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雷霆 康宇萌
[摘? ? 要] 我國文旅融合事實包含了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的融合發展,而這三者的良性耦合協調是促進我國文旅行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通過構建三者協調發展指標體系,采用耦合協調度模型,對我國2015-2019年間31個省份的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的耦合協調狀況進行了量化測度。結果表明: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系統具有高度耦合性,但三者間協調度較低;在空間分布上,各省域協調發展水平存在“東中西梯度差異”;從協調發展類型看,超過一半的省份為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近三分之一的省份為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文化產業發展滯后是阻礙三者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诖?,要推動我國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應完善頂層設計,提供良好的政策環境,采取分類推進各省域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協調發展的策略,并以個體文旅消費為鏈接紐帶,推動文化和旅游市場主體融合,從而加快我國文旅深度融合的實踐進程。
[關鍵詞] 文旅融合;耦合協調;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
[中圖分類號] G127?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8129(2023)06-0047-13
近年來隨著我國文化和旅游事業的快速發展,文旅融合的趨勢愈加明顯與迅速。2018年國家文化和旅游部設立,從宏觀組織層面上進一步推動了文化和旅游融合的進程,標志著我國進入文旅深度融合新階段。2021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也明確要求“推進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建設”,“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十四五”是實現2035年我國建成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關鍵時期,也是促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的重要階段。自黨的十六大以來,我國一直是采取文化事業、文化產業分開發展的策略,因而當前我國文旅深度融合事實上包含了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的融合。那么當前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的融合狀況究竟怎樣,是否達到了最優狀態,亟需學界進行探討。
基于此,本文擬采用耦合協調度模型來測度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間協調發展現狀,明晰我國文化和旅游融合過程中的結構特征,以進一步促進文化和旅游協調優化發展。
一、研究綜述
目前,國內學界已從多方面、多角度對我國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展開了深入地理論探討。在文旅融合的內在邏輯方面,傅才武(2020)[1]認為文化與旅游的融合應是旅游者主體與文化旅游客體(旅游目的地、吸引物等)之間的互動關系建構。范周(2019)[2]認為文旅融合不是簡單的“拉郎配”,而是在理念、職能、資源、產業、技術領域的深層次融合。馮?。?018)[3]認為人民群眾消費需求是推動“文旅融合”的基礎,旅游產業優化升級是“文旅融合”的內在源動力,文化發展需求是“文旅融合”的外在驅動力。在文旅融合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方面,戴斌(2018)[4]認為文化和旅游共融共生,不可分割,都可以滿足人民對新時代美好生活的需要。吳理財(2021)[5]等認為文旅融合有三方面的效能,可以促進文化的深度發展、促進基礎公共設施建設和促進城鄉發展,實現城市資源和市場互補。在文旅融合的發展對策和具體路徑方面,周春波(2018)[6]從公共部門的頂層設計與政策導向的角度出發,認為應當完善各個層次的文化產業與旅游業融合的機制與制度,并建立相應的監管制度。金武剛等(2019)[7]認為以公共服務建設促進文旅融合有兩大途徑,一是將旅游要素嵌入公共文化服務建設中,二是用文化賦能旅游公共文化服務建設。保繼剛(2020)[8]認為在文旅融合的背景下,應該更多地關注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將旅游的產業屬性和文化的事業屬性相結合,更好地傳承與保護傳統文化。
從實證研究來看,近年來學界對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實證測度研究也逐漸增多,采用的測度方法主要為投入產出法和耦合協調度模型。如王琪延等(2014)[9]、劉桂春等(2017)[10]基于產業關聯視角,采用RAS編制2010年北京市和2015年遼寧省投入產出表,通過分析產業關聯性揭示北京市和遼寧省旅游業與文化產業的關聯程度和融合現狀。周葉(2014)[11]采用基于灰色系統理論的耦合度評測模型,重點分析了江西省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兩大產業的耦合特點。侯兵等(2017)[12]以長江三角洲地區為例,借鑒耦合度模型構建融合發展模型,對16個城市2010-2014年文化產業與旅游產業發展水平及兩者融合發展情況進行測度分析。翁鋼民等(2016)[13]運用耦合協調模型和空間數據分析方法,分析了中國旅游與文化產業發展的耦合協調性和空間相關性。劉宇等(2020)[14]通過耦合協調度對我國公共文化服務與文化產業的協調發展狀況進行分析,認為我國公共文化服務與文化產業協調發展的整體狀況不理想。
綜上所述,目前學者已對文旅融合的內在邏輯、必要性和重要性以及多元路徑和具體模式等做了充分論述,在定量研究方面也對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公共文化服務和文化產業兩兩之間的耦合協調度進行量化研究,但目前學界缺乏對于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間的實證研究,這一研究領域仍有待進行深入探討。因此,本文將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作為研究對象,借助2015-2019年全國31個?。ㄗ灾螀^、直轄市)的面板數據,構建“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耦合協調度模型,對三者之間的耦合度和協調度進行量化分析,不僅可以豐富和拓展文化和旅游融合的研究領域,也可以補充和創新文旅融合領域的研究方法,以期為現階段文旅融合的實踐提供借鑒與參考。
二、文旅融合的耦合協調機理
在機構改革完成以前,我國文化與旅游的管理職能分屬兩個部門,二者的互動僅僅是自發的、淺層次的融合,很難真正從思想觀念、體制機制、資源、市場和產品等方面實現深層次的、高水平的融合。隨著黨和國家機構改革的完成,各地文旅融合實踐逐漸深入,文化與旅游在多個層面相互促進、共同發展,涌現出了眾多新業態和新模式,從當前文旅融合的實踐可以看出,我國文旅深度融合事實上包含的是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的融合,它們之間存在相互影響和作用的內在機理。
由圖1可知,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存在互為交叉、互可支撐的關系。首先從需求滿足層面看,無論是文化事業、文化產業和旅游業滿足的都是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旅游業是通過游客的異地體驗獲得愉悅滿足的心理追求,公共文化服務和文化產業則是分別滿足人們的基本文化需要和更高層次的精神文化消費需求,因而三者在需求滿足層面都屬于人的精神文化生活的不同側面。其次從業態發展看,三者存在極強的共生關系。一方面價值共生,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提供的產品和服務都存在一定的意識形態屬性;旅游業產業屬性更強,但旅游體驗的內核還是游客實現“個體文化認同”的過程[1],因而三者的生產都需要共同的價值規范。另一方面是功能共生,“以文塑旅、以旅彰文”,以文化引領旅游發展、用旅游促進文化繁榮[15]。公共文化服務能為文化產業、旅游業提供文化賦能、資源支持和價值引領,文化產業、旅游業能為公共文化服務提供良好的產業支撐和傳播載體,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在市場主體、受眾對象以及產業鏈上存在交叉、互相帶動。因而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的良性耦合,能促進三者協同共進、和諧共生。
三、研究方法與數據來源
耦合(Coupling)來源于物理學,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系統或運動形式之間通過各種相互作用而彼此影響以致聯合起來的現象,耦合度可以反映系統間相互影響的程度,耦合度越大,各子系統之間的有序性和關聯性就越大。協調是專門針對系統或要素的正向影響而言的,使用耦合協調度可以度量正向影響的強弱程度,即和諧共生發展的程度[16]。協調度是在耦合度基礎上的進一步深化,可以體現系統間的協同發展水平。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間是互為交叉、互可支撐、共生性極強的三個系統,具有天然的耦合性。在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背景下,三個子系統之間相互適應、相互協作、相互配合,可以促進三者發揮各自優勢,以使我國的文化和旅游事業的發展實現從整體發展到協調有序的狀態,最終實現系統耦合升級。
(一)相關指標選取
考慮到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系統的復雜性及耦合協調發展的評價涉及諸多要素,因此需采用多個指標來對三者進行綜合、全面、客觀的評價。本著數據的可獲得性、代表性、關聯性與全面性等原則,本文在綜合前人研究的基礎上[12] [13] [14] [17],擬從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個子系統出發,構建三個子系統耦合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公共文化服務子系統中,公共文化機構從業人員數和公共文化機構設施面積是公共圖書館、群眾文化機構和博物館的從業人員數和設施面積的總計數;公共文化設施接待人次是公共圖書館總流通人次、群眾文化機構組織文藝活動參加人次和博物館參觀人次的總數。文化產業子系統中,產出績效用分地區文化及相關產業企業營業收入表示。旅游業子系統中,旅游從業人數和旅游機構個數是指星級飯店、旅行社和旅游景區從業人員和機構數量的總數;旅游總人次指國內旅游人次和接待國際游客的總計數;旅游總收入指國內旅游收入和國際旅游收入(按當年平均匯率換算為人民幣)的總計數。具體指標如表1。
(二)協調模型構建
1. 數據處理。由于選取的各項指標的計量單位不統一,且不同指標的數值差異較大,直接進行耦合分析會對結果產生影響。因此,本研究采用極差標準化法對前述指標進行無量綱化處理,消除量綱和數量級的影響。設[Ui]為文化和旅游耦合系統中的第i個系統,[Uij]為第i個系統的第j個指標,值的大小用[xij](i=1,2,3;j=1,2,3,4,…,n)來表示。[max(xj)、min(xj)]分別表示某個指標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Uij=xij-min(xij)max(xij)-min(xij)],其中[Uij]為正向指標? (1)
[Uij=max(xij)-xijmax(xij)-min(xij)],其中[Uij]為負向指標? (2)
2. 子系統評價模型。耦合系統的相關指標計算要求各子系統的綜合發展水平,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是具有差異的三個系統,可采用線性加權法來計算三個子系統的綜合評價指數。
[Ui=j=1nλijUij,j=1nλij=1]? ? ? ? ? ? ?(3)
其中,[Ui]為第i個系統的綜合評價值,[Uij]表示各子系統各要素標準化后的值,[λij]為各個指標的權重。熵值法是利用各評價指標值之間的差異程度來確定權重系數,能夠在確定權重系數過程中避免主觀因素帶來的偏差,較為客觀地反映各指標在綜合指標體系中的重要性,因此,權重運用客觀的熵值賦權法確定。
3. 耦合度模型。耦合度可以反映系統間相互影響的程度,耦合度越大,各子系統之間的有序性和關聯性就越大。已有研究主要借助兩系統間的耦合度模型對公共文化服務與文化產業、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耦合度分別測度,缺乏對三者間耦合程度的整體研究,為明確展現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三大系統間的作用強度,本文借鑒物理學中的耦合協調模型以及其他領域相關學者的研究[18] [19] ,引入三個系統間相互作用的耦合度模型,表達式為:
[C=U1×U2×U3U1+U2+U3/331/3]? ? ? ? ? (4)
式中,U1、U2、U3分別表示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發展狀況,C為三個系統的耦合度,范圍為[0,1]。當C=0時耦合度最低,說明3個子系統之間或其內部要素處于無關狀態,系統將向無序方向發展。當C=1 時表明各個子系統之間達到良性耦合并趨向于新的有序結構。
4. 耦合協調度模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雖然聯系密切,但三者的構成要素不同,耦合度只能衡量三者間彼此作用程度的高低,對子系統間的整體功效與協調效應難以反映,會出現耦合程度高與協調度低的錯位現象。協調度是在耦合度基礎上的進一步深化,其最大的特點是體現了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的協同發展水平。因此,為了進一步測度整體系統良性耦合的程度,本文引入了耦合協調度模型:
[C=D×T]? ? ? ? ? ? ? ? ? ? ? ? ? ? ? ? (5)
[T=αU1+βU2+γU3]? ? ? ? ? ? ? ? ? ? ? ?(6)
式中,C為耦合度,D 代表耦合協調度,T 代表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系統綜合發展指數,α、β、γ為待定系數,考慮到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三者在文化和旅游協調發展中地位相對一致的情況,綜合發展水平采用三個子系統發展水平的均值進行衡量,即α、β、γ均取1/3。D的取值范圍為[0,1],值越大表明系統越協調,反之則越不協調。為了進一步了解三者間的協調發展狀態,在借鑒相關文獻的基礎上[14] [20],對耦合協調度進行一定的等級劃分(見表2)。
(三)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2015-2019年全國31?。ㄗ灾螀^、直轄市)的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三個系統作為研究對象,各指標原始數據來源于《中國旅游年鑒》《中國文化和旅游統計年鑒》《文化及相關產業統計年鑒》、各省區市統計年鑒及統計公報等。
四、模型求解及結果分析
本文指標均為正向指標,首先利用公式(1)對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然后依據各指標權重,利用公式(3)計算出三個子系統的綜合評價指數,再由公式(4)-(6)分別計算得到“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系統的耦合度和協調度,依據2019年文化和旅游發展統計公報劃分東中西部,`
由表3可知:
第一,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系統具有高度耦合性,但三者間協調度較低,大部分?。ㄗ灾螀^、直轄市)尚未形成協調發展。
從耦合度的總體情況來看,2015-2019年全國耦合度均值在0.8以上,其中13個?。ㄗ灾螀^、直轄市)的耦合度均值高于0.9,占總數的41.93%,處于高水平耦合階段。全國僅有西藏的耦合度均值低于0.6,處于低水平耦合階段。這反映出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彼此聯系密切,相互影響,全國整體處于高度耦合的階段,三者實現融合協調發展具有良好的現實基礎。
從協調度的總體情況來看,2015-2019年全國協調度均值分布在0.398-0.477之間,表明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間協調發展水平較低,大部分?。ㄗ灾螀^、直轄市)都處于失調的狀態,全國范圍內三者間協調發展的局面尚未形成。根據協調度等級劃分標準,2015-2019年全國31省份協調等級分布見圖2。
由圖2可知,2015-2019年我國處于協調狀態的?。ㄗ灾螀^、直轄市)占比達到了35.48%,其中32.26%都處于勉強協調和初級協調的狀態,僅有3.22%達到了良好協調水平。這表明大部分達到協調狀態的省(自治區、直轄市)也都是較低級別的協調狀態,較少?。ㄗ灾螀^、直轄市)能達到高級別協調狀態。同時全國處于失調狀態的省(自治區、直轄市)占比為64.51%,其中45.16%都處于瀕臨和輕度失調的失調狀態,19.35%處于嚴重失調和極度失調的狀態。這反映當前大部分處于失調的?。ㄗ灾螀^、直轄市)程度仍較輕。
而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協調發展水平偏低與長期以來文化與旅游從理論到實踐的主觀分割以及從資源到市場的相互分離造成的結果有關。2018年之前,我國文化與旅游的管理職能分屬兩個部門,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三者之間的互動多是處于自發的、淺層次的、非系統性的狀態,如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等公共文化場所和藝術表演、實景演出等文化產品共同成為游客旅游地體驗的一部分。但這種非系統性的互動實踐使得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難以在資源配置、市場統籌等方面實現協調發展。2018年國家文化和旅游部成立,使我國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有了從市場自發行為變為理性自覺行為的可能。
另外,從耦合度和協調度的年際變化情況看,5年間全國的耦合度均值分別為0.813、0.835、0.838、0.839、0.819,可以看出2015-2018年耦合度都在逐年提升,僅2019年的耦合度均值有所下降;協調度均值分別為0.398、0.420、0.442、0.465、0.477,2015-2018年協調度的增長幅度均在0.020以上,而2019年的增長幅度僅為0.012。耦合度下降和協調度增幅放緩的原因可能是在文旅融合的背景下,機構改革剛剛完成,文化和旅游系統內部面臨著眾多調整和改變所致。
第二,從空間分布看,當前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協調度存在“東中西梯度差異”,但近年來西部地區的協調發展水平與東部地區差距逐漸縮小。
為進一步了解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系統耦合協調程度的特點,研究根據全國31?。ㄗ灾螀^、直轄市)協調度的年度均值繪制協調度空間分布圖及東中西區域協調度年際變化圖,具體見表3、圖3。
由表3可知,我國江蘇、浙江、山東和廣東等東部?。ㄗ灾螀^、直轄市)協調度較高,已經達到了中級協調和良好協調等較高水平的協調狀態,而西藏、寧夏和青海等?。ㄗ灾螀^、直轄市)協調度較低,處于嚴重失調的狀態,河南、湖北、湖南等中部省(自治區、直轄市)的協調度居中,處于勉強協調等較低水平的協調狀態。圖3也清楚表明東、中、西不同區域間存在明顯的協調度差異,呈現出東部地區最高、中部次之、西部最低的空間特征。
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的協調發展水平當前存在“東中西梯度差異”,主要是由于我國幅員遼闊,客觀上東、中、西不同區域間社會經濟發展水平不同,從而制約了區域間文化和旅游的綜合發展水平。其中,我國東部地區地處中國沿海一帶,經濟發達,信息便利,人均收入較高,基礎設施、資金、人才和科技實力均較好,文化和旅游市場也相對成熟,因而文化和旅游整體發展水平較高,協調度也較優。而我國西部經濟發展水平相對滯后,盡管文化、旅游資源富集,但受交通條件、財力狀況、產業基礎等條件的制約,文化和旅游的協調狀況總體落后于東、中部地區。
值得強調的是,據圖3觀察我國東、中、西部地區5年間協調度年際變化可以發現,東部地區的協調發展水平一直領先于中、西部地區,且3年間全國的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的協調水平都得到了較大的改善,但2015-2019年間,西部地區的協調度均值從0.286提升至0.369,東部地區的協調度均值從0.565提升至0.642,東西部的協調度差值從0.279降為0.273,西部地區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的協調水平與東部地區的差距在逐年縮小。這表明近年來西部地區也日益重視文化和旅游發展,使當地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的協調水平得到較大改善。
第三,從三者的協調發展類型來看,超過一半的?。ㄗ灾螀^、直轄市)為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近三分之一的省份為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文化產業發展滯后成為阻礙三者相互促進、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
為進一步分析我國31個省(自治區、直轄市)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協調發展狀況,衡量三者的同步性差異,研究根據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與旅游業三個子系統綜合評價情況(即三個子系統中綜合評價值最大的即為該系統超前型,綜合評價值最小的即為該系統滯后型),劃分為四種協調發展類型,包括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旅游業超前—公共文化服務滯后型、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和文化產業超前—旅游業滯后型,具體見表4。
由表4可知,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四種協調發展類型中,有18個?。ㄗ灾螀^、直轄市)屬于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占58.06%;11個?。ㄗ灾螀^、直轄市)屬于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占35.48%;1個(自治區、直轄市)屬于旅游業超前—公共文化服務滯后型;1個(自治區、直轄市)屬于文化產業超前—旅游業滯后型。整體而言,絕大部分省份在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三個子系統中,文化產業處于最滯后的位置,成為阻礙三者相互促進、協調發展的主要因素。
具體來看,我國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主要分布在湖北、山東、江蘇等東、中部地區,該類型的耦合協調特征具體表現為,旅游業在文化和旅游系統中發展水平最好,公共文化服務次之,文化產業發展水平則整體落后于旅游業和公共文化服務。這一類型因主要集中在東部和中部等經濟發達、交通便利的地區,因此該區域內旅游市場廣闊,旅游業在文化和旅游系統中發展水平最高,公共文化服務由于不具備西部地區的財政支持和政策傾斜優勢,發展水平次之,而文化產業在發展中需要更多的經濟、科技和人才支撐,因此長期落后于旅游業和公共文化服務。而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主要分布在新疆、西藏、甘肅、內蒙古等西部地區,這一類型耦合協調特征具體表現為,公共文化服務在文化和旅游系統中發展水平最高,旅游業發展水平次之,文化產業則相對滯后。具體來看,由于公共文化服務主要依靠政府力量主導建設,受區域經濟、人才等影響較小,因此西部地區的公共文化服務發展水平在文化和旅游系統中發展水平最優。另外,盡管西部地區遠離文化和旅游產業核心消費市場,但旅游資源豐富,近年來地方政府對旅游業發展較為重視,旅游業發展也較為迅速。文化產業受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資金、人才和科技等方面的制約,始終是文化和旅游協調發展的短板。
我國文化產業超前—旅游業滯后型和旅游業超前—公共文化服務滯后型的省(自治區、直轄市)分別為廣東和北京。其中廣東省作為唯一的文化產業超前—旅游業滯后型省份,2018年文化及相關產業增加值為5787.8億元,位居全國之首,其文化和旅游系統的協調度也高達0.868,處于良好協調狀態。這一定程度表明文化產業的高水平發展能有效地黏合公共文化服務與旅游業,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協調發展。而北京作為我國首都,歷史文化資源豐富,相關配套設施完善,旅游接待人次和旅游總收入都處于較高水平,文化產業在人才、資源和市場等優勢下發展水平也較好,公共文化服務作為滿足群眾基本文化需求的領域,主要依靠政府力量推動,在產業要素發育良好和市場完善的情況下,相較于市場力量推動的旅游業和文化產業的發展相對落后,但三者發展水平與其他省份相比仍然較高。
五、結論與建議
根據2015-2019年31個?。ㄗ灾螀^、直轄市)的面板數據,本文對我國文旅融合的耦合協調狀況進行了測度,實證結果表明:(1)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系統具有高度耦合性,但三者間協調度較低,大部分省(自治區、直轄市)尚未形成協調發展;(2)從空間分布看,存在“東中西梯度差異”,但近年來西部地區的協調發展水平有較大的改善,與東部地區差距逐漸縮?。唬?)從協調發展類型來看,超過一半的省份為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近三分之一的省份為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文化產業發展滯后成為阻礙三者相互促進、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建議如下。
(一)完善頂層設計,為文化和旅游融合構建良好的政策環境,促進我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協調發展
實證研究結果表明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具有天然的耦合性,三者相互作用,彼此影響,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具有良好的現實基礎,但長期以來我國文化與旅游分屬不同的管理機構,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間協調發展程度偏低,相互支撐、相互促進的系統性協調局面尚未形成。因此,在文旅機構改革上下貫穿完成之后,亟須對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實踐做出頂層設計,為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協調有序、融合發展構建良好的政策環境。
具體而言,可立足“宜融則融,能融盡融,以文促旅,以旅彰文”的原則,建立健全有利于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體制機制,加快建立相關部門間、政府與企業間的工作協調機制;建立系統全面的促進文旅融合政策體系,全面統籌文旅事業與產業規劃的銜接,從政策層面為三者間協調有序、融合發展提供保障;對于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中適宜融合的部分,通過政府的發展規劃、扶持政策、財政資金分配及規范市場法律法規等手段,推動文化與旅游原有邊界的消融,以系統思維統一配置和管理文化和旅游生產要素,引導和促進文化與旅游全要素資源的聚合和重組,形成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互為支持、協調發展的新局面。
(二)基于不同協調類型特征,遵循以超前帶動滯后的思路,采取分類推進各省域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協調發展的策略
實證結果表明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存在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的協調發展水平差異,且不同省份當前所處的協調類型也不相同,因而應結合地域的協調類型特征,以超前帶動滯后的思路,采取不同的協調發展推進策略。如東、中部地區大多數省份為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那么應發揮旅游業超前的優勢,著重推進旅游業與文化產業的融合新業態,發展諸如旅游演藝、文化旅游、研學旅游等新興的文旅融合業態、開發多元的文創旅游產品,發揮旅游業和文化產業互為支撐、互相促進的積極作用。而西部地區大多為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則應利用公共文化服務先發優勢,探索文化事業與文化產業融合發展新路徑,如利用博物館、圖書館等公共文化服務機構進行文創產品開發,提升文化資源向文化產品轉化的能力,推動當地文化產業的發展。而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旅游業滯后型和文化產業超前—旅游業滯后型的省份,則需要進一步發揮公共文化服務和文化產業對于旅游業的促進作用,以文促旅,讓更多的文化資源、文化要素轉化為旅游產品,豐富旅游的內涵,推動旅游產業轉型升級、高質量發展。此外旅游業超前—公共文化服務滯后型的省份,則重在發揮旅游業對公共文化服務的反哺、拉動作用,遵循主客共享的理念,進行機制創新,探索旅游公共服務與公共文化服務的共建共享,如游客服務中心與鄉鎮(社區)文化站的一體化建設、以旅游景點為載體開展公共文化服務等。
(三)以個體文旅消費為鏈接紐帶,推動文化和旅游市場主體融合,構建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協調發展的內生動力
實證結果表明,目前我國超過一半的省份為旅游業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近三分之一的省份為公共文化服務超前—文化產業滯后型。因而一定程度上,我國文化產業的發展滯后成為制約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協調發展的重要因素。而要彌補文化產業的發展短板,重在激發個體文化消費,以消費側帶動文化產業上規模、上層次。同時,正如有學者指出的,“文化產業和旅游業都具有明顯的消費行為特征,具有明顯的市場屬性,即使是文化事業,也必須基于居民的消費行為或者參與行為才能實現其社會效益的‘外溢” [21]。因此,個體文旅消費也能成為鏈接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協調發展的關鍵紐帶,并成為促進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旅游業協調發展的內生動力。
當前,我國已進入消費驅動型經濟發展新時期。消費是終端需求,不僅是生產的最終目的和動力源泉,也是人民美好生活需要的直接體現 [22]。故而一方面應建立促進個體文旅消費的長效機制,出臺相關激勵政策來激發公民的文旅消費行為,如通過財政資金實施消費補貼或其他消費激勵手段,引導、擴大城鄉居民的文化和旅游消費。另一方面應推動文化和旅游市場主體的融合,豐富文旅消費產品、提升消費質量。伴隨人們收入水平的快速提升,物質生活的極大豐富,人們對于精神文化需求日趨旺盛,且更注重消費的高品質化、個性化。這要求作為文化和旅游消費市場的供給主體——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和文旅企業應加強合作、優勢互補,提供更優質的文化旅游產品、更多樣化的文旅產品選擇。不僅公共文化服務機構應破解長期以來文化事業身份的局限,通過衍生文創產品(服務)的開發、旅游吸引物的塑造來參與到個體文旅消費市場中;而且文旅企業也應以滿足個體文旅需求為導向,在注重市場營銷、新技術新產品開發的同時,以文旅產業發展促進文化事業繁榮,提升全民文化素養,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雙效統一。此外,還應注重新型技術的應用,特別是互聯網技術來拓寬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的行業邊界,為開發各類文化和旅游相關新產品、新市場和新服務提供技術支持,賦予文旅行業新內涵。如2020年初,受疫情影響文化和旅游活動陷入停滯狀態,但借助互聯網技術的“云展覽”“云旅游”“云演出”等新型文化和旅游形態不斷涌現[24],不僅創新了公共文化服務形式,促進文化產業和旅游業轉型升級,又加速了公共文化服務、文化產業和旅游業三者間協調發展,推動了融合發展的實踐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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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甘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