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需求端看數字經濟的構成與發展特征

汪明珠 岳云嵩 鄭安琪

一、引言

當前，數字技術加速創新迭代，數字技術與實體經濟融合應用不斷深化，發展數字經濟已成為各國推動經濟盡快復蘇的關鍵舉措，成為世界經濟增長的潛力所在。當前，關于數字經濟的研究，絕大多數是從供給端角度，研究數字產業化創新與產業數字化轉型的規律、特點與趨勢。但數字經濟發展同時體現在供給端與需求端，特別是在當前國際國內復雜環境下，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強調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推動消費、投資、貿易的發展成為新發展格局構建必不可少的關鍵環節。因此，本課題將聚焦需求端，研究需求端數字經濟的構成、內涵與特征，為推動數字經濟發展提供參考。

二、需求端數字經濟的構成

從需求端看，數字經濟是不同主體對數字技術、產品和服務的需求總和。根據主體差異，體現為數字化消費、數字化投資以及數字貿易，構成拉動數字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

數字化消費代表了與數字技術、產品和服務相關的消費活動，是一個國家（地區）的居民及政府在一定時期內對所有數字化產品和服務的全部最終消費支出，以及利用數字化手段實現的最終消費支出，如智能終端等數字產品，通信服務等數字服務，以及電子商務、直播帶貨等“數字+消費”新方式。

數字化投資是企業進行數字化改造的一系列資金投入，是經濟主體為發展數字經濟而付出一定貨幣或其他資源的活動。根據投資領域的不同，可以將數字化投資區分為ICT行業固定資產投資、傳統基礎設施行業數字化轉型投資、傳統行業數字化轉型固定資產投資。

數字貿易是新一代信息技術推動下的貿易方式、貿易內容的創新發展，包括貿易方式數字化和貿易對象數字化。貿易方式數字化是指信息技術與傳統貿易開展過程中各個環節融合滲透，如電子商務、數字海關、智慧物流等對貿易的賦能。貿易對象數字化是指數據和以數據形式存在的產品和服務貿易，包括基礎數據、數字產品和數字服務的貿易等。

三、數字化消費的發展特征

（一）數字化消費結構：馬太效應加劇消費分級分化

數字經濟的出現解決了因地理地貌和運輸成本造成的產品可獲取性問題，使數字化消費變得普惠化，價格敏感型消費者可以選擇更多的低價產品；同時，數字經濟也為消費者提供了更多個性化、品質化的高端產品，高收入群體的高端化消費需求也得到釋放。因此，數字經濟同時促使低端消費和高端消費發展，讓消費升級和消費降級并存。如拼多多自2015年成立起快速發展，僅用4年時間完成了上市之路，這背后是數字化技術充分挖掘中低端消費市場的見證。此外，面向個人健康發展需求的互聯網醫療快速發展，根據中國互聯網協會報告，2020年互聯網醫療健康市場規模為1961億元，同比增長47%，增幅居各行業首位①數據來源：中國互聯網協會.中國互聯網發展報告（2021）[R]，2021,（7）.。

（二）數字化消費群體：生產者和消費者由零和博弈走向多方共贏

在傳統消費中，消費者剩余和生產者剩余是此消彼長的，數字經濟則為消費者和生產者由零和博弈的競爭關系轉變為共贏創造了可能。圖1中實線分別代表了傳統市場中的供給和需求曲線，市場E1點實現均衡。數字經濟的出現，一方面增加產品供給，使供給曲線向右移動;另一方面挖掘潛在消費，使需求曲線也向右移動，市場在E2點實現了新的均衡。傳統經濟中，消費者剩余是圖1左側的短虛線所示部分，數字經濟環境下，消費者剩余又增加了長虛線的部分，消費者剩余變大。同樣，傳統消費中，生產者剩余是圖1右側的黑色實線所示部分，數字經濟中，又增加了圖中點虛線的部分，同時要減掉陰影部分，顯然，點虛線部分大于陰影部分面積，所以生產者剩余也增加。

圖1 數字化消費中的消費者剩余和生產者剩余

圖2 數字化投資緩解投資邊際效率遞減

圖3 2011-2019年我國數字服務貿易規模、增速與占比

（三）數字化消費行為：由確定性消費向非確定性消費加速演進

數字經濟推動消費模式由“生產者主導”向“消費者主導”轉變。傳統的推式消費模式由生產者的供給決定消費的內容與質量，消費者接收到的產品和服務是有限且固定的。數字經濟對傳統制造業的滲透讓生產變得更加精準，消費者可以根據需要提出個性化、差異化的產品需求，消費者成為消費活動的主導者。但個性化、定制化消費需求因人而異，給傳統的大批量、標準化生產方式帶來挑戰，造成消費的不確定性增加。

（四）數字化消費市場：由單邊市場向多雙邊市場演進

在傳統交易方式下，買賣雙方直接進行定價和交易，形成單邊市場。數字經濟時代，平臺成為重要角色參與到交易市場中，把更多的賣方和買方聚集到同一交易網絡中，平臺的參與者越多，交易規模與頻次就越高，其創造的價值就越大，與此同時，定價方式和支付方式也更加靈活多樣，多雙邊市場誕生。

四、數字化投資的發展特征

（一）數字化投資主體：由單一向多元發展

數字經濟發展使得投資主體由政府或企業單一主體投資，向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的多元主體發展。傳統投資以企業或者政府單兵作戰模式為主，而數字化投資中政府與社會資本合作這種多主體投資模式越來越多，PPP模式（Public-Private-Partnership，公共私營合作制）得到廣泛應用。數字化投資中ICT行業投資、傳統基礎設施行業數字化轉型投資等具有典型的投資規模大、周期長、公共性等特征，適宜采用PPP模式降低投資風險、提升投資效率、提高投資收益。

（二）數字化投資行為：資本邊際效率遞減得到緩解

資本邊際效率遞減意味著投資主體增加投資時預期利潤率遞減。數字化投資作為新技術影響下的新型投資活動，目前投資回報率較高。經濟學家張維迎測算表明，數字化投資回報率在3-9，而傳統投資回報率只有0.24，數字經濟的高投資回報，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傳統投資邊際效率遞減的趨勢。根據波士頓咨詢公司發布的《2018年價值創造者排名》報告顯示，2013-2017年全球5年投資回報率最高的10家上市公司分別為英偉達、奈飛、博通、騰訊、臉書、索尼、基恩士、亞馬遜、Adobe System、貴州茅臺，基本聚焦數字科技、數字媒體和數字出版等領域，投資回報率在30%-80%。因此，數字化投資可以中和傳統投資邊際效率遞減的趨勢，有效提升資本邊際效率。

（三）數字化投資結構：由重硬輕軟向結構優化轉變

ICT服務在數字化投資中的比重不斷提升，以通信設備等為代表的數字化硬件投資與以軟件、數據庫等為代表的數字化服務投資比差異逐漸縮小。根據投入產出表測算，我國數字化硬件投資與服務投資比差異由2007年的3.26倍縮小至2017年的1.46倍。同時，國外數字化投資已呈現出明顯的數字化服務投資大于數字化硬件投資的態勢。OECD數據顯示，1996-2015年OECD國家ICT硬件投資呈下降趨勢，ICT服務在硬件、電信設備、軟件和數據庫中擁有最高的投資比例，軟件和數據庫占據約一半至三分之二①數據來源：OECD.ICT Investments in OECD Countries and Partner Economies[R]，2019,(4).。

（四）數字化投資市場：由低效市場向有效市場演進

數字化投資代表新一代信息技術發展方向、投資回報率較高、具有廣闊的產業應用市場，是典型的有效投資。一方面，數字基礎設施投資成為數字化投資重要內容，另一方面，傳統行業數字化轉型投資加快發展。OECD研究顯示，近年來傳統企業對數字資產的收購規模由2013年的780億美元增長至2016年的4580億美元②數據來源：OECD.ICT Investments in OECD Countries and Partner Economies[R]，2019,(4).。傳統行業的數字化轉型將帶動產業鏈上下游發展，是有效投資的代表。

五、數字貿易的發展特征

（一）數字貿易結構：由貨物貿易主導向服務貿易崛起演進

WTO報告預測，2040年服務貿易在世界貿易中的比重將上升至三分之一，相比現在增長約50%①數據來源：WTO.世界貿易報告2019[R]，2019,（10）.。數字服務貿易快速增長為全球服務貿易注入新動能，根據UNCTAD數據，2019年，我國數字服務進出口總額達2718.1億美元，在服務貿易中的占比達34.7%，其中，我國數字服務出口以其他商業服務、ICT服務為主，在數字服務出口中的占比依次為51%、37%。

（二）數字貿易規則：談判從單邊主導向多方參與轉變

美國、歐盟等發達經濟體在其自貿區談判中率先加入數字貿易相關條款，經濟、政治等綜合實力較強的國家在規則談判中發揮主導作用。當前，WTO等多方談判機制也日益關注數字貿易相關問題。以RCEP、CPTPP電子商務章節為代表的數字貿易規則體系逐步形成。RCEP電子商務章節包含電子認證、在線個人信息保護、有限度的數據跨境流動等條款，CPTPP電子商務章節新增跨境數據自由流動、源代碼保護、數字產品非歧視待遇等條款。2020年6月，新西蘭、新加坡、智利簽署的DEPA，是全球首個涵蓋數字經濟問題的專項協定，試圖解決數字貿易規則更新發展快、談判難度大、談判進展緩慢等問題。

（三）數字貿易競爭格局：馬太效應遠超傳統貿易

從行業領域看，全球ICT服務和數字服務貿易的壟斷程度最高。通過出口的市場集中度可以一定程度反映貿易的壟斷程度。圖4為2017年ICT服務、數字服務、服務、貨物出口的市場占有率累積圖（前80%）。數據表明，ICT服務、數字服務、服務、貨物出口前10的國家在全球的占比分別是63.4%、64.6%、53.5%和52%，數字服務、ICT服務出口的市場集中度顯著高于服務和商品出口，存在更為突出的馬太效應。從國家角度看，數字服務貿易的馬太效應在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間也非常明顯。圖4右側圖中數據為2008-2018年發展中國家各類出口在全球貿易中的占比。2018年發展中國家ICT服務、數字服務、服務、貨物出口的國際市場占有率分別 為22.5%、29.7%、29.7%和44.5%，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間數字經濟領域貿易的不平衡更大。

圖4 ICT服務、數字服務、服務、貨物出口的市場集中度

（四）數字貿易比較優勢：重塑和放大比較優勢并存

一方面數字貿易推動構建競爭新優勢。傳統貿易模式下，決定一國產業競爭優勢的主要因素包括要素稟賦、勞動生產率水平、技術水平等。隨著數字技術的應用，企業與上下游的協同效率大幅提升，采購、營銷、物流、管理等成本大幅降低，形成新的比較競爭優勢。另一方面，數字貿易放大現有比較優勢。那些掌握核心關鍵技術、具有產業先發優勢、產業規模優勢巨大的國家可以從中獲益，而那些產業可替代性較強、缺乏全球產業龍頭企業的國家則可能在貿易中利益受損。

六、結語

數字化消費、數字化投資、數字貿易是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對進一步挖掘數字經濟增長潛力，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加快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具有重要意義。結合數字化消費、數字化投資、數字貿易的內涵與發展特征，應充分發揮數字化消費、投資、貿易潛力，為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