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亦璐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1]34。學習型城市作為建設學習型社會的重要著力點,在推進全民終身學習,促進人的終身、全面和可持續發展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1992年,“學習型城市”的概念被正式提出,并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學習型城市是在城市范圍內,調動所有人力、財力和物力來貫徹并落實終身學習的理念,從而促進個體潛能的挖掘與全面發展、提升市民的生活質量與思維品質、維護社會的融合與穩定、推動城市各方面可持續發展與繁榮的一個“學習型社會”縮影[2]。在學習型城市的概念及其理論進行探究的基礎上,世界范圍內,一些國際組織、地區、國家及其城市紛紛開始積極倡導和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將學習型城市作為推進終身學習的重要載體。在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推進過程中,國際組織發揮了重要的作用。2012年11月,在杭州舉辦的“國際視野下的社區教育國際論壇”上,時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終身學習研究所(簡稱UIL)所長阿奈·卡爾森(Arne Carlsen)提到,“迄今,全球有千余座城市已經成為或正在建設成為學習型城市?!笔觊g,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簡稱UNESCO)的持續推動下,越來越多的城市加入到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隊伍,其不同的利益相關者積極參與,協同推進學習型城市的可持續發展。本文在梳理近十年UNESCO 推進學習型城市的重要舉措及推進思路的基礎上,結合本土實際分析我國學習型城市建設現存問題,進而探究其未來路向。
相比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簡稱OECD)、歐洲聯盟(簡稱EU)等國際或區域組織,UNESCO 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起步”稍晚,但其長久以來對“學習型社會”和“終身學習”的關注與推進,為其實踐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該組織匯聚了不少學習型城市建設經驗,采取多項舉措積極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在全球實踐推廣過程中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
2013年至今,為推動實現終身學習、建設學習型城市,UNESCO 已連續組織召開五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Learning Cities)。該會議每兩年召開一次,相關來自政府部門、國際組織、私營企業、非政府組織、高校及科研機構等城市代表與會,分享推進終身學習面臨的挑戰、解決方法和最佳做法。
首屆大會于2013年10月在中國北京召開,會議通過了 《建設學習型城市北京宣言》(Beijing Declaration on Building Learning Cities)和《學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Key Features of Learning Cities)兩項重要成果文件,明確了學習型城市的基本特征,提出了學習型城市的主要戰略,對于推動世界范圍內的學習型城市建設具有深遠意義。第二屆大會于2015年9月在墨西哥墨西哥城召開,會議利用聯合國發布《變革我們的世界: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Transforming our World: The 2030 Agenda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簡稱《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的契機,發布了《墨西哥城關于可持續學習型城市的聲明》(Mexico City statement on sustainable learning cities),再次確認了面向全民的終身學習對一個城市的經濟、文化、藝術、社會發展等方面的重要價值,積極倡導世界各地將推進終身學習,建設學習型城市作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路徑。此外,該屆大會正式成立了UNESCO 全球學習型城市網絡(UNESCO Global Network of Learning cities,簡稱GNLC),并授予了包括北京、墨西哥城等在內的12 座城市“UNESCO 學習型城市獎”(UNESCO Learning City Award)。第三屆大會于2017年9月在愛爾蘭共和國科克市召開,大會通過了《學習型城市科克行動宣言》(Cork Call to Action for Learning Cities),確認了教育和終身學習對于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價值、明確了可持續發展的內涵與目標、強調了地方政府和當地社區是發展學習型社會、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主要推動力。第四屆大會于2019年10月在哥倫比亞麥德林市舉行,會議的主要成果《麥德林宣言:學習型城市促進包容》(Medelin Manifesto: Learning Cities for Inclusion),承諾在未來幾年促進社區的包容,實現了對包容內涵的認識具體化與進一步拓展。第五屆大會于2021年10月在韓國仁川延壽區召開,會議發布的《學習型城市延壽宣言:通過終身學習建設健康而富有韌性的城市》(Yeonsu declaration for Learning Cities: Building healthy and resilient cities through lifelong learning),除了肯定學習型城市對于《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目標4 與目標11 的實現外,還提出加強學習型城市建設對于可持續發展目標3(良好健康和福祉)、可持續發展目標5(性別平等)、可持續發展目標8(就業與體面工作)以及可持續發展目標13(應對氣候變化)的促進作用[3]。
GNLC 將已經成為或者正在建設中的學習型城市及利益相關者聯系起來,是一個以政策為導向的國際網絡,分享理念、專門知識和最佳實踐[4]。該網絡的搭建是UNESCO 在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的主要實踐舉措,是對《北京宣言》行動呼吁的響應,并以《學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為行動依據。GNLC 的工作要點包括:創建合作網絡、監控關鍵特征、傳播實踐經驗、組織交流活動、提供發展項目、擴展信息來源、執行溝通戰略,致力于讓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理念輻射更多的城市,不斷壯大學習型城市建設隊伍。
聯合國發布《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是全球范圍內一項重要的轉型計劃,倡導建設一個沒有貧窮、饑餓、暴力和戰爭的世界。對此,聯合國與各國政府、企業及民間組織正在動員各方力量來實現該議程中闡述的愿景,國家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主體角色。然而,鑒于地方層面更為接近民眾,城市成為了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SDG)的重要陣地。據統計,當今世界一半以上的人口居住在城市,到2030年,這一數字預計將升至60%[5]。在這一的背景下,UIL發起建立GNLC,匯集世界各地致力于實施終身學習的當地社區。截至2023年1月,共有294 座城市成員[6]加入,并且這個數量正在不斷增加。
UNESCO 學習型城市獎的設立旨在表彰和展示在地方層面促進優質教育和終身學習機會的良好做法[7]。該獎項每兩年評選一次,從2015年至今已評選4 次。GNLC 成員中有48 座城市獲此殊榮,其中,我國有4 座城市先后獲得該獎項,分別為北京、杭州、成都和上海。
2015年,UNESCO 發布GNLC 的指導文件,解釋了學習型城市在可持續發展中的概念和作用,并明確該網絡的建立基于的兩份重要文件,即第一次全球學習型城市大會通過的《建設學習型城市北京宣言》和《學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UNESCO 學習型城市獎獲獎城市的挑選標準主要依據這個指導文件,在此基礎上,還設置了更為明確和細化的參照標準。以2021年該獎項依據的標準為例,申報城市需要具備:第一,學習城市計劃的進展;第二,建立一個涉及所有利益相關者的協調機構(如委員會);第三,有效調動和利用資源;第四,確保所有公民都可以學習;第五,組織慶?;顒?,以促進和維持建設學習型城市的進展;第六,建立監測和評價機制;第七,示范可供其他城市采納的學習型城市建設最佳做法[8]。申報該獎項的城市需要展現自身的學習型城市建設保持著一種持續推進狀態,并且在一些領域已經取得了顯著的進展。
2012年底,UNESCO 頒布《學習型城市評價指標體系的初步框架》(A Preliminary Framework of UNESCO Global Learning City Index),確立了由3 個一級指標、12 個二級指標和80 個三級指標所構成的指標框架。在此基礎上,2013年第一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通過的《學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用以監測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情況,為具體實踐提供參照,力求將學習型城市建設工作落到實處。
《學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提供了一個由3 個一級指標、12 個二級指標和42 個三級指標構成的指標框架。一級指標和二級指標構成了建設學習型城市的基本框架:一級指標包含三項內容,分別為學習型城市的廣泛裨益、主要任務和基本條件;二級指標進一步對一級指標進行細化,展現了學習型城市建設的12 個重點領域(見表1)。相比之前的《學習型城市評價指標體系的初步框架》,該指標框架在三級指標上進一步聚焦,內容涉及學習型城市的42 個主要特征。這些指標大部分是定量指標,需要由相關城市政府提供統計數據,而定性指標的統計結果可以由獨立機構通過調查獲取,以及一些城市提供的報告進行專家審查來衡量。其中,就監測指標數據來源而言,UNESCO 根據具體的指標內容列舉了不同的數據來源渠道,包括城市地方政府提供的官方數據、調查、專家審查?;赨NESCO 自身的特性及宗旨,滿足成員國的訴求,該指標體系基于綜合性、普適性等層面的考慮,強調包容性、可持續、終身學習,注重學習型城市建設圍繞人、教育和社會三個層面形成的積極作用。

表1 UNESCO《學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的一、二級指標[9]
UNESCO 的一系列舉措體現該組織對學習型城市建設“效益”的期待,包括增強個人能力和社會包容、促進經濟發展、文化繁榮以及可持續發展[10]?;趯@些重要舉措的分析,可以提煉出全球層面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推進思路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十年間,UNESCO 連續組織召開五屆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不斷推進學習型城市理念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及實踐探索,為成員國交流經驗、加深合作搭建了對話平臺。一方面,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必要性逐漸被更多城市所認識,越來越多的城市加入到建設隊伍中,相關實踐走向縱深;另一方面,UNESCO 作為一個促進國際教育、科學及文化合作的機構,在推進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發揮的引領作用日益凸顯。十年來,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內涵主旨不斷清晰和擴展,呈現出一些共同的旨歸。
第一,將終身學習作為思想引領。有學者對歷屆大會發布的《宣言》進行分類詞頻分析,其中最引人注意的高頻詞是“終身”一詞,體現學習型社會與終身學習之間密切聯系,作為一種學習形態,終身學習是學習型城市建設的一種指向,也體現了學習型城市建設對“全人生”的關懷[11]?;诮K身學習思想,學習型城市中的“學習”涵蓋人一生,且適應社會和個體發展需要[2]。第二,將可持續發展作為目標原則。UNESCO 于2015年發布了《教育2030 行動框架:確保、包容、公平的優質教育,促進全民獲得終身學習的機會》(Education 2030 Framework for Action: Ensure Inclusive and Equitable Quality Education and Promote Lifelong Learning Opportunities for All),簡稱《教育2030 行動框架》,回應了《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的目標4,為世界教育設定了更為宏觀的目標,強調教育是可持續發展的主要驅動力。學習型城市倡導學習面向人人,為城市中的每個個體提供終身全面發展機會,在推進教育、個體及社會等層面可持續發展方面發揮重要作用。第三,將與時俱進作為實踐重點。經過五屆大會,學習型城市建設更加聚焦并保持與時俱進,與社會環境變化緊密相連,積極承擔時代賦予城市的職責,回應時代需求。例如,2015年,正值聯合國制定《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之際,第二屆在墨西哥城召開的大會以“建設可持續發展的學習型城市”為主題,將可持續發展作為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發展目標。之后的歷屆大會進一步明確了這一發展目標,并對其內涵進行了更為深入的闡述。2021年,隨著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人們對健康相關的知識需求不斷提升,同時生活和工作方式也發生了較大的轉變。鑒于此,第五屆大會發布的《延壽宣言》對這些變化進行了回應,繼續主張學習型城市在促進可持續發展方面的重要作用,并特別強調學習型城市在實現《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中提及的良好健康和福祉(SDG3)、性別平等(SDG5)、就業和體面工作(SDG8)以及應對氣候變化(SDG13)等可持續發展目標方面的角色和價值。
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進度存在差異,可能有些學習型城市在建設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在別的城市已經解決。鑒于此,GNLC 為全球不同城市間進行經驗交流搭建了平臺,幫助這些城市間相互學習并建立合作伙伴關系。例如,GNLC 的成員與UNESCO全球健康和教育教席(Chair GHE)合作,致力于提高人們對終身學習在促進健康方面貢獻的認識,并共同制定和實施政策,使各自的城市變得更加健康和富有活力。UNESCO 認為學習型城市能夠:有效調動各部門資源,促進從基礎教育到高等教育的全納學習;振興家庭和社區的學習;促進工作場所學習;擴展現代學習技術的使用;提高學習的質量和卓越性;培養一種終身學習的文化[4]??梢?,學習型城市能夠助力增強個人賦權和社會包容、經濟發展和文化繁榮以及可持續發展。該網絡借助優秀經驗分享及彼此間加強合作等形式,聯結全球學習型城市,幫助不同的城市擁有這種推進個人及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能力。
在GNLC 的支持下,UNESCO 以建立集群的形式取長補短,帶動成員整體發展。2019年,GNLC 通過一項戰略建立了七個主題集群(cluster),分別為:教育促進可持續發展(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識字率(Literacy);創業(Entrepreneurship);健康與福利(Health and Well-Being);包容性和公平性(Inclusion and Equity);全球公民教育(Global Citizenship Education);以及教育規劃、監測和評估(Educational Planning,Monitoring and Evaluation)。這些主題源自對GNLC 成員的調查,將各自主題相關的成員城市劃分在一個主題集群中,旨在更好地幫助成員與面臨類似挑戰的學習型城市間建立更為緊密的聯系,共同尋找破解途徑。由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UNESCO 基于調查,制定了2021—2023年間GNLC 的實施戰略。該戰略明確需要對這些集群進行調整,并列舉了具體的舉措,包括:細化集群的主題范圍、減少集群數量、集群的協調、賦予城市權力、更好地服務集群內的城市代表、進一步涉及技術合作伙伴、創建專家組等[5]。
此外,UNESCO 注重展示建設學習型城市的良好做法,實施“軟治理”。UNESCO 學習型城市獎授予在學習型城市發展方面取得顯著進展的城市,這些城市展示了為推進可持續發展奠定基礎的最佳實踐。通過獎項設置傳播最佳實踐是一種重要的“軟治理”方式[3]。具體而言,第一,申報城市首先需要成為GNLC 的成員,這是申報該獎項的基本條件,這在一定程度上擴大了GNLC 的影響力和覆蓋度;第二,申報城市需要依據GNLC 的指導文件,并以此為基本標準進行對照衡量,這就使得UNESCO在學習型城市建設方面的理念能夠更廣泛和深入傳播;第三,該獎項的設置為不同城市展示自身學習型城市建設特色搭建了平臺,分享彼此的經驗并相互學習,使越來越多的城市參與其中,增加了UNESCO 在該領域的號召力;第四,在申報過程中,UNESCO 可以根據各個城市的申報材料,了解不同地區和城市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進展,由此對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情況進行監測。
UNESCO 強調指標體系的設置不是為了對各城市進行分類,更多作為一個行動要點的清單,引導政府及各利益相關者建設學習型城市,進而促進全民學習。此外,指標體系還能夠對學習型城市建設進行監測,不斷提高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水平和質量。為了使這一指標體系更具操作性,每個三級指標后還列舉了可能的監測點、數據來源及數據呈現樣式。例如,針對“在所有環境中通過積極學習促進可持續發展”這項三級指標,監測點包括:第一,教育促進可持續發展,在各級教育中促進可持續發展的有效措施;第二,環境管理,公民在環境責任方面對自己行為的看法。UNESCO 建議數據可分別通過調查及專家審查獲取,統計結果分為5 個等級,包括:極好、很好、好、一般、不好[12]?!秾W習型城市的主要特征》為UNESCO 的成員國及其城市建立學習型城市評價指標提供了參照。借助該指標體系,不同的城市根據自身文化、經濟、社會歷史和傳統背景,衡量其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進展。在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監測和評估方面,根據建立的評估指標,UNESCO在《學習型城市建設指南》(Guidelines for Building Learning Cities)中還強調了進程記錄、數據收集機制、定期發布進展報告、利益相關者信息反饋等舉措[13]。
1999年9月,在21世紀教育工作會議上,時任上海市市長的徐匡迪號召“完善終身教育體系,努力把上海建成適應新時代的學習型城市”,由此拉開了國內建設學習型城市及其相關研究的序幕[14]。相比國外,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雖然起步較晚,但在政府部門強有力的積極推動下,獲得了較為快速的發展。就國家層面而言,2014年教育部等七部門聯合發布了《關于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意見》,作為我國第一份專門針對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政策性文件,為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指明了方向,推動了學習型城市建設走向全面和深入。就地方層面而言,一些經濟較為發達的城市率先開始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并逐步向全國多個城市鋪開,部分城市還頒布了地方法規來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提供保障。近十年,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快速發展,在推進個人和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借助UNESCO 等平臺,不斷與國際社會進行合作交流,在傳播中國經驗的同時也推動了自身發展。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工作可以借助現存問題的反思,找到未來發展的著力點?;谡{研并對照國際發展現狀,下文嘗試梳理我國學習型城市建設現存的問題。
學習型城市建設是一項復雜的系統性工程,是與城市發展同步的長期工作,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組織體系和運行體系來提供支撐。據調研可知,部分城市建立了跨部門的協作機構,例如,上海在市委、市政府的領導下,由市教委牽頭,市委組織部、市文明辦、市民政局等多個委辦局組成的上海學習型社會建設與終身教育促進委員會,負責統籌、規劃、組織、協調和指導全市相關工作,形成共同支持終身教育事業發展的合力。然而,還有許多城市缺乏這樣的協同機構,沒有很好地落實相關的制度保障,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組織領導和部門協同機制還不完善。我國對于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運行,主要采取“政府統籌,部門分工協作,社會廣泛參與”的機制。目前這項工作主要由教育部門推進,不少政府部門、企事業單位、街道、鄉鎮和社區并沒有把學習型城市建設納入發展規劃和日常工作中,建設學習型城市的社會共識還有待進一步凝聚。
學習型城市的政策法規不僅為其實踐工作提供了重要保障,同時指明了方向,其內容包括目標、行動原則、任務內容、實施方式、具體措施等。中央層面的政策大多集中在目標的設定,從宏觀上指導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例如,《教育部等七部門關于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意見》這份國家層面政策文件的頒布,顯示出我國對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強力關注,進一步明確了學習型城市建設的任務和職責。比較而言,地方層面的政策法規結合了地方的具體情況,涉及更多的實踐細節,更加具有實質性地指導各地的學習型城市建設。例如,2007年3月,北京市委、市政府頒布了《關于大力推進首都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決定》,明確了北京推進學習型城市各方面的具體設想,提出“到2010年在全國率先基本實現現代化,學習型城市初步建成”。此外,還有一些地區及城市專門建立了與終身教育等相關的法規,如《上海市終身教育促進條例》《福建省終身教育促進條例》《太原市終身教育促進條例》等。然而,還有部分地區及城市缺乏相應的法治保障,尚未制定專門的社區教育、繼續教育、終身教育方面的法規。即使出臺相應政策法規的城市,也面臨相應政策法規有待進一步細化和持續更新等問題。
學習型城市的建設,它既需要國家層面的整體布局,又要關顧到每個地區和城市之間的實際差異,UNESCO 等國際學習型城市的監測指標體系,匯聚了很多的研究成果和專家的意見,但是從總體上講,它是一個初步的框架。我國目前的《全國學習型城市建設監測指導性指標體系(試行)》包含4 個一級指標、36 個二級指標,其中一級指標分別為背景性指標、基礎性指標、發展性指標和特色性指標。這一指標需要進一步針對市一級的、地級市的城市發展特點進行細化,關注不同城市的區域特色及個性特點,并進一步在不同縣級市進行實驗和完善,以更為精準的監測來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縱深發展?;趪覍用鎸W習型城市監測指標,各省市可以根據區域特色,制定符合自身學習型城市發展的指標體系。例如,浙江省終身教育研究與評價中心、浙江開放大學終身教育研究院于2021年12月發布了浙江省縣級學習型城市發展指數,由4 個一級指標、12 個二級指標和62 個三級指標構成[15]。此外,我國目前學習型城市建設監測的數據采集偏重教育體系,來自其他部門的數據較少。學習型城市的建設需要社會各部門共同參與,該項工作除了教育部門外,需要整個政府系統各部門的重視和協同。
就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可持續性”而言,經費供給是我們各城市主要考慮的一個方面。部分城市設立了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專項經費,例如,上海根據規劃和年度工作安排,設置終身教育發展專項經費,用于推進重點領域工作,如職工繼續教育工程、老年大學“倍增計劃”、數字化轉型、學習資源建設、國際交流等;大連市《關于深入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意見》提出:要加大投入力度,把建設學習型城市所需經費納入財政預算,形成政府、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共同承擔的投入保障機制。然而,在經費投入上存在地區間的不平衡以及持續落實推進等問題。我國并不是每座城市都設立了學習型城市的專項經費,同時在專項經費撥付方面每年缺乏固定的投入計劃。此外,學習型城市的建設需要社會多元主體的參與,目前的經費投入主要依賴于政府部門,缺乏多元投入機制,需要進一步拓寬資金來源渠道,吸引企事業單位、私營部門、社會團體和學習者個體共同為學習型城市建設提供經費上的支持。
UNESCO 推進學習型城市的一系列舉措,對全球諸多國家(包括我國在內)及城市的學習型城市建設產生了重要影響,該組織的一些相關主張在我國的實踐中都得到了回應。上文梳理了UNESCO的重要舉措和推進思路,一方面能夠對近十年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基本路向有一些認識和思考,另一方面能夠為探尋我國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未來路向提供參考和借鑒。鑒于此,基于我國學習型城市建設現存問題的梳理,與UNESCO 引導形成的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基本走向進行對照衡量,探究我國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未來“該怎么走”。
在推進學習型城市的過程中,我們需要牢記和理解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價值,從而更加明確方向和目標。從宏觀層面去理解,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價值關乎社會及個體的發展,而人是社會的核心,唯有人的不斷發展才能推動社會的持續進步。正如美國學者羅伯特·赫欽斯(R.M.Hutchins)在《學習社會》(The Learning Society)一書開篇所闡釋的:教育不再是致力于“制造”基督徒、民主人士、共產主義者、工人、公民、法國人或商人,而是致力于通過發展人類的智慧來完善人性。教育的目的是完善人性,而不是人力[16]?;谌说慕K身全面發展,UNESCO倡導的學習型城市建設始終以終身學習為思想引領,并且強調“面向人人”和“優質”。就此,學習型城市建設一方面需要進一步了解個體多樣化的學習需求,另一方面需要提升質量,使個體學習更加個性化和高效。值得一提的是,當2020年新冠肺炎全球大流行時,UNESCO 匯集了GNLC 成員應對疫情的處理方式,共同制定策略并交流了有關良好實踐的信息,以確保學習不會停止。與時俱進,結合時代發展需要和城市自身特點,推行相應的學習活動,最大程度地滿足了不同學習者的學習需求,使得疫情期間幼兒、青少年、老年人等都能獲得學習機會。此外,基于城市發展的實際情況,不斷完善學習型城市的評價指標體系,也是學習型城市建設提升質量的重要舉措。
基于《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和《教育2030行動框架》等政策文本,UNESCO 在近十年推進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過程中,始終將“可持續發展”作為重要的戰略方向和目標原則,致力于推進個體層面和社會層面的可持續發展。與此同時,從UNESCO 推進學習型城市的相關舉措主要是引導不同的國家和地區根據自身特點來可持續地推進自身的學習型城市建設。學習型城市建設作為學習型社會的有效實踐途徑,理應成為一項被城市長久、持續推動的事業[14]。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不管是在國家層面的統籌規劃還是各地區、城市具體推進方面,都做了積極的嘗試。然而,鑒于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發展正在走向縱深,我國的學習型城市建設也亟待在現有基礎上尋求突破與創新?;诳沙掷m發展理念,不斷地規范和細化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方方面面,是未來我國學習型城市建設尋求更深層次發展的重要導向。例如,就經費保障而言,我國需要在政府引導模式下,盡可能地吸收社會各項經費的支持。而吸收其他經費的主要切入點,是要使更多的組織或個人認識到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價值,并獲得自身利益的滿足。就政策法規的制定而言,一方面,結合時代發展需要,對現有的相關政策法規進行修改和完善;另一方面,推進區域均衡發展和統籌規劃,促進部分地區和城市出臺結合自身特色考慮的政策法規。
為了推進學習型城市的可持續發展,利益相關者的識別及如何推進其協同參與學習型城市建設的研究將顯得更為重要。英國學者諾曼·朗沃斯(Norman Longworth)提出學習型城市的利益相關者除了城市和地區管理部門外,還包括6 類:學校,包括幼兒園、小學和中學;工商業,包括各種類型的企業;成人職業教育院校,提供貿易、商業等專業的非學歷教育,以及提供職業培訓的高等院校和學習中心;大學和能夠提供本科、碩士學位課程的高等教育中心;非職業的成人教育團體和志愿組織提供的社區教育;文化學習中心,如圖書館、博物館等[17]。不同的國際組織、國家和城市在建設學習型城市過程中普遍較為關注不同利益相關者的共同參與。從2013年《北京宣言》呼吁世界各地的城市和地區、國際和區域組織、各國家當局、基金會、私營企業和民間社會組織都積極成為學習型城市全球網絡的活躍伙伴[10];到2021年《延壽宣言》中提出在城市層面擴大參與終身學習的利益相關者范圍,并強調衛生部門具有較強的代表性,其中衛生專業人員、從業人員和專家以及城市設計領域中了解城市規劃決策對健康和學習影響的利益相關者[18]??梢?,UNESCO 對學習型城市中的利益相關者的理解不斷深化和具體,其引導著全球學習型城市建設走向縱深和可持續發展。在識別學習型城市利益相關者的基礎上,未來需要更多去思考如何將不同的利益相關者進行協同,以最大限度地挖掘和利用各類資源來推進全民終身學習。政府是學習型城市建設的引導者,協調不同的利益相關者,同時市民也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鑒于我國目前教育部門在主要推動學習型城市建設的情況,為了最大限度地調動不同利益相關者參與,需要建立聯系和平衡不同行政部門的機制,在凝聚共識和合作共贏的基礎上,讓不同的部門認識到學習型城市建設的重要性以及自身的角色,進而集結更多的各類資源來支撐面向人人的學習型城市建設。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要加快建設網絡強國、數字中國[1]30,并在多個部分提及數字化的內容。數字化的發展為推進全民終身學習提供了資源和技術方面的支撐,特別是在疫情的影響下,不同的學習者都在尋求多元化的學習方式,數字化手段的應用為建設“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的學習型社會奠定了重要基礎。自2020年以來,聯合國、UNESCO 等組織發布了《我們的共同議程》(Our Common Agenda)、《數字合作線路圖》(Roadmap for Digital Cooperation)、《重塑全球教育互聯互通宣言》(Rewired Global Declaration on Connectivity in Education)、《共同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一種新的教育社會契約》(Reimagining our futures together: A new social contract for education) 等與數字學習相關的重要報告。其中,2021年9月召開的聯合國教育變革峰會圍繞“數字學習和轉型”進行討論,強調數字學習的投資和行動應遵循《重塑全球教育互聯互通宣言》中概述的三項核心原則(以邊緣化的學習者為中心;開發免費、高質量的數字教育內容和平臺;促進教學創新和變革),并根據《共同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一種新的教育社會契約》提出的愿景來推進教育轉型[19]??梢?,數字化在國內外教育變革中發揮重要作用,歷次國際學習型城市大會報告中都涉及了信息與通信技術、數字化等在建設過程中的應用。鑒于此,學習型城市建設一方面需要充分利用數字化的技術優勢,最大限度地滿足市民多樣的學習需求;另一方面需要去反思數字化手段應用是否切實有助于推進全民終身學習,正如赫欽斯在論述學習型社會時對科學技術的利弊分析,需要我們清醒地認識到在學習型城市建設過程中,數字化是手段但不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