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外漢語“有”和“是”存現句教材分析

王雅琪 陳啟祥

內容摘要：從語言的三大要素：語義、語法、語用的角度出發，對五本綜合類對外漢語教材中“有”字和“是”字存現句進行分析，結論是它們普遍存在輕語義重語法，先語法后語義，缺乏語用講解，缺少“有”字和“是”字存現句的區別講解等問題。針對這些問題對教材提出一些建議：以語義講解為主，語法講解為輔，先語義后語法，重視語用的講解，增加“有”字和“是”字存現句的區別的描述。

關鍵詞：教材 對外漢語 “有”字存現句 “是”字存現句

在對外漢語研究鄰域，“對外漢語教材”類文章的發行量是較少，從而在教材中研究“是”與“有”字存現句這類的文獻更是少見。目前涉及到以教材為基點研究存現句的，普遍都是對存現句的語法、語義方面進行詳細的考察，但僅考察教材中對存現句語義和語法的描寫，是遠遠不夠的。因為語用是語言最重要的要素之一，而現階段缺乏對教材中存現句的語用研究。劉弘和蔣內利（2015）總結出：從2003到2012年，在教材微觀研究方面，語用的研究占比是0.8%，是最小的。由此，在教材微觀層面的研究，語用研究是很少的，而留學生學習漢語，理解語用意義是運用句法進行交際的必要條件。那么本文就從語義、語法、語用的角度出發，對五本綜合型對外漢語教材中的“是”與“有”字存現句進行考察。

本文選取了五套對外漢語綜合型教材，分別是：《體驗漢語基礎教程》《新實用漢語課本》《博雅漢語》《成功之路》《發展漢語》。其中“有”字和“是”字存現句出現在這些教材的初級階段，即2013年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由姜麗萍主編的《體驗漢語基礎教程》上冊、2002年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出版由劉珣主編的《新實用漢語課本》第二版、2006年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由李曉琪主編的《博雅漢語·起步篇1》及《博雅漢語·起步篇2》、2008年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出版由楊楠等主編的《成功之路·起步篇1》及《成功之路·起步篇2》、2012年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社出版由榮繼華主編的《發展漢語·初級綜合Ⅰ》。這些教材都具有較高的認可度。

一.“有”與“是”字存現句的語義表述

陸丙甫（1998）表述語法意義是語法結構的基礎。對于以漢語為母語的學習者來說，通常是先學習語法意義再學習語法形式。但是對于留學生來講這一方法不一定適用。所以在編寫教材時會面臨這樣的問題：從語法意義到語法形式還是從語法形式到語法意義。面對這一難題，趙金銘（1994）提出，教外國人漢語語法需要遵循從意義到形式而不是從形式到意義的原則。五本綜合型教材中語法形式和語法意義出現的先后順序，即《體驗漢語基礎教程》：先意義后形式；《新實用漢語課本》：先意義后形式；《博雅漢語》：先形式后意義；《成功之路》：先形式后意義；《發展漢語》：先形式后意義。由此可見《體驗漢語基礎教程》和《新實用漢語課本》遵循了教外國人從意義到形式的原則，其他三本教材則沒有遵循這一原則。

邢福義《現代漢語》描述存現句是指“某處存在著、出現了或消失了某人或某物”。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闡述：存現句的主語是處所詞，賓語是存現的主體，動詞具有存現義?！扼w驗漢語基礎教程》和《新實用漢語課本》都表達了存現句的語義，即：某地存在某人或某物，但是它們都沒有完整的敘述存現句的語義，忽略了存現句具有表示“消失”意義的情況，其中《體驗漢語基礎教程》《新實用漢語課本》《成功之路》沒有提出存現句中動詞還可以表示“消失”這一語義，而是直接給出了存現句否定的語法結構形式?！恫┭艥h語》沒有給出存現句的語義，也沒有提到存現句中主謂賓的語義，直接給出“是”字句的語法結構。這說明這五本綜合性教材不夠重視存現句語義的表述，甚至《博雅漢語》直接忽略存現句的語義描述。

值得稱贊的是，《新實用漢語課本》解釋了方位詞表示某地，“是”和“有”字含有存現義，即：“方位詞”根據語境表示某地方、“有”和“是”字表示存在義。值得注意的是，《成功之路》描述“有”字句表示存在，這是不完全正確的，因為“有”字句可以表示領屬、比較等語義?！栋l展漢語》提到“是”字句表示存在，這個表述是不精準的，因為“是”字句還可以表示判斷。建議《成功之路》和《發展漢語》直接表明存現句的語義或者說明動詞“有”和“是”具有存現義。

宋玉柱（1988）和金立鑫（1995）表示：“是”字存現句中的處所詞與存現物在空間上是相等關系，而“有”字存現句中的處所詞與存現物在空間上是大于關系。除此之外，王慧琳（2009）研究發現：“是”與“有”字存現句的誤用原因之一：留學生沒有掌握好“是”與“有”字存現句主語和賓語在空間上的關系，如（1）*商店里是一些流行的衣服。遺憾地是，五本教材都忽視了從空間占據上，講解“是”與“有”字的語義區別，因為從處所詞和存現物的空間占據上，區分“有”與“是”字存現句是避免動詞“是”與“有”字誤用的重要條件。

二.“有”與“是”字存現句的語法表述

由于受到陸儉明（2009）“構式與意象圖式”的理論影響，這五本綜合型教材在講解存現句的語法結構形式時，都運用了這一理論，將主語、動作元、賓語看作是語塊，也就是把語法結構公式化，改變了運用傳統的“施—動—受”的講解方式。用公式化的形式呈現語法結構可以讓學生更好地理解、更清晰地把握句型。

從結構形式上看，《成功之路·起步篇1》出現了“有”字存現句的結構形式，但沒有呈現存現句“是”字句的結構形式，在《成功之路·起步篇2》中也未提到，即：方位短語+有+存在的事物、方位短語+沒有+存在的事物。其他四本教材詳細羅列了關于“有”字與“是”存現句的結構形式。《體驗漢語基礎教程》《新實用漢語課本》《成功之路》補充了“有”字與“是”字存現句的否定用法，即：【處所名詞】+沒有+Object【事物名詞】（《體驗漢語基礎教程》）；處所詞/方位詞+有（沒有）+存現人或存現物；處所+（不）是+存在的人或物（《新實用漢語課本》）；方位短語+沒有+存在的事物（《成功之路》）。從結構形式的表現來看，這四本教材編排的非常全面。但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一本教材提到“有”字與“是”字存現句在語法結構上的區別，陳夏瑾（2010）認為“滿”“都”“全”等副詞可以修飾“是”字存現句，而不能修飾“有”字存現句。同時，黃自然（2008）提到漢語學習者習慣將存現句中的“全是”用動詞“滿了”替代，從而發生偏誤。遺憾地是，這五本教材都沒有系統地羅列出這一語法形式。建議五本教材應該反應“是”字前用副詞修飾的例句，再用公式的方式總結出來，以避免偏誤產生。

值得稱贊的是，從句法說明上看，《體驗漢語基礎教程》和《成功之路》這兩本教材，羅列出結構形式之后，講解了“有”字存現句的否定用法，即賓語前不能帶數量定語，如：（2）桌子上沒有書。（3）*桌子上沒有一本書（《成功之路》）。《體驗漢語基礎教程》采用對比的方式說明這一語法點，給出的例子是：（4）前邊有（一個）銀行。（5）前邊沒有銀行。潘文（2003）提出在存現句中“在”應該是在處所詞之后，而不是之前；純粹的方位詞后面不能加處所詞。《成功之路》做得很好，提到了這一用法，即主語的方位詞或方位短語前不用“在”，國家和地名后邊不能用“里”，如：（6）外面有一把椅子。（7）*在外面有一把椅子。（8）*北京里。

從編排的順序上看，施家煒（1998）提出關于“是”字句和“有”字句習得順序是：“是”字判斷句＞“有”字判斷句＞“有”字存現句。黃月圓、高立群、崔希亮（2007）實驗證明留學生接受“有”字存現句的程度大于“是”字存現句。綜上可以得出“有”字句與“是”字句的習得順序：“是”字判斷句＞“有”字判斷句＞“有”字存現句＞“是”字存現句?！扼w驗漢語基礎教程》和《發展漢語》“是”與“有”字的編排順序：“是”字判斷句＞“有”字判斷句＞“有”字存現句＞“是”字存現句，完全符合上述的習得順序?！缎聦嵱脻h語課本》“是”與“有”字的編排順序：“在”字存現句=“有”字存現句=“是”字存現句。這些存現句的類型呈現同時呈現在一課中。這不符合留學生的認知，留學生接受不了“是”字存現句與“有”字存現句同時出現。《成功之路·起步篇1》和《成功之路·起步篇2》沒有出現“是”字存現句，編排順序：“是”字判斷句＞“有”字判斷句＞“有”字存現句?！恫┭艥h語》的編排順序是：“是”字判斷句＞“是”字存現句＞“有”字判斷句＞“有”字存現句。將“是”字存現句排列在“有”字存現句前面講解，這不符合留學生對習得現代漢語句式的認知。同時，將“是”字判斷句和“是”存現句前后出現，這會使得留學生混淆這兩者的用法。

三.“有”與“是”字存現句教材中的語用表述

語義、語法、語用是語言的三要素。一個語法形式有多個語法意義，一種語法意義有多種語法形式。陸丙甫（1998）提出：語義和語用的相互作用可以解釋語法現象，語用可以反應內部結構跟外部因素的聯系。所以從語用的角度出發，考察教材中的“有”與“是”字存現句是掌握好語法的必要條件。而語用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傳遞信息。信息傳遞的內容包括已知信息和未知信息。范開泰（1985）從信息結構出發，認為交際是從已知信息到未知信息的過程。另外，潘文（2003）從信息傳遞的內容出發，認為“有”字存現句中的賓語往往是傳遞的未知信息；“是”字存現句中的賓語往往傳遞的是已知信息。

趙金銘（1994）提出：不是描寫的語法，更是講條件的語法。講有條件的語法的意思是：要從語用的角度去闡述句式結構。講好語用，就要從語用的目的、功能出發。傳遞信息就是語用的重要功能。那么從信息傳遞的內容出發研究教材是必要的，《體驗漢語基礎教程》和《新實用漢語課本》專門區分了“有”和“是”字存現句在信息傳遞的內容，即“是”字存現句中的存現物或人是說話人已知的，“有”字存現句中的存現物或人是說話人未知的?！缎聦嵱脻h語課本》闡述“有”字存現句中的賓語是不確指，“是”字存現句中賓語是確指的；“有”字句只能說明某處存在著什么；“是”字句己知某處存在著事物而明確指出事物是什么，如：（9）圖書館前邊有一個學院。（10）*圖書館前邊有我們學院。成燕燕（2008）實踐證明留學生存現句動詞“是”與“有”的誤代是因為學習者不了解“有”字存現句的賓語表示不確指、未知信息。但是《博雅漢語》《成功之路》《發展漢語》都沒明確解釋“有”與“是”字存現句在信息傳遞的內容上的區別。

從語用功能上看，王智杰（1996）提到存現句的語用功能分別是：刻畫人物肖像、描寫景物、介紹環境、說明建筑物。五本教材都沒有對存現句的語用功能進行明確說明，但是五本教材都在例子中體現了存現句的語用功能。《成功之路》體現了介紹環境的語用功能；《新實用漢語課本》體現了描寫景物、介紹環境、說明建筑物的語用功能；《體驗漢語基礎教程》體現了介紹環境的語用功能；《博雅漢語》體現了介紹環境的語用功能；《發展漢語》體現了介紹說明建筑物的語用功能。綜上所述，《新實用漢語課本》體現存現句的語用功能最為完整，遺憾地是缺少刻畫人物肖像這一語用功能?！冻晒χ贰贰扼w驗漢語基礎教程》《博雅漢語》集中在存現句可以介紹環境的這類語用功能，《發展漢語》體現了存現句可以說明建筑物的語用功能。由此，這四本教材表現了存現句單一的語用功能，沒有把存現句的語用功能系統的展現出來，且五本教材都沒有體現存現句可以刻畫人物肖像的語用功能。

從語義、語法、語用角度出發，分析五本綜合類對外漢語初級階段的教材。發現這五本教材偏重語形，輕語法義和語用。從留學生的角度來看，建議重視語義和語用的講解，從語法意義到語法形式的編排順序，以語義講解為主，以語法講解為輔，加大語用的講解描述。從而便于留學生更加清晰的認知、更好的掌握“有”與“是”字存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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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湖北工業大學漢語文化傳播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