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混改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王慧敏

【摘? 要】論文以2013-2020年A股民營上市企業為樣本，實證檢驗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結果表明，民營企業參與逆向混改引入國有資本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顯著正相關，路徑研究發現，融資約束在其中起著中介作用。進一步分析表明，企業外部地區市場化程度和內部控制質量越高，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越大。論文的研究結論為進一步放大國有資本功能、促進民營企業綠色創新發展提供了經驗證據。

【關鍵詞】民營企業；逆向混改；綠色創新；融資約束

【中圖分類號】F271；F276.5；F273.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1069（2023）05-0034-04

1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必須牢固樹立和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站在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高度謀劃發展。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實現跨越式發展，但同時也帶來資源浪費、環境質量惡化等問題，謀綠色發展之路，推進經濟發展綠色低碳轉型，實現經濟與環境的雙重效益刻不容緩，我國對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視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2020年9月，習近平主席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提出中國2030年前達到碳達峰，2060年實現碳中和，這是對全球的一種大國擔當和責任宣誓。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綠色技術創新既能為客戶和企業實現增值，也能顯著降低對環境的不利影響，是實現綠色發展和雙碳目標的有效路徑和重要驅動力量。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鼓勵國有資本投資入股民營企業”混合所有制改革作為一種“雙向混合”，不僅包括國有企業引入民營資本，也包括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目前我國已有近60%的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參與混改，然而，卻少有研究基于民營企業，探究民營企業逆向混改的治理效應，這嚴重滯后于現實的改革實踐。

綠色技術創新以實現綠色發展為核心追求，順應新發展理念，實現經濟和環境的雙贏，是關乎政治、經濟、社會、生態、文化全方位、各群體的技術創新活動，離不開全社會所有群體的共同參與和積極行動。民營企業作為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主體，是科技創新的重要力量源泉。當前，混合所有制改革已步入深水區，本文以2013-2020年滬深兩市A股民營企業為研究對象，探究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以期厘清我國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治理效應和改革成效，進一步豐富混合所有制改革和綠色技術創新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助力美麗中國建設和雙碳目標實現。

2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2.1 民營企業逆向混改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引入國有資本可以從增強企業創新能力和提高企業創新意愿兩方面影響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一方面，創新能力的提高來自于資源獲取能力的提升，基于資源依賴理論，企業的發展運營需要大量資源的支持，對綠色創新而言，它具有高投入、周期長、不確定性大等特點，創新資源的投入不足會使綠色創新陷入困境。民營企業通過逆向混改引入國有股東，有助于提升企業資源獲取能力。憑借國有股權的資源稟賦和社會關系，民營企業可以獲得政府提供的創新補貼，增強與政府等有關部門、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之間的交流合作，獲得信息、人才、技術上的資源優勢與政策扶持。另一方面，綠色技術創新具有技術和環境的雙重外部性[1]，導致我國綠色技術創新存在缺乏主動性的問題，提高企業自主綠色創新意愿是關鍵。首先，國有企業有著固有的政治屬性，承載著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期望，民營企業通過逆向混改，增加了與政府和國有企業交流的機會，有助于民營企業深入了解國有企業的社會責任和企業文化，深刻認識我國的環保事業現狀，進而自覺轉變發展理念，承擔社會責任，積極響應政府號召，加大綠色創新研發投入；其次，國有股權的引入能夠使民營企業私有產權得到有效保護，降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成果被他人侵占的風險，提升企業管理者的安全感和創新動力，增加對綠色技術創新的樂觀態度。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1。

假設H1：民營企業參與逆向混改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正相關。

2.2 民營企業逆向混改、融資約束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綠色技術創新面臨的高風險性和不確定性需要企業巨額、長期的資金支持。然而，民營企業卻面臨著對外部融資依賴度高、融資難、融資貴的現實困境，導致綠色技術創新得不到足夠的資金支持。

國有資本入股民營企業，一方面，政府可能會給國有資本入股的民營企業提供直接的創新補貼，補充企業缺乏的創新資金[2]。民營企業可以憑借與政府構建的良好政企關系，獲得高壁壘行業的準入資格，促進企業多元化經營與企業績效提升，也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的政府綠色采購訂單，或以較低價格在市場上獲得各種生產要素，促進企業降本增效，提高企業利潤。另一方面，資金供求雙方的信息不對稱是企業面臨融資約束問題的重要影響因素。基于信號傳遞理論，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給民營企業帶來了隱性的信用背書和政策保障，向銀行等金融機構和資本市場中的機構與個人投資者傳遞了企業實力強和未來經營業績良好的有利信號，有效緩解民營企業在融資過程中可能遭受的信貸“歧視”。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H2。

假設H2：民營企業逆向混改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3 研究設計

3.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以2013-2020年滬深A股民營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對原始樣本進行如下處理：①剔除前身為國有企業，經過國有企業改制變遷形成的混合所有制民營企業；②剔除金融和保險行業企業，防止極端值的影響；③剔除ST和*ST公司，保證數據穩定可比；④剔除上市時間不足1年的樣本；⑤剔除其他數據缺失樣本。本文所使用的民營企業前十大股東信息和控制變量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綠色專利數據來自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數據庫。為消除異常值的影響，對連續變量進行了前后1%水平上的縮尾處理。

3.2 變量選擇與定義

3.2.1 被解釋變量

企業綠色創新（Ingreen）。參考王馨和王營[3]的研究，本文選擇綠色專利申請量作為企業綠色創新的衡量指標，其中綠色專利主要包括綠色發明專利和綠色實用新型專利。考慮到綠色專利授權量能一定程度上代表綠色創新質量，在本文穩健性檢驗中，本文使用綠色專利授權量（Ingreen2）作為替換變量。

3.2.2 解釋變量

民營企業逆向混改（Mix）。本文參考郝陽和龔六堂[4]的衡量方法，將民營企業前十大股東中國有股東持股比例之和作為逆向混改的代理變量，若是不存在國有股東，則將其賦值為0。在穩健性檢驗中，本文則以民營企業前十大股東中是否存在國有股東的虛擬變量作為替換變量，有則取值為1，表明民營企業進行了逆向混改，沒有則取值為0，表明民營企業沒有進行逆向混改。

3.2.3 中介變量

融資約束（SA）。考慮到KZ指數和WW指數這兩種融資約束指標的測度過程包含多種具有內生性的金融變量，本文使用鞠曉生等[5]的研究方法，使用企業規模（Size）和企業年齡（Age）兩個變量構建企業融資約束指標SA，具體而言，SA=-0.737×Size+0.043×Size2-0.04×Age。

3.2.4 控制變量

對于影響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控制變量的選取，在公司治理機制和公司特征兩個方面加以控制。此外，本文還進一步控制了行業、年度和地區的影響。具體變量的選取參考齊紹洲等[6]的研究，具體定義與說明如表1所示。

3.3 模型構建

為驗證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對于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本研究構建設計如下控制年度、行業和省份的多元回歸模型：

Ingreeni，t=β₀+β₁×Mix_i，t+β₂×control_i，t+∑Year+∑Industry+∑Province+ε_i，t（1）

對于中介效應的檢驗，本文采用逐步回歸的中介檢驗方法，構建設計如下模型，驗證融資約束對政治關聯和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機制：

Ingreen_i，t=β₀+β₁×Mix_i，t+β₂×control_i，t+∑Year+∑Industry+∑Province+ε_i，t（2）

SA_i，t=β₀+β₁×Mix_i，t+β₂×control_i，t+∑Year+∑Industry+∑Province+ε_i，t（3）

Ingreen_i，t=β₀+β₁×Mix_i，t+β₂×SA_i，t+ β₃×controli，t+∑Year+∑Industry+∑Province +ε_i，t（4）

式中，Ingreen為本文被解釋變量綠色技術創新，Mix為解釋變量民營企業逆向混改，SA為中介變量融資約束，control為本文一系列控制變量；下標i表示民營企業個體，t表示年份，∑Year、∑Industry和∑Province分別表示控制年度、行業和地區效應，β表示待估參數，ε_i，t表示殘差項。

4 實證結果分析

4.1 描述性統計

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情況如表2所示。綠色專利申請量（Ingreen）的均值和標準差分別為0.339和0.698，中位數為0，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5.753，表明綠色創新在民營企業中存在較大差異，近半數民營企業不存在綠色專利技術申請。是否存在國有性質股東的虛擬變量（Mix1）平均值為0.436，表明平均有43.6%的民營企業參與逆向混改，引入了國有資本，占據較大比例；國有股東參股比例（Mix）最低為0，最高為22.5%，平均參股比例為1.803%，標準差為3.8個百分點，說明民營企業逆向混改中吸收國有資本的程度不高，且差異較大；其他控制變量數據與現存研究接近，在正常范圍。

4.2 回歸結果分析

表3是本文主檢驗綠色技術創新與民營企業逆向混改的回歸結果。第（1）列為不加入控制變量并且未控制年度、行業和地區效應的回歸結果，第（2）列為加入控制變量，但未控制年度、行業和地區效應的回歸結果，第（3）列為加入控制變量以及控制年度、行業和地區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始終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這些結果表明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引入國有資本，可以促進民營企業與綠色創新，驗證了本研究的假設H1。

表4報告了民營企業逆向混改、融資約束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之間中介機制檢驗的回歸結果。第（2）列的民營企業逆向混改（Mix）對融資約束（SA）系數估計值為-0.000 5，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這意味著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可以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從第（3）列可以看出，把Mix和SA同時放入回歸模型，Mix對Ingreen的系數仍顯著為正，但估計回歸系數從0.007 3變成了0.007 1，表明融資約束起了部分中介作用，說明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可以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來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驗證了假設H2。此外，對融資約束中介作用的Bootstrap檢驗表明，其間接效應的Bootstrap置信區間為[0.000 1，0.000 7]，直接效應置信區間為[0.003 3，0.009 5]，均不包含0，這對本文融資約束在民營企業逆向混改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進行了進一步驗證。

4.3 穩健性檢驗

4.3.1 替換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

為保證結論的穩健性，本文使用企業前十大股東中是否有國有股東的虛擬變量和綠色專利申請量作為替代變量進行回歸。結果如表5的（1）（2）（3）列所示，逆向混改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估計系數分別為0.048 3、0.008 6、0.056 5，且始終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本研究的主假設結論是穩健的。

4.3.2 更換回歸方法

由前文描述性統計可以看出，本文被解釋變量綠色技術創新存在大量左偏為0的樣本。因此，本文更換回歸方法，采用Tobit模型再次回歸，結果如表5第（4）列所示，逆向混改與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估計回歸系數為0.017 3并在1%的水平上顯著，與前文的研究結論一致。

4.3.3 傾向性得分匹配

民營企業可能因為本身實力強規模大，注重綠色技術創新，從而吸引國有資本的加入，導致逆向混改和綠色創新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因此，本文應用傾向得分匹配（PSM）方法，采用一對一最近鄰匹配的方式，為存在國有股東的民營企業尋找最為匹配的沒有國有股東的民營企業對照組。匹配之后的樣本回歸結果如表5第（5）列所示，Mix的系數為0.007 5，依舊在1%的水平上顯著，結論穩健。

4.4 進一步分析

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很可能受到企業內外部環境的影響，為此，本文以樊綱市場化指數（Market）衡量企業面臨的外部市場環境，以迪博內部控制指數（IC）作為公司內部環境的代理變量，研究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是否會受地區市場化水平以及企業內部控制環境的影響。研究結果如表6所示，地區市場化水平和企業內部控制質量都起到了正向的調節作用。這進一步表明，較高的市場化水平意味著該地區有較好的經濟發展水平、資本市場環境和人才資源，能更有效地降低信息不對稱，進一步強化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對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作用。當企業內部控制質量高時，企業有更完善的信息披露機制，可以進一步規范管理層的行為，加強內部監督，實現多元產權主體“競爭制衡”決策機制，使管理者作出更為有利于企業長遠發展的決策，從而進一步加強民營企業逆向混改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促進作用。

5 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2013-2020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數據，考察了民營企業逆向混改通過融資約束影響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路徑。結果表明：綠色技術創新具有一定的政策驅動性，民營企業逆向混改能夠提高企業創新能力和創新意愿，促進企業綠色研發投入。從融資約束路徑出發，民營企業逆向混改通過緩解綠色研發創新過程中的資金短缺問題，促進綠色技術創新。進一步地，本文還考察了地區市場化水平、企業內部控制質量對逆向混改與綠色技術創新關系的調節作用，發現市場化程度和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高，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對綠色創新的促進作用越大。

近年來，我國推進高質量綠色發展的決心越來越高，怎樣有效解決“企業綠色創新的能力和動力不足”是我們越來越關注的問題。本文對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支持引導民營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提供了以下啟示：第一，國有資本入股民營企業，有利于進一步放大國有資本功能，放大逆向混改帶來的多元產權制衡與監督機制，改善民營企業內部治理結構，為民營企業帶來產權保護、信譽背書等積極影響。因此，我們要進一步建立健全民營企業引入國有資本的相關制度安排，吸引更多民營企業參與到逆向混改的過程中。第二，推進民營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要促進其與國有企業和政府之間的信息溝通，發揮國有企業和政府的價值引導作用，培育和提高民營企業自覺承擔環境社會責任的價值觀念和道德感；提高民營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意愿，也要努力營造良好融資生態，擴大政府性融資擔保對民營企業的覆蓋面，完善和健全相應的評價體系，解決民營企業面臨的綠色技術創新融資難融資貴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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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齊紹洲，林屾，崔靜波.環境權益交易市場能否誘發綠色創新？——基于我國上市公司綠色專利數據的證據[J].經濟研究，2018，53（12）：129-1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