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類插入語的對外漢語教學研究與設計

徐婷鈺

內容摘要：在句子結構中，插入語必需的，但是在語言表達中卻發揮著作用。對留學生進行插入語知識的教學，有利于他們運用漢語靈活交際。本文以情感類插入語“使/讓/叫/令人……的是”及“……的是”作為研究對象，分析了該類插入語的結構，語義和語用功能并對二者進行了對比辨析，從義征和語體色彩角度指出了“使/讓/叫/令人……的是”使用的細微差別。最后對情感類插入語進行了簡單的教學設計。

關鍵詞：插入語 情感類插入語 對外漢語教學

插入語在現代漢語中是一種在結構上相對獨立，不充當句子基本結構成分也不與句中各成分發生關系的特殊語言成分。

現代漢語對于插入語的研究起步較晚，且早期國內學者對于插入語的界定主要集中在句法方面，對于插入語的性質概念的界定以及范圍界定并不統一，所研究的插入語范圍也因人而異，對于插入語的各類說法都只能零散見于一些語法專注與現代漢語教材當中，并不受重視。隨著語用學研究的發展，也有學者對于插入語的界定有了新的觀點，范曉（1996）認為“插入語純粹是語用平面的成分，所以可統稱為語用成分”，而不應該被當作句法結構的直接組成部分。許多學者也著眼插入語的分類研究。以黃廖為代表的以語義對插入語進行了分類，邱闖仙（2010）以插入語的語義和功能為標準，建立了現代漢語插入語的分類系統。不少學者也針對某一類別的插入語作為研究對象，探討其語義，語用功能。呂為光，司紅霞等人都對漢語中的“說”類插入語進行了考察和研究，呂嵐，駱美嬋則是對“看”為核心的插入語進行了相關的語用研究。可見，插入語類別繁多，也留下了許多待探索的類別和個例供我們思考和探索。

王秀娟（2006）提出應該加強插入語在對外漢語口語教學中的份量，并探討了如何教授顯明義插入語和隱含義插入語。姜丹丹（2010）針對留學生插入語習得進行了偏誤分析，總結了偏誤類型，產生偏誤的原因。徐納（2017）強調在教學中使用語境教學法，注意“整取整存”，由簡到難，循序漸進地教授插入語。也有許多學者就對某一類別的插入語進行對外漢語教學方面的研究，如對“看”類插入語及“說”類插入語提出可行的建議，國內研究現狀表明，目前對于情感類插入語的對外漢語教學的相關研究還很少。

本文參照了邱闖仙（2010）《現代漢語插入語研究》中對于插入語的分類，以語義關系類插入語中的情感類作為研究對象。留學生對于情感類插入語的學習，不僅可以達到掌握漢語知識點和語法點的目的，也可以激發他們通過言語表達自身情感，主觀想法和對事物進行評價的愿望，培養其使用漢語成功交際的能力。

一.“讓/令/使/叫人……的是”以及“……的是”的語義及語用功能辨析

情感類插入語包括直接表達人的情感的插入語和通過對對象物的評價來反映人的情感的插入語兩種，我們將前者稱為狹義情感類插入語，后者稱為情感評價類插入語。①狹義情感類插入語的結構形式為：讓/令/使/叫人……的是；情感評價類插入語的結構形式為：……的是。

（一）讓/令/使/叫人······的是

1.結構

作為狹義插入語，插入“讓/令/使/叫人……的是”的成分需要反映說話人的情緒和感覺，需要是心理形容詞或心理動詞。其后接成分可以是單句，也可以是復句和語篇，且與后接成分之間還有明顯的語音停頓。結構如下：

讓/令/使/叫人adj的是

讓/令/使/叫人v的是

這兩個結構也有較為復雜的形式，具體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讓/令/使/叫前加“十分”“最”等程度副詞。例如：

a.十分叫人心疼的是

b.特別讓人失望的是

（2）在adj.和V.前加“很”“十分”等程度副詞

a.讓人很傷心的是

b.使人十分苦惱的是

2.語義

（1）讓/令/使/叫人adj的是

現代漢語心理形容詞大多是雙音節詞，能放入該結構的也是雙音節心理形容詞。大致分為：

消極類：

傷心 惡心 灰心 失望 絕望 討厭 難過 心碎 委屈 郁悶 惆悵 沮喪 絕望 心寒 煩惱 心煩

積極類：

安心 踏實 平靜 親切 溫暖 興奮 激動 狂熱 高興 快樂 歡喜 愉快 開心 開懷 暢懷

這個結構的形容詞意義上是用來描述說話人的情感，語義指向說話人，具有【情感】【述人】【心理】的義征。該結構的意義是表達主體有著悲傷，痛苦，煩躁等情緒。體現了說話人對后續內容的心理反映，表示說話人的主觀情感。

（2）讓/令/使/叫人V.的是

同樣能放入該結構的心理動詞也是雙音節動詞。大致有以下：

愛惜 擔心 后悔 懷疑 懷念 滿意 熱愛 同情 發愁 感慨 感激 恐懼 滿足 擁護 想念

以上動詞在語義上也是用來表述主體的情緒和感受，同樣具有【情感】【述人】【心理】的義征。

3.語用功能

作為情感類插入語，“讓/令/使/叫人······的是”最重要的語用功能就是表情功能，說話者對于后續內容表達的感情態度主要是由插入的形容詞或者動詞的語義決定的，而形容詞及動詞是褒義還是貶義，積極還是消極，可以凸顯說話者對于后續內容的情感表達，增加話語的積極或消極色彩。

如表喜悅，驚訝等示贊的情緒：

a.最叫人驚訝的是，他竟然通過了這場考試。

b.叫人感動的是，還有許許多多的人支持我們的工作。

再如表遺憾，悲傷等示憾的情緒：

a.令人疑惑不解的是，他面向敵人，卻在背后挨了一顆子彈。

b.生活里令人遺憾的是，我們遇上一個好人人卻犯下一個大錯，就再也還不清了。

例句中的驚訝，感動，感慨等詞既表達了說話人當下的情緒，還引出了導致說話人產生這樣情緒的后續內容。可見情感類插入語還有一定的篇章功能，表現遞進、解說和轉折等語義關系。

（二）“……的是”

1.結構

“……的是”從屬于情感類插入語之下，也被稱作情感評價類插入語，它通過對于對象物進行評價從而達到反映主體情感的目的。其主要的結構形式為：

（1）Adj+的是

不巧的是

不同的是

（2）V+的是

惋惜的是

吃驚的是

（3）固定短語+的是

引人注目的是

出人意料的是

（4）程度副詞+……的是

更重要的是

十分可怕的是

2.語義

與“讓/令/使/叫人……的是”相似的是，主要表示說話者評價意圖的“……的是”的語義也受空缺成分的語義影響，分為積極的意義表達和消極意義的表達。積極正面的評價往往帶有褒義的色彩，常用的詞語主要有高興，可貴等；而消極意義的評價則常帶有貶義色彩，常用的詞語主要有遺憾，尷尬等。而整個結構相較于前者，更加凸顯【性質】【主觀感受】義征。

3.語用功能

情感評價類插入語最主要的語用功能就是表達言說者的態度。說話人通過對客體的評價，表達客體帶給自己的感受。語用功能的表達受語義的影響可以大致分為兩類：

表示高興，滿意等示贊性的評價。如：

a.但是羽生結弦表示，比起連霸，更高興的是，總算做到了有自己風格的滑冰。

b.可喜的是，他和他的姐姐一樣獲得了這個獎項。

表示尷尬，可笑等示憾性的評價。如：

a.可笑的是，她曾經一直信任的人卻背叛了她。

b.更該死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三）讓人……的是，令人……的是，使人……的是，叫人……的是的區別

這四個插入語在結構上就在于開頭使用的使役動詞的不同。要區分這四個詞語的細微差別，我們首先需要厘清的概念是致使和使令。

“使令”重在行為，是做出指使和命令，只有生命度高的人或由人組成的團體機構才有可能作出指令。②使令行為可以看做一種“間接祈使”。“讓”和“叫”既可以表達“使令”義，也可以表達“致使”義。而“使”字句是一種典型的表示“致使”語義的句式。“致使”重在結果，是由于某種原因而使得產生某種結果。所以，“致使”不同于“間接祈使”。

由此可見，“讓”和“叫”更多用于表達“使令”義，而“致使”義特征不明顯且較弱，“使”和“令”的“致使”力度更強，所以在該類插入語中的，可以通過致使力的強弱使留學生分清每一個的特點。

這四個詞還具有語體色彩上的不同，“令”的書面化程度最高，“叫”的口語化程度最高，“使”和“讓”居于二者中間。周明強（2020）指出從CCL語料庫中得到“令、使、讓、叫”四個介詞的使用頻次也不相同，書面化程度最高的“令”的使用頻次高于“使”“讓”，而口語性最強的“叫”的出現頻率最低。

二.以“讓/令/使/叫人……的是”以及“……的是”為例的教學設計

對外漢語教學設計是對外漢語教學理論向教學實踐轉化的有效途徑，由于傳統對外漢語教材中，并沒有把該類插入語作為語法點進行講解的，我們在課堂上只能在講相近似的語法點時將它順帶提出來，作為補充擴展的知識來講解。

以對外漢語教材《HSK標準教程3》為例，第十九課《你沒看出來嗎》中首次出現了“使”，“讓”，“叫”這三個使役動詞，所以筆者認為可以以此知識點，以舊帶新進行講解。筆者將在下文將對怎樣導入，講解，操練這一具體知識點進行描述。

課型：漢語綜合課

教材：《HSK標準教程3》（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

教學對象：HSK二級水平的來華留學生

對于使役動詞“使讓叫”，該課給出的例句如下：

（1）讀書使我快樂

（2）考試讓我很緊張

（3）我想快點兒把照片發給大家，叫朋友們也高興高興。

1.導入

通過引導學生總結概括的方式，讓同學們發現“快樂”，“緊張”，“高興”等詞都與人的情感有關。

老師：同學們，請看黑板上老師勾畫的詞語，快樂，緊張，高興，這些詞有什么共同之處呢？

預設：都和人的感覺有關。

老師：很好，確實是和人的情感有關，我們也可以說我感到很快樂，我感到很緊張，我感到很高興。當我們想強調自己有這樣的情感的時候，我們也可以這樣說：

使我快樂的是，讀書這件事。

讓我緊張的是，明天要考試。

叫我高興的是，我收到了瑪麗發來的照片。

【設計依據】情感類插入語作為一個補充的語法點，不能占據太多教學時間。教師應該直接抓住重點，凸顯情感類插入語的核心，即表示說話人的主觀情感。

2.講解

讓學生理解這個插入語結構是用來表達主觀情感并不困難，但難的是如何讓他們分辨什么時候使用相對應的結構。

老師：當我們強調人的情感的時候，我們可以說“使我快樂的是，讀書這件事。”而當我們想評價讀書這件事帶給我們的感受時，可以說“快樂的是，我可以讀書。”大衛，你模仿老師這個句子變換一下下一個句子呢。

預設：緊張的是，明天我要考試。

老師：非常好，那安娜你再來說下第三個句子呢？

預設：高興的是，我收到了瑪麗發來的照片。

老師：很好，那我們對這兩個結構進行一個總結吧。當我們想強調自己的感情的時候，我們可以用“讓/令/使/叫人……的是”；當我們想要評價某件事情的時候，可以用“……的是”。

【設計依據】我們需要重點關注的就是，教會學生如何區別“讓/令/使/叫人……的是”以及“……的是”。關鍵點在于讓學生理解，前者更注重人主觀情感的表達，后者更注重對于后續某事某物的評價。

講解的第二個重點是要給學生區別“使讓叫令”四個使役動詞放在該結構前面細微差別。

老師：同學們還需要注意的是，使和令一般在中文閱讀和中文寫作中比較常用，而在一般日常對話交談中，我們更常使用“叫”和“讓”。

【設計依據】教師要抓住書面語表達和口語表達作為區分點。而針對“使”的講解更需要凸顯“使”的致使義征，強調事件產生的結果。

3.練習

（1）詞語填空并造句

可笑 可悲 平靜 絕望 難過 不巧 引人注目 頗為有趣

使/讓/叫/令人……的是，__。

……的是，______。

【設計目的】檢查學生是否能夠區分兩類插入語的不同之處，并且對能填入其中的詞語類型有一定認知和辨別的能力。

（2）看圖說話《我的一天》

圖片內容：

早上——沒趕上公交車遲到了

中午——發現忘記帶飯盒，沒吃午飯

晚上——明天放假一天

要求學生使用插入語“讓/令/使/叫人……的是”和“……的是”描述“我”的一天。

【設計目的】插入語的練習配合相關設定的語境可以幫助學生理解，還可以幫助教師觀察學生是否掌握該插入語的放置位置，使用是否符合對應的語體色彩。

插入語作為日常口語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句子的表情達意起著重要的作用。本文仍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對于情感類插入語的語用功能探討不夠全面，沒有涉及真實的對外漢語課堂。這里僅希望通過此研究，拋磚引玉，引起更多人對對外漢語插入語教學的重視，為將來插入語的教學做出更多的貢獻。

參考文獻

[1]邱闖仙.現代漢語插入語研究[D]. 南開大學，2010.

[2]姜丹丹.面向對外漢語教學的插入語研究[D].遼寧師范大學，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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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曉琴.對外漢語視域下的"沒想到"與"想不到"研究及其對外漢語教學法[D].河北師范大學.

[6]郭姝慧.“使”字句的成句條件[J]. 語文研究，2004（2）：4.

[7]周明強，朱圓圓.示憾性話語標記語“令（使，讓，叫）人+X的是”的語用分析[J]. ?2021（2019-1）：90-95.

注 釋

①邱闖仙.現代漢語插入語研究[D]. 南開大學，2010.

②郭姝慧.“使”字句的成句條件[J]. 語文研究，2004（2）：4.

（作者單位：四川大學文學與新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