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現狀分析

唐佳琦 李志堅 （副教授）（北方民族大學商學院 寧夏銀川 750021）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陸續公布了多項環保方面的目標和政策，社會各界都深刻意識到生態環境管理工作的重要性。上市公司作為國民經濟中具有重要影響的一部分，其環境管理工作的情況直接影響著我國環境目標的達成。而環境信息披露作為環境管理工作的重要一環，尤其對于上市公司而言，積極披露不僅有利于樹立良好的公司形象，也可以使信息使用者對公司的可持續發展有更深入的了解。根據《中國上市公司環境責任信息披露評價報告（2020 年度）》顯示，上市公司環境責任信息披露指數為37.35，增幅創歷史新高，但整體水平依舊為二星。這表明雖然上市公司加大了對環境信息披露的重視程度，但披露水平仍有待提高。林業作為在生態環境建設中處于重要地位的行業，具有代表性和很大的研究價值。因此本文對林業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現狀進行研究，以期為提高上市公司環境管理工作水平、提升環境信息披露質量提供參考。

二、文獻綜述

（一）國外研究

上世紀70 年代以來，國外對于環境信息披露的研究不斷增多，主要圍繞環境信息與環境績效的關系、與企業價值的關系、環境信息披露自愿性及驅動因素等方面展開。Nor 等（2016）通過分析認為企業進行環境信息披露可以有效提高企業價值和盈利能力。Christian（2021）在分析了德國2015—2018 年上市公司發布的144 份自愿GRI 報告后，發現環境信息披露與環境績效之間存在正向關聯。在與企業價值關系的研究方面，現有研究發現企業環境信息披露（Glen Dowell，2000）、ESG（環境、社會和公司治理）信息的披露水平（Yiwei Li，2018）均會對企業價值產生正向影響，在升值過程中起到信號作用。Clarkson 等（2013）在對美國五個行業的上市公司進行分析后，發現環境信息披露有利于促進企業價值提升并獲取與價值相關的額外信息。在自愿性信息披露方面，Virginia Harper Ho（2017）認為在自愿披露背景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可靠性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外部審計的保障。在影響因素方面，Faisal等（2014）對截至2009 年年底的163 份大型公司的可持續性報告進行了分析，結果顯示環境委員會和環境管理系統（EMS）的存在與披露更多的環境信息直接相關。Christine Mallin 等（2013）分析了2005—2007 年期間美國100 個最佳企業公民的信息披露情況，結果表明，利益相關者的公司治理導向與企業社會績效和環境信息披露呈正相關。

（二）國內研究

國內針對環境信息披露的研究工作相較于國外來說起步較晚，但相關方面的研究和實踐進展迅速，近年來取得了一定成果。在環境信息披露制度建設層面，陳璇等（2018）研究發現新《環保法》在實施一年后企業加強了自身的環境信息披露水平。鄭丁灝（2021）在對我國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現實基礎和制度進行梳理后，提出應通過強制性的規范重構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制度，并設定了具體明確的指標及規則。在企業環境會計層面，胡玉可等（2014）通過對林業上市公司生物資產披露情況進行研究，認為林業生物資產會計信息披露普遍存在缺乏規范性、內容不充分等問題，更缺乏增值信息和生態效益方面的披露。在環境信息披露的影響因素層面，駱陽等（2019）在分析了沿海港口上市公司的相關數據后，得出了企業規模及盈利能力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呈顯著正相關，股權集中度、企業營運能力及社會監督水平與環境信息披露水平呈顯著負相關的結論。沈劍飛等（2022）通過對滬深A 股電力上市公司進行分析，發現地區環境規制作為調節變量，在企業環境會計信息披露水平與企業價值之間起正向調節作用，且地區環境規制力度不同，調節作用的大小也不同。

綜上所述，環境信息披露在受到多種因素影響的同時也會對企業經營管理的各項指標產生正面影響，良好的環境信息披露會給企業帶來長遠的利益。企業會由于外部壓力等原因進行自愿性披露，但也需要受到審計等外部要求的規范，因此制度建設和市場規范的作用不可忽視。本文選取2019—2021 年60 家林業上市公司作為樣本，通過分析披露的年度財務報告和社會責任報告等內容對環境信息披露的實際情況進行了解，在豐富理論基礎的同時可以為行業提升環境信息披露能力提供借鑒。

三、我國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現狀

本文選取的研究對象為2022 年3 月證監會公布的行業分類中涉林相關的A 股上市公司，并參考CSRC（上市公司行業分類標準）和GICS（全球行業分類標準）進行篩選。在剔除連續ST 的上市公司后，最終選取了有效信息完整的林業上市公司60 家，具體名稱和業務如表1 所示。本文使用數據來自上市公司年度財務報告、社會責任報告及其他公開公告。

表1 選取的林業上市公司名單

（一）環境信息披露方式

本文對60 家林業上市公司2019—2021 年的環境信息披露方式進行了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2019—2021 年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方式

從表2 可以看出，環境信息披露方式主要為年度財務報告和社會責任報告，部分公司在年度股東大會會議資料中也進行了環境相關信息披露。從披露情況來看，三年間樣本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總體水平呈現上升趨勢，說明隨著環境制度的完善和對社會責任關注度的不斷提高，越來越多的上市公司在管理中開始重視環境信息披露方面的建設。60 家上市公司基本實現了通過年度報告進行信息披露，主要是通過重要事項中的社會責任情況和財務報告附注這兩部分進行披露，也有少數公司在業務概要中的核心競爭力分析部分將環境保護作為一項競爭力進行披露。但從整體來看，2021 年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樣本公司仍未超過半數，說明未來披露水平仍有上升空間。

（二）環境信息披露參考標準

在社會責任報告編制的參考標準方面，從圖1 可以看出，近八成的樣本公司在報告中披露了報告編制的參考標準，其中使用最多的是《GRI 可持續發展報告標準》，說明林業上市公司在編制報告的過程中較為重視與國際標準接軌。根據統計顯示，在編制社會責任報告時平均每家樣本公司要參考三個標準，而由于沒有明確的規定，每家公司使用的報告編制標準并不相同，僅被一家公司使用的標準就占到了66.67%，這也影響了樣本公司之間披露內容的橫向可比性。

圖1 樣本公司社會責任報告編制參考標準

（三）信息披露內容

本文針對2021 年樣本公司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中有關環境信息的披露內容及其比重進行了統計，統計頁數為報告內標注的正文頁數，沒有標注的則人工除去封面和尾頁，統計結果如下頁表3 所示。

表3 2021 年樣本公司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中環境信息占比

可以看出，林業上市公司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中頁數最多的為中化國際，共86 頁，最少的為菲林格爾，僅有6頁。環境信息內容占比最高的為裕同科技，占比30.32%，最少的為東風股份，僅為5.29%。綜合來看，社會責任報告披露頁數越多的公司，環境信息的披露頁數也越多，披露內容更為詳細，披露手段更加多樣，圖表和數據支撐也更充分。反之，總體頁數較少的社會責任報告，其中的環境信息也較少，多為純文字描述，缺乏實質性的內容和充足的數據支撐。

在內容質量方面，本文以《企業環境信息依法披露管理辦法》規定的應披露內容為基礎，綜合林業碳匯需求，結合《企業ESG 披露指南》、21 世紀經濟報道發布的《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研究報告》等標準，構建了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研究指標體系，并應用該體系對表3 中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27 家樣本公司的披露內容進行分析。其中生物資產和土地資產指標主要是針對有林業資產等種植項目的公司進行統計，其他生物資產和不適用生物資產的公司不在統計范圍內。結果如表4 所示。

表4 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標及統計結果

從整體來看，披露數量最多的三項指標為是否采用綠色環保方面的官方標準、是否制定環保管理制度理念以及污染物排放信息。而披露數量最少的兩項指標為環境污染責任保險和環境信用評價。多數公司在披露時傾向于使用描述性語言和定性信息進行披露，未能采用多種方式進行實質性內容的披露。綜合來看，中化國際在信息披露的內容方面比較全面，覆蓋了大部分指標，并且在表述中多以定量描述為主。

從對應的模塊來看，在環境管理方面，九成以上的樣本公司在其年度財務報告或社會責任報告中表述了對于環境保護的認識和重視，也很樂于披露公司獲得的有關環境保護方面的榮譽稱號或獎項。環境管理組織體系則主要反映在公司通過ISO 14001 環境管理體系認證層面。第三方機構的評價主要集中在體系認證和污染物排放兩方面，未發現有公司對發布的社會責任報告進行第三方審計，僅進行了公司領導層審核。僅有兩家公司對環境污染責任保險情況進行了披露，其余公司未見相關信息。說明雖然環境污染責任保險在2007 年和2013 年就進行了試點，并在2018 年出臺了《環境污染強制責任保險管理辦法（草案）》，但仍未在公司層面引起足夠重視。

綠色生產方面，多數樣本公司披露了生產過程中的環保應用標準，并在節能環保方面進行了技術研發和改進，多家公司參與了環保標準的制定。近七成的樣本公司獲得了環保或節能方面的政府補助。環境處罰方面，僅有兩家公司披露了處罰內容和金額，其余公司則披露為沒有發生環境問題或不適用披露范圍。生物資產和土地資產方面，有部分公司未在生物資產科目中對所擁有的林木種類、郁閉度等情況進行描述，在土地資產方面也僅披露了使用權情況，與生物資產關聯度較低，披露內容以描述性信息為主，主要分布在報表的管理層討論與分析處。

在綠色運營方面，污染物治理、產生與排放信息披露情況較好，且多數樣本公司采用表格的形式，對相關內容披露得很詳細，且七成多的樣本公司制定了環境事件應急預案。近半數樣本公司對環保類公益項目和員工培訓方面較為重視，在積極參與環保活動的同時將節能減排推廣到辦公過程中。近六成的樣本公司披露了環境保護稅或排污費繳納情況。能源使用方面的信息披露表現較差，多數樣本公司未對用水、用電等能源消耗情況進行系統披露，仍采用描述性的方式披露節能成果部分，未披露消耗能源的總量和變動情況。表現較好的博匯紙業在報告中的ESG 績效部分，用表格披露了近三年有關能源、溫室氣體排放、水資源與污水、大氣污染物排放、廢棄物、環保投入和處罰的詳細指標和金額。

在碳排放和應對氣候變化方面，多數樣本公司傾向于披露目標相關內容，且目標多數為定性信息，內容很模糊，表現較好的山鷹國際制定了包含四個方面的較為詳細的碳戰略規劃。中化國際則在減碳目標中披露了定量信息。超過一半的樣本公司披露了碳排放量和設施建設情況，但僅有四成樣本公司參與了林業碳匯，上市公司參與碳交易的積極性仍有待提高。此外，僅有不到三成的樣本公司在可能面臨的風險中提到了氣候變化給公司帶來的影響，這與直接擁有林業資產的上市公司數量不符，這說明部分公司并未認識到氣候變化對植物生長等方面的重要性，缺乏對于氣候變化的敏感度。

四、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存在的問題

（一）披露意識不強，披露動力不足

林業作為與環境氣候緊密相關的行業，上市公司發布社會責任報告的比例卻未超過半數。部分上市公司仍將環境信息披露視為增加企業成本的行為，由于不屬于強制披露的企業范圍而選擇不披露或傾向于披露較為正面的環境信息，影響了自主披露信息的價值，進而導致投資者難以衡量企業風險，與企業之間產生了信息不對稱問題。

（二）披露方式不統一，內容缺乏可比性

林業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缺乏統一的披露標準和指標體系，致使上市公司間披露信息的標準和內容存在較大差異，口徑不一，難以進行橫縱向對比，增加了信息使用者獲取信息的效率和難度。另外在制度規定中重點對社會責任報告中需要披露的環境信息內容進行了規定，并沒有統一的格式標準，這既給了上市公司一定的發揮空間，也造成了披露信息內容和格式上的混亂。例如在本文選取的社會責任報告中，部分報告沒有目錄且只有少數報告后附有反饋意見表，缺乏與報告使用者的溝通。

（三）披露內容不全面，部分信息缺乏數據和圖表支撐

部分林業上市公司在披露信息時僅采用定性披露或描述性披露的方式，且定性指標披露詳略情況不同，有的僅為幾句話帶過，有的則主要描述了上市公司對環境保護的重視程度和愿景，披露內容缺乏使用價值。各家林業上市公司編制社會責任報告時參考的標準較多，且缺乏統一性，影響了披露信息的橫向可比性。同時一些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缺少第三方鑒證，影響了報告信息的可信度。

五、結論及建議

本文在對林業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現狀進行分析后發現，信息披露方式主要為年報和社會責任報告。參考標準方面，多數上市公司在編制報告時選用了多個指南作為參考，但上市公司間的選擇較為分散，進而影響了信息的可比性。在信息披露內容方面，社會責任報告質量參差不齊，多數傾向于披露定性信息，其中強制性信息的披露情況較好。基于發現的問題，本文建議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進。

（一）加強制度約束力度，完善環境監督保障體系

在現有的法律法規中，信息披露的目標主體多為重污染行業或受到處罰的企業，或者是清潔生產強制審核及符合規定條件的上市公司，并沒有完全覆蓋到所有上市公司和發債企業。同時在現有的規定中，仍多以指導性意見或團體標準為主，多數為自愿性披露，缺乏強制性和統一性。因此需要進一步擴展法律法規對企業及披露內容的覆蓋范圍，增加強制性披露內容，并從會計準則層面入手，對生物資產等與環境密切相關的科目信息披露做出進一步的規范和完善，為行業和企業樹立標準。此外在完善制度的同時要明確各項職能部門的監督管理責任，各部門之間責任明確、充分配合、獎懲分明。并鼓勵形成企業內部監督、政府監督、社會監督三位一體的監督機制，利用新興技術加強各個監督主體的數據共享，形成完善全面的監督環境，提高監管效率。

（二）完善企業自身環境信息管理體系

企業要增強自身的社會責任感，避免短視行為。環境信息是企業自身、社會和政府監督多方需求的信息，單純依靠政策的強制性會使企業處于被動狀態，不利于提高企業競爭力。并且今后隨著碳交易市場和綠色金融的不斷發展和完善，良好的環境信息披露能夠幫助企業借助綠色投融資機制吸引資本，達成“雙贏”。同時一個企業對環境信息披露的重視程度，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企業的管理層。因此政府和行業要增強對企業特別是與環境密切相關行業的管理層的環保意識，通過定期舉行行業峰會、宣講會等途徑進行推廣宣傳。上市公司也要加強學習，通過對標國際主流披露框架，建立信息披露所必需的流程，依托框架的前瞻性和可操作性，全面梳理自身環境信息現狀，建立行之有效的環境信息披露管理機制。

（三）加大社會關注及輿論監督

輿論監督有利于促進信息的公開、提高信息透明度，從而保障公眾的知情權、話語權和監督權，其高度的開放性也使得其潛在影響力擴大了輿論監督的聲勢和規模。通過廣播、新聞、互聯網等媒體途徑，對各類上市公司的環境信息披露情況進行報道，對環保理念、法律制度、專業知識進行普及，能有效地提高公眾對環境報告的理解能力和關注度，也有利于提高企業環保意識，形成重視環境保護的良好社會氛圍。

（四）充分發揮第三方機構的作用

應逐步引導第三方機構在環境信息披露的多個環節中發揮作用，減輕監管機構及企業的壓力。第三方服務體系在我國經過多年的發展已經逐漸趨向成熟，政府和社會應多方支持并提倡上市公司在環境信息披露方面加強與第三方機構的合作，以提升企業環境信息披露的規范性和專業度。同時在審查和評定方面，會計師事務所和評級機構也應不斷增加環境信息披露的相關服務，開展專項環境報告審計業務，提升年度財務報告和獨立環境報告中披露信息的可信度，形成良好的信息披露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