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慧,傅一娜
(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上海 201306)
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作為一種特殊的行政訴訟形式,在生態環境保護領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它是指當環境行政機關不能正確地履行生態環境保護職責,致使生態環境受到損害或者存在潛在風險時,檢察機關有權向行政機關提出檢察建議,督促其依法履職;當行政機關仍然未能依法履行環境保護職責的,檢察機關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提起行政公益訴訟,以督促行政機關糾正違法行使職權或者不作為的錯誤,從而達到保護生態環境的目的[1]。
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程序主要體現為:“案件線索發現→提出檢察建議→調查取證→提起訴訟→審理判決”,整個過程中涉及檢察機關、行政機關和審判機關三方主體,但是公眾作為生態環境變化最為廣泛的感知者、環境權益保護最大的受益者和生態環境破壞最大的受害者,按照現有的制度設計卻難以參加到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過程中,因為現實中往往是由檢察機關作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唯一發起者,而缺乏公眾參與導致生態環境破壞線索不足,這也是當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數量較少的原因所在[2];同時僅僅依靠檢察機關來維護公眾的環境權,公眾在訴訟中的地位相對被動,很多環境案件由于缺乏公眾的監督,導致無法及時受理[3];此外,在案件內容方面,對于檢察建議書的處理結果,公眾缺乏了解環保行政機關是否已經完全履責的渠道,會出現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領域司法公信力不足的現象[4]。
由此可見,公眾參與在完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的過程中,應當成為不可缺少的重要影響因素?;诃h境治理的合作模式理念,本文試圖從公眾參與的角度出發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進行改革和完善。具體而言,文章將對現有法律規定進行規范分析,并結合實踐案例內容,以探究當前檢察機關、法院和行政機關三類主體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功能發揮的局限,并指出公眾應該成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程序的一極,對公眾賦予相應的訴訟發起功能、法律監督職能、行政機關履職標準判斷功能,以及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配合義務,從而使得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生態環境保護作用得到更為充分的發揮。
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作為創新性的法律機制,主要經過以下三個重要的發展階段。第一階段,立法缺失,地方先試。在該階段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并未大量開展。但是出于遏制生態環境進一步惡化的目的,部分省市決定嘗試發揮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獨有優勢,通過以地方性法規的形式開展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先行先試;第二階段,制度確立,開始試點。在該階段我國開展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采用的是由上至下的集中推行方式,具有很強的系統性和計劃性,體現了我國法治的統一性和普遍性,避免了不同區域各自為政的局面。其中試點的13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檢察機關都已經有了提起行政公益訴訟的實踐,并且很多案件屬于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這也從側面說明生態環境亟需構建完善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來進行保護;第三階段,科學立法,全面實施。2017年6 月,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委會決定修改《行政訴訟法》,通過增加一款條文的科學立法形式,賦予了檢察機關在行政公益訴訟中的原告起訴資格?!缎姓V訟法》第25 條規定,當人民檢察院在履行職責中發現生態環境和資源保護因為行政機關履職不當而受到損害時,人民檢察院有權依法提起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至此,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正式進入法律規定,我國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也進入了全面發展時期。
從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立法發展的三個階段來看,我國立法機關根據生態環境保護的現實需求,實行循序漸進、逐步推行的科學立法的理念,立法者將法律作為現實需要的制度進行回應,而非建造一座“空中樓閣”。其立法的核心主線是為了應對環境立法不能完全適應生態環境保護的需求,而行政權又經常在環境公益保障方面出現缺位或不足的狀態下,將檢察機關的司法功能拓展到生態環境領域,通過擴張司法權的方式,充分發揮檢察機關的積極能動作用,推進對生態環境的保護作用[5]。但是當下在我國現行的立法體制之下,生態環境類的法律具有較強的技術性和專業性,因此主要由職權所屬的國務院各部委進行牽頭起草制定,部門立法具有專業上的優勢,卻難以超越本部門利益格局的桎梏,對本部門規定較多的授權性規范,同時缺乏問責規范的狀況,即存在所謂“擴權卸責”的弊病,相應地也會忽視其他社會主體對法律關系中的參與[6]。因此,我國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的發展比較重視檢察機關權限的擴大,尊重環境保護行政機關的專業性,但是在制度設計的過程中卻未能賦予公眾適當的法律地位,導致公眾參與的嚴重不足。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國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在實踐運行過程中產生諸多問題,迫切需要以公眾參與的視角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進行再審視和再認識。
從我國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實踐現狀來看,我國由檢察機關提起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案件數量明顯增加,并且取得了顯著的法治成果[7]。但是我們在看到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在實踐中取得良好效果的同時,更需要在實踐中發現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運行面臨的主要困境,從而為“后立法階段”制度的應然完善打下良好的基礎。
首先,現實多發的生態環境損害難以做到應訴盡訴。雖然我國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數量呈現出上升的態勢,但是相對于眾多的現實的生態環境損害而言,能夠進入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程序的案件仍是少數。將全國檢察系統的辦案總數與檢察院的數量和人員對比可知,每個檢察院辦理的公益訴訟案件并不多[8]。其中主要原因是檢察機關的線索來源狹窄,其線索來源僅有“在履行職責時發現”,缺少豐富的線索來源途徑。加之,很多檢察機關所獲得的線索已經不具有足夠的時效性,導致公民的環境權益受到侵害時,不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并提起訴訟。
其次,檢察機關職責的履行難以做到規范化。檢察機關是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發起者,規范化的檢察機關職責范圍和履行程序是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能否達到既定法律目標的重要保證,但是由于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規則的不成熟,導致很多檢察行為存在諸多疏漏之處。例如,檢察機關在訴前程序中提出的檢察建議要求行政機關對違法行為提出整改要求,并要求行政機關在規定時間內就整改情況回函,但是檢察建議的實施由于缺乏監督,導致行政機關回函表示接受整改建議和實際整改到位成為兩個層次的事實狀態。此外,如何持續關注跟蹤整改效果也成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能否達到既有法律效果的重要影響因素,在實際訴訟過程中也難以得到落實。
第三,環境行政訴訟規則的模糊導致法院裁判難以統一。在環境公益行政訴訟中,人民法院對檢察機關起訴環境行政機關的行為進行審理,主要依據的是事實和法律,但是由于環境公益行政訴訟規則尚處于發展與完善之中,導致法院可能對訴訟規則作出不同見解,也因此導致裁判出現差異。例如,在法院審理過程中,“行政機關是否全面履職”經常成為爭議焦點,有的法院注重對“行為標準”的考察,即認為行政機關“只要在履職手段窮盡使用,在行為上進行相應的改變”就認定行政機關履行了法定職責,但是并不考察生態環境的恢復狀態。有的法院則注重對“結果標準”的考察,即認為行政機關的行政行為的合法性在于是否有效地維護了良好的生態環境,否則認為行政行為違法[9]。當然也有的法院同時考察行為與結果,規則的模糊化不但導致法院判決的不統一,也致使行政機關缺乏明確的司法指導,難以采取適當的行政行為。
第四,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參與度不足導致司法公信力受到影響。司法公信力來源于透明化、公正化、較高參與度的訴訟程序。尤其是對于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而言,法院、檢察院、行政機關都屬于國家的公權力機關,如果起訴、審理、判決透明度不足,信息不夠充分公開,則容易引發社會公眾對司法公信力的懷疑。同時法院、檢察機關、行政機關的工作人員則有可能因為公眾的“不信任”而在工作中消極怠工,導致形成惡性循環,使得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不能完全使出其應有的效力。
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具有與生俱來的公眾參與基因。環境保護中的公眾參與思想最早源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其中《環境與發展里約宣言》明確規定:“環境問題最好是在全體有關市民的參與下進行解決和處理?!狈▽W意義上的公眾參與則是指在法律規定的前提下,公民及其公民組成的團體可以行使自身的權利,依靠特定的途徑或者程序參與和環境保護有關的活動。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將生態環境的保護和自然資源的合理開發利用作為制度設立的主要目的,自然也需要公眾的參與,主要任務是通過與檢察機關、行政機關和法院的程序化互動和協作,提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實效性。
首先,根據環境公共信托理論,公眾應該是生態資源環境的最終所有權人,因此公眾也應該成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當然參與訴訟人。有學者認為,日常生活中幾乎所有的環境要素都是公民的共有財產,比如陽光、空氣、水以及野生生物;但是管理這些共同財產并非易事,所以公民們將其托付給政府,委托政府代其管理,兩者就此建立信托關系[10]??梢姽残磐欣碚撌紫日J定生態環境資源的權屬是公眾的共有財產,加之公民人數眾多,難以行使所有公民的權利,因此產生了公共代表,即政府代表公眾對生態環境資源行使管理權;其次,公共信托理論把公眾和政府之間的關系理解為委托代理關系,政府管理和處分生態環境資源的權力源于公眾的委托,但是公眾并沒有放棄對生態環境資源的最后決定權,公眾依然對環境的保護有直接或間接參與的權利,尤其是當受托人未能正確履行職責的情況下,公眾有權由代表公共利益的人就政府所作的影響環境的行政行為提起訴訟。
其次,根據環境權理論而言,環境行政機關的違法行為侵害了公民的環境權。環境權是指特定主體所享有的與環境資源有關的所有權利,公眾所普遍享有的環境權包括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中發展的權利,比如健康權、財產權、環境資源利用權、環境知情權等[11]。與環境權相關的內容主要有實體性權利和程序性權利,前者諸如清潔水權、清潔空氣權、環境安寧權等等;后者主要包括檢舉權、控告權、申訴權等權利。可見,若環境行政機關未能正確履行職責導致生態環境資源受到損害,實際上是侵害了公眾的環境權。檢察機關提起的行政公益訴訟是為了維護公眾的環境權,公眾自然有權利參與和監督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進行。
最后,根據公共治理理論,公眾參與并非單純的權利,公眾有責任和義務參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公共治理理論認為政府、市場和以自組織為代表的社會都不是唯一治理主體,三方協作才能保證實現公共利益最大化[12]。生態環境與自然資源作為公共性財產,經常會發生所有者缺位的現象,因此公共治理理論提倡將政府、市場以及公眾三方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三者發揮協同合作的力量,從多個維度著手,采用公、私和公私混合等多種方式才能實現保護生態環境的目的。公共治理理論相較于公共信托理論和環境權理論,除了強調權利之外,也強調義務,是國家、企業、個人參與環保公共治理的新理念和新機制。在公共治理理論的指引下,不僅能保證公眾有效、有序并合法地參加治理,也能夠督促公眾主動地參與到抑制生態環境領域的違法履職中來。正是如此,將公眾參與引入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當中,就能成為一個重要的公共治理工具,在權利與義務并重的語境下,創造性地解決環境保護問題,促進實質性的環境公平。
2020 年3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構建現代環境治理體系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要“暢通參與渠道,形成全社會共同推進環境治理的良好格局”。由此可見,國家政策已經將公眾作為環境多元共治的重要主體之一,但是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領域,我國目前還是采取以公權力機關為主導的管理型環境治理模式,提供給公眾的參與機會較少,影響了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的啟動以及案件進程的進行。因此,國家治理者應該強化公眾參與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的創新適用,才能夠突破目前環境治理中的“政府主動、企業被動、公眾不動”的困境。
自2017 年《行政訴訟法》正式確立檢察機關作為唯一的原告主體后,公民以及社會團體對于行政機關的起訴便受到抑制[13]。因此有學者主張,應該對行政權力監督機制的啟動權進行多元化改造,賦予公民以及社會團體相應的訴權,相比于無相應約束機制的專門機關而言,公眾訴權的賦予可能更有實效[14]。并且從既有的環境權理論和從世界范圍的立法經驗來看,很多國家都主張對環保行政機關的訴權由檢察機關與公民以及具備專業技術和環保知識的組織團體共同擁有[15]。尤其是隨著當前我國生態環境破壞問題的發展,公眾的環境維權意識提高,公眾產生環境正義感的來源更多是自身感受和自身遭遇,對于環境行政權力的違法矯正,公眾更加具有急迫性和直接性。因此,訴權的賦予可以讓公眾的環境正義感從感知轉變成實際行動,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與公眾參與的有效融合可以提升生態環境的保護效率,充分發揮公眾對環境權益保護的主動性和行動能力。
就應然法的現狀而言,很多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程序規則規定具有抽象性和概括性,具體的操作細節未能明晰化,特別是責任的規定不完整,導致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的行為規范存在任意性,很多生態環境的損害案件未能得到及時有效的處理。所以,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引入公眾參與,公眾就會發揮輿論的監督作用,檢察行為走向透明和公開,使得檢察機關能夠及時吸納公眾的意見,促使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制度化和規范化得到有效改善,避免因為規則的缺陷導致其他因素摻雜進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從而使生態環境利益得到相應的保護。
環境行政機關是否正確履行職責是檢察機關能否勝訴的主要標準,這一標準判斷的主體目前主要是法院,其行為模式是法院依據自己對規則的理解和環境行政機關的行為客觀效果進行衡量。但是生態環境糾紛有較強的專業性和技術性,法官的優勢是對法律的理解,對生態環境技術的理解卻并非法官專長,導致有的案件可能出現“強行政機關所難”的情況,從而做出不合適的判決。但是社會公眾中有很多的生態環境專家學者,以及部分專業性的環保團體和學會,這些專家和組織具有豐富的生態環境知識儲備,對環境行政機關履職是違反法律的正當性,還是局限于技術的限制有更為專業的觀點,往往具有相對理性的視角。因此,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引入專業性的公眾參與,可以合理地判斷案例的爭議焦點是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履職合法性的問題,還是現有技術條件的限制問題,避免超越環境保護行政機關的能力范圍,更加有助于公正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判決的形成。
公眾在生態環境領域享有環境權,但是沒有無權利的義務,也沒有無義務的權利,因此公眾同樣具有保護生態環境的義務。檢察機關提起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需要提供完整的證據,這是取得勝訴最基本的保障。但是目前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法律規定沒有賦予檢察機關相對的調查核實權,致使檢察機關難以組合完善的證據鏈條,導致部分案件敗訴,也致使很多生態環境損害難以成功地提起訴訟[16]。造成這種現象的很多原因是公眾出于個人利益或者社會壓力,對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不予配合,但是檢察機關由于無明確的法律依據可以強制要求公民落實調查核實責任,致使起訴材料缺乏核心證明材料。尤其是目前檢察機關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承擔較重的舉證責任,使得檢察機關敗訴風險增加[17]。因此,從公共治理中公眾環境義務的角度出發,賦予公民相應的參與義務,則將有助于生態環境損害事實的客觀揭示和檢察機關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舉證活動的順利展開。
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順利進行離不開科學的立法,從改革試點開始,“兩高”從實際出發,在充分調研和試點實踐的基礎上,先后出臺相應的規定,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提供了相應的法律依據,并且為后續環境行政公益成為正式的法律制度打下堅實的基礎。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和最初立法的局限性,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的缺點漸漸浮現出來,尤其是開放性和參與性的缺失對檢察機關辦理相關案件造成一定的困難。正是基于公眾參與理論的創新性和實用性,目前迫切需要以公眾參與視角為切入點,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進行改革和完善。
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線索與生態環境保護的廣度與范圍息息相關,二者呈現出較強的關聯性。因此,為更廣泛地感知生態環境受損狀況,要形成以鼓勵公眾提供線索來源的生態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機制。公眾作為環境案件的直接受害者,具有反映生態環境損害問題的初始動因,尤其是當環境行政機關不恰當履行職責,漠視公眾環境權益,而造成生態損害持續擴大時,公眾有將生態環境違法案件反映給相關司法機構的要求,但是現實中大多數公眾反映卻是難以尋求便利、規范的途徑,因此,檢察機關需要提供給公眾便捷、高效的線索通道以拓寬案件來源。第一,便捷主要強調方便公眾,充分利用移動互聯網絡,并且以公眾容易理解的方式,給公眾提供反映案件線索的通道;第二,高效主要強調檢察機關對案件線索的落實要具有高效率,能夠讓生態損害案件得到及時制止,保證生態權益能夠得到及時維護。
首先,設立案件線索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檢察登記備案”制度。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公眾參與既能體現公眾對環境污染企業的制約,也能夠反映對檢察機關的監督,為防止檢察機關的“選擇性司法”,應該構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檢察登記備案”制度,要求檢察機關對所有的案件線索進行登記,并且通過按照順序編號的方式進行備案。構建案件線索的制度可以保證公眾所提供的可能性生態環境損害案件能夠全部被記錄,并在公眾的監督下促使檢察機關“應訴盡訴”,讓案件的環境正義得以實現。
其次,構建案件線索的“舉報—反饋”機制。當公眾意識到生態環境的損害與環境行政機關不正確的履行職責有直接聯系的時候,檢察機關除了要創建公眾能夠順利提供線索的渠道外,還要設置恰當的回應機制,一方面保證及時收到立案起訴的線索并立案;另外一方面,也要及時通知線索提供人處理結果,公眾提供的證據不能夠立案起訴的,也要說明理由,并且告知公眾相應的其他救濟途徑。為了激勵公眾保持對生態環境保護的維護責任和熱情,在必要時也可以提供適當的物質或者精神獎勵,使得公眾對生態環境權益的保護熱情得到積極的正向反饋。
目前法律規定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起訴主體只限于檢察機關,但是生態環境損害案件多發,檢察機關工作人員有限,并且環境損害案件技術性強,檢察建議書和起訴工作會不可避免地受到檢察機關工作人員業務能力的限制。上述原因會導致很多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難以進入到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起訴環節,因此有必要拓展環境行政公益訴訟起訴的主體。有觀點認為公民和環保團體都可以成為起訴主體,例如,允許適格的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都可以提起行政公益訴訟[18]。但是公民個人數量眾多,并且大部分不具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和法律技能,若是任由公民提起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會導致公民因專業性不足輕率發動訴訟,而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因此有必要限縮獲取起訴主體資格的公眾的范圍?,F階段可以將訴權授予適格的環保團體,環保團體屬于社會組織的范疇,相比較于普遍的公眾,環保團體具有資金和專業人力資源的優勢,在判斷案件的可訴性和保證訴訟進行的完整性上具有天然的優勢,能夠有效提高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效率,維護環境司法的嚴肅性。
我國目前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審判模式屬于國家權力主導類型,基本過程是由檢察機關起訴行政機關,再由審判機關做出判決。此種審判模式的缺點在于將公眾定位成了“圍觀者”,公眾對案件的了解主要是通過審判機關的最后判決書,對案件審理過程缺少發表意見的渠道,因此,有必要設立允許公眾參與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審判機制,例如建立相應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專家咨詢委員會、設立強制公眾參與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規則,等等。
首先,可以充分利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專家咨詢委員會彌補檢察機關專業性不足的短板。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的教育背景多為法律專業,基于專業限制,在判斷環保行政機關是否已經完全履職的問題上,單一地依靠檢察機關難以給出準確的判斷,因此檢察機關可以聘請不同行業的環境保護專家,成為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專家咨詢委員會成員,從而協助檢察機關對環境行政行為的履職合法性進行判斷,并根據判斷結果給出是否對環境行政機關提起訴訟的意見,同時也可以就生態環境損害的治理給出專業性意見。
其次,設立激勵機制鼓勵公眾參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并非所有公眾都愿意參與進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通過提供一些適當的激勵手段,比如獎金激勵或者名譽授予促使與訴訟有相關聯系的公眾按照檢察機關的要求提供相應證據,既可以保證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順利進行,也滿足了大部分公眾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參與需求。
最后,要為公眾設定參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事實證明過程的義務。檢察機關提起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時,為證明案件事實,通常需要相關單位和個人等進行配合作證,以證明環保行政機關履職的不當,但是檢察機關和相關公眾日常并沒有經常性的聯系,反而與環保行政機關聯系更多,接受保行政機關的指導和管理,因此,在檢察機關沒有強制調查和協助作證的權力約束條件下,公眾可能會選擇損害“環境公益”而維護與環保行政機關的“私益”,所以有必要明確公眾參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證明的義務,公眾有責任配合檢察機關在案件事實層面完成訴訟證明。
司法公信力來源于信息的公開透明,以及公眾疑問的及時消除。如果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僅由國家機關主導進行,且拒絕將相關程序信息公開于眾,公眾就有可能懷疑國家公權力機關之間是否各司其職,尤其是檢察機關能否承擔起監督環保行政機關的職責,因此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信息公開和信息交流機制有其建立的必要性,該機制一方面可以保障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參與機關的自我規制;另一方面也可以促使相關機關認識到自身存在的問題并采取相應的改進措施。
首先,檢察機關應該向社會公眾公開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的全過程。檢察機關要將收集到的案件線索、線索處理過程以及符合起訴條件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結果進行公開,保證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在公眾的監督之下運行,確保不同的主體能夠履行相應的義務,案件能夠以“看得見的形式”得到相應的處理,有效減少國家機關與公眾之間的距離感,公眾在“沉浸式”的法治體驗下履行環境保護的神圣使命。
其次,構建檢察機關公開回應公眾詢問的信息交流機制。信息公開具有靜態性和單向性,強調公眾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的被動了解和接受,但是信息交流則是以動態和雙向的形式向公眾提供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信息,強調檢察機關有義務回答公眾對案件本身所提出的疑問,并且給出兼具合理性和合法性的解釋和說明;同時交流方式要通過法定的形式和途徑進行,確保公眾信息交流權受到阻礙時能夠得到相應的救濟,通過構建信息交流機制既可以達到普及環境法的作用,也可以強化環境司法公信力,有利于樹立公眾對環境法治的信仰。
本文以完善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制度為出發點,分析該制度在實踐運行中的困境,并且提出引入公眾參與的創新視角對該制度進行改革和建構,通過重新解讀公眾參與原則的內涵,確立公眾參與在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的重要法律地位,并且提供具體方案強化公眾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之間的密切聯系,通過構建激勵機制和設立公眾的參與義務,促進公眾參與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積極性,保證公眾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合法、有序參與。公眾參與在拓展環境行政公益訴訟的案件來源,規范環境行政公益訴訟過程,保障環境行政公益訴訟案件事實展示方面將發揮重要作用,因此有必要對環境行政公益訴訟中的公眾參與機制進行強化,以促進環境行政公益訴訟制度日益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