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經典兵學作品的譯介和傳播

杜凌晗

內容摘要：在中國文化“走出去”的新時代戰略背景下，各國之間的文化交流日益頻繁。中國文化“走出去”已經成功提升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途經。中國古代典籍的外譯是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內容之一。本文通過研究中國古代經典兵學作品的譯介和西傳，分析當前中國古代兵學典籍在西方世界的譯介情況和影響，推動中國文化走向世界。

關鍵詞：中國文化走出去 譯介 兵學 《孫子兵法》 三十六計

兵學，軍事術語，包括戰爭觀、治軍學說、戰略戰術等軍事理論方面的內容，也包括軍器制造、營壘構筑、人馬醫護等軍事技術方面的內容。中國兵學，貫及中華民族幾千年文明史，像儒學、易學及其他幾種主要學說一樣，是中華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有人把中華文化概括為“兵、醫、農、藝”，“兵”列榜首，這可能也是為了說明，中國是一個兵學思想發源較早而又著述頗豐的國度。比較著名的兵學作品有《孫子兵法》《孫臏兵法》《六韜》《司馬法》《吳子》“三十六計”等。其中，《孫子兵法》與“三十六計”的傳播較為廣泛，影響也較為深遠。

一.《孫子兵法》簡介

《孫子兵法》，即《孫子》，又稱作《武經》《兵經》《孫武兵法》《吳孫子兵法》，中國古代兵書，作者為春秋末期祖籍齊國樂安的吳國將軍孫武。全書十三篇，六千余字。《孫子兵法》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兵書，也是世界上最早的軍事著作，與宮本武藏[1]的《五輪書》和克勞塞維茨[2]的《戰爭論》并稱為世界三大兵書，被奉為中國兵家經典。其軍事思想對中國歷代軍事家、政治家、思想家產生了非常深遠的影響，現已被譯成日、英、法、德、俄等十幾種文字，在世界各地廣為流傳，享有“兵學圣典”的美譽。

二.《孫子兵法》的譯介歷史和國際傳播

《孫子兵法》是集政治、軍事、哲學、社會科學于一體的享譽全球的兵法圣典，被譽為“天下第一奇書”。其內容博大精深，思想深邃高遠，邏輯嚴密謹慎。他早在唐代就跨越國界，成為全人類文明共有的財富。正是由于《孫子兵法》的巨大魅力和超高的實用價值，近年來國內外掀起了《孫子兵法》出版和閱讀的熱潮。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在中國有六種語言的版本。其中漢語共400余種版本，蒙古語6種版本，滿語4種版本。西夏語、藏語、維吾爾語各一種版本。[3]日本是《孫子兵法》在海外流傳最早的國家，公元735年，日本遣唐使吉備真備將《孫子兵法》帶回日本，就此，日本開始了對《孫子兵法》的研究和傳播。1660年，第一部《孫子兵法》日譯本付梓問世。19世紀后期，孫子學成為日本的顯學。1972年，《孫子兵法》在山東臨沂銀雀山漢墓出土的消息傳到日本，立即引起轟動，日本媒體連篇累牘地進行報道。在日本，《孫子兵法》的傳播極為廣泛，出版數量很多，僅次于中國。除此以外，《孫子兵法》還流傳于朝鮮半島。時至今日，《孫子兵法》被譯為馬來文、越南文、泰文、緬甸文、希伯來文、波斯文以及阿拉伯文等多種文字，在亞洲國家廣泛傳播。

由于地理阻隔，交通條件差，歷史上的中西交流遠不如中日交流便捷通暢。因此，《孫子兵法》傳入西方的時間也較日本晚了近千年。1772年，法國耶穌會傳教士錢德明[4]把《孫子兵法》翻譯成法文，在巴黎出版，由此開創了用西方文字傳播《孫子兵法》的先河。同年，在中國北京留學的俄國學生阿列克謝·列昂季耶夫翻譯《中國思想》，將《孫子》的部分譯文收入其中，這是《孫子兵法》的首次俄譯。1860年，《孫子兵法》完整俄譯本面世。在西方國家中，英國對《孫子兵法》的學術研究最深、出版的譯本數量和影響也最大，約有10個版本。[5]《孫子兵法》的英譯始于1905年，由在日本服役英國上將卡爾斯羅普（Calthrop）完成。次譯本由日文轉譯而來，翻譯種存在許多問題，因而未能產生較大影響。

和上述這些國家相比，《孫子兵法》在德國的傳播相對開始較晚。原因在于，當時缺少既精通中德兩門語言，且又了解兩國文化的翻譯人才。最初在德國出版的《孫子兵法》不是由漢語直接譯成德語，而是由英語或者俄語版本轉譯而來的。《孫子兵法》的第一個德譯本于1910年出版，由德國人布魯諾·納瓦拉[6]翻譯，名為《Das Buch vom Kriege： der Milit？覿r-Klassiker der Chinesen – Mit Bildern nach chinesischen Originalen》。1957年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發表了由Sidorenko編寫的《Traktat über die Kriegskunst》，這個版本是由俄語翻譯過來的。1972年，Günter Maschenke 和H.D.Becker 合作出版了《Sun Tze， Die dreizehn Gebote der Kriegskunst》，這本書是在英文版本的基礎上，參考Sidorenko的著作編寫的。1988年，Jürgen Langowsky 出版了《Sunzi： ？譈ber die Kriegskunst》，這一譯本也是從英文版轉譯而來。以上這些《孫子兵法》的德譯本，都屬于從第三種語言翻譯而來的轉譯本。

1989年，Klaus Leibnitz 出版了《孫子兵法》的又一德譯本，名為《Sun Tsu： ？譈ber die Kriegskunst》。這一版本被視為第一個由漢語直譯過來的版本。但是，作者在前言中寫道，他根本不懂漢語，書中的大部分內容都是由他的日本妻子翻譯過來的。[7]20世紀以來，隨著中德兩國之間的關系日益密切，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交往日益平凡，越來越多的德國讀者對中國文化非常感興趣。以此為契機，越來越多《孫子兵法》的德文直譯本在德國出版，Ronny Gehmlich， Eva Lepold，呂福克[8]， Hannelore Eisenhofer 等人都翻譯了《孫子兵法》。其中最為著名的是呂福克在2009年出版的《Sun Zi Die Kunst des Krieges》，他的譯文直接從中國的古典原文翻譯，受到德國讀者的廣泛好評。

三.《孫子兵法》在西方的接受和影響

談到《孫子兵法》在西方的譯介情況，就不得不提其在西方的接受情況及其影響。《孫子兵法》傳人歐洲后，對法國、英國、德國、蘇聯等歐洲許多國家的軍事思想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把《孫子兵法》引入歐洲的錢德明，他受法國國王路易十五時代的大臣M·貝爾東的委托，翻譯了6部中國古代兵書。錢德明靠著自己在滿漢語文上的深厚功底，根據一部《武經七書》[9]的滿文手抄本，并對照漢文兵書開始了翻譯工作。1772年，巴黎的迪多出版社出版了這套名為《中國軍事藝術》的兵學叢書，其中第二部就是《孫子兵法》。這部書的法譯本一問世，就引起法國公眾的重視，《法國精神》等文學刊物紛紛發表評論，有的評論者甚至說，他在《孫子兵法》里看到了西方名將和軍事著作家色諾芬、波利比尤斯和薩克斯筆下所表現的“那一偉大藝術的全部真理”，建議將這一“杰作”作為“那些有志于統領我國軍隊的人和普通軍官的教材”。廖世公所著的《中國為世界文化之源》這著作中提到，就連叱咤歐洲的法國名將拿破侖也讀過《孫子兵法》。廖氏曾擔任過駐法公使，在法國政界、軍界有許多朋友，他的說法恐怕不會是空穴來風。[10]除此之外，前民主德國把《孫子兵法》作為東德軍事院校的教學材料，英國皇家指揮學院把它列為戰略學和軍事理論的第一本必讀書，法國戰爭學院、捷克軍事院校、波蘭國防大學等歐洲軍事院校都把它列為必修課和必讀書。二戰中，蘇軍將《孫子兵法》列為軍事學術必修課，并在衛國戰爭中得到應用。如今在俄羅斯武裝力量中，研讀《孫子兵法》的人也越來越多。第一次世界大戰后，英國當代著名軍事理論家利德爾·哈特發現了《孫子兵法》在戰略思維、戰略價值觀上的重要啟發意義。這位“大戰略”和“間接路線”戰略的倡導者說，他在20多年中論述的戰略戰術原則幾乎全部體現在孫子的13篇之中。西方學者還把孫子的思想看作解決核沖突的最佳出路，哈特認為，孫子思想對于研究核時代的戰爭是很有幫助的。因此，要將《孫子兵法》的精華使用到現代的核戰略。哈特撰文指出，“在導致人類自相殘殺、滅絕人性的核武器研究成功后，就更需要重新而且更加完整地翻譯《孫子》這本書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西方戰略家再一次“重新發現”了孫子，西方主要國家對孫子思想進行了深入、廣泛的研究，以《孫子兵法》為代表的中國兵學價值重新顯現。20世紀50年代中期，蘇聯軍事理論家指出，“認真研究中國古代理論家孫子的著作，無疑大有益處”。60年代初，英國戰功卓著的蒙哥馬利元帥訪華時曾對毛澤東說，“世界上所有的軍事學院都應把《孫子兵法》列為必修課程”。歐洲學者普遍認同，隨著科學技術的飛速發展，原子彈、導彈、各種新型作戰飛機等新式武器的出現，極大地改變了傳統的作戰樣式和規則，西方傳統的軍事戰略理論已逐步淘汰，而孫子的理論卻常學常新。隨著主張和平遏制戰爭的呼聲越來越高，孫子“上兵伐謀，其次伐交”“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思想，被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所接受，正如利哈特所告誡的：“由于核武器人們更需要孫子的思想”。[11]

四.“三十六計”簡介

“三十六計”或稱三十六策，是指中國古代三十六個兵法策略，語源于南北朝，成書于明清。它是根據中國古代軍事思想和豐富的斗爭經驗總結而成的兵書，是中華民族悠久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

五.“三十六計”在德國的譯介和影響

同《孫子兵法》相比，“三十六計”傳入德國的時間較短，影響也沒有前者那么深遠。但在近年國內外掀起的《孫子兵法》出版和閱讀的熱潮，也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三十六計”在國內外的傳播。

提到“三十六計”在德國的譯介和傳播，就不得不提到瑞士著名漢學家勝雅律（Harro von Senger）。他被譽為西方世界研究中國智謀學的第一人，他用了一萬多個日子研究的正是中國的“三十六計”。1988年，勝雅律寫成的介紹“三十六計”的《智謀》（前十八計《StrategemeⅠ》）德文版出版，好評如潮，隨后被翻譯成英、法、俄等10多種文字，發行了40多萬冊。1992年，這部著作被上海人民出版社翻譯出版，發行了17萬冊。十四年后，勝雅律先生終于將后十八計撰寫完成，并交由上海人民出版社結集出版，近百萬字的著作更完整地向世人介紹了中國古代的智謀文化，再次引起學術界與讀書界的濃厚興趣。[12]在1988年出版的《智謀》上冊里，勝雅律寫了很多西方社會的例子，把三十六計的學問加以全球化，把全球的現象都參考、借鑒，舉伊斯蘭教國家的例子、舉《圣經》舊約、新約的例子，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我好像做了眼睛的手術，突然之間看到了很多這樣的例子，然后把它們記錄下來”。[13]在《智謀》一書大獲成功后，勝雅律在2001年出版了《計謀的一書》（《Die Kunst der List》），在2003年又出版了《管理三十六計》（《36 Strategeme für Manager》）。該書在當時名列德語暢銷書榜首。[14]

進入21世紀20年代，除了勝雅律之外，也有越來越多的德國漢學家、翻譯家關注“三十六計”，意識到其中蘊含的價值，并用更加現代的視角去翻譯和闡釋“三十六計”。2018年，德國翻譯家Jan Meier以百度網站上的“三十六計”為原文，翻譯出版了了德文版《三十六計》，名為《Die 36 Züge Altchinesische Strategeme zum ？譈berleben in der Jetzt-Steinzeit》。2020年，德國經濟學家Günter Christian Rieck出版作品《Die 36 Strategeme der Krise》。其中提到，“了解危機和機遇的關鍵是了解所謂的謀略。它顯示了危機是如何發生的。有了這些知識，你將能夠及早預測下一步的發展，并從中獲利。許多成為富人的人都是因為生活中的一個重大事件。而這個事件最初往往是一個危機。這本書幫助你像沖浪板一樣駕馭小危機和大危機。”[15] 作者以“三十六計”中的謀略為基礎，將其應用在我們當下生活中的各個方面。其中更有提到當今全球正面臨的新冠狀肺炎疫情，假如西方世界在防范、抗擊疫情的過程中，能夠從“三十六計”中得到啟發，找到一些可以借鑒的東西，能否在一定程度上減弱新冠疫情的危害？[16]

由此可見，“三十六計”從最初的兵學謀略，在德國的譯介和傳播過程中，逐漸轉變成可以應用于經濟、政治等多個領域的具有極高價值的思想。

通過對中國古代經典兵學作品《孫子兵法》以及“三十六計”的譯介進行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絕大多數的中譯外翻譯實踐由漢學家或者國外翻譯家完成。由中文母語者翻譯成外語的作品少之又少。兵學領域，也僅有2009年鐘英杰翻譯的《大眾化文庫——孫子兵法（德漢對照）》這一個版本。中國文化的“走出去”，包含著中國經典典籍的譯介。想要真正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促進中西方文化交流，就必須有更多的中國學者、翻譯家從中國視角，翻譯中國典籍。

參考文獻

[1]欒慧鑫.從跨文化視角看《孫子兵法》在德國的傳播[D].黑龍江大學，2013.

[2]金鑫.瑞士漢學家出書解讀三十六計[N].中國新聞出版報，2006-10-31（004）.

[3]袁志英.“三十六計”走向世界——評勝雅律的《智謀》[J].德國研究，2005（04）：65-70+80.

[4]王璇.以功能翻譯學視角對《孫子兵法》三個德語譯本的對比分析.青島大學，2010.

[5]Christian Rieck. Die 36 Strategeme der Krise. Christian Rieck Verlag. 2020.

注 釋

[1]日本戰國時代末期至江戶時代初期的劍術家、兵法家、藝術家。著作有兵法理論著作《兵道鏡》、《五輪書》等.

[2]普魯士著名軍事理論家和軍事歷史學家，著有《戰爭論》一書.

[3]欒慧鑫.從跨文化視角看《孫子兵法》在德國的傳播.2013，8.

[4]錢德明（1718-1793），原名Joseph-Marie Amiot，法國耶穌會傳教士.

[5]欒慧鑫. 從跨文化視角看《孫子兵法》在德國的傳播.2013，8.

[6]Bruno Navarra（1850-1911），德國漢學家，中國最早的德文報紙《德文新報》（Der Ostasiatische Lloyd）的共同創始人之一.

[7]欒慧鑫. 從跨文化視角看《孫子兵法》在德國的傳播.2013，10.

[8]呂福克（Volker Kl？觟psch），德國著名漢學家、翻譯家.

[9]北宋朝廷作為官書頒行的兵法叢書，是中國古代第一部軍事教科書。它由《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七部著名兵書匯編而成.

[10]https：//baike.baidu.com/item/%E5 %AD%99%E5%AD%90%E5%85%B5%E6%B3%95/136

[11]https：//www.chinanews.com.cn/mil /2013/05-20/4834663.shtml

[12]金鑫.瑞士漢學家出書解讀三十六計.2006.

[13]http：//news.sina.com.cn/w/2006-1 0-12/163610218874s.shtml

[14]袁志英.“三十六計”走向世界——評勝雅律的《智謀》.2005.

[15]Christian Rieck. Die 36 Strategeme der Krise. Christian Rieck Verlag. 2020.

[16]同上.

（作者單位：寧波大學）