飛

賞心悅目

而行走街頭的那些衣單者

正在唉聲嘆氣

我們都是在自己的心境里

看世界。一些人

各取所需，一些人據此

妄加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